478、(尾声-当年)5:送上门来
这个司机,之所以同样的黑车司机不认识,是因为他也是刑满释放人员,刚从牢里出来不久。也是在牢里跟顾勇认识的,出来就直接投奔顾勇。
自己的名字已经多年不说了,对人只称呼江湖上的诨号,叫“棍四”。
棍四拉着汤燕卿兜圈子,心里还挺高兴,自以为是拉了条大鱼。刚到本市来旅游的外籍华人不懂打车的行情,通常可以狠宰一刀。
他便也乐得往远了兜圈子,甚至都兜到了没什么风景的、人烟稀少的郊区去。
车子开到一条刚修通,前后都没有车的新路上,汤燕卿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你这车是偷来的。偷的时候心慌意乱,将电线生拉硬拽扯断了,才打的火。就因为拉扯得太野蛮,这电线容易短路。溲”
棍四吓了一大跳,扭头愣愣瞅着汤燕卿。
这个一看就是外籍华人的小子,看上去不过20岁,一脸的年轻,眼睛都是透明的。穿了件琥珀黄的高领毛衣,外头随便套了件机车夹克,两条长腿裹在立体剪裁的牛仔裤里,肩上背了个牛津布的双肩包。样式简单,却也能看出质料和裁剪的出色。
于是他以为这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儿,或者是来中国上学的留学生,自己趁着假期出来旅游罢了。这样的人在他眼里看来,通常是没心没肺,也更没什么心眼儿才对恧。
汤燕卿知道棍四这么惊讶的原因。
他哼了一声:“你最好专心驾驶。你那容易短路的电线,一不小心就会点着你的车。如果恰好门锁系统也被这电路影响,那你就得活活烧死在里头。”
汤燕卿没说错,因为电路的问题,整个车子操控起来是有一些滞涩的。于是棍四只觉离合和油门都不顺畅了,索性一脚点下刹车,扭头横眉立目盯着汤燕卿:“你想怎么样?”
汤燕卿笑笑:“别激动,继续开车。我只是告诉你,我有可能怎么做。如果不想被活活烧死在车里,你最好老实开车,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棍四眯眼盯住汤燕卿:“你想去的地方?你不是让我开车绕着云城兜圈子么?”
“没错,”这年轻的大男孩儿一笑,便是眉眼生姿:“让你兜圈子,是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不过虽然我不知道,可是你却知道啊。”
棍四心里便更慌:“你到底要干什么?”
汤燕卿这才微微侧首,扬眉耀眼一笑:“带我去你昨天下午和晚上去过的地方。否则,你偷来的这辆车就是你的棺材。”
棍四大惊,“你,你是警察?”
实则他今天上午还出来揽活,实则就是顾勇吩咐他出来探探风。顾勇说如果警方发现了蛛丝马迹,就会有人来查他的车。可是他一早上也没发现有人来查车,第一个遇见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外籍华人。这外籍华人太年轻,而且这气质一看怎么也不像条子,所以他这才接了这个活儿。
“警察?”汤燕卿听了也觉心下怆然,叹了口气。
他也多希望在他到达之前,警方已经找到了这辆车。他甚至还故意站在附近等了一会儿,期望警方能出现。
可是……一如既往,这里的警方跟m国的一样,还是叫他失望了。
这样的工作效率,这样的办法方法,他凭什么还能相信警方,还要答应家人的建议入职警局?切,真是笑话。
棍四便眯起眼来:“难道你不是警察?”
汤燕卿轻哼一声:“就因为我不是警察,你才更给我小心一点。因为我不用按着警察的行为规范来办事,所以我更可以无所顾忌地先要了你的小命!”
棍四小心瞥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下由最初的震惊,随即倒也平静下来。
既然不是条子,既然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小子,他棍四难道自己还摆不平?
心念一动,目光便会控制不住地跟着一变。
而这目光的转变,就连棍四自己都未曾知道,可是却都被汤燕卿看了个正着。
所以棍四只是心念一变,还没等出手,汤燕卿早已出手如电,看似闲适地掐住了他咽喉。
年轻的手指修长,指尖儿带着点决绝的微凉,在棍四咽喉处轻轻点了点,棍四便感知到一股窒息铺天盖地而来,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汤燕卿轻哼了声:“千万不要试图在我面前玩儿花样。因为,我会在你自己意识到你想要做什么之前,已经先洞悉了你的心思。你比不过我的,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尝试了。”
棍四哪里明白这世上还有微表情分析法,还有行为分析,他只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鬼道,便更吓得寒毛根根竖起。
汤燕卿看见了他眼睛里的惊恐,惊恐之后自然就生敬畏。他这便满意点了点头:“带我去见顾城。”
棍四这才被狠狠吓了一跳。
顾城是顾勇网上的名字,当初顾勇取了这么个名字的时候,还跟他们咨询过意见来着,大家纷纷表示有些牙酸。
既然眼前这个年轻人叫出“顾城”来,棍四便也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从顾勇上的那个网站上来的。怪不得是个外籍华人的模样。
棍四也还算聪明,将车子开到市郊,并未直接带汤燕卿去那百年的俄罗斯建筑,而是在几百米外就停了车,然后打手机叫顾勇出来。
棍四打的这个号码,自然不是顾勇用来跟汤燕卿联系的那个号码,那部手机顾勇早就关了。
棍四在手机里战战兢兢跟顾勇说,有人来找他,看样子是网上的网友……顾勇那边便啪地扣死了手机。
汤燕卿便轻轻地眯起眼来。
地堡里,顾勇接到棍四的电话,头发根儿便都竖起来了。
他还能有什么网友来找他?可是燕七不是在他手里么?怎么会又出来了个网友?
他不放心,便小心翼翼地出了地堡,绕了个路,从另外一个方向到了棍四停车的地方去观察。
汤燕卿倒也耐心,就坐在车里,跟棍四并排,等着顾勇来。
顾勇从望远镜里看清坐在车里的是个十分年轻的大男孩儿,心里的疑心便就更重。
在bbs上,燕七是个老辣到让人心惊胆寒的人物,他曾经将燕七当做至少也有四十岁的,所以才会一口一个“师父”地叫。依他看来,燕七绝不可能只是一个这么个年轻的大男孩儿。
反倒是向远的年纪和沉稳的气质,更接近他的想象一些。更何况之前与向远的那番谈话里,也足以看出向远也同样是深谙推断之术。
所以顾勇就放下了心来,依旧相信向远才是燕七。而这个寻来的大男孩儿,也许是网上另外认识的人。
他便脑海中不由得一转:莫非,是“笑脸”?
想罢便越发觉得是有可能的。毕竟他在那个bbs上认得的只有两个人,不是燕七,就是“笑脸”。而且跟“笑脸”谈话不多,无从判定“笑脸”的年纪。
况且“笑脸”也只是帮他翻译而已,即便是这个大男孩的年纪,也同样可以做到。
如此一想便更通了。
就连这个地方都是“笑脸”指引给他的,所以“笑脸”能准确地寻来,也是情理之中。
他于是便现出身来,走上前去问汤燕卿:“你是‘笑脸’?”
他说着盯了棍四一眼,然后缓缓说:“我是顾城的手下,你可以叫我大勇。顾城不在,这边的事都交给我负责,你有事就跟我说吧。”
见面的情形跟想象的大相径庭,汤燕卿便也心思电转,最后只是淡淡一笑:“真遗憾,我以为你会当我是‘燕七’。燕七说要来见你。”
汤燕卿说着,目光则锁住了顾勇的反应。他这样的回答,既是虚与委蛇,又是对顾勇的试探。
果然,顾勇并未惊讶,只是哼了声:“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燕七。”
汤燕卿便眯了眯眼。
一个直觉得到了印证:顾城当然没见过燕七,可是眼前人却能肯定地说他不是燕七——便有可能是他们将旁人当成了燕七,而且这个燕七就在他们手里。
汤燕卿心下随即猜想:难道被他们当做燕七的人,才是这个大勇口中提到的“笑脸”?
眼前的形势,显然已经全数脱离了他最初的设计。
这个“笑脸”是谁?他又怎么了会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
想要知道答案,唯一的办法是亲自走入这个迷局,亲眼看个清楚。
顾勇疑虑地看过来:“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笑脸’?”
汤燕卿便斜挑长眉,耸肩一笑:“我不是。”
虽然如果承认自己是“笑脸”,也许会对情势更有利一点。但是他不知道“笑脸”曾经跟顾城说过什么话,所以倘若强行去装成那个人,反倒弄巧成拙。
那么笨的法子,他才不会用。
“那你是谁?”顾勇便向后退去,手便摸向腰间。
汤燕卿便笑了,充分利用自己这样年轻的脸。
这是太年轻了啊,又太漂亮,所以很容易能骗过人。
“哎哎哎,别激动。我的确不是燕七,也不是笑脸,可是我认识燕七啊,我是他的朋友,网上的。我也上过他的号,所以你懂的,我也知道你们都聊过什么。”
顾勇眯起眼:“燕七的朋友?那你来干什么?”
汤燕卿继续耀眼地笑:“我来帮忙啊。你知道的,他这是个大计划,可是他又是外国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所以他邀请我来一起帮忙。”
汤燕卿说着便自顾将燕七跟顾城说过的话,简洁复述了几件出来,叫顾勇没办法不相信。
顾勇上下打量:“你能帮上什么忙?”
汤燕卿便笑了。顾勇这么说,已经是相信了一半。
接下来他要干的,就是展示自己的手腕,让顾勇相信自己。或者说,迷住他。
汤燕卿悄悄走近顾勇,低声耳语:“还记得燕七付钱给你,要你帮忙布置的那几个假案子么?”
顾勇当然记得。
顾勇虽然不明白这个外国的网友为什么要设计假案子来跟时浩然斗法,可是以他对时浩然的恨,只要是能跟时浩然斗法的事,他自然全都接。更何况燕七给的钱也不少。
只不过燕七并不知道他也同样恨时浩然罢了。
顾勇便点了点头。
汤燕卿眨眼一笑:“那些案子里,就有几件是我的功劳。你懂的,燕七有时候自己也一下子设计不出那么多案子,所以我们就合作喽。大勇,你说我能不能帮得上你的忙?”
顾勇眯起眼来。
凭良心论,这三年来的一连串虚拟案件,真的叫顾勇佩服到五体投地。
他亲眼看着时浩然被牵着鼻子疲于奔命,可是到最后却发现不过是虚拟案子,失踪的人根本就没失踪,丢了的物品也其实还在原地。他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而又根本不用担心被抓。
而且客观来说,那一连串案子综合起来,他也的确觉得是有一点孩子气的。这事儿成熟的大人一般干不出来,更像是淘气的小孩儿在捣蛋。
顾勇再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由得相信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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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9、(尾声-当年)6:嘿,我就在这里
中国,上海。
皇隰国际酒店。
乔治手术的肿胀刚消了,便忍不住第一时间揽镜自照。
他找了最好的整形医生,医生十分负责,告诉他整个整形需要几年的时间,细节需要多次手术循序渐进。这是医生的职业操守,是这位医生的精益求精,实则乔治对目前的整形情况已经是满意的。
他们终究是兄弟,同父异母,所以相貌上天然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相似;于是经过整形之后,已经是九成相似。剩下那一成的不够相似,也只是细节的差别罢了,在外人的眼里是很难被发现的溲。
李乐文走进来,立在他身边,没说话,屏息挑眉望向他。
乔治便忍不住笑了,明白李乐文这样的原因。
只是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也是微凉的。因为他知道,李乐文看见的不是他,而是另外那个人罢了。所以李乐文的屏息凝神,也都不是为了他恧。
他故意又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李乐文这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别开目光,幽幽道:“你不该笑。他很少在手下面前无原则地笑。”
乔治咬牙闭了闭眼。
严肃下来,再清清冷冷地盯着李乐文:“有事么?”
李乐文两手插在裤袋里,绕着原地走了两圈,然后才缓缓说:“听说,他可能要来中国了。”
“哦?”乔治吓了一跳:“他这时候来中国做什么?”
难道又是为了他而来,又想加强对他的监控?
还是说,也听说了他整容的事,所以要来整治他?
李乐文歪头又看了看他,缓缓摇头:“m国那边透出来的消息,也只是说他要回来为了他的腿看中医。”
乔治拢了拢衣袖:“你信么?”
李乐文垂下头去:“也没什么不信。每年过了十月,天凉了,他的腿就会不舒服。”
乔治盯着镜子里那张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脸,心下总觉不放心。毕竟他此时刚第一阶段整形完毕,他总觉皇甫华章选择这个时候来中国,怕是与他有关。
难道说,他整形的事触怒了皇甫华章,或者是皇甫华章猜到了他有可能想借助这张脸做什么?那是不是皇甫华章想来除掉他?
他万分紧张,便盯紧了李乐文:“你得帮我。”
李乐文走到窗边,黯然望向天际:“事到如今,我不帮你又能帮谁。”
乔治便满意地笑了:“你是他的心腹,m国那边的人都对你不设防,所以你小心帮我探听着些他的动向。比如他的机票买到哪里,他又为此行都准备了些什么。”
天色暗了下来,顾勇和棍四开车带汤燕卿到了那座百年的俄式建筑外。
顾勇有他自己的盘算。
眼前这个年轻人自称是燕七的朋友,而此时“燕七”在他手里,那他带这个年轻人来地堡是有风险的。所以他决不能让这个年轻人有机会跟“燕七”见面,不能让这个年轻人知道,“燕七”已经被他拘禁了起来。
可是这个年轻人却极有用处:他原本还担心抓了燕七之后,又该依靠谁来引时浩然上钩、跟时浩然斗。虽然笑脸说会帮他,指引他,可是笑脸现在还远在国外,况且他从前一向也没跟笑脸合作过,并不知道笑脸是否有这个能耐。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不一样,他曾经参与过设计那些虚拟案件。
这个年轻人的到来,正是顾勇所需。他决定瞒住“燕七”已经在他手上的事,然后利用这个年轻人的头脑和经验,来和时浩然好好斗上一场。
汤燕卿抬眸望向那渐渐披上夜色的老式楼房,心下不由生疑。
这房产的气质跟顾勇本人的收入水平、文化水平格格不入。
他便轻轻一笑:“顾城果然是诗人,连找临时住的地方也是这样欧陆风情。”
这必定是另外有人指点,汤燕卿十分好奇这个背后指点的人是谁。
顾勇闻言也是皱眉,心里的盘算便又跟着变了一变。
他率先走到门口:“请进吧。我们一起在这儿等着燕七来。”
汤燕卿不慌不忙跟着走,悄然抽掉了手机卡:“燕七自己还没到,手机也打不通,估计是航班遇上什么问题了。那他叫你捉的女孩儿,你可带到了?”
顾勇又笑了笑:“他交待我办的事,我自然办了。不过他还没到,我也没敢把女孩儿带过来。你懂的,不管在哪个国家,绑人总是重罪。”
走进巷道,汤燕卿眯眼打量左右。
不是想象中粗陋的地下建筑,而是经过精心装修的。便连走廊墙壁也都是贴了烫金的壁纸,玉兰花形状的壁灯吐出柔和的光线。而左右的房间也都是橡木大门。
冷不丁看上去,想不到这里是地堡,反倒会以为这里是某家高级夜店。
“你说那个女孩儿没在这儿?那你把她放在哪儿了?”
汤燕卿尽量不动声色地问。
说到底,他到这里,甚至来中国,都只是为了她一个罢了。只要她安全,他倒不在乎旁的。
顾勇在巷道里回眸看了汤燕卿一眼,面上灯光明灭,笑了笑:“你怎么那么关心那个女孩儿?”
