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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明全文阅读

作者:临波倚浪     横明txt下载     横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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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在下午吧

    抱歉啦,明天白天,公司年会,因为要上台,担心熬得久影响妆容,明天下午更新,老浪抱拳啦。

后记

    首先,感谢各位读者大大,感谢你们的支持。

    其次,跟你们说声抱歉,不能将这个故事完整的呈现下去。

    本书开始的时候,老浪寄予厚望。

    可惜后来中间有些地方,本人并没有把握好节奏。

    于是数据开始飞快的下降,但老浪的原则就是,开书不能断更,开书不能草草结束。

    想必有些追书的书友也能看出来,情结实际上才走了一半。

    但是没办法,是老浪自身的原因,笔力不够,水平不行。

    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老浪能认清现实,一百四十万字,仍然没有起色,是时候说再见了。

    为爱发电这样的事情,真的做不来,毕竟我也需要恰饭,也需要收入。

    每天上班9个小时,下班再写上三四个小时,经常后半夜睡觉。

    若是遇上加班,也可是写的一个酸爽,期间艰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朋友们问我,你这点稿费,都赶不上工资的零头,为了啥?

    唉,首先当然是,为了钱,我肯定也不想一直扑街啊。

    再则,谁还没有江山万里的梦呢?

    这几年,发表的,写废的稿子,也有三百万了。

    从以前的似是而非,似乎渐渐摸到一点点点门道。

    老浪希望自己调整一段时间,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子,将来,再为各位讲一个更加精彩的故事,一个能让我一直写到结尾的故事。

    牛逼不能吹大了,话也不能说太多,不然闲着矫情。

    咱们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再次感谢各位订阅的衣食父母!

    对于有些没有填坑的人物,有读者大大想看的话,我找时间写个单张,发到作品相关里。

001 当孙子

    “大明……万历四十六年……”

    梁小帅经过几日适应,现已接受眼前事实,他叫方书安,当朝首辅方从哲之孙。

    是个纨绔子弟,也是个精壮汉子!

    但是此刻,脸色蜡黄,精神也差。

    梁小帅……不,是方书安,心里那一个恨。

    好容易穿越成为二代,吃喝无忧的那种,结果时间不对,到了明末。那不与郭小黑胖子相声中乌江畔的霸王、马嵬坡的杨贵人一样了么。

    不,不能,他还要享受逗鹰遛鸟,带着狗腿调戏良家妇女的美好生活!

    只是么,梁小帅来的也忒惨。

    当时他在干活,赶产品进度。

    偏偏针管堵住,火苗蹭的窜起来。

    失去控制之下,嘣!

    恐怕是被炸成一坨坨肉沫才穿越过来……

    史料记载,过一段时间,他大伯方世鸿即将“名留青史”地坑爹,到时候,爷爷方从哲陷入严重的危机当中,累积的权威掉落谷底,更是让方家前途尽毁。

    不管从小家还是大家看,面临问题十分紧迫。

    他能占据这具身体的原因很简单,方书安服了些据说能助兴延时的“红丸”,纵欲过度又受到惊吓,一命呜呼。要不是梁小帅灵魂附体,说不得已经埋了。

    “安公子,您醒了。”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充满哀怨。

    丫头青儿面若寒霜的看着方书安,似乎要将他一口吞掉。“不是说好不去胡混的么?您说话可以一而再的不算数,但是,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强忍着眼前那双锃亮的大灯,他艰难的挪开视线,现在身体发虚,经不起大波动。“还不都是李尽忠那厮,说好只去喝酒,谁知趁我饮的多了,竟然……竟然做出那等事!”

    方书安义愤填膺,此刻梁小帅附体,演技爆表,活生生的把逛青楼变成被失足妇女骗走初夜一样。

    青儿何曾见过他这表情,“真不是您?”

    方书安悄悄撇她一眼,随即继续表演,“天可怜见……”

    青儿心中稍软,表情微变,“若是这般,方才冤枉了您。不过以后,青儿……恐是伺候不了您,要多加小心才是。”

    说完,表情凝重。

    方书安一看,咋个意思?小爷一觉醒来,就有人上门搞事情?

    原来,青儿今年一十有八,寻常人家来说,到了出阁年纪。不过他在方府内伺候人,原本不需早早婚嫁。

    怪就怪方书安不争气,伴读和伺候大丫头都被牵累,早就被指名更换。

    伴读换过两个,要不是青儿有些能耐,也换了两次。

    只是,方书安大伯的狗友早就对青儿那起起伏伏的身材垂涎已久,一直想弄过去做个填房。

    “青儿,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到时候一定能解决!”

    “真的?”

    “怎会骗你!以前你不都是没走么……”

    青儿不知哪来的信任,看着方书安坚定的表情,竟然坚定不移的信了!

    稳住青儿,方书安心中稍定,“说说,这几日,家里有何大事没有,京城可曾有少爷我的传说?”

    青儿眉头微蹙,似乎是在筛选,“您的名号这几日可真是……传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中长房侄儿百日宴,原本您应当去,不过尚在昏迷,自然是错过。”

    喝醉在青楼发疯,打人最后乏力被人打晕,还不知对家是谁,让青楼管事把人送到府上的,他可是独一份。

    方书安越想越奇怪,背后定有蹊跷!要追查看看谁捣鬼。

    长房侄儿的百日宴?方家第四代嫡孙的大日子,盟友和各路神仙妖魔都会出席。

    突然,他想到什么,“大伯现在何处?”

    “前几日尽是宴饮,此刻想必是远方亲朋已走,只余些亲近人吧。”亲近两个字青儿咬的很重,方书安当然知道更多是讥讽之意。

    别人不了解方家那些事,方书安知道。

    前世,他主业化学民工,但副业是网文写手,月入600的那种。

    不读几遍明史,可不敢说自己是历史扑街作者。对于方世鸿那破事,一清二楚。

    毕竟,能在史书上记下嫖|娼害老子丢官的,方世鸿独一份!

    百日宴,嫖|娼……亲友!!!

    “今天什么日子?”

    “八月十八!”青儿回答。

    “哎呀,不好!”

    方书安一股烟窜起来,丝毫不像病愈之人。

    ……

    长房花厅内,方世鸿正会客,方书安看四周没有使唤下人,径直走去,只是听到对话内容,脚步一轻。

    里边,相谈甚欢。

    “方大人,李大人惦记您府上那丫头,这次可遂了他愿啊。哈哈哈哈……”

    “那还用说,李大人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小骚蹄子,咱们方大人这会,莫说是丫头,就是个小妾,送出去也无妨,哈哈哈。”

    “莫要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乱来的人么?”方世鸿嘴上说着,脸上却是一股*****。

    当朝首辅大公子,尚宝局丞,别的本事没有,狎妓可是一等一好手。

    几人正在放浪的笑着,冷不防瞥见窗棂上人影。

    方世鸿一看,便知是谁,喝道,“方书安!胡闹什么,滚回去!”

    贵为方家二代当家,方世鸿拿捏方书安就跟搓小鸡似的,只是这次,并未凑效。

    方书安一步步走到厅中站定,“大伯,青儿多年照顾侄儿,此番不是她,我恐一命呜呼,看在救了侄儿的分上,能否过几年再遣回家?侄儿再努力努力,有青儿督促,能使力,也好考取个功名。”

    话音刚落,满座无声。

    随即便是哄堂大笑,方世鸿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你,还想着功名?你是不是还害着脑热,抓紧请郎中瞧病才是,至于青儿,方家的事,轮到你过问?再则,谁让你听墙根的!”

    说到最后,已经是颜色俱厉!

    方书安不会和以前一样轻易屈服。

    眼前这些尽是酒肉之辈,没个仗义人,更别说指望帮忙。

    不过,方书安还没开口,国子监的沈南云开口了,只见他笑吟吟的站起来说道,“少年人,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另一个人也附和着,“可不是,昔日有吕蒙三日不见,书安少爷三日不见,或许也有奇迹呢?”

    “我看不尽然,书安少爷三日不见的话,只怕是又去长夜宫喝醉了!”

    哈哈哈……

    又是肆无忌惮的笑声。

    呵……

    几个人只会嘲笑的么?

    方书安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他们一次,自己又不是中二少年,几句话激怒不了,不过,看样是要拿出点硬货!

    他心中一横,唯有亮剑,“大伯,我大明律早有严令,官员不得狎妓,倘若有人将娼妓送上门,不知道是要害人,还是要害人呢?”

    官员不得狎妓,都是老黄历,平时民不举、官不究,大家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悄悄进楼,声张的不要。

    但要真有人跳起脚来大声喊叫,或者引来言官弹劾,还真吃不了兜着走。

    方世鸿脸色微变,方书安,一个庶子家的庶子,也敢这般嚣张?

    “大伯,小侄担心您被人下套啊,您想,这不是有心让您上钩。再则,有人还想把小侄房中贴身大丫鬟抢去做小,换做是您,会当做没看见么?”

    贴身大丫鬟干什么,大家心里清楚,反倒方书安和青儿是异类,主人不像主人,仆人不像仆人。

    若是贴身丫鬟给被人做小,说不得会让人以为方书安床上功夫差劲,或者有何隐疾,再不然就是断袖之癖,无论哪种,都不是好传闻。

    再则,美若半仙的姑娘送出去,难免种种威逼利用之类的猜测,落的也是方家脸面。

    方世鸿差点忽略,真实情况外人不会知晓。

    道理说得通,但方书安说得强硬且不给半分面子,那不成,方大爷是个在乎自己脸面的人。

    面子不能丢,方书安必须办!

    方世鸿喊道:“来人,将这不肖子……”

    话没说完,李国忠站起来拦住方世鸿,“方大人莫要生气,令侄少年心性,一时热血上涌,再议便是。”说着,眼中流露出狡黠的光芒。

    “到底是个孩子,不懂事,莫要见怪。侄子并未痊愈,胡言乱语,算不得什么。”

    李国忠有心阴方书安,但是架不住有猪队友。

    沈南云日常怼人,尤其是二代,自认颇有心得,便道,“坊间传闻,方阁老家有个混世魔王,先前还以为是恶语中伤,现在看来,传言不但不过分,甚至还不够。我就不明白,堂堂方阁老,怎么就能出这么个混账东西?方大人,看来,令侄的家教很有问题!”

    方世鸿见状,唱起双簧,“沈兄见谅,我这侄儿平日里顽劣些而已……只是……”

    “只是什么!我看他爹娘太过娇惯,长此以往,还不败坏沈家名声!”沈南云厉声道。

    他在国子监供职,训导监生乃是常事。但是忽略一点,方书安早早丧母,前世也是如此。

    方书安强忍心中怒火,站着动也不动,双拳却攥得紧。“沈南云!你这尖酸刻薄的嘴,是为人师表模样?”

    沈南云看看四周,“谁,谁在跟我说话,连国子监都进不得之辈,也配叫老夫名字?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方书安想后退半步,转移注意力,但是沈南云并不给他机会,嘴巴不住,还围着方书安走了两圈,像是打量牲口一般。

    最后捋着山羊胡喝道。

    “多说无益,依我看,关起来饿三天,让他爹娘教导他做人道理,什么样的爹娘能教导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忤逆子!”

    方书安红着眼道:“别牵扯我家人!”

    一句话,方世鸿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喊道,“沈兄,莫要如此!”

    那方书安年幼失护,此事是他逆鳞。

    但是,沈南云什么样的监生没有见过,“牵扯又怎样?”他轻笑一声,“老夫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什么样的爹娘没骂过,你又算……”

002老子又不是君子,专门动手

    啪!

    一声响,方书安一巴掌扇个脆生!

    沈南云忘了,方书安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他那势力,在人家面前屁都不是!

    嘭!嘭!

    电光火石之间,又是两记老拳招呼道沈南云脸上,此刻已经是桃花展开,鼻血横流。

    沈南云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大叫一声,“打人啦!”

    旁人大惊之下,迅疾后退,方世鸿退后半步想起是在自己家,色厉内荏的冲上去拉开。李国忠也愣过神,扔下酒碗扑过去。

    然而,为时已晚,方书安抄起盘子砸下去。

    嘭!

    一声闷响,没有砸到沈南云,却砸中推开他的方世鸿。

    这个功夫,李国忠已经赶到,一手抓住方书安,运起力气向后推出。

    嗯?!

    李国忠一惊,这厮什么时候如此强悍?

    方书安一愣,怎么突然变强了?

    推搡之下,方书安纹丝不动,李国忠踉跄着倒进椅子。

    变强了,竟然变强了!

    方书安心里那叫一个舒爽,砸完沈南云,弄伤方世鸿,于公于私他目的都达到了,痛快!

    至于武力增强,看来是穿越的福利啊!按照实力,他本不如李国忠,加之大病初愈,没曾想,还变强了。

    李国忠不信邪,欺身而上,右手成拳,眼看就要砸到方书安脸上。

    嘭,方书安架住来拳,表情阴狠的说“那晚在长夜宫,怕是有李大人吧!”

    话出口,眼见李国忠表情一滞,方书安闪了开去,心里已有答案。

    即便不是他所为,也有着不一般的关联。

    这边厢,沈南云双手捧着被打的脸,惊惧却又恼怒。“君子动口不动手,方,方家竟然……竟然!”

    话未说完,方书安再比划一拳,沈南云马上闭上嘴巴。眼前这厮是个不懂事的浑汉,讲不得道理。

    反倒是方世鸿,此刻头破血流,由冲过来的小厮在处理。

    厅里狼藉一片,方书安好整以暇,弯腰作揖道,“大伯,小侄方才并非有意,真不知您……”

    “滚!赶紧滚回去洗干净屁股,回来等着收拾!”随后对着下人道,“今日的事情,敢说出去半分,打断腿!”说完,捂着脑袋招呼沈南云、李国忠两人去了旁边房间。

    沈南云觉得,这样走有些输了气势,回过头瞪着方书安,“等着!有收拾你的一天!”说完,才踉跄的去了。

    方书安走后,沈南云喘着粗气,还没从中缓过来。

    “就让这小子骑在咱们头上?”

    方世鸿咬着牙道,“自然不能!还能让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吓住?”说完,看着李国忠。

    要说李国忠,浓眉大眼,一脸忠厚,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忠臣良将。

    但是他精光一闪,便心有计谋,“如果不是妓子,那自然算不上狎妓,将她赎身,毁掉记录便是。至于青儿,恢复她自由身,和方家毫无关联的话,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至于你们这点皮外伤,倒是小事,将来那厮怎么也要去国子监,倒是任凭沈兄拍扁捏圆就是。”

    “妙,妙极,还是李兄奇招频出,没人不愿恢复自由身,我看到时候,那小子拿什么当话柄,到底是太年轻,哈哈哈。”

    沈南云咧着嘴,漏风的说着,牙上沾着鲜血,表情狰狞,分外瘆人。

    几个人大笑,唯独方世鸿,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他这子侄突然间如此能搞事情?

    方书安打了个喷嚏,回到自己院子,琢磨下一步如何。

    第一次和古人交锋,就占了先手,看看,多几百年的知识,果然有用。有这一出,不信他方世鸿还敢!

    不过,手还是有些抖,到底是精力没有回复。

    但是打人的感觉,似乎是有些爽啊,尤其是平日里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混蛋……

    远远看见青儿正在摆弄花草,玲珑有致的曲线让他心情更加美好,便忍不住要沾点便宜。

    但是,手刚刚伸出去,像是被电到一般,迅疾缩回来。

    莫看方书安是个二世祖,但是在青儿面前不敢扎刺,要说原因,当年方少爷也想欺负人家,却被青儿养的大鹅好好的夹了一次腚。

    那家伙,他被一路追了大半个方府,自此以后,安少爷被鹅夹了的故事便成为经典流传。

    青儿回头看见他未遂的咸猪手,狠狠的剜了一眼后道:“怎地,安少爷如此高兴。”

    “哈哈,当然高兴了,看见那几个老东西吃瘪,心情就像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炫?……迈,那是何物?”青儿一本正经的问。

    方书安摆摆手,“那是什么不重要,莫要在意这些细节,重要的是,我刚才去和大伯他们硬碰硬,办了两件大事,其中一件就是你无需去给那油腻的中年人当填房了。”

    “油腻的中年人?”青儿已是很难习惯这些词汇,不过她更在意不用遣返,看样子,不是因为自己身份的秘密泄露。“真的,您是如何做到的?另外一件又是何事?”