汤燕卿便挑起长眉,心下也不由得感叹:这几年他真是将顾勇教得太好。顾勇的资质原本也只是普通,可是从眼前所看,分明是已经学到了不少。
他便又拿出年轻的面具来,耸耸肩:“燕七能看上的女孩儿,一定都很漂亮。既然他还没到,我先替他看看。”
顾勇便笑了。原来不过是小男生,想要看美女的心思。
他随即摇了摇头:“没在这儿。等燕七到吧,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了。”
顾勇将汤燕卿安排进了一个远离关押向远和时年的房间,然后向棍四递了个眼色,暗示让棍四看着他。
这个晚上,汤燕卿跟顾勇一起吃了晚饭,也喝了些酒,然后便摆出疲态来,还坐在沙发上呢,便歪着睡着了。
顾勇拍着他肩膀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再商量大事。”
汤燕卿便洗了个澡,早早睡了。
这几十个小时的折腾,顾勇和手下比他更累,见他睡了,顾勇等一班人就也都歇下了。
凌晨2点,汤燕卿在黑暗里无声睁开了眼睛。
他悄然起身,将自己的行头拢在被窝里,然后无声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静静的,从房门的式样来看并不能看出什么区别。而几十个房间,汤燕卿不能一一撬开,更无从立即分辨哪个房间里住着顾勇的手下。
他只悄然贴着墙壁行走,在每一扇房门前停下,然后无声蹲下,细细观察。
巷道里铺着地毯,若是空着的房间,门前的地毯绒毛是相对竖立的;而有人进出的房间,门口地毯的绒毛则是偏倒的。
而绒毛倒伏的程度最高、且门口地毯污渍相对最明显的,便一定是出入最频繁的房间。
用这种方法确定了几间被频繁使用的房间,他又在这几扇门前再度仔细观察。
忽然一扇门,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在那扇门的球形门锁上,绕着一根长发。
那根长发因为有自然卷曲,于是恰好绕在那门锁的凹槽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微微眯眼,蹲下将那发丝缓缓抽出来,放在鼻息下。
如果这根头发是以前被旁人留下的,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发丝上将越来越少人体的味道,而会被这周遭环境的味道给同化。可是鼻息下的这一根,还留有鲜活的人体气味:有头皮油脂的味道,也有洗发水的清香。
他的心下便一跳,忍不住眯眼盯住了这扇门。
因为是她,所以他更确定这根头发绝对不是巧合才缠上的。这根本是她在被关进去的时候,刻意留下的线索!
他笑了,一路奔波而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至少知道她就在这里,那么救她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忍不住伸手,将掌心贴在了门板上,心里无声说:“你知道么?我来了。我就在这里。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这里陪你。”
此时夜深,万籁俱寂,地堡里就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在此时,他忽地听见门缝下传来轻轻的声音:“你好,请问外面有人,是么?”
他一愣,随即忍不住地微笑。
---题外话---
【稍后第二更】( )
480、尾声7:我想跟你说说话
他忍不住微笑的原因是:尽管身陷囹圄,可是她对外面的人说话,还是这样地礼貌。
真是个好姑娘。
坦白说他真是会有点怕那种自称女汉子,实则只剩下“汉子”,根本没有“女”了的那种。
从小生活在国外,他实则更喜欢不失婉约的传统东方女孩儿。
他这样微微一晃神的当儿,里面的时年便又急着说:“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溲”
虽然隔着大门,不知道外面来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时年就是知道他不是坏人。他连走路的声音都与那些人不同,那沉静有序的脚步声绝不是顾勇那帮人叮叮当当的脚步声可比。他的脚步声透露出他的悄然接近,也同时展现出了他的休养。
时年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这里危险,我不求你救我。只要你跟我说说话就行,好么?”
她在黑暗里顿了顿,黯然地摇头笑了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都要疯了。我只想跟人说说话就行。恧”
门外,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缠绞地疼。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便索性贴着门板坐下来,彻底放弃了想趁着没人发现而安全回到房间去的想法。
此时门内的时年正将面颊贴在地上,通过门下面的缝隙来看向外面的光线,从而判断外面那个人的状态。
当她看见门口那条缝隙里融入了大片的阴影,那宽度大致与一个人相当,她便能推想到是那个人在门前坐了下来。
也即是说,那个人同意她的想法了!
她开心地笑,却还是体贴地轻声提醒:“谢谢你!可是为了你的安全,也不必吵醒他们,所以你可以不用说话的。你只需要在下面的门缝,逆着光线点击手指就够了。一根手指代表‘是’,两根手指代表‘否’。”
他扬眉,目光望向那细细窄窄的门缝,不由得笑容扩大。
聪明若斯。
他便遵循她定下的规则,一根手指,逆着光在门缝处敲击。
门内传来清灵灵的笑声。
她克制地笑,声音压到极低,只能隔着门板才能隐约听见。她问:“你是男的。”
他一根手指敲击。
她歪了歪头:“你也是被抓进来的?”
尽管没有见面,可是她却是知道当日还另外有一个人跟她一起被带进地堡来。他们摔那扇门,以及与那个人说话的腔调,跟对待她的方式是一模一样的。
他敲两根手指。
他虽然此时也算是顾勇的人质,可是他不是被顾勇抓来的,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知道这个人不是跟她一起被关进来的那个人,时年心下略有失望。
她便顿了半晌,才又贴上门板说:“既然你不是被他们抓进来的,也不是跟他们一路的人,那你是警方的人么?”
她中间昏迷过,所以没办法准确估算时间,可是她却也知道应该是过去几天的时间了。她相信爸一定能找到她,你是不是警方派了侦查员已经混进来了?
可惜,外面的人依旧还是两根手指敲击。透过那微弱的光线,能看见阴影的宽度是两根手指……
时年心下便是止不住的难过。
这么久了,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同于绑匪的人,肯跟她说话的人,可是……却不是她盼望来的人。
她控制不住悲伤,轻轻地吸着鼻子。
她好想爸,想妈,想念自己从前那普通却安全的生活。
所有从前都不懂得珍惜的,现在才知道那才是弥足珍贵。
木板有放大声音的功能,于是尽管里面的声音很小,他也还是隐约听见了她细细的抽泣声。他的心登时便绞成一团,他想告诉她“别哭”。于是他小心地蹲伏下来,将自己的嘴尽量近地凑近门缝。
可是话还没出口,却听得有房门轰然一响,然后一个声音寒冽地问:“小兄弟,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你难不成梦游了?”
汤燕卿心下暗暗叹息了一声,便也索性坐直了身子,仰头迎上顾勇凶狠的眼睛:“没错,就是梦游了。”
顾勇向棍四使了个眼神,棍四和小毛上前一左一右将汤燕卿架起来,带回了他的房间。
顾勇将台灯拧过来,将光全都照在了汤燕卿面上。
在黑暗里,光线对神经拥有致命的压迫力。
顾勇盯着光圈里的汤燕卿:“小兄弟,兜圈子没意思。如果我是你,我就说实话。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换来一线生机。”
汤燕卿便笑了:“好,那我就说实话。我是燕七的朋友,而燕七是嘱咐你抓个姑娘,所以我来自然就得先看见这个姑娘。”
“此前我问了你,你说这姑娘没在这儿,我怎么能看不出来你在蒙我?大勇,我是什么人,你心里也该有数。我能任意牵着时浩然的鼻子走,我这智商何至于能被你给蒙住?”
“所以我就自己出来找了。而且也找到了。那个姑娘就关在那个房间里,大勇如果你还是个爷们儿,你就甭再跟我玩儿虚的!”
顾勇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既涌起防范,却也高兴。
他知道,唯有这样的人,才有机会帮他斗过时浩然;而他方才的所为也再度向他证明,这个人的确是胆大心细的。
如果方才不是他在那扇门前逗留了太长时间,而是早早回到房间的话,那就连顾勇也发现不了了。
顾勇便又虚晃一枪:“小老弟,请你原谅。你说你是燕七的朋友,可是我毕竟不认得你。燕七不在,我也不敢确定你是否真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托我抓的女孩儿,我自然也不放心叫你看着。万一你是条子,或者是另有所图的人呢,我大勇就是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替燕七考虑,你说是不是?”
汤燕卿便笑了:“真有义气。”
顾勇点头:“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就也不能隐瞒你老弟了。燕七直到现在还没来,我很担心他是被条子扣了。”
“哦?”汤燕卿也觉顾勇也真的蛮有想象力的,连这话都想得出来,便点点头:“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顾勇轻哼一声:“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这三年来的虚拟案件。咱们当然是以为时浩然是手下败将,根本就不知道咱们是谁。可是我想说不定咱们错了呢,可能时浩然也早通过什么手段知道了咱们那个bbs,知道燕七了呢。”
“从前他在m国,时浩然拿他没办法。可是如今知道他要来中国,那自然早就布置好人手了,只要他一到中国,那就得给扣了。”
汤燕卿挑了挑眉,忍住不满,“理论上来说,倒也有成立的可能。”
顾勇便哼了一声:“更何况,你知道咱们抓的那个丫头是谁么?”
汤燕卿装傻:“是谁?”
实则这近四年来的网上交往,时年也从来就没向他透露过她的真实身份。是他自己猜到的,从她讲述的那些案例,在比照中国警方真实发生过的案件,便不难锁定她讲述的那个人是时浩然。
再从她在生活琐事方面所下意识采用的措辞和语气,便不难确定她就是时浩然的女儿。也正因此,他才在这三年里连续设计下一连串的虚拟案件。
或许只是因为她说过,她爸曾经掐灭过中学时候一个男生对她的追求。虽然他们在bbs上说话的方式都是虚拟人物、虚拟事件的口吻,可是他也能推断出来她说的是真的。
也就是说对于一个极爱女儿的父亲来说,将来择婿的标准堪称简单粗暴:那就是必须得赢过他这个当老子的。
他知道他必须赢过时浩然,他希望待得将来正式见面的一天,他可以带一点小小的傲慢对那位父亲说:“您老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所以你的女儿是我的了。就算您是父亲,也没权拦着。”
顾勇瞟着他的神色,不疾不徐地说:“就是时浩然的女儿。”
汤燕卿“嗬”了一声。
既是做戏给顾勇看,可实则也真的是有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后的那种惊讶。
“所以呢?”他眯眼看向顾勇。
“所以时浩然也可能是为了报复才扣了燕七。小兄弟啊,那我们就更不能放了时浩然的女儿,而且为了救回燕七,咱们就还得继续跟时浩然斗。”
汤燕卿心下陡然一凉。
“我倒想知道,你想跟时浩然斗的原因,是为了燕七,还是为了时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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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尾声8:我要去陪她(第一更)
顾勇眯眼望过来:“小兄弟怎么这么问?”
汤燕卿垂下头去:“我想是我错过了一些细节:你说你入狱出狱15次,该不会每一次抓了你的都是时浩然吧?”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他犯了一个常识上的错误。他用了m国警种的细致分类来推想中国的情形了,以为时浩然应该属于重案组,而顾勇犯下的那种普通治安案件不该归属时浩然管辖,所以两人应该连产生交集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是他忘了,在中国的警局机构架设里,重案组是一个相对较新的观念,目下也只有在上海、深圳、重庆、武汉等直辖市和省会城市的警局里才有,云城这样级别的市局里还没有分得这么细。
顾勇悲怆地笑了笑:“你说‘我入狱15次’,我记得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只告诉我叫大勇。溲”
汤燕卿轻轻哂笑一声:“你在我面前还想隐瞒身份?算了吧。我知道你就是‘顾城’。”
顾勇心底涌起一抹寒意,便也点头:“没错,我就是顾城。还有那个连续抓了我15次,让老子声誉尽毁,永远都得做过街老鼠的,就是时浩然!”
这样一说,汤燕卿心下便全已了然恧。
——为什么顾勇原本是帮他“绑”时年,却反倒成了顾勇困住时年不放,甚至不惜与他断绝联系。
原来就是他亲手将她,送进了她父亲仇人的手里。
乍然的省悟让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疼得绞在了一起,便连呼吸都扯着肋骨,钻心地疼。
“这个局,你想怎么做?”他忍住心痛,抬眼盯住顾勇。
顾勇便笑了:“现在我手里有时浩然的女儿,这是最好的饵。那么索性就做一个局,引时浩然上钩。这么多年了,我跟他之间的账也该彻底算算了。”
汤燕卿哼了一声:“那也简单,你打电话或者写信送到警局去好了,让时浩然来。”
顾勇大笑,伸手拍着汤燕卿的肩头:“那是常规的路子,我如果想那么办,那早就办了,就不用带小兄弟你进来。”
“我知道那么办的后果,我等于是自己暴露了位置,引来的就不止是一个时浩然,还有他带来的大批警员。那到时候我就完了。”
汤燕卿心下便已明白:“你让我来,是想让我给你设计个局,既能引时浩然来,又能让他不敢带警员一起来。”
“说得太好了,”顾勇赞许地笑:“你会帮我的,是么?”
棍四横了横汤燕卿:“既然你都已经进来了,知道了咱们的计划,那摆在你眼前的就死两条路:要么乖乖听勇哥的话,办勇哥吩咐的事儿;要么,死。”
汤燕卿目光回视顾勇和棍四,良久亮声大笑:“好说。我当然不会那么傻,要自寻死路。再说我这次只是为了好玩儿才来帮朋友罢了,怎么会让我自己死在这里呢。”
“这么说,你答应了?”顾勇心下也是一喜。
“答应了。”汤燕卿抬眉,向顾勇耀眼地笑:“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如果让时浩然抓了你,那他也得就手抓了我,那他就会知道我也参与了这三年来的虚拟案件的设计……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从这个立场上来说,顾城,咱们是一伙的。”
顾勇闻言这才扬声大笑:“说得没错,咱们是一伙的。如果栽了,就都别想活!”
汤燕卿缓缓点头:“做局的事,你尽管交给我。只是,我有个条件。”
顾勇眯眼望来:“什么条件?”
汤燕卿叹了口气:“你们混江湖的人,义气当先;我也一样。我这次来中国是为了帮朋友,是为了燕七来的。所以燕七想要的姑娘,在燕七来之前,我就得替他看着。”
“不管她是不是时浩然的女儿,在燕七出现之前,我都得确保她安然无事。咱们跟时浩然的仇,跟时浩然来报就行了,其实跟他女儿无关。”
顾勇缓缓点了点头:“你是让我别动那个丫头。好说,我也只是用她当饵。只要时浩然来了,赔了命,我自然放她走。”
汤燕卿点头:“我信顾城你言出必践。只是我如果眼睛看不见的话,就也放不下心。所以我的条件是:你得让那姑娘跟着我。我得亲眼看着她安全才行。”
“开什么玩笑?”小毛一听都火了:“勇哥都说了,她是饵,咱们得关着她才行。让她跟着你,那还算什么了?”
汤燕卿桀骜挑眉,长眸挑衅地盯着顾勇:“如果你们不答应,那这个局我就不做了。如果你们觉着杀了我,对你们的好处更大,那就动手吧。”
顾勇歪头看了小毛一眼,小毛垂下头去,忽地猛然出手,袖子里落下一把卡簧刀,卡簧刀滑进掌心,刀刃便咔地一声弹开。人到,刀刃到,一并扑向汤燕卿!
汤燕卿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上身微晃,避开小毛的攻势,脚下猛然出招,直踹向小毛腰腹的要害!
小毛扑向前的姿势,全靠腰腹来控制力道和平衡,这便赶紧撤力自保,便又失了上盘。叫汤燕卿伸手一把抓住头发,猛地一个拧身,直接给推向了棍四去!
棍四吓了一跳,想反应已经晚了,被汤燕卿连同小毛一起推到墙壁上。汤燕卿手腕一拧,顺势将小毛的卡簧刀夺了下来,然后刀刃一横,就横在小毛和棍四两个人的咽喉前面。
只需顺势一划,两人的气管就都得断了。
小毛和棍四叫成一团,拼命回头看向顾勇。
汤燕卿悠闲地回眸瞟着顾勇:“我就是替你们担心,怕你们想要杀我也没那么简单,然后再让我顺手料理了几个。回头如果再顺利逃出你这个地堡去,你说我会不会第一时间报警,亲自带了警员来掏了你的窝?”