    “劳资出马,一个顶俩。我用《大明律》中官员不可狎妓压他们,几个人一点办法没有。谅他们不敢把那个妓子送来,连妓院都不敢去!再用你是我的大丫鬟,是我方家脸面吓住他们,看他们如何。至于另一件事,你最好不要知晓。”

    青儿还是疑问,“好吧,我只问我这件,可曾答应与你?”

    “那倒没有,毕竟面子还是要的,心里认了就是。而且我动手打了那沈南云,还误伤大伯,近日他们是别想出去见人了。”方书安得意地说着。

    青儿表情微变,咬着银牙想了片刻,最后开口,“没那么简单,您想想,若是我和方家没有关系以后呢?若是他们把妓子的身世隐藏呢?谁还能说什么?本来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现在你提醒以后,他们索性做的更让人抓不到把柄。再则,公子您为何去管大伯去妓院的事情,他们会听你的?况且你还打人,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这……”方书安得意劲瞬间没了,难怪刚才李国忠眼神有些奇怪。这么一说似乎自己只是刷了一点存在感?而且能不能拖得住还两说。

    “还有,您若是真的和大伯做对,可曾想过,外人会如何看您,无论怎样,大伯才是方家的嫡长子。”

    “啊?”方书安这次彻底傻了,可不是,他受后世电视剧和小说荼毒太深,光想着怎么和大伯斗智斗勇,但是忘记了时代背景。这可是大明啊,和自家长房做对,就是有一万个理由,先站在了道德对立面。

    该如何是好?他有些蒙圈,古人可不是和某些书里写的那样,随便就能忽悠到。

    青儿抿抿嘴,欲言又止。

    方书安注意到细节,说道,“什么时候,直说便是。”

    “去求老太爷吧,家里毕竟还是他做主,连带着您不想说的事情。”

    老太爷么?方书安想到自己爷爷那副老好人的样子,只有这条路,毕竟,关系到方家乃至大明安危。

    不过,去找老太爷,还要有十足十的证据!

003 亲爹,真是亲爹!

    把小事情弄成大是非,打人就无足轻重了。

    等到夜幕降临,方书安换上夜行服,罩上袍子,便出了门。

    长夜宫方圆百亩,十分热闹,不过,面积大自然有黑灯瞎火之处。

    方书安将外袍藏好,找个能搭手的地方爬上院墙。

    到底是做皮肉生意的场合,没有狼犬之类,倒是处处有丝乐传来。

    他熟悉地形,几个腾挪,已经闪身在林木形成的走廊背后,隐藏身形。

    一番摸索,躲过喝醉的嫖客和小厮之后,抵达那日所处的小院,里边,倒是有个恩客在饮着花酒。

    方书安找准位置,一个闪身到两人背后,手刀砍晕恩客的同时,捂住了粉头的嘴。

    利刃架在脖子上的威胁,让那粉头瞬间抖如筛糠。

    “你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也是聪明人,我不想重复第二遍。那日李国忠为何谋害方书安”,方书安说着,拍出去他弄的一份腰牌。

    ——北镇府司!

    粉头盯着牌子,加之惊吓有余,猛地软倒下去。

    “官爷……婢子……婢子不敢谋害方大爷,是那贱婢……”

    “贱婢?”

    “是……我那丫鬟,前几日见她鬼鬼祟祟的和李家管家不知说些什么,晌午已经走了。”

    “许你多少钱?敢助她加害我锦衣卫方家的人!”

    “奴,奴不敢,他们不知道奴听见,不然……奴恐也得走了,只是多给些赏钱,让伺候好方公子。给奴胆子,也不敢……”

    “红丸呢?何处得来!”

    听见这一问,粉头像是被锤了一拳,哭泣道,“红……丸是李家管事给奴的,说是能更好的伺候方公子,可不曾说药力精猛那般。”

    方书安稍微想想,粉头所说应该是真的,她目标明显,对比之下,让一个丫鬟消失要更容易。“今日我来之事,谁也不许说,你还有活的希望,不然,哼~”

    方书安找到想要的答案,闪身离开。正当他悄悄转身时,背后又想是一声几不可闻之响!

    有人踩枯枝,还有其他人!

    方书安不急,迅速钻进草丛,隐藏身形。看样子还有一路人马,果不其然,对方先耐不住性子,一阵细碎脚步声后,渐渐远了。确定安全之后,他才蹑手蹑脚追上去,倒要看看,对方是谁。

    黑衣人和方书安一样受过训练,并且行为很是相似,为此,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拐角时,树枝上突然飞起一只夜枭!

    扑棱棱!

    两人都停下脚步,一瞬间,黑衣人失去踪影。

    跟踪不下去了,就在要放弃的瞬间,黑衣人现身道,“阁下紧跟我为何。你我目的相同,都是来查探来龙去脉,如此事情清楚,各自散了吧。”

    “说的轻巧,万一你是探子怎办,还是亮了身份,免得伤和气。”

    “我要走,你能拦得住?”

    转眼间,两人过了几招,方书安虽然有伤在身,但并不落下风,彼此手上的招数早就暴露的底掉。

    对方也看出来,不做纠缠,各自交换眼神便去了……

    ……

    方书安心急火燎的找到他爹,见面就问,“爹,您派人去追查长夜宫了?”

    方世清一脸迷茫,“长夜宫?怎得?”

    “今夜我在长夜宫遇见个人,恐怕是探子。”

    “你伤才好,便去长夜宫?”方世清表情一冷。

    “不是去找粉头,有人要对咱家不利!而且目标不仅仅是咱家!孩儿是去调查此事,在长夜宫遇见锦衣卫,我以为您已知晓。”

    方书安联想起历史上方世鸿的事件,再结合自己的遭遇,一副完整脉络呈现在眼前。

    原本他也以为,那天的事是意外,再联想起在另一个粉头屋外听到的话:

    “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方家人来,必然会给他们天大地惊喜,到时看方家如何下得了台。”

    这是这一句他听后心中火起,才会和屋内的人起冲突,最后落得这般结果。

    现在想通了,方世鸿狎妓致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一场阴谋!

    至于背后是谁,昭然若揭。

    方从哲联合齐楚二党,将朝廷东林势力清除的干净。拿下方从哲,东林便复起有望,这些人并非什么善男信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听完方书安的阴谋论,方世清陷入沉思当中。

    过一会,他抬起头,笑眯眯的说,“我儿,这不是你想出来脱罪的法子吧,没有必要,如今既已经罚过,好生改进便是。”

    “父亲,您说了,惩罚已经结束,孩儿没有必要撒谎,您想想,若不是针对方家,他们布局那些事情做什么!”

    “这……”

    父子都陷入了沉思当中,剥丝抽茧之下,事情背后果然可怕。

    方书安更是疑问重重,难道真实的历史上,万历是知道针对方从哲的阴谋的?那么为何眼睁睁看着方从哲名誉受损?仅仅是为了削弱方从哲的权威?

    抬头看去,方世清正襟危坐,他才是方家的传统儿郎。

    方家是锦衣卫世家,时代以此为业,孰料方从哲高中二甲,随后步步高升,位列首辅。到了这一辈,老大荫补文官,老二荫补后粘个边,反倒是老三方世清,仍旧坚守着方家祖业,任锦衣卫南镇府司下百户。

    也就是原来的方书安不争气,方家文武两开花,他倒好,文不成武不就,干啥啥不行,做啥啥不中。

    “好罢,此事我来调查,你去,将你这几日情况告诉祖父。”

    方书安一时愣住,“为何不是您去?”

    “蠢货!好容易有的机会,还不把握住!”

    方书安想想回过味来,他老子这是给机会,出人头地啊……

    “爹,您不一起去么?又不是我自己的事。”

    “为父不需要证明什么,你需要,最重要的是,你名声在外!”

    神特么名声在外!

    方书安心中此刻万只羊驼奔腾而过,特么,真是亲爹!

    他老子实在是随爹的厉害!

    ……

    ……

    正屋内,方书安等着,忍耐一会,还是忍不住,继续来回踱步。

    还没有等到老太爷,却等到方老夫人

    虽然大户人家里,嫡子长孙都是最为重视的,但是方书安受到的宠爱一点也不少。无它,第三代当中,方书安是最皮的那一个。

    说来奇怪,在一个家族当中,往往是最顽皮的那个倍受喜爱。

    当然,宠爱和重视不同。

    “孙儿,今日怎得想起来到老爷这来?”

    老夫人招招手,眼里全是慈祥,丝毫没有其它情绪。看来,大伯院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扩散。

    “奶奶,孙儿这不是刚痊愈,来给爷爷请安。”方书安故作规矩的说道。

    “行了,你那点心思,若不是天塌下来,能找老爷?说实话。”

004 这孙子前科不咋样

    方老夫人闭上眼睛,打断方书安的客套话。

    “孙儿也是遇了难事,来求爷爷。”

    “怎么,你爹又骂你?还是揍你屁股来着?要我看,此番事情不能全怪你。”老夫人说着,边上的丫鬟掩口偷笑。

    “咳!奶奶!这次确实孙儿做错了,爹打骂也是正常。”方书安忙用咳嗽掩饰,老夫人指不定说到哪去,还有几个丫鬟在呢,他不要面子的嘛?

    “那所为何事,看把我家机灵鬼儿闹得,愁眉苦脸,乖乖孙儿何时这般委屈了?来,说说,奶奶给你做主。”

    方书安想了想,关于方家事情,还是不要说了,但是听到关于青儿的那个,还是要说。若老夫人开口,事也能成。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前年,你骗你爹一大笔束脩钱,说是几个人去拜见有名的先生,可倒好,最后拿着钱去争粉头;去岁,又说去游学,结果在南院醉了七日,你说,如何信你?”

    “这……”方书安一时词穷,谁能想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还能被惦记着呢,不过他在南院可是真的喝酒去了,断袖龙阳的事情,可不敢干。

    “奶奶,此次孙儿可是真心,您看看,我钱都没要,多有诚意不是?”

    老夫人想想,“真要考取功名?”

    “是!”方书安重重的点头,开玩笑,在大明想要入阁,三甲那是必备。要是干混的话,不知道混到什么地方去了,上辈子籍籍无名三十多年,这次有机会,再也不能当咸鱼。

    “若真是这般,那你还是去找老爷说项。”方书安满心盼着老妇人给他撑腰,谁知道转眼给出这个答案,这不科学啊。

    “奶奶,您不管孙儿了?”他演技准备再次爆发,说着,眼睛红了。

    “我的傻孙儿,奶奶要你去,自去便是,何时亏待过你?将你的事情全数说出,莫要隐瞒!”

    老夫人高高兴兴的走了,留下方书安沉思不已。不过,他没有太多思考时间,通报声中,方从哲回府了。

    “孙儿给您请安。”方书安很狗腿的跑过去,挥退侍女,亲自给老太爷揉捏。

    即便是急事,也要给老人家缓冲的时间。

    方从哲一边享受他恰到好处的力道,一边挥挥手,让其他几个侍女也退下了。

    “说罢,又作什么妖。”方从哲满脸晦气的开口道。

    “都是孙儿不好,又给家里惹麻烦……”

    说到这里,方从哲气不打一出来,“你们也知道,看看自己,一个争气的没有。儿子儿子不争气,孙子孙子不像样。你们好歹考个进士出来,莫说进士,连举人都不曾有,看看隔壁王家,进士已然三个!”

    方书安对这类说辞已经免疫了,别人家的孩子,古已有之。

    “不说了,说你的。”方从哲长叹一口气,没有继续。

    方书安不敢怠慢,把自己大旗竖起来,顺便画一个大饼给他爷爷,并暗示青儿对进士有巨大的作用。

    方从哲自然知晓他这孙子畏惧丫鬟的事情,原本知会过方老太太,是不是换掉,但是鉴于没有几个人能约束方书安,有这么一个也是好的。

    孙子有想法,先不说真假,鼓励是一定的,不然方家众多孙子,谁还会有念想?

    “还有什么担忧?是你大伯从中作梗?”方从哲问。

    方书安思忖片刻,说道,“此事不能怪大伯,毕竟是他朋友请求,大伯,只是……”

    “哼!”老方白他一眼,“你大伯何种性子,我不比你清楚?是该敲打于他,不然指不定又惹什么事。好了,此事你无须担心,老夫给你办了便是。”

    老方疲惫的样子,方书安于心不忍,但事情迫在眉睫,不敢耽搁。

    “有人要对咱家不利,我怀疑……”

    听完描述以后,方从哲并没有因为方世鸿的伤动气,而是询问几个细节。

    方书安是无意中撞破事情,要是真的发生,只怕弹劾的奏章会纷至沓来。

    看着老人家对管家耳提面命一番后,再度陷入沉思,一会,看着他,“此事疑虑重重,你父亲已经知道?”

    方书安点点头,“孙儿告诉了父亲。”

    “你父亲在南镇府司,查案并非所长,再说涉及到民间,又非官员。他去查他的,老夫再找人查查背后谁在弄权。此事,你就莫再参与了。”

    老方的意思,方书安明白,在他眼里,自己毕竟还是个毛孩子,权谋这种事,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爷爷,此事因孙儿而起,您让孙儿再去探探吧,保证不打草惊蛇便是!”

    方从哲想想,还是拒绝了,不是他信不过,实在是眼前这孙子前科不咋样。

    “爷爷,我和李国忠说的那句话,多少会引起他的怀疑,但是因为我伤了大伯,他们想必依旧把我当成浑人,咱们索性将计就计,装作内斗,等他们麻痹大意,才好挖掘出背后黑手!”

    话一出口,方从哲没有回应,而是看着他,末了,开口道:“好你个方书安,以前犯傻都是装出来的?”

    方书安感觉自己翻转的时候来了,要是继续装傻,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引起怀疑,当下凄然道,“爷爷,孙儿本想仰仗着您和长辈们的恩荫,老实做个富贵公子哥,可是啊,有人想对咱家不利,那我不干!”

    发挥演技的时候,不过也有部分是真情流露。

    方从哲喜色浮在脸上,“好,好孙儿,有人害咱们不要紧,你们是庶孙也不要紧,个人凭本事,能者居之,去吧,老夫倒要看看,谁要害我方家儿郎!”

    方从哲捻须不语,良久,“另一路探查人马就当不知晓,李家背后的人选,一定要查出来。我以为是有人针对我,看来,恐怕是要祸乱朝纲!”

    顺着爷爷的思路一深究,二人都是冷汗淋漓。

    看来背后,不仅仅是东林那帮人,还有可能是辽东的势力,以及其它希望朝廷乱的人。

    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

    “方五,你去通知世汉,让他助世清查。”

    “那大公子他……”

    “先不让他知晓!”方从哲不容置喙的语气,饱含无奈和愤怒。

    “孙儿,你就不要继续追查了,方家的天,还不需你来擎。”

    到底是爷爷啊,无论何时都想着先护着自己的儿孙。看着皱纹越来越深的老方,仍旧在皱眉思索,方书安心里一阵激荡,小心翼翼的问,“爷爷,还为何事烦忧。”

    “国事,与你无关。”

    “可是辽事饷银?那跟孙儿太有关了。”

    “谁敢泄露军机?”方从哲猛地一睁眼,须发皆张,声色俱厉。

005 肾惊了一下

    多年首辅的气势张开,方书安肾都惊了一下。

    “爷爷,这哪是什么秘密,辽事紧要,国库空虚,谁都知道朝廷为此事烦恼。”

    “连你都知晓?那看来真算不得军机。”方从哲叹息一声,坐回椅子。

    方书安心里突然跳的很快,大伯的危机暂时缓解。接下来是他的机会,要直面大明的问题了!按理说两世为人,也是见过世面的老司机,不知此刻为何会紧张,以至于手都有些抖。

    “怎得?”老方开口。

    “爷爷,关于军饷,孙子有一计。”方书安斟酌着用词。

    “你能有什么计谋。”老方不置可否,他这孙子,有点小心思也罢,还能想出财税上的事情?

    “您先听孙儿说说嘛,觉得不行不用便是。”方书安充分发挥他耍贱的本事。

    “好了,但说无妨。”方从哲拗不过他。

    “孙儿的主意便是,向别人借钱,比如大商户,地主富商!”