顾勇的目光里一片阴寒。
隔了两分钟,他忽地拍掌大笑:“小兄弟好身手!别误会,别误会,刚刚我只是想试试看小兄弟的身手和胆色罢了。我现在当然明白,将小兄弟当做同伴,可比当敌人好太多了。”
汤燕卿哼了一声,便也松开了小毛和棍四。那两个灰头土脸地赶紧跑回顾勇身边去,目光里已经满是惊恐。
顾勇抱着手臂想了想:“不如这样,反正时间也不早了,咱们都折腾了一个晚上,先歇歇。小兄弟你也容我想想,明天一早我就给你答复。”
汤燕卿扬了扬眉:“好。”
顾勇带着小毛和棍四走出去,小毛和棍四都嘁嘁喳喳地没完:“勇哥,这小子太危险,他可不能这么把我们给白揍了!”
顾勇回头白了他们一眼:“谁让你们两个自己不中用,挨揍,活该!”
顾勇回了房间,自己想了半晌,最后还是懊恼地上了网。
让他失望的是,笑脸竟然没在。
他无奈之下只得自行发帖:“各路大神,请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关在一起的人没办法交流?”
没有笑脸的协助翻译,他也顾不得许多,便直接用了中文发帖。只能期冀有华人或者懂中文的人回答他。
他原本没敢抱太大的期望,却不想发帖几分钟后,就有人回答他。
那人用的是繁体中文:“倒也简单,人最本能倚仗的感官主要是视觉和听觉。人被关在一起,你让他们彼此看不见,也没有办法说话就行了。”
“古往今来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蒙住眼,堵住嘴。你没看所有警匪剧里都是这么远演的么。”
顾勇看得直皱眉。蒙住眼、堵住嘴的法子他当然知道,他此前给“燕七”和时年用的就是这法子。可是他担心这法子没办法对汤燕卿用。
毕竟他还有求于那个年轻人,如果用这样的法子,那年轻人一定不满。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他又补充再问:“不想用蒙眼堵嘴的办法,怎么办?”
便又有人回答:“那也简单,从根本上去隔绝视觉和听觉就行了。不能蒙住眼睛,那就索性让周围一片黑暗,叫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就好了。”
这个简单,更何况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地下室,只要关了灯,那就是天昏地暗。
“可是说话呢?用什么方法可以让人说不出话?”
顾勇的执着吸引了一批网友来,这个帖子里出现的人数开始上涨。
便又网友a回答:“如果是想让人永久不能说话,当然得做声带手术。或者,割掉舌头。”
---题外话---
【今天万字,稍后第二更】( )
482、尾声9: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对面不相识(第二更)
这法子,他自然也知道。
顾勇叹口气:“不是永久,是暂时。”
网友b答:“那就用外力。比如说卸掉他的下巴。”
顾勇托着腮帮子想了半晌,想象如果是自己的下巴被卸掉了……他便否决了:“不行,太疼。”
开玩笑,那个年轻人肯让他这么干才怪溲!
看他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网友们的兴致开始减退。渐渐地,没有了人再回帖。
顾勇绝望地等,以为再也等不到了,最后无奈地再去敲了敲“笑脸”。
不想“笑脸”竟然上线了恧!
“笑脸”问他在做什么,问了那么多是想干什么。
顾勇不知自己是不是有些过敏,总觉笑脸今天的问话,仿佛语气有些严肃。
他小心地问:“大哥,我哪里做错了么?”
却没想到笑脸劈头盖脸地一句话一句话快速涌了出来:“哪里做错了?你错得太多!”
“首先,你错在将这件事公诸于众,违背了对我的诺言。我说过的,只有你答应绝不将这件事再告诉任何人,我才会帮你!”
顾勇心下也咯噔了一声,急忙解释:“可是今天实在是事出突然,是大神你不在,我实在着急,这才发帖的。再说,我就是随便这么一问,他们怎么可能想到我是做了什么事?”
【笑脸】:这就是你错的第二件:你忘了这里是推理bbs,这里所有人都是推理爱好者;常发言的更个个都是推理高手!这里云集了最臭名昭著的罪犯,也有最声名远播的侦探!虽然你什么都没说,可是就凭你说出来的那些,已经足够他们去推断出你干了什么!
顾勇也吓的一头的冷汗,努力辩解:“可是这大半夜的,没几个人会看见。”
“愚蠢!”笑脸仿佛真的动气了:“这就是你错的第三件:你忘了中国与m国的时差!你那里虽然是凌晨,夜深人静,可是隔着十几个小时的m国这边正是下午两点,正是上网的人非常多的时候!”
顾勇哑口无言,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掉。
虽然这个bbs是架设在m国的,可是既然他这样的都能用翻墙软件上来,那真的说不定也有中国的警方人员在这个bbs上,那如果再追踪他的地址的话,那他就完了。
他赶紧擦了一把汗:“大神,你不能见死不救。好歹那房子还是你指给我的,我看里头的装修也不是废弃的建筑,肯定是大神你自己或者朋友的产业。所以如果我被抓住,你也得受牵连不是?”
笑脸顿了片刻,然后道:“你问如何禁绝人质之间交流,说的是时年和燕七吧?”
顾勇还没来得及将那个年轻人的突然闯入告诉笑脸,可是这个时候还不是详述的时机,于是他便含混地答应了:“是。”
总归先得得到法子,以后再慢慢说也不迟。
笑脸难得地给了他一个笑脸,说:“还不错,你终于学得聪明一点了。如果出现非要将他们两个关在一起的情形,不让他们交流是对的。”
“帖子里网友的回答也可用:务必不能让时年看见燕七的相貌,也不要让她听见他的声音。”
顾勇问:“黑暗好办,拉了电闸就是。可是不让他们说话怎么做到?难道真的绑着他们,堵住他们的嘴?或者干脆就卸掉他们的下巴?”
“不行!”笑脸却斩钉截铁否决:“至少,不能对时年这样。如果你实在没有办法,就对燕七一个这样做好了。”
顾勇心下惊了惊。
显然,在笑脸这儿,时年和燕七的分量是不一样的。笑脸仿佛十分回护时年,而对燕七则字里行间充满了厌弃。
顾勇便更加小心地问:“……只是我觉得时年那个丫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她虽然长得柔柔弱弱,可是她终究是时浩然的姑娘,每次跟我说话,都是藏着心眼儿的。我怕如果我不绑着她,也不堵住她的嘴,她也会去替燕七解开的。”
笑脸又沉吟了片刻才说:“你说的对,她一定会帮他的。所以得另外想法子不让他说话。”
顾勇有点急:“是不是没有办法啊?”
笑脸缓缓道:“法子,总是有的。你听我说,叫你手下去中药店买一种叫‘半夏’的,最好连块茎一起买来。你叫人在中药店,让店员用他们店里的天平给你计算好了,分成一克一克的分量。每次给燕七生食一克,他就会出现中毒症状,口舌麻木,不能出声。”
“不过你要小心,不能超过一克,否则你会直接把他给毒死的。”
顾勇听了头皮也是一麻:“可是他不能说话的话,我还怎么用他来跟时浩然斗?”
笑脸听了这句话,却仿佛更加愉快了起来,破天荒地称赞了顾勇两句。
最后说:“是毒皆有解。只要用生姜捣汁服下,毒即可解。”
顾勇满意而去,m国,佛德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皇甫华章身在四壁都是玻璃幕墙的房间中蹙起长眉。侧目而望,自己仿佛在白云之巅,却又仿佛孤单一人。
他叹了口气,将笔电合上。
夏佐悄然上前:“先生……还回去开会么?”
下午2点,本来是董事局会议。先生原本面对新一轮的反对意见,正眯眼听着。谁都知道这一轮的反对意见,实则来源是亚洲分公司,也就是乔治。可是先生却听着听着,忽然起身离开了会议室,走回了办公室上网。
先生这一行为可以被董事们解读为高傲,是不拿发言的董事,以及背后操纵的乔治不当回事;可是……这未免也等于又落了把柄在人手里。
夏佐知道先生不是一个做事这样不计后果的人,而先生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是有非去不可的原因。
只是就连夏佐也没想到,原来先生这么做只是为了登录一个bbs,去跟网友聊天!
皇甫华章蓝眸微转,盯了夏佐一眼:“你当我是逃课上网聊天的中学生?”
夏佐连忙躬身施礼:“属下不敢。只是……的确是想不出一个bbs对先生的吸引力怎么会高于董事局会议。”
皇甫华章却轻轻地叠起十根手指:“夏佐,如果这段聊天事关我的梦想,事关我梦里的人……你说,它重不重要?”
夏佐吓了一跳:“先生的意思是?”
皇甫华章含笑站起:“虽然我预定好的见面时间是明年七月。到时候她正好大学毕业,可以正式到我身边来。可是既然命运又拐了一个弯儿,想让我提前到这个时候去见她……那也好。”
“终归,还要等那么漫长的九个月,我也等得好辛苦。”
皇甫华章莫名从董事局会议起身而去的消息,便也很快传到了乔治这里。
乔治愣了半晌,也想不通皇甫华章这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私生子真的拿他不屑一顾。即便能猜到那动议的来源是他,私生子却也根本就不在乎!
他懊恼地攥紧了拳头。
那本是他想出的一个主意,想用董事局会议上的事来绊住皇甫华章,阻拦他来中国,以免被私生子发现了他整容的事。
可是显然,他这个法子已经失败了。
他不由得懊恼地转向李乐文:“他为什么这么想来中国?就是为了来见我么?”
李乐文静静地看着乔治,看着他那张酷似先生的脸上满是苍白,恐惧流溢。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先生今天下午离开会议室后,登录了一个网络bbs。”
乔治一愣:“你说什么?”
李乐文转过身去,不想面对乔治。
就如同,他不想面对自己正一点一点出卖了先生的事实。
因为他对先生那份隐忍的感情,于是这些年他虽然没能跟在先生身边,可是他花尽了心思去打听先生的一言一行,想要将先生所有的爱好都了若指掌。
因为他的身份,m国那边的同仁对他也不设防,于是便叫他知道了先生虽然极少在网路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可是先生却比较喜欢上一个bbs。因为那里是个推理的bbs,那里的人都是高智商,符合先生的口味。
他便悄然地找到了那个bbs,悄然也挂在里面,悄然寻找着先生的影踪。
---题外话---
【稍后第三更~】( )
483、尾声10:黑暗里,静静相对(第三更)
时年一直贴着门板站着,不知站了多久,只知道腿已经站麻了。
房间里四壁,包括门上都有用于隔音的软包,外面的声音她听不真切。她跟外面的交流,也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可能借助门下面那一点小小的缝隙而打破一点隔音密闭。
她听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却知道外面的那个人不见了。
整条门缝都只是光,没有了阴影。
这一切发生得有些突然,她不知道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直觉地担心是那个人被顾勇他们给发现了,带走了溲。
那么接下来那个人的命运便是堪忧。
她实在不放心,就紧贴着门,穷尽耳力,想要听见哪怕一星半点的声响,哪怕只要能确定他安好就行。
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外头又恢复了那个人来之前的空寂,无论她在里面怎么喊,怎么拍门,也没有人听见,没人应答她恧。
她累极,疲惫地滑坐在地上。忍不住伸手到门缝儿边儿上去,用指尖接受一点外面的灯光。
她祈祷那个人千万不要出事。
她也忍不住自责。如果不是她想跟那个人说说话,才让那个人在门外停留得有些久了的话,那么那个人就也不会被发现,是不是?
正在此时,门缝里的光晕忽然发生了变化。从那阴影的面积可以感觉到不止是一个人到来。
时年连忙向后退去。
房门忽地打开,那突地扑面而来的灯光刺得时年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用手挡住了眼,然后便感觉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接下来房门“砰”地又被关严,随即传来锁门的声响。
她惊住。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可是隔着黑暗,她完全没办法看见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轻轻咳嗽了声,问:“嗨,你好。”
没有回答。
时年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不肯回答她。
难道是不屑一顾?
还是,被吓坏了?
时年便深吸一口气,先做自我介绍:“我叫时年。时间的时,年月日的年。你叫什么?”
回答她的依旧是无边的静默。
时年尴尬地将掌心按在裙摆上搓手,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或者该说什么才能让对方说话。
她又尝试了一次:“我是说,我很高兴有你进来了。你知道么,这个房间里一直就是我一个人,没有灯,我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我自己一个人都要发疯了,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是说……现在房间里多了一个你,真好,我终于可以跟人说说话了。”
“还有……你也别客气,你如果想说话的时候尽管说。别憋着,会把自己憋坏的。”
可是,对方依旧一片沉默。
这是时年从未遇见过的情形,热情和勇敢在反复几次尝试的失败打击之下开始被尴尬取代。她只好闭紧了嘴,自己靠回墙边的沙发上去,蜷起腿,将脸抵在膝头上,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被排斥。
在这样的黑暗里,在失去自由的困顿里,两个人彼此依靠,不是更好么?
她不知道,在这样的黑暗里,汤燕卿无数次张开了嘴,最终却都只能徒劳地闭上了。
他说不出话来,他想到是顾勇在他的饮食里下了东西。只是因为那东西的剂量太小,他一时还无法分辨出来是什么,便也找不到法子来克制。
这样地被关在黑暗里,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经历。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来更好滴跟她打招呼。
相识了那么久,筹划了那么久的见面,却哪里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们就在彼此面前,却都看不见,她更听不见他。
不过唯一的幸好是,他能听得见她的声音。
一如想象中那样好听。
他听得见她语声中的温柔、细致、耐心,也听得见她那稳定的声音所代表的勇敢和坚强。
于是他忍不住站在黑暗里微笑。
伸手,想碰碰她。可是却又担心她会被吓着,便也只好将手最后徒劳的放了下来。
也许,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样完全超乎想象的初次见面,最重要的不是看见对方的面容,也不是交谈,而只是先熟悉对方的存在就好了。
这样想好,他便伸手扶向身边的墙壁,然后扶着墙壁一路在房间里用手探索过去。他摸到了墙上凹凸清晰的壁纸,然后找到了一张靠墙放置的长沙发。他扶着扶手,在一边坐下。
他知道,她就在沙发的另一端。
隔着黑暗,他和她都用自己的意念和想象力在“打量”着对方。
他甚至有一点小小的羞涩,将双手甚至了平摊在膝上,身子坐直,目视前方,等待着她的结论。
他的感觉没错,她的确是在用意念和想象力“打量”着这个新来者。
虽然是隔着黑暗,看不见也听不见,可是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却还是存留着可供其他感官来感知的符号。
譬如他的味道、他呼吸的频率、他行动间的分寸把握……也同样都是独属于他的特殊符号。
最先让她产生印象的是他的味道。
清爽,微微淡淡的香。不是普通的洗发水和沐浴液,也不是衣物纤维里带有的洗涤剂,而应该是淡淡的古龙水,甚或是剃须水里的味道。而从这一点小小的习惯里便能知道这个男子的品位不会太低。
接下来是他呼吸的频率。不是深沉浊重的呼吸声,而是清浅而均匀。这身在困境中依旧从容不迫的呼吸频率,显示出他的冷静、镇定。
还有他行动之间的分寸,都没有突然的异动,而是每一个动作都轻缓不迫,便是那声音听起来都觉得优雅。
而综合以上的印象,她的脑海中便隐约围成了一个轮廓。
是一个男子,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而从古龙水的香调选用上,可见他的年纪比较轻。
时年心下悄然吐了口气。
虽然还陌生,虽然对方还是不肯搭理她,但是至少在这样的环境里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还是会自在一点。
她便也悄然放心下来——原本,在这样的房间里,她又是女孩子,如果对方有所图谋的话,那她叫天不应,连逃都无处可逃。
就在这样黑暗和静寂里,两人谁都没说话,就这样用意念反复在打量彼此,在脑海中勾勒对方的形象。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时间在此时也成了多余的概念。
直到门外又传来动静,有人在开门。
汤燕卿便悚然一动,下意识要起身。
两人坐在同一条沙发上,他一动,她便感知到了。她急忙伸手按住他:“你别紧张。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们来送饭了,没事的。”
她是先来者,她想自己也许比他更熟悉这里的一切,所以她应该照顾他。
更何况,她是警察的女儿。在警方还没能找到这里,没能安全救出他们之前,她也有责任保护好他。
她按着他,自己先站起身来。
在黑暗里生活了几天,她渐渐有了方位感,可以不用看见就能稳当地走到门边去。于是她没叫他起来,她自己走向门口去。
她自己没留意,她方才小手实则是准确地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小手有些凉,可是那柔软的触感却叫他无法忽略。
他便坐住了,没有起来。
她在黑暗里稳妥地走到门边,然后房门上的一道小门一开。随着一大片刺眼的灯光一起呗推进来的,果然是两个饭盒。
时年接过来,用手摸清了数量,然后才走回来,先站在他面前,摸索着将一个饭盒递给了他。
他蹙眉接过饭盒,忽地心底酸涩,险些落泪。
原来她这几天就是这样吃饭的!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不知道饭盒里装的是什么。而且那些时候这房间里更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不但要对着黑暗,更要对着孤寂,来一口一口咀嚼下孤单和绝望……
他恨自己,恨死自己了!