    话一说完,老方便晒然一笑,“能借的到钱,满朝文武也不至于愁云惨淡。我大明富有四海,安有向商贾借钱之理?置我大明国体何在?”

    “怎会是国体的问题,我看您是不想借吧,咱大明赈灾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和当地大粮商借过,现在打仗缺钱不是一样的么?”方书安反问道。

    方从哲耐着性子和孙子解释道,“如何能一样,我且问你,历朝历代,有几个是真正借到的?还不是打着借的名义强抢而来,若是那般,天下还有几个商人敢在大明经营?”

    方书安胸有成竹,紧张感也消去许多,“那还不是因为给的利益不够,若是商议好息钱,不但能支持国朝打仗,还有的赚,岂不是好上许多。”

    “你能想到的,自然早就有人想到。汉八王之乱,唐贞元时,先后有朝廷借富商钱财。汉代商贾担心朝廷战败,不借,唐商人则是被强行借走,再无归还。再者,富商们借出去的息钱,年有二分算少,朝廷能给那般多?”方从哲到底是中过二甲的人,历史上的事情一清二楚。

    方书安呆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细节,不过他早就料到低息根本不可能,毕竟市面上的利率在那里。好在,他还留有后手。

    “爷爷,我们可以把借钱换个名字,叫做债券,或者叫国债,顾名思义,就是整个大明借的钱。大明不倒,钱就一直在,只要有人愿意认购,便给他们对应的封赏。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只要我这个办法一出,不信他们不同意。”

    方从哲:“呵呵!”

    对他孙子的天真算是回应。

    方书安不信,下边的内容老方会不动心。“购买战争国债者,有买卖战利品之权,以往,都是统一上缴再分配,占用人力,由商贾们现场结算成银钱,便方便许多。”

    大战过后,必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战利品,尤其是和北方作战,牛羊马匹少不了。

    等到上缴运回去,不知要消耗多少人力。还有武器盔甲,虽然关外的武器入不得大明法眼,但是南洋和倭寇们可是视若珍宝,倘若能卖出去,也是收入。

    方从哲眼神变换,十分认真的听着方书安的说辞。

    “最为关键的所在是,只要凭借国债买卖对应份额的战利品,缴纳一次税款,即可通行全国!税款直接缴纳国库,免除其余的盘剥。”

    方书安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大明虽然没有厘金,但是过往路上的关卡同样有费用,最重要的是缴税直接进国库的环节,比起来一层层收上来的田赋和商税,经手的人会少的多,也就意味着被盘剥的会少很多。

    老方眼睛亮了起来,方书安这个主意意义重大,将来若是推而广之……

    算了,先不去想,看眼下。

    以往,虚报战功之事层出不穷,层层造假之下,想要核实十分困难,若是有国债金额的约束,即便是想多报也不可能。

    商人不会去为没有的货物缴税,将领们也不会因为多卖一些钱就少报战功。

    毕竟,封赏是一项,升官是一项,两者都能够带来额外的收入。

    听完方书安的分析,方从哲连夜召见几个僚属,将之形成条款。看着手里的东西,老方激动万分,原本打算浑浑噩噩混迹到结束,谁曾想,方家又出个人才,他呢喃道,“此子的成就,要远高于老夫啊!”

    ……

    方从哲再次求见,万历依旧不见。

    不过,老方这次没有像以前一般手足无措,只是拿出一个条子,神秘的递给李恩,捻着胡须道,“李公公,此本送到,圣上必定见我。”

    李恩还未见过首辅如此胸有成竹,潇洒地一甩拂尘,接过条陈,“方大人,您莫要诓骗老奴。”说着,便去了。

    万历听说是方从哲的条子,便指着桌面,示意放下。李恩见状,只好放下东西,转身欲走,冷不丁,小声笑出来。

    “你个老货,有何高兴事情。”

    “万岁爷,方阁老说了,您看见条陈,一定会见他,奴婢许久没见他这般有底气。”(万岁爷和万岁爷爷一词,明时内官称呼皇帝亦用。)

    万历斜他一眼,“方阁老当朝首辅,岂是你能嘲笑的?”

    “老奴该死!”李恩惶恐,便跪下去。

    万历挥挥手,示意李恩起来,他当了四十六年皇帝,李恩那点小心思,自然能分辨出来。不过,李恩开口,还是有必要看看。

    李恩当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旬月以来,朝堂已经吵翻了天,方首辅给他东西的时候,使劲握了握他手心,若非紧要事情,方首辅何至于此。

    万历看着只有几个字的条陈,猛地站起身,“阁老呢?速速传见!”

    “辽饷可解,不加民赋,不动内帑!”

    即便万历因为国本之争几十年不上朝,也知道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他逃避朝政,并不代表是傻子。这句话和王安石那句,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有什么区别?

    方从哲准备行礼,万历摆手打断他。

    “方大人,你的首辅位子是坐的太舒服,也要欺骗朕么?”

    “臣不敢。”方从哲微微欠身,并没有什么惶恐。

    李恩在一旁低眉顺眼,像根桩子一般。

    “你来说说,不加田赋,不伸手要钱,钱从何来?”万历道。

006 满朝禁忌

    “借钱!”

    “太仆寺?死心吧,太仆寺早就哭穷了。”万历以为方从哲要向他的钱袋子太仆寺下手。

    “太仆寺油尽灯枯,臣不做打算。”

    “那向何人?”

    “商人!”

    “欲行李适(kuò)旧事?”

    “不,陛下,我大明国债大不相同,不但本国商人能买,番外商人亦可买,并且享有缴税便宜之权。”

    方从哲再上一个本子,把国债以及优惠条件进行解释。

    万历一直没有打断他,等着说完以后才提出几个问题。末了,方从哲见万历一直盯着自己,不免有些心虚。

    “方阁老,你知道,我方才想到了谁?”

    “敢问陛下……”

    “张先生!”

    “啊!?”这个称呼,吓得方从哲魂不附体,“惶恐,老臣惶恐。”他忙不迭的拜了下去。

    万历停顿片刻,开口道,“张太岳虽然欺瞒朕,但做起事来,也是用心。”说完,飘然去了,留着方从哲一人在殿内发呆。

    好端端的,为何提起张居正,他的名字现在还是满朝禁忌,但是,看现在的意思是,似乎,陛下想法有些改变……

    方从哲心里默默的记下这一条。

    李恩跟在万历后后边,半口大气不敢喘。蓦地,万历停下脚步,“阁老的折子上来,你批红就是,咱们的首辅,非要挤兑才有油水,当初山东闹灾如此,今日辽饷也是如此。”

    听完,李恩长出一口气,悠长的一甩拂尘,大明这一关,总算是能过去了。不然朝堂吵来吵去,红他批不是,不批也不是。现在,万岁爷总能睡个安稳觉。

    ……

    ……

    事实证明,大明的上层社会,哪怕是嗅觉最为灵敏的富商,也没有意识到国债背后的价值。即便是旨意写的清楚,他们也选择性忽略。

    这倒也不奇怪,李闯攻进国都、清兵下江南时,豪商巨富家中起获财富亿万,现在,宁可埋在地下长白毛,也不会去干虚无缥缈的事情。

    圣旨一出,满朝哗然。

    原本坚持内帑出钱的方阁老,绝口不提内库的事情,反倒是发行所谓的国债,国债是什么东西,明眼人看的清清楚楚。

    就是用高门大户的钱财来打仗,可是,那不是肉包子打狗的事情么?

    万历多年不增官员,内阁更是只有方从哲一人,票拟他自己说了算,李恩又利索的批红。

    但是么,具体执行依旧遇到困难。

    户部李汝华还好说,他几次上本要求加赋不许,只要能搞到钱,尽管感觉不合理,仍然支持方从哲。

    但是需要兵部配合的崔景荣就不干了,他认为这是乱命,坚决抵制!

    看着朝堂上李汝华和崔景荣二人一来一去引经据典的打嘴仗,兵部尚书赵焕小声问着刑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李鋕,“李大人,你为何不出声?”

    “赵大人何有此问,你不是也壁上观么?”

    “与我是真无关联,你可是有监察之命在身,如此旨意,难道不说点什么?”