他听见她那边有饭盒打开的悉悉索索声,然后房间里便飘起饭菜的味道。她的动作有条不紊,然后细细轻轻地咀嚼了起来。
他便忍不住在黑暗里扭头“看”向她的方向。
他明知道看不见,却也不敢眨眼,他怕一眨眼就会落下眼泪来。
可是他的动作却仿佛干扰到了她,她停下咀嚼,在沉默里听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问:“你怎么不吃?”
她也更听见了他忽然有些短促有些急的呼吸声,那是情绪变化的标志。
他一定是难过了,或者是遇见困阻了。
他还是没回答。
时年端着饭盒认真想了下,忽然就明白了。
她忘了,他是刚被关进黑暗里来的人,还没有她对黑暗的熟悉和驾驭程度。她只将饭盒递进他手里,可是其实他都不会吃。
就跟她刚被关进黑暗里的慌乱无措是一样的吧。
她便放下自己的饭盒,摸索着将盖子盖好。然后挪到他身边,柔声说:“我帮你。”
她伸手向他的方向摸索,去寻找饭盒和方便筷。
她先摸到了他的手。
他两只说端着饭盒,手指拢着饭盒,修长有力。
她皱了皱眉,赶紧挪开手,轻声道歉:“不好意思。”
然后重新在黑暗里计算距离,之后准确地从他的指缝之间捉住饭盒,从他掌中抽走。
她摸索着打开饭盒盖,又掰开了方便筷,然后并不交给他,依旧端在自己手里。
她让他听见她微笑的声音:“今天的菜可能是青椒炒肉。豁,他们今天好大方哦,是因为来了新客人你的缘故么?”
汤燕卿皱了皱眉。
不是青椒炒肉,是尖椒炒肉。
青椒和尖椒其实气味上还是不同的。
不过她只凭气味能猜到是青椒炒肉,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听他竟然还没说话,只是鼻子隐约哼了一声,便感觉有些小小的懊恼。
不过还是忍住了,吩咐他:“你张开嘴,我喂你吃。”
他怔住,忍不住隔着黑暗“瞪住”她。
如果同样被关进来的人不是他,换成另外一个,她也会对那个人这么好,也会亲自喂那个人吃饭么?
她都不知道他是谁哎,她竟然就肯喂人家吃饭?!
时年没听见他说“啊——”,便皱眉:“我知道你觉得尴尬了,我也知道你自己吃的话能找见自己的嘴。可是刚被关进黑暗里,平衡感和方位感是要出一点问题的,你能找到自己的嘴,却未必能每次都准确找到饭盒,更别说要分清里面的饭和菜。”
“我帮你这一次,你慢慢适应,下一次你自己就可以了。”
他有些懊恼,也讨厌自己会这么没用,便伸手过去想要回饭盒。
一不小心指尖从她手背滑过。
她低低惊呼一声,而他则只觉一串电流沿着指尖滑过,直达心房。
时年尴尬得坐远了一些,小心调整呼吸:“……既然你也觉得尴尬,那我再教你一个别的办法。”
---题外话---
谢谢蓝的大红包、小羊儿的红包
9张:晶晶
3张:jf731
1张:zhangmeijiao0928( )
484、尾声11:指尖的交谈(3更1)
“扒饭吧。”她说。
他愣了一下,有点没想明白她让他干嘛。
从小到大,家里的规矩多,总要吃有吃相,所以不是不明白什么是“扒饭”,只是冷不丁听见,一时想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又没回答,时年只能叹了口气,将饭盒和方便筷又摸索着放回他手里去。
手与手还是无法避免地彼此碰触了,她知道自己面颊有些热,可是这时候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她得先帮他搞定吃饭的事溲。
再艰难的处境,也得吃饱喝足,好好地活下来,然后才有逃生的可能。
她托着他的手,将他的手连同饭盒举高,然后松开一只手去寻找他的下颌。
指尖终于碰到了他下颌,他下意识向后微微退了一下恧。
她轻叹:“你别紧张,我只是需要先确定你嘴的位置。”
终究是孤男寡女,她不能用手去直接寻找他的唇,比较安全的自然是寻找他的下颌。
他便轻吐了一口气,坐住不动,任凭她的手摸上来。
指尖滑过他下颌的线条,她在黑暗里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
很细致的下颌线条,不似一般男子的要么过于方正,要么没有线条。他有男子的坚毅棱角,可是过渡的线条却柔滑细致。由此可见,他有很好看的脸型。
她也微微紧张,便在将他的手和饭盒送到他下颌边去之后,赶紧抽开了手,尽力平静地说:“就是将饭和菜不用管是什么,唏哩呼噜都往嘴里扒,懂了没?”
他暗叹口气,在黑暗里将饭盒又放下了。
那么吃饭,他真不习惯。
在黑暗里,虽然眼睛看不见,嗅觉却会异常发达起来。于是他放下饭盒,那气味改变了方向,她便闻见了。
她歪头想想,便也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终究都不是小孩子了,她在黑暗里吃第一顿饭的时候,不得不扒饭,她也有些难过和不适应。
现在两个陌生人在一起,他一定是觉得那么扒饭吃很失礼吧?
她便在黑暗里悄然一笑,将自己的饭盒端起来。她虽然已经大体能分辨出哪边是饭,哪边是菜,可是她还是都凑在嘴边,唏哩呼噜地扒进了嘴里。
唏哩呼噜,对,特地放大音量地唏哩呼噜。
她也知道自己是女生,可能发出这顿动静之后,自己在这位同伴心中的形象就算是全毁了,不过,没关系。
她边故意放大音量扒饭吃,边忍不住回想跟爸一起吃面的情景。
离她家不远,有一间几十年的老拉面馆子。馆子不大,可是拉面的味道却很棒。爸多年忙工作,也没什么太多的时间带她出去吃饭。有时候为了表达一下心意,就带她去那间拉面馆吃一碗拉面。
小时候还不觉得怎么,可是长大之后去吃拉面就有些别扭了。不仅不能像小时候,在冬天的阴寒天儿去吃面的时候还能啃上一瓣蒜,也不敢随便再往面里加辣椒油了,甚至就连吃面也不好意思再啼哩吐噜地出声。
可是吃面这事儿,不啼哩吐噜出来,真的觉得不够香。
每次看她跟小猫似的,只用筷子尖儿挑两根面,不敢出声地放进嘴里的别扭样儿,爸就会神秘一笑,然后端起大海碗来,啼哩吐噜地加大了声音。然后还偷偷跟她说:“丫头,吐鲁吧。反正爸的声儿大,别人听见了也只以为是爸一个人吐鲁呢。”
黑暗里,她一边大声地扒饭,一边微笑。
笑着笑着,眼睛便湿了。
她好想爸,想妈,想家。
黑暗里,刚乍一听见她唏哩呼噜扒饭的声音,他还吓了一大跳。
至少他身边儿,还没遇见过这么大动静吃饭的女生。
愣了一秒,他便回过味儿来,知道她实则是在帮他,化解他的尴尬。
他便笑了,终于也开始吃饭。
她小看他了,她不知道尽管冷不丁被投进黑暗里来,方位感和判断力都会受到影响,但是他还不至于分不清饭盒里都是什么。
他准确地伸筷子找到肉,将尖椒扒拉到一边儿去,然后将肉放在米饭上,将米饭和肉一起夹起来,优雅送入口中。
他不爱吃尖椒,十分不爱吃。
他缓缓咀嚼着,听着她那边酣畅淋漓的动静,便也忍不住开始微笑。
虽然没想到是在这样的黑暗里,更没想到要用这样潦草的方式,不过……他和她已经在一起吃饭了呢。
他原本还曾大动干戈地上网查过云城著名的馆子,想着跟她见面之后,应该带她去哪里吃饭。找来找去,可是他完美主义的情结有些发作,便总觉得哪家都不够好,都达不到他想象中的标准。
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地在一起吃了饭。
不过却也很好。虽然是最普通的饭菜,饭有些夹生,肉有些多了酱油,还有些炒老了,可是他却一点一点地品尝出了食物原本的香。
其实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吃饭就好了,至于在哪里吃,吃什么,反倒都不重要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她那酣畅淋漓的动静忽地一窒,紧接着她在克制地抽鼻子。
他便无法继续吃饭。半夏微量中毒所造成的口舌麻木感又重新袭了上来,取代了食物留在他嘴里的香味,让他无法下咽。
他说不出话,无法问她是怎么了。
可是他知道她有事。
他犹豫了下,还是伸过手去,碰到了她的手臂,然后顺势轻轻拍了拍。
她在,哭么?
这是这个陌生人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主动做出的表示。
时年感受着手臂上那轻轻的、守礼的碰触,便赶紧屏住呼吸。
她想到是自己的呼吸频率的改变,泄露了自己的情绪了。
她便努力地微笑,解释说:“没事的。我被青椒辣着了。你还好么?有没有被青椒辣着?呵呵,今天的青椒可真辣呀。”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当他是陌生人,所以向他隐瞒情绪。
而且,既然知道辣了,竟然还固执地认定是青椒,而没意识到是尖椒……唉,青椒有这么辣的么?应该马上就想到了是尖椒才对啊。
她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只知道他在若有所思,忘了将放在她手臂上的手抽走。
她便追问了一声:“你,没事吧?”
他下意识地在她手臂上点了两根手指。
他是无意识的,她却一声尖叫:“啊?难道在门外的人,就是你?!”
他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他随即忍不住微笑。
天,他终于找到可以与她交流的方式了。
而这方式,也是之前她教给他的。
冥冥之中,仿佛又是一个注定。
他便含笑又在她手臂上敲下一根手指。
时年便又是一声欢呼,忍不住放下了饭盒,上前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
很轻,而且很快地就退开了,却还是让他呆住,半晌会不过神来。
然后听见她小小的抽泣声:“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之前你没了动静,我知道你是被他们给带走了。我很担心你出事了。我十分自责,就一直贴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可是这个房间有隔音装修,我什么都听不见……”
她描述得十分克制,可是他却的心却忍不住一颤。
他听得懂,她之前是一直都站在门口听着的……
而从他被带走,到与顾勇谈判成功,再到被推进这里来,中间已是经过了四五个小时……
四五个小时,她竟然一直都站在门边。
他的心控制不住地翻涌起来,这时候仅用一根手指或者两根手指代表的“是”与“否”都已经无法来表达他的心情。他便放肆了一点,在她手臂上轻轻捏了捏。
他想安慰她,也想叫她放心。
聪明的她,便也读懂了他这一肢体语言。她含笑用手去抹眼泪:“太开心,我得谢谢上天。你没事,你还能进来陪我,我真是太幸福了。”
他黯然闭上眼睛。
这个傻姑娘,她自己被他害得落得如此境地,她竟然还要因为他的到来而感谢上天,还说她自己幸福……
他真是罪孽深重。
她当真是欣欣然起来,便坐在他身边,细细碎碎地唠叨:“怪不得你进来也不跟我说话,因为你之前在外面也没跟我说话呀。那你是故意不跟我说话,还是你本来就不回忆说话的?”
他想了想,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他为了能进这个房间来,而不得不接受顾勇的条件,所以吃下了顾勇给的东西吧。
于是他伸手在她手臂上,点下两根手指。
---题外话---
【今天还是三更。稍后第二更】( )
485、尾声12、策动一场猫鼠游戏(3更2)
两人用这样的方式聊了一会儿,时年心满意足。
在这样的黑暗里,只要能有人作伴,能这么说说话,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剩下的就是好好地保持开朗的心态,然后等着爸到来。
她相信,爸一定会来的。
无论他们藏得有多隐蔽,就算他们已经换过了好几个地方,爸也一定会找来的溲。
她含笑睡着了。
门上传来开锁的响动,汤燕卿眯起眼来扭头回望,然后起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时年身上,便转身毅然走了出去。
恧
走进顾勇的房间,顾勇迎着汤燕卿,厚颜地笑:“小兄弟,心满意足了吧?”
他说着亲自端过生姜汁来,看着汤燕卿喝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汤燕卿只觉自己口舌的麻木开始好转,他开始尝试发声。
顾勇便笑了:“小兄弟你的条件我已经满足了,那接下来就该你来帮我满足心愿了。”
汤燕卿活动着口舌,瞟着顾勇。
顾勇点头:“就如小兄弟从前做的一样,我们继续跟时浩然做游戏吧。”
他一指这左右:“这里虽然很坚固,但是我可不打算叫他这么快就能找来。小兄弟你得先帮我设局,让时浩然如入迷宫,根本就猜不到咱们在这儿。”
汤燕卿已经能缓慢说话。
他也环视了周遭一圈儿:“绑架人质案,黄金时间是48小时。因为大多数的人质都只能存活48小时。这个道理时浩然自然明白,所以他在48小时之内一定倾尽全力。”
“可是现在早就超过48小时了,既然时浩然没能寻来,就证明你们之前的法子已经奏效了。”
汤燕卿说到这里眯起眼来:“说老实话我也十分惊讶。你们竟然懂彻底改变自己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转移到这样一个与你们的收入和文化背景截然相反的地点来。我倒想知道这个主意是你们当中的哪位想出来的?”
时浩然也是侧重犯罪心理,所以他的破案方式一定是首先要对嫌犯进行侧写,然后按照对嫌犯的侧写为指导方向来搜寻。所以可以想象到时浩然他们目前怕是还在按照原来的侧写进行搜寻,而没想到嫌犯选择的地点其实是完全不符合侧写的。
汤燕卿的目光划过在场的顾勇、小毛、棍四等人。他当真不相信他们当中有人能懂这个。
那么那个指导了顾勇的人,会是谁?
顾勇哼了一声:“好歹我也跟时浩然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他能想到的,我怎么就想不到?我只需要逆着他的推理方向来办,不就行了?”
汤燕卿耸肩:“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然不相信我,防备着我,那咱们也没必要合作。”
顾勇一笑:“小兄弟是不想帮我了?那我也只好推翻前言,就不能把小兄弟再送回时年的房间了。”
汤燕卿眯了眯眼,随即说:“你们前面的办法是奏效的,但是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时浩然是一个优秀的警探,虽然越是优秀的人越不愿意否定自己,但是他终究是会自省的。在接连几天的搜寻无获之后,他一定会按照反逻辑再推导一遍,到时候这栋房子就会在他视野里了。”
“所以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在他的反逻辑的方向上再设置一个障碍。”
顾勇眼睛一亮:“该怎么做?”