    “旨意是有不妥,但是我认为阁老的办法可行。”

    看着李鋕一付老好人的模样,赵焕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还不是因为你是方阁老乡党,不然,以李大嘴的性子,能沉住气才怪!

    赵焕不知道的是,李鋕已经收到方从哲的书信,从国债发行当中,他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国债,若是运用得当,远比眼下的威力大!

    朝堂热闹,下边也是暗流涌动。

    八月的帝都,蝉鸣满园。

    前礼部尚书周嘉谟家中,此刻比蝉鸣更要热闹。

    王化贞此刻正在口沫横飞的说着,“方从哲如此干,是嫌自己在首辅位子上呆的太久么?”

    孙承宗叹口气,摇着扇子,“首辅如此,国家将何往?”

    “弹劾他方从哲便是,几年来,除却和稀泥、打击我东林人,还能做些什么?”房可壮义正言辞的道。

    “方从哲和王锡爵,两个鼠胆之辈,误我大明。”年纪最轻的钱谦益说。

    “急什么,等到他筹不到钱,我看怎么想朝廷交代,到时,看他如何。”刘一燝看着他们越来越激动,把汗巾重重的扔在桌上,表达着对年轻人的不满。

    看着几个人只顾着批判方首辅的政策,却没有提出任何解决方法,周嘉谟心里有些异样,东林的初衷,是这般样子么?

    “来人,上几碗酸梅汤,给几位驱驱暑气。”他没有直接泼冷水,但是看着几人越发不像话,只好换个方式去火气。

    管家端进来饮子后,禀道,“老爷,方才收到通报,湖州商会认购国债五十万两!”

    湖州商会?

    几个人愣了一下,片刻释然。湖州是浙党大本营,是方从哲的乡党,他们牵头,背后是谁的力量自然一目了然。

    “我看这些湖州商人纯粹是傻子,明知道不成还要买进,明知别人都不出手,必然是我们的方首辅许了不少利益在其中。”

    王化贞话音刚落,又有通传,天方商人认购五十万!

    “天方商人?他们买我大明国债做甚!肯定是方从哲从中要挟!”房可壮说。

    “天方商人一直在在福建活动,打不开北方港口贸易,此举换取北方港口落脚点,倒也不亏。”刘一燝沉思后言到。

    三百万当中已经有一百万认购,屋子里的人坐不住了,此次总共发行三百万两国债,如今才三日,已经认购少半。

    他们想着看浙党笑话的心思,看来又要落空。

    “为何会卖的如此之快,可有消息传来?”孙承宗问道。

    “坊间传闻,购买国债者,可凭船出海,经营海外营生,并且获得大明水师的保护。”官家回报。

    “什么?这是要全开海禁?老祖宗的规矩,说改就改?”身为御史的房可壮惊了。

    “不过,只有部分额度允许,并非随意经营。”

    “这……也是事急从权吧。”孙承宗知道贸易的好处,解释道。

    “那也不成,祖宗之法岂是说改就改?”房可壮站起来,“我欲上本劾之!”

    “好,我与你一起!”王化贞附和道。

    周嘉谟看着几人的变化,欲言又止,他总算知道,为何叶向高会辞去首辅回家去,莫说是朝堂,就是他们东林人,也是各执己见。

    湖州商会的厅内,此刻热闹非凡。

    与周嘉谟府上不同,此处是积极向上的热闹。

    李尽忠大张着嘴看着方书安口沫横飞的讲故事,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纨绔子?莫非真像传奇里写的那般,因为重病被狐仙或者田螺姑娘附了身?

007 体会不到其中妙处

    “方少爷,咱丑话说在前头,湖州商会和天方商人购买国债,那是一个是您的乡党,一个是想要在北边靠岸。这两个事,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咱们的船,真能让出海?”泉州商人问。

    “出海,你们平日里出海的还少了?别以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不知道你们整夜里像耗子一样搬腾,今日即是方阁老家人作保,你还怕个劳什子,就当是给你们泉州商人多个护身符,那不也是好极。不过,水师真能随船出海?”杭州商人关心的不一样。

    他们和泉州商人不同,苏杭出去的都是高价值货物,以前直接卖给天方商人便是,现在,多了一个选择,茶叶、丝绸、瓷器,都能有更好的价格。

    “噤声!此事岂能大声嚷嚷!”泉州商会会头向杭州会首做个噤声手势,示意他闭上嘴,怎么说,今日也有官面上的人在。

    “我方书安虽然名声不好,但是说的话何时有假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满京城,还有几个比你方少爷守信的?”

    这话说的没错,还真找不出了。

    毕竟说回家找钱争粉头就真去拿钱来找回场子的,没几个,而且还是骗他爹的钱。回去一顿收拾,这是什么样的诚信啊!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连亲爹都敢骗!

    跟这样的人做生意,那是一百个放心啊!

    一众商人们在心里默默的说服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此地想想,心里会好上很多……

    夜色初上,忙碌一天的方书安回到小院,青儿不知从而何处出来。

    “少爷,您回来了。饭菜有些冷了,我去热热。”

    看着还有些热乎气的饭食,他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等候,操起碗来便开始狼吞虎咽,一碗白饭没有几筷子,尽数下了五脏庙,末了,干了一大碗汤水才满意的咂咂嘴。

    等他吃完,青儿像是看稀罕似的看着方书安,纳闷不已。

    “怎得,是不是你家少爷又英俊了几分?没办法,祖上遗传的,羡慕不来。”

    听他又满口大话,青儿抿嘴一笑,“少爷,您又胡诌,刚才说您吃饭还想换个人一般,现在看来,呸,还是那个小不羞。”

    这么一说,方书安倒是稍微吃惊片刻,也是啊,角色变换太快,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看来,还是需要装傻充愣混淆一段时间。

    饭吃完了,月色朦胧,总归令人心里总生出点什么心思,尤其是青儿,在月光笼罩下,实在是太过出众。

    方书安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乃至于,有些地方要蠢蠢欲动。

    不争气的,搁以前,只怕早就挺括了,此刻,也就是他身体有些没完全恢复,竟然只有一丁点反应。

    “那个……青儿,将灯点的亮堂些,本少爷要读书!”

    青儿也察觉出来少爷的目光有些灼热,尤其是喜欢在某些部位游离,不过依旧没有贼胆,瞪他一眼还是会躲开。

    一边走着,青儿甚至扑哧一笑,不过,随即眉间又有些哀伤。

    安少爷变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混账,以后,说不得要飞黄腾达,想到这些,青儿莫名的一阵烦躁。

    “为何会想这些?”青儿小声的质问自己,然后麻利的去准备油灯,好不容易少爷要发奋刻苦,可不能耽误了他的心情。

    或许是穿越回来附身到弱鸡身上的奖励,方书安的记忆能力变得超强,看起东西来,效率比他当初高中时候还要强悍。

    再加上那些科考内容多少也有耳闻,读起来并不算费劲,主要是字差了些。

    方书安本尊疏于练习,前世梁小帅也是写硬笔,没怎么练过毛笔。

    最重要的是,他属于那种书写速度跟不上思想的,所以字写的飞快,就是不够帅气。

    “少爷,您握笔的姿势不对呀,要腕子发力,不是靠几根手指!”青儿实在是看不下去方书安堪比幼儿园学童的“书法”了,忍不住插嘴。

    “本少爷写不好只不过是缺乏练习,你别瞎掺和,说的比本少爷写的好一样。”

    “哼!人家可比您强多了!”青儿歪着嘴,不去理他。

    看着这幅模样,方书安来劲了,“来来来,嘴炮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来,少爷我不信,今天这写字的本事,还能让你个小……”说着,他扫到了一双明亮的大灯,改口道,“大……丫头给比下去?”

    青儿啐他一口,夺过笔来,自己写起。

    落笔的一刹那,某人就看出来差距,果不其然,青儿还真不是吹牛,写出的一笔小楷,颇有大家风范。

    “这……”看着整齐的一行字,方书安感觉到自己捡到宝贝了,能写一手好字的女子,原本就不错,还在他们家做丫鬟,更是充满神秘。以前的方书安真是猪油蒙心,竟然没有发现身边的宝玉。

    想要开口问问家事,略一思考,还是放弃。

    有主见,一手好字,还有想法。背后定然隐藏着什么,一点点抽丝剥茧就是。现在来问,只怕适得其反。

    作为心理年龄三十多的老男人,他已经不是好奇心满满的少年郎。

    “我觉得我还能救一下,主要是发力差点意思,青儿,要不,还是你先纠正下我的姿势,扶着我手练习如何?”