汤燕卿垂下头去:“用她的手机,在三天车程可到达的乡镇开机。记住,只开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必须关机,拔掉手机卡。”
顾勇听罢想了想,随即便扬声大笑:“让他以为我们已经开车带着他姑娘出城了,于是他就得往外去找,反倒松懈了本城内?!哈哈,我怎么没想到!”
汤燕卿静静看了顾勇一眼,继而抓过纸和笔来画下几条折线:“第二天到与第一天的预定地点完全没有高速公路和国道连接的乡镇去。第三天则再回到第一天的乡镇最近的省份的乡镇去。”
顾勇盯着那几根折线,眯起眼来想了半晌。
“为什么?”
“很简单。”汤燕卿随手在地图上标出第一天的地点:“按照正常逻辑,警方在这里如果没能找到时年的话,就会按照这个城镇的交通网来向外预测你们接下来的行踪。这是一个常规逻辑。”
“而只要你们偏第二天出现在了打破常规逻辑的地点,就会搅乱他们的推理,让他们丧失自己的逻辑,从而形成被动的盲动。”
“而第三天你们又回到第一天的附近地点,则可以完全跳脱他们的思路。”
顾勇拍案大笑:“好主意!那以后我们就每天都换个地点在何样‘下跳棋’好了!”
“不行。”汤燕卿盯着顾勇的眼睛,冷漠地摇头:“只能玩儿三天。三天之后,这个法子就会失效了。”
“为什么?”顾勇也一愣。
“因为这世上所有看似没有逻辑的事,只要出现频率足够,那么本身也能合围成一条逻辑锁链。时浩然也是个中高手,只要给他三个点,他就能看出我们在玩儿什么,便能找到克制的法子了。”
“说白了,我们这就是虚张声势,他反推回来,就能知道实则我们还在城内。”
顾勇吸了一口气:“好。那三天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汤燕卿手插裤袋起身,“三天之后,你再来跟我拿主意。这三天内,不要打搅我。”
他说罢自己走到门口:“送我回去。”
顾勇有些不甘心地盯着汤燕卿的背影,继而诡秘一笑:“小兄弟不喜欢被我打扰,所以才一次给了三天的计划?呵,原来小兄弟很享受在黑暗里跟时年关在一起啊。原本我还担心小兄弟你受不了呢。”
汤燕卿轻哼了一声:“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么?”
顾勇夸张地大笑:“好好好。就因为知道小兄弟跟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所以我才要仰仗小老弟你啊。你想回去,没问题,只是一样:我还是不能让你跟时年说话。”
“我就是担心啊,小老弟你太心软,跟她相处的时间长了,就会有心无心地把我的事儿都告诉她了。回头如果咱们放了她,她回去就能把我给卖了,那我就白忙了。”
“拿来。”汤燕卿冷冷盯着他:“我喝就是。”
半夏又起了效,他忍着口舌的麻木,垂首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回去。
走廊幽静,脚步声也都被地毯吸走了,他的头脑便更加空寂。
他知道他在做的事有多糟糕,他知道他这是在给警方设置障碍,可是此时此境他别无选择。
以顾勇对时浩然的恨,他可以想到就算警方寻来,也一定会爆发一场激战。到时候顾勇这样的亡命徒,难说不鱼死网破,最先伤害了时年。
所以为了她的安全,他就算将来会被警方和时浩然怪罪,他也得这么做。
况且……他隐约感觉到顾勇的身后还另有高人。那个人的思虑周全,甚至前面都已经骗过了时浩然。那么这个人无疑是更可怕的,可是却还不知道他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汤燕卿只担心顾勇不过只是个先锋,而最终左右这一切的是那个人。如果这个担心没错的话,恐怕到时候的伤亡就会更严重。
于是他现在只能虚与委蛇,耐心地多在他们的腹地观察些日子,待得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和目的,再制定最合适的计划。
汤燕卿被推入门内,黑暗瞬间将他包围。
他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听见了她紧张的抽气声,随即她便奔了上来,有些跌跌撞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焦急地问:“你去哪儿了?他们……审问你了?打你了?”
她碍着孤男寡女的身份,手指只克制地沿着他的手臂寻找了一下,仿佛想确定他是否受伤。
他的心便又是微微一颤,然后伸手在她手臂上敲击两根手指。
他能感觉到,他敲击手指的时候,她是紧张地屏住呼吸的。
然后她微微顿了一下,之后才长出一口气,捉着他的手臂弯下了腰:“太好了。你知道么我睡醒来,就发现你不在了,真是吓死我了。”
他犹豫了一下,便又在她手臂上点了一下手指。
他当然知道她会担心他,他也更明白她刚刚拥有了一个同伴,便更怕再度被孤单抛入黑暗的感觉。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考量,答应了他们的条件,然后,尽快地回来。
他知道,她在等他。
---题外话---
【这段黑暗里的经历,是一段需要比较细腻来处理的情节,不能推进太快,否则那感觉就没了。某苏已经在尽量加更了,所以大家也别急哈~~~稍后第三更~】( )
486、尾声13:哄你入眠(3更3)
汤燕卿离去,顾勇捉着那张画了线的地图,反复思量了几回,便还是犹豫着上了网。
笑脸看了他的讲述,发了个微笑过来:“这主意是燕七给你出的?你便照此执行吧。”
因为与“笑脸”的交往还浅,更关键是顾勇并不能看出“笑脸”在推理方面的真实实力,于是顾勇对“笑脸”还是有所保留。“笑脸”将那个小年轻的当成是燕七,他便也没有纠正。
他只问:“大哥你也觉得这计划能骗过警方?”
“能。”笑脸说完便直接下线而去溲。
自从那日先生说了,那个bbs上的事事关他梦里的人,夏佐便也忍不住每次在先生上网的时候,格外地关注一下。
今天看先生关上笔电的时候是微笑的,他便想问恧。
夏佐的这点心思,皇甫华章自然心知肚明。他便瞟着夏佐,轻哼一声:“想问就问吧。总归再过不了几日,你也会见着她了。到时候她免不得还要你忠心追随。”
夏佐便道:“属下只是看见先生在笑。”
“嗯哼,”皇甫华章倒了杯红酒,缓缓地浅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笑。”
他歪头看过来:“当你看见你的情敌在不断做蠢事,做一件最终会断送了他的感情的事,你会不开心么?原来这世上的事,并非每一件都要落力筹谋,上天便已经安排好了。”
燕七啊燕七,你亲自制定计划给警方设置障碍。那么等警方突破地堡的一刻,时浩然又怎么可能接受你?
所以顾勇现在依靠燕七的计划来与警方斗,他全都举双手赞成就是。
他只静静等待,等燕七的计划接二连三地出尽了之后,等燕七与时浩然之间的心结越积越深,然后他再适时出现,带警方前去营救时年便罢。
到时候在时浩然的眼里,他与燕七,将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陪着先生说完这些事,夏佐犹豫着禀报:“先生,有一件事不知属下是不是过敏——这些天向景盛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皇甫华章放下酒杯,抬眸望来。
向景盛是埋在汤明羿身边的一步棋,他掌握着汤明羿的财政大权,皇甫华章知道这枚棋子早晚有用。
夏佐禀告道:“这些日子向景盛仿佛有些焦虑,跟郭正梅也在家中大吵过几次。”
皇甫华章点头:“那一定是他碰上为难的事了。”
向景盛这个人在外面一向要强,凡事力求完美。虽然跟妻子的感情多年不好,可是在家里他也都尽量忍了,极少与郭正梅爆发正面的冲突。再加上他儿子向远从小到大都是优秀,于是向景盛极力在外人面前营造一种父慈子孝、夫妻和美的形象。
这样的行为像极了政客在竞选当中的表现,于是皇甫华章便也不难推断出,向景盛有依托汤明羿,将来希冀从政的想法。
所以这样的向景盛,竟然会在外面表现出焦虑,在家里也跟妻子大吵,那就一定是真的出大事了。
在正式启动向景盛这枚棋子之前,皇甫华章这多年一直做的都是帮助者的角色。只要向景盛有需要,他的人就会出现在向景盛面前。
“派人去看看他这次又出了什么事,需要什么。尽量帮他完成就是。”
夏佐便安排人去办。
傍晚的时候带回了答案:原来是他的儿子失联,已经连续数日打不通手机了。郭正梅爱子心切,每天不跟儿子通话就睡不着觉,于是几日下来便吵着让向景盛找人。
依向景盛的想法,不觉得儿子会出事,只以为是男人在外,难免有私人生活,所以需要关机罢了。郭正梅这便不依不饶,说向景盛不关心儿子。
皇甫华章听了便也一皱眉:“我怎么忘了,向远就在中国,就在时浩然身边?”
向远是个人才,更是可以牵制住向景盛夫妻的棋子,于是这几年先生对向远也格外关注。在向远身边放了路昭不说,当向远自己创立律所遇到难题的时候,先生还曾不声不响地暗中帮助解决过问题。
夏佐听了便也吓了一跳,小心地问:“先生的意思是……难道向远也掺和进这件事里来了?”
皇甫华章十根手指对在一起,缓缓说:“只是要看他参与的形式。”
“如果是作为时浩然的学生,帮忙一起来破案,那对他倒是个历练,是好事。”
“可是如果……他是自己出手想去帮时浩然找到时年,那他就太不自量力了!”
若再跟燕七掺和到一起去的话,那么将来便难免撞到他的枪口上来,那就更是向远自己找死了!
皇甫华章吩咐下去:“叫中国那边的人留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行踪。”
夏佐领命下去,皇甫华章抽出笔来在白纸上画下七只“y”形的燕子。
他关注这“七只燕子”很久了,久到从【10】和他遇见,互相关注开始。
这“七只燕子”自以为用了这样的名字,在网上不会留下自己的踪迹,可是在他眼里却其实很简单。
只因为他们兄弟两个实则都喜欢玩儿“猜名字”的游戏,比如汤燕犀一向叫yancy,以“仁慈”为名干那些游走于黑白的事,其实说白了还是用的自己名字的谐音;而汤燕卿则用的是自己名字的形象。
由此可见这兄弟俩实则都以自己的姓名为傲,纵然在需要隐身的场合,也还是按捺不住这种骄傲,总有意无意地还是透露出自己的家族符号来。
所以他早就知道,燕七就是汤燕卿。
而向远,说巧不巧正是汤燕卿的发小儿之一。如果向远敢自不量力地站在汤燕卿身边,那就是自找苦吃。
黑暗里,时年轻轻按了按汤燕卿。
“睡一会儿吧。”
汤燕卿哪里还有睡意。便在她手臂上敲下两根手指。
时年摇头:“你不睡不行。这样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自己跟自己作战,挑战自己的心理极限,也挑战自己坚持自己生活规律的能力。”
“只有在这样陌生又不能自主的环境里,还保持住自己的生活规律,才能保证自己的健康。到时候如果机会出现,才能让自己健康地离开这里。”
她伸手又拍了拍他肩头:“所以饭要好好吃,觉也要好好睡。别想太多,更别忧虑太多,先力所能及地照顾好自己,然后耐心地等待。”
他在黑暗里微笑。
她说得对,她也更是超越他预期地坚韧和乐观。而且她的坚韧和乐观不仅支撑她自己,她还用来帮助身边的人。
她是光,黑暗里能点亮身边人心灵的光。
他便闭上眼睛,努力想听她的话,睡上一会儿。
可是终究还是睡不着啊,担心外面的事,也因为有她在身边,所以会有奇异的兴奋和紧张,便更睡不着。
忍不住想,若自己睡着了打呼噜怎么办?
更甚者,流口水了,或者梦游了呢?
所以他情愿不睡。
他便又伸两根手指在她手臂上敲击。
时年了然点头:“我知道,你睡不着。我刚来的时候也睡不着,总担心自己睡着了,他们什么时候进来杀了我,或者……”她说到这里哀伤地顿了顿,才有说,“我都不知道。”
他的心便拧着又是一疼。她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
她是女孩子,又相信一定是聪慧美丽的女孩子,而以顾勇他们这帮亡命徒来说,是真的很有可能侵害她的……
这也是他一定要进来跟她呆在一起的原因。他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她努力笑了笑:“可是就算再难,也得保证睡眠。”
她拉他一把,向他挪近了些:“不如,我讲故事给你听吧。你放松下来,就能睡着了。”
他忍不住扬眉。
她说要给他讲睡前故事?
嗯……她将他当成小孩子来哄了么?
虽然这样想,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在黑暗里微笑了出来。
她是不知道他小时候是怎样的小孩儿,是从来都不需要睡前故事,只需要睡前欺负人的。小时候如果哪个晚上没欺负当时那又冷又臭脾气的老哥一下,他就怎么都睡不着;而只要欺负到了,那他就能酣然入梦,绝对不需要听什么故事了。
再说以他的智商……那种通话级别的睡前故事,哪个能骗得住他?他肯信才怪。
他的心思,她自然不知,见他没敲手指否决,便抱着膝头,缓缓地讲述了起来。
她是认真地将他当成了小孩儿,认真地开始讲睡前故事了。
那些漏洞百出的童话……呃,他真是听得咬牙切齿。可是说也奇怪,他竟然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竟然真的跌入了梦乡。
他睡着了,睡得从未有过的香甜。
他在梦里听见她后来还轻声哼着无字的歌,陪他向梦境里更深地走了进去……
果然如汤燕卿所料,当时年的手机信号被探测到出现在了三天车程外的a镇时,专案小组的所有成员都忍不住欢呼了出来。
几天的搜寻,终于找到了线索,大家都觉得出现了胜利的曙光。
只可惜三分钟不到,手机信号便消失了。时间不够精确定位,只能大致确定在那个镇子里。
不过大家还是欣欣然,相信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只有时浩然垂下头去,握着茶杯,咳嗽得更厉害了。
祈修齐小心地走过去,将茶杯从老师手里抽走,倒掉层层累积都快过了半个茶杯的旧茶,换上了相对清淡的新茶。
他小心劝解:“这都出现新线索了,一定就快找到时年了。师父您放宽心吧。”
时浩然却是摇头:“别忘了咱们的对嫌犯的‘画像’。他们是什么收入阶层,什么教育背景的人,他们怎么会懂手机要不能开超过三分钟,否则就会被技术定位的道理?”
祈修齐的心也跟着一沉:“说不定他们三分钟关机,这也只是个巧合呗。或者正好是手机没电了呢?”
时浩然咳嗽得更厉害:“我们在既定的范围都找不到他们,我就已经担心咱们最初的侧写是错了。到了手机信号的出现,我就更觉得我们是错了……小齐,师父老了,可能已经帮不上你们太多。这件案子,你们要多相信你们自己的直觉。”
祈修齐一惊:“师父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没老,您的经验和直觉依旧是破案的关键。您千万别怀疑自己,更别否定自己。我们都相信您,您尽管放下所有的包袱。”
时浩然又是一阵咳嗽:“好,那我们拭目以待。看下一次手机信号再出现的时候,是否还是三分钟之内关机。如果是的话,那就证明这又是嫌犯布下的一个陷阱。”
祈修齐亲自带人去查a镇,然后又按照公路网、铁路网向外辐射,去推测嫌犯离开a镇之后可能去往的下一个地点。
自然,一无所获。
时浩然在警局陷入等待。空茫的、绝望的等待,等待手机信号的下一次出现。
---题外话---
谢谢蓝的红包;
15张:彩、
12张:yellowreign
3张:allnana( )
487、尾声14:淡淡的苦,清清的甜
第二天,手机信号出现在了那个远离a镇公路网和铁路网之外的、仿佛毫无理由的b镇。祈修齐和所有前去a镇的干警全都懵了,是怎么都不可能想到手机信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毫无逻辑关联的地方。
时浩然只盯着技术人员的定位。
果然不出他所料,又是不到三分钟,手机信号便消失。
他跌坐下来,咳得更甚。
郑局急忙亲自过来,时浩然摆摆手:“郑局,将小齐他们都调回来,让他们不必去b镇。是上当了。溲”
郑局也双眉紧皱:“老时,我们都知道你急。可是既然出现了线索,就让他们去查查再说。”
时浩然却摇头:“不会的,嫌犯这次直接攻击的是我的逻辑,他们是想告诉我,我的逻辑错了。而逻辑错了,那所有的推理就都得推翻重来。”
这些年市局对时浩然的态度曾经发生过多次改变。最初时浩然当基层民警的时候,利用犯罪心理学的方法破案,渐渐有了声望。可是市局大多数领导还是觉着这法子是没影儿的事,只是小打小闹的案子侥幸成功了而已,所以很是没拿时浩然当回事恧。
后来云城出现了一个连环杀手,省厅都来派人督办,限时破案。那个连环杀手曾经当过兵,有极高的反侦察素养,于是虽然连日奋战,却没能抓到杀手的蛛丝马迹。在结案时间的限制下,市局领导不得不将时浩然暂时借调过来,火速加入专案组。
时浩然进组三天,就根据当时的零碎线索拼合成了一个人的侧写。根据杀手选择在本市作案的心理动机,以及反侦察的素养,包括他作案范围的半径,准确勾勒出了这个人的身份特征,帮整个案件打开了局面。
再调取相关人员档案,警方便迅速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最后经与本市参军人员亲属关系的交叉比对,很快锁定了嫌疑人。
那次市局被省厅嘉奖,市局领导对时浩然和他的办案方法有了全新的认识。当时的局长亲自开调令将时浩然从基层派出所,直接越过区分局,而调进了市局。
时浩然也不负所望,来到市局之后,开始在大案难案上频频显示出惊人的直觉和推理能力。于是其后的这十年,市局办案甚至都形成了对他的心理依赖。
电视台甚至还拍摄过以时浩然为原型的电视剧,中国警界都知道云城有位出身草根的神探。电视剧的内容难免夸张和拔高,时浩然也曾审慎地表达过意见,可是当时出于宣传的需要,便将他的个人意见搁置了。
一切都在三年前再度被打破:三年前虚拟案件开始出现,都是用时浩然侦破过的案件的犯罪手法。原本大家都对时浩然信心满满,相信时浩然一定能带领大家迅速破案,结果后来证明根本就是虚拟案件,警方调动的警力和耗费的精力、物力都白消耗了。
而彼时,时浩然已经年过五旬,临近退休年龄,于是局里的年轻人开始生出怀疑,觉得时浩然的方法陈旧过时,也觉得他是廉颇老矣。
可是市局的老人儿心下却都明白,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有些过度夸张和拔高了的宣传口径,反倒可能引起了犯罪分子的挑战之心。
盛誉之下,再遭受质疑,于是时浩然这几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身子也每况愈下。此时看上去,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同志了。
所以郑局此时对时浩然的意见也不得不持保留态度。
虽然b镇的出现有些跳脱逻辑,可是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说不定,老时这一次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关心则乱了呢。
祈修齐他们没有被撤回来,而是跟着去了b镇。自然,还是一无所获。
这一天的市局从欢欣鼓舞,陷入了无边的沉默,所有人的心理上都受到了打击。
而这其中受到打击最大的,自然还是时浩然自己。因为他已经清晰地看出来,领导和同事们已经不再如过去那样地信任他,他的意见被高高挂起,于是时间上就又浪费了宝贵的一天!
身为父亲,他无法救出女儿;身为警员,他此时也无法影响领导和同事,他陷入无边的自责和苦恼里。
所以当第三天,手机信号突然又出现在了a镇附近的c村,再度完全跳脱了警方的推断时,时浩然压抑不住脾气,当场拍了桌子:“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因为我老了,因为三年来那一连串的虚拟案件,是么?!”
时间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即便在黑暗里,时年也能感觉到汤燕卿有些焦虑了起来。
时年不知道汤燕卿是怎么了,只能更加小心地照顾他,安慰他。她担心是他在这样困境中的心理承受能力到了极限。
在这样的黑暗里,是真的可能发疯的。
可其实汤燕卿是在焦虑下一步与时浩然的猫鼠游戏。
他知道今天是大约第三天了,顾勇一定会来问下一步的计划。
给出计划,就是要折磨警方,折磨时浩然,他心里是百倍的挣扎;可是如果不给下一步的计划,顾勇便一定不会再让他跟时年关在一起……若时年遇见什么危险,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施救。
况且时浩然同样是强劲的对手,每一次要与时浩然为敌,他也同样需要绞尽脑汁,在推理的各个环节上绞尽脑汁。
可是在他绞尽脑汁来折磨时浩然的时候,时年却在畔更加小心地照顾他,更加温柔地帮他开解……他便觉得自己真不是人,真该死。
这样地自我挣扎,自相矛盾之下,他的大脑便无数次当机,潜意识里抗拒想出更好的法子来。
他竟因此发起烧来,本就被半夏中毒而折磨得麻木的口舌,此时更成来堵住呼吸的布团一般,让他上不来气。
时年紧张得不时伸手来触他的额头,帮他解开衣领的扣子,用手帮他扇风。
他口舌和喉咙也都跟着肿了,连吃饭都吃不下去。
时年急得直哽噎,放着自己的饭不吃,小心地看着他,让他就算再难吞咽,也得豁出去把饭菜都吃了。
面对这样的她,他心里翻涌着千言万语,却都没办法说。
这时候只用一根手指表示的“是”,与用两根手指表达的“否”,根本没有办法帮得上他。
几番番情急之下,他喉咙里都呜呜发声,只是说不出话来。
她听了就更急,以为他是被痰淤住,一个劲儿地说:“如果是在我家就好了,我让我妈煲陈皮老鸭给你降火。”
他知道自己这样再一径不管不顾地着急上火下去,非但自己的身子垮了,还会将她也一样急坏了。他便深深吸气,提醒自己不能再任性下去了,得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他是绝对不可以病倒的。否则一旦出现任何情况,他都无力保护她。
他便努力地微笑,在她手臂上点了一下手指。
他是说“好”,他是想说将来一定要去她家里,一定要尝尝她妈妈亲手煲的陈皮老鸭。
见他终于又能用这样近乎轻松的态度与她交流,而不是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自己着急上火了,时年便长出一口气。
不由得眼睛里已是隐约含泪:“你也喜欢陈皮老鸭么?”
他又点了一根手指。
时年便微笑:“我外公在大学里教书,对食材和药材的规矩都严,所以原本我妈在娘家吃的陈皮都是新会的‘广陈皮’。广陈皮是用新会特产的大红柑的皮晒成的,用料十分严格。可是后来我妈跟我爸结婚之后,我爸当时还只是个基层的民警,家里需要陈皮的时候,也不能总买价格相对较贵的广陈皮。”
想起过往,她歪头一笑:“所以我妈心灵手巧,就自己用普通的桔皮晾晒成陈皮。除了广陈皮之外,常规的陈皮都是用桔皮,甚至橙皮晾晒制作的,在自家里就可以做,功效与广陈皮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所以每到秋天,我家窗上的窗帘都是一串一串的桔皮。一定要取熟透的桔子,所以那桔皮都是金黄的。跟秋天的阳光一个颜色,还随风飘满了桔香。街坊邻居到我家都说我妈手巧,家里连香水都省了。”
他听得忍不住轻轻微笑。
那样由奢入简之后,依旧能用慧心来染香平淡生活的母亲,生出来的女儿也一定同样的兰心蕙质。( )
488、尾声15:开始忍不住在黑暗里微笑
汤燕卿被顾勇叫出去。
时年奔上前来,挡在他前面,瞪着顾勇:“他不会说话,你们不能伤害他!”
顾勇看得直挑眉。
汤燕卿心下轻叹一声,扶住时年的肩,将她挪开。
手指擦过她手臂,点了两根手指溲。
时年也不确定他这“否”,是说让她别担心,还是他不会回来了啊?!
她便捉着他的手臂不放:“上一次我睡着了,不知道你离开;可是这次我得跟你去才行。”
她是警察的女儿,那她就得在爸和警方找来之前,尽自己所有的努力也保护好同样处于困境里的人质恧。
此时此刻,只用一根和两根手指来表达“是”与“否”的方式越发成了两人交流之中的障碍。
情急之下,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摊开掌心,在里面写下一个英文的“等”。
用指甲划过掌心,首先的感觉只是痒痒。时年先是一怔,下意识想躲开,直到他又在她掌心轻轻拍了一下,仿佛盖下印章一般,她才惊觉那是字。
好在那个单词的字母不多,笔画也算简单,她能意会出来。
他便消失在了门的那一边,又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黑暗里。
对于他命运的无法预知,也担心他会受到伤害而连喊都喊不出来,她坐回沙发上,抱住自己的膝头,自责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才更加丝丝缕缕地省觉,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与他的相处。最初的尴尬迅速褪去,她甚至已经有一点点地享受这样在黑暗里的安静相伴。
他虽然不能说话,只能用手指在她手臂上点击。可是只凭这样简单的方式,她却也对他的性格有了一些了解。
——他很淘气。
因为他选择点她手臂的时机,往往是她说得高兴或者忧伤的时候,他的反应往往是与她讲述里的基调相反的,甚至是故意打断或者截停的,让她能猜到他那反应里的促狭。
还有……他很乖,很sweet。
比如她叫他睡觉,他虽然百般不想睡,或者表示睡不着,可是每次却是在她开始讲故事不久就沉入梦乡了。让她好有成就感。
尽管……也不是每次都是她成功了,她后来也有发现他有时候是故意装睡的罢了,只为了让她安心。
还有——咳咳,每次她要上洗手间,很担心会发出声音的时候,他都会离奇地算准她要去的时间,然后提前几分钟用鼻子打起了鼾。
而他自己去洗手间的时间,竟然都是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知道那一定都是在她睡熟了的时候。而她醒着的时候,他竟然能一直忍着那么长的时间。
想到这里,她只觉脸颊有些发烫。
便忍不住抬起头来,在黑暗里“打量”整个房间。幸好这个用作当小牢房的房间里,装修一应俱全,连洗手间和淋浴设备也有,倒更像个宾馆的客房。不然她和他两个人在一个房间,解手就成了大问题。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在黑暗里悄然微笑。
虽然这次的竟遇是如此绝望,可是因为他的到来,便觉得这处境没有那么悲伤和绝望了。反倒,有一些与他相处的小小细节,会经常让她这样地悄悄微笑了出来。
顾勇的房间里,给汤燕卿喝下生姜汁之后,在等待汤燕卿能恢复发声的时间里,顾勇有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汤燕卿,奇怪地笑。
汤燕卿忍不住皱眉,他明白顾勇这样做的原因。
果然顾勇幽幽地说:“小兄弟的女人缘不错啊。这刚关在一起几天,那丫头就想护着你了。真不知道如果燕七知道了,你们的友情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汤燕卿活动了一下口舌,轻哼了声:“原来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警方意外的事,看样子警方这三天的反应,让你很满意喽?”
他小心地引导顾勇绕开与时年相关的话题,让顾勇不要过多关注时年。
顾勇果然上了道,兴奋的一拍掌:“小老弟,你的办法真的不错。这三天警方就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在a镇、b镇和c村之间乱撞。三天下来,他们一定累傻了,结果全都是白忙活!”
汤燕卿垂下眼帘:“云城市局那边呢?有什么新的动静发出来了么?”
顾勇得意地耸肩:“没有!这么大的案子,各路记者都堵到他们办公室门口去了,他们就算想保密,也都被记者给曝光个差不多了,他们根本就是一筹莫展!”
汤燕卿心下并无雀跃,反倒更是一沉。
由此可见,时浩然自己也没能给出什么好办法来,更没能调动起他的同事来……可见时浩然个人的处境越发艰难和被动。
顾勇看汤燕卿并没高兴,便也收了笑,走过来拍汤燕卿的肩膀:“小老弟,你干得好。我之前对你是有所怀疑,担心你年纪太轻,不是时浩然的对手。不过从这一招上来看,我是彻底放心了。”
“三天过去了,第一个回合结束。那下面咱们该怎么办了,小兄弟,我可拿你当军师看了。”
汤燕卿面无表情地抬眸对上顾勇的眼睛,他的淡漠与顾勇的热切,恰形成鲜明对比。
“勇哥,我第一回合提的条件是要跟时年关在一起;那第二回合,我还有个条件。”
顾勇也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便笑了:“说来听听。”
汤燕卿转了转颈子,望向房间周遭:“勇哥身边有个高人,给我引见引见。”
顾勇便笑了:“什么高人?我要有别的高人,我又何必还叫小兄弟你给我当军师?”
“不对,”汤燕卿指着这装修堪比高档酒店的房间:“这房子一定不是勇哥你和手下兄弟的;还有之前指点你们从小村子转移到这儿来的,一定是另有其人。”
顾勇眯了眯眼:“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只是个普通朋友,跟咱们现在干的事儿无关。”
汤燕卿依旧眼睛眨都没眨:“不管有没有关系,我都想认识认识这位。”
顾勇一皱眉:“小兄弟你这就奇怪了,难道我不告诉你你这人是谁,你还不出下一步的计划了?”
“没错。”他高高叠起二郎腿,目光微凉且倨傲:“见了那个人,我就出下一步计划。”
他说着点了点自己额头:“计划已经有了,就在这儿。现在就看勇哥有没有诚意把它给掏出来。”
顾勇又尝试了好几次,也没办法说服汤燕卿。他懊恼地起身离开,到了另外的房间坐下来。
他知道汤燕卿是在问“笑脸”,可是他却不敢再随便将“笑脸”的事告诉给人。
因为他答应过笑脸,不将绑架的事,以及笑脸身份的事告诉给任何人,只有这样,笑脸才肯帮他。可是之前他在bbs上已经不小心泄露过他绑架的事,笑脸已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了,他自然不敢再犯。
他明白,这房子既然是笑脸指给他的,而且装修如何奢华,便极有可能这房子本身就是属于笑脸的。那么如果笑脸被激怒,收回房子或者干脆切断水电,那他们的处境就堪忧了。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走回去,笑眯眯对汤燕卿说:“是燕七啊。”
反正那个“燕七”也被关在这里,索性利用这个人搪塞一番。
汤燕卿闻言便眯起眼睛来:“哦?你不是与燕七联系不上么?”
顾勇笑了笑:“是开始联系不上,不过后来联系上了。”
顾勇自己也不知道,他无意识之中使用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法子,倒叫汤燕卿无法继续追问,所以此时的汤燕卿也就更无法知道网上还有一个“笑脸”,更无从知晓“笑脸”背后的真实身份。
汤燕卿无奈之下给出第二回合的方案:分化时浩然和他的同事。
在进行完了第一回合之后,汤燕卿相信时浩然本人一定已经从abc三点的关系上重新修正和建立了全新的逻辑,所以时浩然本人应该已经猜到他们还在城内。
而从第一回合之后警方的官方反应上来看,显然警方的领导和其他警员并没有认同时浩然的想法。
这时候时浩然与他的同事之间,便产生了一个隔阂。
那么这个时候就正是利用隔阂来分化时浩然和他同事们的机会。
顾勇听完便乐了:“对啊!现在就算时浩然能想到我们还在城内,但是他的同事们不相信。就算他能找来,也一定是单枪匹马,孤立无援。那不就正是我们报仇的好时机!”