    青儿原本想拒绝,方书安那厮安得什么心,无需用脑都能想得明白,但是看在他那双充满诚意的目光上,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了。

    哎呀,小姑娘的体香,甚是好闻;小姑娘的柔荑,就是柔软。还没开始写,方书安就心猿意马。

    知道青儿狠狠的捏了捏他虎口,才意识到还有事情做。

    不过么,心里的小火苗并没有熄灭,反而更强烈些……

    ……

    国债发行得如火如荼。方书安也没有闲着。此刻,他正在和李尽忠一起忽悠朱由校。原本朱由校应该出阁读书,但是万历暧昧的态度,让人对朱由校若即若离。

    臣子们的一次次请求,也是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国本之争几十年,倒下了无数臣子,何况,还是隔着一代的王世子,更加不能引起万历的回复。

    方书安不一样,他知道这个小胖子一定会成为大明天子。趁现在还没有发达,来抱大腿最好不过了。

    即便是没有出阁读书,但是大臣们也有各自的办法。

    你不让人家读书,那么我找个人一起来玩总可以吧。

    于是乎,作为武将世家,李尽忠被安排和朱由校一起学习骑射。帝王之术要学,但是六礼怎么也少不了。

    其中还有方书安这么一个插科打诨类似伴读一样的存在。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后来的天启帝那么不务正业了,有李尽忠和方书安这等伙伴,能好得了么。

    此刻几个人刚刚经过一番折腾,累得气喘吁吁,朱由校看着蓝天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子,走,再骑一遭如何?”李尽忠依然在傻不愣登的忽悠着朱由校。

    胖子毕竟是胖子,对于运动来说,他们天然有着抵触情绪。

    “不了,实在是有些劳累,今日便到此吧。”方才还有些精神的朱由校,一听李尽忠的话,赶忙挥着双手,那样子看上去累的快要吐了。

    李尽忠也纳闷,骑马而已,累的是马儿,怎么世子和方书安,看上去仿佛被马骑一般,他们啊,真是体会不到其中的妙处。

    “依我看,世子是心中有事吧。”

008 科技强国朱由校

    方书安作为三十多的老狐狸,自然能看出来朱由校心中所想。

    “恨不能替皇爷爷分忧,若是有钱,我也去买他十万两国债。”

    朱由校是世子不假,但是手上资源有限,何况直到现在,继位情况还不明朗。仅仅靠着一点儿世子分俸禄,断然没有多余的钱买国债。

    说到这里,李尽忠更加犯难,挠了挠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

    对于打架骑射来说,或许他擅长,但是对于赚钱来说,打死他也想不到。

    “世子若是真有此种想法,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方书安眼放精光,看着他们。

    李尽忠自己没有办法,但是他也不忍心看着世子被方书安欺瞒。

    “我说方大少爷,你就别在这儿装大尾巴狼了,你方大少爷什么时候不是花钱的主,还能想出来挣钱的法子,但凡是有半分办法,也不会被老爹揍的好几次下不来床。”

    “滚滚滚,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有的是办法,以前不干是因为不屑。我堂堂首辅之家,还差我出来赚钱吗?”

    “说得比唱得好听,那你倒是拿出来说一说呀。”李尽忠不依不饶。

    “你还别激我,我还真就告诉你,这个法子说出来能保证大家赚到钱,还不落贪财的名声。”

    对于方书安的名声,朱由校本来是不抱什么好的看法。

    市面上传闻海了去,还从来没有一条说方书安赚钱的。

    看着他俩怀疑的眼神儿,方书安有点儿不淡定了。“不给你们亮点真本事,还真以为我是只病猫,即便是病猫,那也只是以前。”

    方书安开始讲述自己的主意:

    凡是人家,地面铺装是个不可或缺的步骤,要么是天然石料,要么就是经过各种混合制作的三合土。

    但是啊,石料有石料不好之处,三和土又有三合土的短处。

    在泰西之地,那些国家用的是一种叫做瓷砖的东西。

    简单的说,瓷砖就是用老祖宗烧制瓷器的方法,烧成一块块方形的或者长形的砖,铺在地面上。

    此种东西比石料的成本要低,比三合土好看又美观,花纹大方,造型万变,是个好东西。

    铺在地面上,亮闪闪的,那表面光可鉴人,富丽堂皇,没有人不爱。

    听着方书安把瓷砖吹得天花乱坠,跟大姑娘似的,李尽忠就有些动心。

    “我的方大爷,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莫说全部像你所说,哪怕有五成。我也跟你干!”

    “滚滚滚,说的本少爷好像多稀罕你那点儿钱似的。今天把这个法子说出来,就是因为看到世子遭难,愿意为陛下分忧,所以我才说出这种办法,你以为谁稀罕你呢?”

    “好了好了,二位先别争执,若是真如老方所言,那这个事还真能干。只不过本钱要几何?我此刻还真拿不出多少。”

    提到钱,李尽忠也有些为难了。虽然他也是家大业大,但是爷爷李成梁子女众多,而且他又出自李如梅一门,钱上面也并不富裕。

    “本钱没有多少,我们分成几股,到时候找几个人投钱,现在最重要的是场地的选择。

    若要烧制瓷砖,首先需要瓷土,其次需要匠人,还需要石炭、场地。我方家虽有些田产,但是并没有挨着山近的地方。若是尽忠和世子,您二位谁有离山脚比较近的地方,能有瓷土,那最好不过。”

    朱由校想了想,开口道。“前些年赏赐给我一些皇庄,有些是普通的田地,有些是靠近山区的林地。只是交通不甚方便,若是那些林地得用。我去请求父王拿去用,也不是不可。

    “若是士子真能得到使用权,那也不错,我等前去考察一番,看看是否能够作为砖场所用。”

    心里边的石头稍微落地,朱由校也开心起来。

    即便是还没有名分,但是作为帝国未来的继承人之一,他身边也没有少人围着转。

    但是身份的敏感性,他并不能和随随便便就和人交往。

    李尽忠不一样,作为李如梅的儿子,作为李家人,有资格可以成为他的伙伴。

    而方书安这等浪荡子,作为他的陪玩人员,也是没有人会说什么争议。

    若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年轻人,也许会有人弹劾,说他过于接近近臣。

    但是方书安是什么人,纯粹是个败家子儿加二百五样的人,别人只会当他是个玩物。

    从没有干过手艺活,方书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要和朱由校和李尽忠一起挑战,看谁先完成一百块砖坯。

    毫无疑问,还没有完全复原的他,没有任何优势,不可能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李尽忠是将门出身,练武不辍,方书安是想超过朱由校就行。

    少年心性,嘴炮总是需要的,做事情的时候挂些彩头,更有助于工作完成。

    “尽忠,干掉你我是没希望了,但是么,超过世子的话,问题不大。”方书安很有自信。

    李尽忠使劲的给他眨巴眼,意思很明白,好歹是世子啊,虽然你真的能赢,也要做些表面文章。

    官场的事情,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赢上官尤其还是未来皇位继承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方书安知道他意思,但是并不想,作为21世纪穿越者,尊卑没有那么分明,想当年,打篮球还曾帽的领导全无脾气,虽然后来一直拿不到好项目……

    “世子是什么人,哪里是你想的那么差劲,尽管使出你的力气,要是藏着掖着,世子才会不高兴!”

    方书安自己不打算放水,还把话挑明,直接把李尽忠的路子堵死。

    英明皇帝的养成计划,很重要,要让他对世界有更好的认识,而不是道听途说,上下欺瞒!

    可以说,方书安的计划没错,愿望也是极好的。

    但是么,凡事总有例外,他忘记一点,天启是历史上出名的木匠皇帝!