---题外话---
【败家的女人们,乃们都败了多少啦?o(n0n)o~,明天见。】( )
489、尾声16:一个人的追寻(第一更)
“只是,这个时间的过程不会太短。你要明白,时浩然想要单枪匹马地寻来,也不容易。”汤燕卿盯住顾勇的眼睛,缓缓地说。
时间是最好的麻醉剂,只要能拖住足够长的时间,顾勇的警惕性会慢慢麻痹。
等待又是一件耗神的事情,尤其是在防备中的等待就更容易使人疲惫。
于是两厢叠加起来,他就能用心理战术拖垮顾勇。到时候就有机会撕开空当,带时年离开。
顾勇却想歪了,闻言便邪邪地笑:“小兄弟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是不希望我总去打扰你,多留给你和时年一些相处的时间。溲”
汤燕卿哼了一声。
如果顾勇这么认为的话,那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便伸手:“拿来吧。恧”
小毛递上掺入了半夏的包子,汤燕卿大口嚼下。
顾勇盯着他毫不迟疑的动作,嘿嘿一笑:“我是可以不打扰小兄弟你,可是还是为了安全而不能不得罪,每天还得按时给小兄弟吃下这玩意儿,而且每天还得跟小兄弟针对警方的动静碰一下头。”
汤燕卿起身,点了个头,便直接向外走去。
警局,面对又陷入了僵局的案情,众人都是一筹莫展。
时浩然默默起身,请了个假,离开警局去医院看望妻子。
许心箴一直还沉浸在亲眼看着女儿被绑走,却无力救下女儿的自责里,精神状况一直很不好。看见了他去,尽管也努力控制,可还是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大哭出来:“浩然,找到念念没有?你告诉我,念念没事。”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从刑侦的理论上来说,时年已经死亡的可能性更大。
时浩然自己也是心力憔悴,却要勉力安慰妻子:“不会有事的,你放心。郑局都下来亲自坐镇,小齐他们也都拼了命地去追查,线索正在一个一个地出现,我们就快要找到念念了。”
许心箴凝望丈夫那张满是疲惫和憔悴的脸,不敢再哭出声来,可是泪却落得更凶。
这么多年的夫妻,她还不了解丈夫破案时候的神色么?倘若真的如他所说,一切都进展顺利的话,那他就绝对不是眼前这副神情。他会压抑不住地兴奋,会两眼放光,会根本就没心情坐下来闲聊。他会像等待猎物靠近的豹子,满脸满身的精气神儿。
于是不必再细问,她也能明白事实上的局面是怎样的。
这样一想,心便更痛,身为母亲的自责便也更深重。
她几度想要崩溃,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时浩然轻轻抚着她一晚苍白了的头发,轻声说:“你别担心,我跟你发誓,一定会把念念好好地带回来。”
护士来给她打镇静针,许心箴这才勉强地睡去了。
时浩然起身走出病房,主治医生在外面拦住了他。医生要说的话,时浩然都明白。妻子此时正悬在一个危险的边缘。若她不是这样拼力自控,稍微向悬崖下迈去一步,她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了。
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难题不止是女儿的安危,也有妻子脆弱不堪的精神状况。
医生也说,目下唯有让女儿安全回来,才能让许心箴好起来。
所以为了女儿和妻子,身为父亲和丈夫,他都必须尽快将这一切结束。
他郑重地感谢和拜托了医生,然后踯躅地独自走进了夜色。
尽管随着年纪的增大,领导和同事们对他的信任度开始降低,可是他自己依旧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知道女儿还活在这个世上,因为嫌犯带走女儿,不过是用女儿做饵来钓他罢了。只要他还没去,女儿就暂时还不会有事。
还有,他依旧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嫌犯没有带女儿离开云城,他们一定还在城内。
他回家去,独自一个人在满室清冷的家里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身仔细地剪头刮脸,将自己的佩枪擦了又擦。然后上班,走进郑局的办公室,向郑局请假。
郑局愣住了:“老时你这是……?”
时浩然淡淡地笑,说被绑的人是他的女儿,其实按照局里的纪律,他这个当父亲的应该回避。终究是关心则乱,他在这个案子上已经失却了冷静,非但帮不上战友的忙,反倒还会因为自己的心急给给大家添麻烦、加压力。
郑局连忙开解:“你拍桌子的事,大家没有一个计较的,都明白你的心情。”
时浩然却摇头:“可是我自己却是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失控了的。再说,心箴的情况领导也知道,她的处境也很危险,随时可能彻底崩溃,也需要人照顾。所以我想我还是请假回去照顾心箴吧。”
时浩然提出妻子的理由,郑局就不好继续阻拦了。许心箴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也明白时浩然的不得已。
请好了假,时浩然还特地走进会议室,跟专案组的同事们鞠躬,一拉感谢大家的工作,二来将女儿的安危拜托给了大家。
祈修齐亲自送出来,时浩然却松开了祈修齐的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齐啊,一定要找到念念。记住,不管出了什么事,念念的安危都是第一重要的。”
祈修齐觉得这话有些蹊跷,却一时没能会意,只能站在窗前目送老师的离去。
云城的一代神探,如今佝偻着身子,在他的视野里越走越远,越走越小。
祈修齐不知怎么地,忽然想哭。
他哪里知道,这一眼是他与师父的最后一面。
时浩然回到家中,开始细细筹划。
他需要一个帮手,便想到了向远。
时浩然此前的所有徒弟都是警员,此时都有任务在身,他不能打扰他们工作。唯有这个向远的时间是自由的,可以帮上忙。
他打向远的手机,打不通。
他这才发觉了不对劲。
他急忙再联系向远在国内相识的人,询问近几日可曾联系过,结果都说有几天打不通手机了。
他再打给向远在m国的合伙人路昭,得到的答案是相同的。路昭还说正想与时浩然联系询问向远的情形,只是当时也打不通时浩然的电话。
时浩然心头的阴影更大,便几经犹豫之下,通过警局的关系查到了向景盛,联系上了他。
两人通话的时候,心情都有一点微妙。
尽管许心箴实则对向景盛并没有动情,可是向景盛当时在大学的时候对许心箴的追求还是被很多人知道的。纵然时浩然当年并未落力打听过,可终究是当警员的,职业的敏感还是让他有意无意中获得了许多的信息。
两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谈向远。这时两个男人才都意识到向远是真的不见了,而且说巧不巧正是与时年失踪的同一天失去联系的!
两位父亲都是心下大惊,向景盛立即表示,马上安排好他在m国的工作,尽快飞过来。
时浩然挂断手机,便第一时间去查向远失踪前的信息。
幸好向远是从m国来,习惯了消费都是使用信用卡结账,于是调出他失踪前的信用卡账单,便找到了他最后的几项消费记录:商场施华洛世奇专柜,购买水晶天鹅项链;云顶咖啡屋,极品蓝山。
时浩然便直奔两处商家询问,水晶专柜没有太多的信息,只是店员介绍说那款项链是适合年轻女孩子佩戴的;时浩然再到云顶咖啡屋。
咖啡屋就在商业区最高商场的顶层。因向远的气质比较独特,相貌也出众,于是店员还记得向远当日坐过的位置。
时浩然走过去,坐在当日向远的位置上。一歪头,便从身旁的落地大窗里看见了下面的街道。那地点是他死都不会忘记的,正是女儿被掳走的地方!
他的心头一震,忙起身核对结账时间,已经向远离开的时间。
店员隐约想起,说那天下面出事了,好像是有人被绑走了,然后一个母亲在下面撕心裂肺地哭。所有店员和客人都围到窗前来看,那位客人也看见了……然后那位客人就急匆匆地走了。
时浩然捂住嘴,空空地咳嗽了起来。
果然如此。
向远也失踪了,他是去救念念了。
时浩然离开云顶咖啡,打车沿着当日推论的路线行驶而去。一路上,都在模拟嫌犯、女儿,以及向远的心境。
他想起自己当初接受向远为徒时候的复杂心情:他是警察,他当然能查到向远的父亲就是向景盛。可是既然向远自己和妻子都仿佛并不知道当年的旧事,于是他就也避过不谈。
---题外话---
【稍后第二更】( )
490、尾声17:尴尬地靠近(第二更)
他想,也许向远不远万里来中国向他拜师,这样一件不是太合乎逻辑的事,怕就是向景盛在背后安排吧?也许就是向景盛还放不下当年的那段情,所以希望儿子能与他们的女儿再续前缘?
于是时浩然在接受向远为徒之前还曾犹豫过许久,也是试探了向远很多次,才终于肯点头。
此时想来,倘若向远那孩子真的是为了救念念,不顾自己的安危这样寻去了。那等救了他们出来,他倒可以考虑将念念交给向远了。
向远出色的外表和独特的气质的确帮了大忙,时浩然一路打听过去,沿途路边的小商店和小商贩都有对向远有印象的,他们便将向远离去的方向指给时浩然溲。
这样一路追寻,车子竟然一直开到顾勇曾经带时年去过的那个小村。在以后便也彻底失去了向远的踪迹。
时浩然便又返回小村,细细询问。
小村相对闭塞,村民的嘴都很严,一时不容易打开局面恧。
时浩然便索性在村里有出租房屋的农户里住下来。
安顿好了之后,便以小村为基点,一间一间走访附近的小食杂店、小饭店、小粮油店。
不管嫌犯将女儿绑到哪里去了,他们终究需要吃饭,需要购买日常生活用品。
而以对那些人的身份侧写,他相信嫌犯们没有胆量堂而皇之回到市中心,去大型的超市采购。他们一定会选一定车程时间范围内的小店。
而只要确定了他们曾经光顾过的小店,就可以计算车程时间,进而锁定他们可能藏身的地点。
一个小店一个小店地走,还不能过于显眼,于是他踯躅地放慢了行程。小村里面没有交通工具,他开始就是用走的,走累了就在路边墙根下蹲下来,打开地图细细打量周边的地形。
在警局里他曾经带着干警们做过了基本的调查比对,列出了本市范围内的孤立建筑物。他用红笔将有嫌疑成为藏身地点的一个一个都圈了出来。
他每到一个小店附近,便要细细计算一下,周围有没有红圈内的孤立建筑物,以及与小店的距离、交通情形。
他相信,那些孤立的建筑物虽然多,小店更是星罗棋布,但是从这两条线的交集进行交叉比对下去,一定能够锁定答案!
这个等待的过程,果然如汤燕卿预料一般地漫长。
顾勇每天都关注电视报道,每天也都将最新的消息告诉给他。果然电视镜头里看不到了时浩然。以媒体对时浩然的关注度,如果他还在警局里,记者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顾勇拍掌大笑:“小兄弟,看来你这个分化的计策又成功了。”
汤燕卿却如何能笑得出来,只垂下头去悄然攥紧了手指。
他能想象到现在时浩然的处境有多孤立,多绝望。他于心何忍,却只能如此。
顾勇拍着汤燕卿的肩膀:“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说这个等待的时间会很长。这也是小兄弟你计划当中的一部分。因为这个过程越长,时浩然所承受的压力就会越大,他的希望就会越渺茫……于是就算他最后还是找到咱们了,可是他的心理也垮了,到时候只会不堪一击。”
汤燕卿抬头盯着顾勇,“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聪明了?”
顾勇讪讪地笑,目送汤燕卿离去。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悟出来的,是他将汤燕卿的计划又上网告诉了“笑脸”,是“笑脸”这样告诉他的。
顾勇现在十分得意,因为他可以交互接受两个军师的指点,那么他就不用担心这两位当中任何一个会蒙他了。只有“笑脸”肯定了汤燕卿的计划,他才去执行;也反过来用“笑脸”的态度来验证汤燕卿是否是心存二意。
顾勇只是有一点一直有一点费解,不明白“笑脸”为什么会每一次都要与他强调,不准苛待了时年。吃住都要给好的,就连洗漱用品也要每天给换新,仿佛要将时年待若上宾,而不是人质。
甚至,“笑脸”从一开始就强调,不准给时年服下半夏。除了让她在黑暗里看不见之外,时年的处境实则相当优渥。
因“笑脸”对时年的态度太过奇怪,顾勇不由得也生起一点警惕,于是越发不放心将自己这边所有的情形都告知给“笑脸”,便让汤燕卿的存在一直侥幸地瞒住“笑脸”至今。
黑暗里,时年明显感觉到汤燕卿心情低落。
她便搜肠刮肚,将自己生活里的趣事儿、听过的段子,都搬出来不停地说。
跟他相处,她就觉得自己是孤单站在台上的说书人,只能是自己口沫横飞地不停地说,而他则是坐在台下的黑暗里,看不见他面上的反应。
她有些泄气,停了嘴,犹豫着起身想要上洗手间。
人都吃五谷杂粮,没有能不上厕所的。上厕所本身她倒可以“大义凛然”地去,只是很不好意思会发出声响。为此她甚至每次都是憋着的,能不去就尽量不去,如果一定要去,也要小心控制。或者干脆提前打开水龙头,用水流的声音来掩盖自己的动静。
黑暗里,汤燕卿已经能越来越适应,可以依靠自己的听觉、嗅觉,甚至是直觉来探知她的情态。
她这么忽然忸怩下来,他知道她又是想要上洗手间了。
他也觉尴尬,想到她每次的别扭模样,都忍不住要微笑。
时年听出来他的呼吸声一变,知道他又是在黑暗里笑呢。
上厕所,渐渐成了一件心照不宣的事,虽然不再如最初的时候那么害羞,可是尴尬却是怎么都消不掉的。
她横了横心,相让自己爷们儿一点,不在乎地走过去。可是刚走到他面前,手臂却蓦地被他拉住,随即手里就被塞进了几张纸巾。
她的脸腾地就红了。
他还给她塞纸巾?难道他以为她每次如厕,都没有纸用的?
可是洗手间里分明都有充足的厕纸,她都摸到了墙上有镜柜,镜柜里面放了足量的手纸和毛巾的……
他叹息一声,想说却说不出来,无奈翻过她掌心写:纸,放在水里。
时年第一个反应是怕痒,忍不住扭着身子想要抽回手,低低地笑。
哪里能分辨出他在写什么。
他懊恼了,索性起身抓住她的手腕,跟她一起到了洗手间。摸索着来到坐便前。
时年登时大窘,向外推他:“哎,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也不理她,径直将纸巾抽过来,直接投进水里去。
可是隔着黑暗,时年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况且纸巾投入水中轻柔无声,她无从辨别。
她捂着已经滚烫了的脸,故意闷哼:“难道上厕所还要跟我抢的?拜托你总该知道女士优先吧,再说就算这里面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能男女一起上啊!”
她想说得大大咧咧一点,借此来化解尴尬。实则她已经尴尬到心里仿佛有一百只小猫爪子在挠了。
只是很不理解,从这些天的相处已知道他是个很有修养的人,怎么还会抢着上厕所……
他听了,只能一再挑眉,无奈地摇头。然后伸手将她推向坐便器,自己逃也似的迈开长腿离开了洗手间,还没忘了帮她将洗手间的门带严。
站到门口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知道脸也同样一片滚烫。
深吸口气,他故意用了重重的脚步离开洗手间的门,走回沙发去。
里面的时年听见了,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原本还是要小心翼翼……可是这一次竟然没有声响!
她惊了,这才猛然省悟,说不定他故意跟着进来是在帮她!
成功无声地如厕完毕,时年红着脸出去向他道谢。他还是没办法说话,可是她却就是能感知到他坐在黑暗里无声地微笑。说不定目光里,还满是促狭。
真是的……好尴尬。
接下来的好长时间她都没理他,依旧还没从尴尬里解放出来,只缩在沙发一角,抱着膝头,将滚烫的脸埋在膝上。
便忍不住觉得,眼前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越发地微妙了起来。
便如如厕这样私密的事,通常也只是情侣之间才会共同经历……可是她跟他却已经如此。
两人的关系,仿佛因为这样的尴尬而一下子迅速拉近,快到让她无法想象,更有些心慌意乱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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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18:她有男朋友了
别扭着,饭已经送进来。
他在黑暗里也越发自如起来,走过去将饭盒接了,走回来便准确走到她面前,捉过她的手,将饭盒放进她手里。
他稳定地捉了她的手,她的心又跳成一团。
自从他此前下意识抓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过“等”之后,他便越来越不避讳的直接去捉她的手。
先时她也以为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的;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不是了……他是故意在捉她的手,自从捉过她的手之后他便不再去捉她的手臂溲。
对这样微妙递进的相处模式,她有一点抗拒。她心里还在记挂着网上的燕七,她有些无法接受这样越发微妙了的情形。
她便抽回手来,尽量不与他碰触,“你先放下吧,我没胃口,一会儿再吃。”
她的抗拒,透过指尖,氤氲而来。他便忍不住一挑眉恧。
她抗拒他什么?是因为之前如厕的尴尬还没过去?
还是,她不喜欢他与她越来越靠近?
难道……她对他的感觉,跟他对她的是不一样的?
他便有些懊恼,强捉着她的手,不准她抽走手,也不准她推开饭盒。他近乎执拗地将饭盒按死在她掌心,固执地送到她嘴边。
时年也恼了,用力躲着:“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他急了,抓过她的手,翻过手心来急促地写:你说过的,饭要好好吃!
可是这么多字,她哪儿能分辨得出来,而且他又急,划得她掌心又痛又痒。
她便更用力甩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你松开我!”
莫名的懊恼,一层一层地涌起,一圈一圈地缠绕,无法挣脱。
可是她哪里是他的敌手,他双臂拢住她,将她圈住,让她的手臂全都挥舞不起来。这形态,几乎像是半个拥抱了。她使不出力气,更觉尴尬。
只得垂下头去,已是忍不住懊恼地抽气:“好了,我认输了还不行么?我吃饭,你也吃你的饭吧。”
他在黑暗里勾了勾唇。
她呀,是个倔脾气,可是倒该柔软的时候,却也不会硬梗着脖子,是个进退有度的好姑娘。
他便笑眯眯坐了回去,却不急着掀开饭盒盖,只将饭盒搁在膝上,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悄然在黑暗里向她的方向“凝望”。
窸窸窣窣,她打开了饭盒盖。
黑暗里飘溢出食物的香。
接着她的动作一窒,随即便是小小的低呼。
他便在黑暗里微笑起来。
她迟疑了一刻,便不可置信地向他望过来,轻声问:“怎么会是,呃,陈皮老鸭?”
陈皮的清香在空气中淡淡流溢。
她觉得眼睛有点湿,忍不住吸气道:“是你跟他们说的,是不是?”
他坐在黑暗里无声微笑,这才缓缓打开自己的饭盒,让两股陈皮的清香在空气中碰撞在一起,交相流溢。
时年舀了一大勺,都塞进嘴里去,眼睛便彻底迷蒙了。
不仅是陈皮老鸭,而且是极好的陈皮。
虽然都叫陈皮,可是陈皮的级别自是不同的。这几年爸的年纪大了,秋冬的时候总是消化不好,还有痰,妈就也给爸用陈皮煲汤泡茶。妈自己当年舍不得用最好的广陈皮,可是这几年给爸买的却都是广陈皮。
大红柑本身不值什么钱,可是柑皮不等于就是陈皮,至少要晾晒存放一年以上的才可叫陈皮,这当中就要加入了晾晒和保存的人工。而且即便都是广陈皮,级别也是不同。年份越多,每年都要翻晒挑选的就越贵,妈总会给爸买十年左右的广陈。一斤要2000块,几乎是妈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十年的广陈,与家里只晾一年的陈皮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她一闻就能闻出来了。
从前在家里都舍不得用的上好广陈,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竟然还能吃到。
越想眼睛里越是水意,就更明白这便一定是身边的家伙跟那些人强调要求过的。
这是他的心意,她明白。
坐在黑暗里,食物对他的意义倒是不大,可是她那细细的抽气声,以及轻轻的咀嚼声,却叫他忍不住一直微笑。
这是给他的最大奖赏,他知道他做对了。
他想让她开心,他想他算是做到了吧?
时年咽下嘴里的食物,歪头向他的方向,轻声说:“谢谢你啊。”
听他那边的咀嚼声倒是不盛,她便柔声地说:“你也多吃点。对你身子也好。”
他笑了,忍不住伸出长臂,指尖落上她的发顶。
下意识,他想揉揉她的头。
却还是停住了,想起之前她对他的抗拒。有些尴尬地硬生生收了回来,终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心中万语千言,无法出口;可是即便就算能说话,他此时此刻却也不敢向他直陈身份。
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儿,她是喜欢推理,也拥有推理天分的女孩子。如果他说了他就是燕七,那她难说不会将前后的事加以综合,然后猜到她落入此等境地是与他有关。
今天的心情,因为洗手间的事,又因为陈皮老鸭的事,变得越发奇怪起来。
时年其后再没说话,只安静地吃完了饭,等他一起吃完了之后,安静地收走了饭盒,都放进门口的垃圾袋里,将袋子封口系严。
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陈皮清香,两个人之间再这样不说话,她自己也知道有些怪怪的。深吸口气,她轻声说:“菜里的陈皮质量很好,分量也很足,我留出来一些,待会儿用清水泡过,留着给你泡茶喝。你,会不会嫌弃?”
他无声地笑了,伸手过来,在她手臂上点了两下。
别说菜里挑出来的陈皮,她就是给他灌砒霜,只要是她给的,他都喝。
时年这才又自在了下来,动了动小心眼儿,缓缓说:“你……有女朋友了么?”
汤燕卿不由得全身毛孔都跟着倏然放大,扭身侧目“凝视”她的方向。
可是她随即跟上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毛孔又合上了。
她说:“我是说,我想你失踪了这么多天,你女朋友一定会担心你了。”
她接着又说:“……也会有人这样担心我,我却没办法通知他,为此我也觉得有些不安。”
他大口大口地吸气,她是在委婉地告诉他,她有男朋友了么?
她随即便给了他答案:“嗯,我说的……是我喜欢的人。”
他用力转头,望向另一边。
他自己都明白,从行为分析法来书,他这样的举动代表的是【逃避现实】。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不能!
细想她这样说的原因,就是因为此前他碰触过她,还与她一起到洗手间,所以她心下抗拒了,这才用这样委婉的方式来提醒他,是不是?
可是她难道不明白,她说得已经太晚了么?
如果想这样彻底与他拉开距离,那就应该在他刚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就说;不,甚至应该在三年前在网上遇见他的时候就说啊!
现在……整整三年,他的心里再放不进任何异性。每次m国那边搞gay游行,祖父都用担心的目光看着他,怕他也宣布出柜。
而且他已远渡重洋来到了她面前,甚至——眼前大错已经铸成,再无退回去的可能。
黑暗中,气氛陡然绷紧。
时年感受到了,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想听我讲我和他的故事么?”
他砰地站了起来,一直朝最远的那面墙走过去,一直走到墙边儿,将额头抵住了墙。
他怎么可能想听她说什么?除非他有病!
他生气了,她知道。
她也于心不忍,不过心下的忧虑反倒更重。
女孩儿的直觉不断拉响警报:他这样大的反应,便只能证明她的直觉没有错,他是真的对她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就像她已经意识到的一样。
因为从心理学上来说,一个人是不可能对旁人如厕这件事丝毫不觉得排斥的,而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更是这样,恨不能只将你当画上的人,而不能接受原来你也是要上厕所的。
可是他却已经能够拉着她的手,陪她进洗手间,用法子帮她克服声响的问题……
这就证明他在心里已经完全不将她当外人。
她能理解人在绝望的境地之下,容易对相依为命的同伴产生异样的依赖情绪。可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没关系,却不应该跟爱情混为一谈。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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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二更~】( )
尾声19:我喜欢你,所以你也只许喜欢我
m国。
燕舞坊外。
皇甫华章坐在黑色的大头车里,眯眼看建筑物的尖顶上残存的最后一缕阳光。那一片残阳如血,却也终究被夜色一点点吞没。
整个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燕舞坊,是这建筑物此时的名字。而从前,则是他父亲和母亲的爱巢。却也是他母亲被控杀死了他父亲的凶案现场溲。
于是当年母亲的葬礼办完,他便第一时间将这座房子卖出。
他讨厌这里,他再也不想回到这里。
于是其后这座房子几经转手,最后又落到了谁人手里,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恧。
可是手下却不止一次提醒,说这房子近来又转手开成了会所,十分有些异动。
直到夏佐都按捺不住,私下去调查了一下,回来禀报说,这里已经改名叫了“燕舞坊”,而且里面有做女孩儿的生意,还利用女孩儿卖药……的时候,皇甫华章这才不得不留心了一下。
想说自己早已经忘了父亲和母亲,想说对那一双从未真正给过自己亲情的父母他早已不挂在心上了,可是事实上……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啊。
况且女孩和卖药的生意,让他无法不想到曾经与他合作过的墨西哥帮派。自从与他们终止合作,那个家族就曾叫嚣过会报复。
于是对于此事的调查,他不得不亲力亲为。这样一来便将飞赴中国的时间又被迫向后推延了。
夏佐从副驾驶回过头来:“属下担心,这是乔治的所为。这里对于先生来说是特别的地方,所以他会利用此地的特殊生意来打击先生。”
皇甫华章做在夜色里,轻轻勾了勾唇:“没错,他会这样做的,迟早迟晚。只是,李乐文那边并未传过任何的消息来,我倒不信乔治做事能完全逃脱李乐文的眼睛。所以此事还要细细观察。”
彼时的皇甫华章还没想到李乐文会因为那隐秘的感情,而最终投靠了乔治。
皇甫华章在暂时不相信乔治有这样大的能量之外,更是直接在怀疑是墨西哥帮派的所为。他更相信是墨西哥帮派在背后的主导,也许是做出似乎与乔治有关联的样子,来做给他看罢了。
皇甫华章的直觉没错,燕舞坊的草创初期,的确一切都是墨西哥帮派家族在操纵,乔治还未能主导燕舞坊;只是,此时的乔治已经暗中于墨西哥帮派取得了联系,正在伺机接手这爿生意。
夏佐谨慎道:“依属下的意见,先生不宜在此时离开m国,应该盯紧了这里比较好。属下们总有担心,既然是选在这里做那样的生意,这分明就是冲着先生来的。”
皇甫华章缓缓点头,却随即桀骜挑眉:“可惜我却心不在此。我有更重要的人要去关注,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燕舞坊的事已经耽误了他不少的时间,虽然从顾勇那边的反馈来看,一切都平稳进行,可是他也等不及要出现在她面前了。
顾勇还算听话,他没有将“燕七”和时年关在一起,而只是出于方便看管的目的,而将“燕七的朋友”跟时年关在一起罢了。
“燕七的朋友”,他缓缓勾了勾唇,那就一定是向远了。
向远和时年关在一起倒也好,他并不担心。而且也因为向远的存在,而避免顾勇等人会对时年产生非分之念。
不过这一切就要结束了,等他飞过去,无论是燕七还是向远,就都与她无关了。
他会亲自保护她,带她离开险境。
而造成她这番遭遇的“坏人”,也一定会受到严惩。
中国。
上海。
李乐文与m国联系完,走进来幽幽盯着乔治那张脸。
乔治便心下预感不妙:“怎么,他还是要来中国,是不是?”
他有些崩溃,他都抛出了燕舞坊这张牌去,就是想要拖住皇甫华章的脚步,不让皇甫华章到中国来。否则他的计划就可能因此而前功尽弃。
李乐文轻轻叹息了一声:“你也别那么紧张,我看他来中国未必是为了你来的。”
乔治一怔:“什么意思?那他是为什么来的?难道还真是回来看中医,或者回来看他外公?”
笑话,他恨他外公,皇甫惜安死了之后,他就再没去看过那个老头子。
李乐文将手插在口袋里,也无法理清自己心下的怅惘。
从他本人来说,他其实还是希望皇甫华章来的,为了乔治来。那样的话他就能好歹见他一面,有机会当面与他说说话……
可是同时,他也怕先生来。以先生的目光锐利,他担心他跟乔治之间的私情会被先生看穿,到时候先生会恨他背叛之外,是不是也会轻蔑他了?
他轻轻道:“我问过m国那边了,跟亲自照料先生起居的森木也谈过,他们都说先生这次准备启程,做了十分细致的准备。甚至就连每一件要穿的衣裳,要搭配的领带和袖口,先生全都亲自过目……”
森木甚至开玩笑说:“怎么觉着先生要去相亲似的。”
还说夏佐隐约说过,先生要去见一个十分十分重要的人。
如此说来,先生便必定不是为了乔治来的。
那就也更不会是为了他来的。
他这么想来,怎么都觉心酸。
他转过头去,冷冷瞥了乔治一眼:“如果只是为了你整容的事而来,他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细致准备。”
乔治终于长出一口气,不过却也没忽略李乐文语气中的哀怨。
他便起身,噙着一抹笑走向李乐文。
途中经过镜子,他向里面望了一眼,满意地看见了皇甫华章的脸。
只要他恢复了自信和从容,还是极为与那私生子相像的。
他走过去扳过李乐文的肩,清冷又蛮横地吻下去。
他知道李乐文喜欢他这样,因为皇甫华章在他手下的眼里就一向都是这样从容压迫、胜券在握的。
李乐文先时抗拒,最后却不得不臣服在他与皇甫华章越来越相似的刻意模仿之下。
他安慰了李乐文,心里也不由得泛起好奇。
私生子来见谁?
又有什么样的人,对于私生子来说能这样重要?
那他就一定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私生子,终于也要露出软肋了么?他真是等得太久了。
时年和汤燕卿陷入了小小的冷战。
也许没有冷战那么严重,只是很别扭,不知该与对方说什么。更何况,汤燕卿是本来就没办法说话的。
忍过了三顿饭,算来应该是一天的时间了,他才忍不住又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她被吓了一大跳,却挣不脱,被他强行掰开了掌心。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整得十分完美。
他用这样的手指和指甲在她掌心划动。
那种微妙的感觉,又痒又痛,她扭动着挣扎。他却钳得她登紧,她越是躲,他越是将她拽向他。最后直到她的膝盖都抵到了他的腿,再没法更近,他才罢休。
他一遍一遍地写:“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凭什么不喜欢他?
他本以为……这三年来,她对他的感觉也应该一如他对她的。
她被迫无奈,忍耐着去仔细分辨他在写什么。
渐渐地终于读懂了,她有些害羞,羞涩地笑,却也是毫不犹豫地答:“警察。”
他的头便登时“嗡”了一声。
果然是错了,错了。
既然她喜欢的类型是警察,那就绝对不是他。
那一晚她睡了,他却思绪万千,怎么都没办法平复。
他知道,就算曾经的三年也许还是懵懂,就算想来见她的时候还可能是一腔意气,而此时……他已经明明白白自己心中的那种痛,那种无法拔除,无法割舍,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爱上她了。潜移默化之中,甚至在他自己都无法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爱上她了。
尽管不知道她的相貌,尽管近在眼前还不知她的模样,可是这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也不会再成为阻碍,他是已经十分确定:他爱她;而且只能爱她。
她征服的是他的心,她是网路上心思灵动的天才推理少女,她也是在黑暗和困顿里温柔陪伴他走过难熬时光的伙伴,她更是——他长到这么大所最最亏欠之人。
所以他这一生注定只遇见她,只爱上她。
他转头,望向她的方向,心里无声说:“不管你曾经喜欢过谁,可是从现在到未来,你都只准喜欢我。”
“而我也将,一辈子等着你守着你,直到将你带回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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