    刚开始不久,朱由校喜欢手工的一点便开始显现出来。全心投入之下,虽然熟练度不行,力气也差。但是经过适应后,做出的形状比李尽忠好的多,速度也比方书安快。

    见如此,方书安很是欣慰,史料中,把天启说成一个只知道沉迷木匠活的皇帝。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论起对科学技术和工匠技术的重视,恐怕无人能超过朱由校,也就是未来的天启皇帝。

    可以说在他面前推广科技强国的理念,是阻力最小的。

    越是喜欢接触新事物的领导,才能更加适应到来的大变局……

009 多去青楼学习切磋

    一边胡思乱想,手下的活计越发慢下来。直到二人返回来帮他,方书安才意识到,即将结束了。

    额……真的是……还妄想保二争一呢,看来三心二意果然影响效率。

    三人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的劳动成果,十分欣慰。难怪古往今来的王侯将相没事就喜欢搞校阅,排阵仗,看见自己成果时候的满足感,都是一样的。

    打扫完卫生以后看整洁的家里和在校场检验自己十万大军是一个心情,甚至刺激的部位都没有差别,只不过,可能后者更爽一些。

    按照规划,实验室总算是初具模型。剩下的则是实验和完成细节,方书安不想一个实验室只用来做瓷砖,不然他不会用二十亩地建一堆房子,设计当中,以后会有各种各样的实验在此展开。

    在大明盖房子的好处就是,没钱不要紧,有土就行,反正是要烧窑,索性连砖头一起烧。

    三个难兄难弟同样裤袋紧张。但是人手不缺,也就是方书安借着打熬筋骨的名义,拉着二人来制坯,不然,俩公子哥肯定不受这份罪。

    关于这一点,他可是有着多种打算。

    富贵人家子弟制坯,传说去或许不怎样,但是对他们关系的拉近可以说是无出其右,甚至比一起PIAO过娼还要铁。让朱由校体验下民间疾苦,加深对于科学的体会,潜移默化地影响。

    三人随从同样站在阳光下,王体乾作为伺候朱由校的太监,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很好体现着太监的职业操守。倒是青儿,到底是小姑娘,又是赤日炎炎,难免有些眩晕。最不像话的就是李尽忠的跟班,李小七,作为武将世家的随从,最先坚持不住。

    好在方书安他们还算利索,完成之后有说有笑走向阴凉。三人如蒙大赦,赶忙一起避在阴凉下,这时候,才见王体乾轻轻舒一口气。

    见他这副模样,方书安暗暗感慨,人啊,果然是性格决定命运。日后,他王大伴贵为司礼监掌印,却甘心匍匐在魏忠贤之下,也是性格使然。

    能够隐忍是好事,但是千年忍成缩头乌龟可就不好了。

    来日方长,不去想未来的王能忍,方书安看着青儿,“可还受得了?告诉你不要来。”

    青儿哪里知道,此刻少年体内早就换成一个精通撩妹技术的老司机,心中一阵感激,“奴不要紧,少爷勿念。”

    “那好,我说,你来写……”

    青儿……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一连串的物料报出,李小七接过单子便去找寻汇总。

    朱由校由衷的佩服,“看来,坊间传闻多有谬误,方兄是胸中有丘壑之人啊。”

    方书安客套的敷衍过去,他总不能吧自己后世在瓷砖厂做暑期实践的事情说出来吧。

    制瓷砖是一个辛苦活,李尽忠好歹还能出把子力气,辛苦了朱由校,浑身是汗的他也找不到什么能插手的地方。但他真是善于学习,看着方书安指点工匠,不过一遍,已经心中有数。

    ……

    看着眼前黑不溜秋的铁疙瘩,朱由校十分怀疑,就这么一个铁桶,再放进去一些圆石头,真能像方书安说的那样,把粘土、沙子、长石三种东西给磨成粉?

    要是那样,还要磨盘做什么?

    更不要说李尽忠,在他眼里,方书安不知道受谁蛊惑,花一笔钱弄这么一个铁疙瘩,纯粹是浪费钱财。

    不过,在工匠们踩动机括的声音停下来后,两人都心服口服。

    眼睁睁的看着小石子和沙子进去,出来的还真是粉末!

    朱由校捧着粉末看了又看,“这就是你说的球磨机?太过神奇!我原以为,没有碾盘不可能做出粉末,现在看来,是我见识少。”

    方书安随意的搂着朱由校的肩膀,“哈哈,这算啥,球磨机是机械里不能再简单的,将来有机会,我把那些听说过的东西都造出来,干起活来可是事半功倍。”

    李尽忠砸着嘴,“我说安大少爷啊,合着你过去混青楼,还真可没少学东西,看来以后,俺也要多去青楼,学习切磋。对了,那些红毛说的工具,真的比我大明还好用?”

    “少特么拿我当挡箭牌,你爱去青楼自己去。西番铳你没见过么,还有那西人的琉璃,老祖宗给咱大明确实留下不少好东西,但是么,西洋人近些年发展的也真快,别人长处拿来为我所用,不是什么坏事。”

    方书安看着二人点头,心里稍稍安慰,这些话要是和朝中那些大佬说,指不定给他一句什么话,天朝上国思想可是让某些腐孺抱残守缺,坐视工业化和大航海与华夏民族擦肩而过……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还没等他们看见成果,便有下人来报,方世鸿带着方家管家和李家管家到了。

    方世鸿大马金刀的往简易的厅堂一座,看都不看方书安和李进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朱由校,“世子万金之躯,不该和他们胡闹的。”

    只是,头上撸出来的白纱,让人忍俊不禁。

    朱由校讷讷的想要开口,还是咽回去了。大明士大夫们总体来说,并没有那么多跪舔之辈,尤其是朱常洛尚且不确定能否得到皇位,更不要说是隔辈的朱由校。

    这样的态度,对他来说才是常见的事情。所以感受到方书安和李进忠拿他当朋友的热情后,才会感觉异常亲切。

    李进忠作为晚辈,过去常常被方世鸿骂,现在站在那里,也是默不作声。

    看见三个小鬼不敢作声,方世鸿心下得意,继续道。

    “方书安,你当初在父亲面前口口声声说要去考功名,便让青儿跟着你读书,现在倒好,整日里跑到着田地里,能读的甚书?浑身上下和泥腿子一样,我方家脸面置于何处?弄这些劳什子东西,又费了多少银两?是不是又去骗你爹的血汗银子?”

    几个问题下来,李进忠大气都不敢喘,他很想争辩两句,但是好像方世鸿说的没有什么不对……

010 亲爹来了!

    朱由校也觉得方世鸿说的有道理,他们三个做的事情不大符合师傅们说的啊,但是呢,却很舒爽!

    再调皮的孩子,见到家长,也弱了三分。

    看见气势上压倒三人,方世鸿心里高兴。不知为何竟被禁足,尤其是不允许进青楼,对他来说,不喾于坐监牢,左右打听之下,似乎是被方书安摆了一道。

    那如何能行,趁着管家不注意,带着二管家溜了出来,顺便知会李国忠,喊上李府管家。

    至于世子,胆小之辈,搞定两个刺头就是。此刻,朱由校还不如方书安难对付。

    李国忠知道喊自己来的目的,有些话,不方便方世鸿说,但是他方便。

    “世子,您可要爱护好自己羽毛,身边尽是些长夜宫挂着招牌不予招待之人。若厮混在一起久了,传到殿下、陛下耳朵里,不好交代。”

    看着朱由校不说话,李国忠掉转目标对准方书安,“书安老弟,你我两家世代交好,有句话为兄提醒你,世子什么身份,你也清楚,将来终究是要继承大统,你这般胡作非为,只怕还是要吃苦头。”

    就用吃苦头来敷衍么?

    方书安有些无奈,不是他把别人想的智障,而是对方仍旧当自己是过去那个白痴。

    “大伯,国忠兄,我们真不是什么胡作非为。世子想为万岁爷分忧,赚些钱财购买国债,别无他意。”

    赚钱,一听到两个字,方世鸿眼里放光,但看见四周情况,马上变换表情。只有一堆土房子,成堆的砂石料,难道要把这些东西变成金子不成?

    “方书安,你是越来越有主意了不是,赚钱?一地土石,还能变成宝贝?

    父亲整日忧心国事,三弟对你不闻不问,也就是我,对上要为陛下负责,对内还要为你们操心,不能让我舒心些?”

    李国忠附和道,“满地砖石,还有些柴碳,莫不是效法古人炼诗为金?世宗皇帝嘉靖爷修道炼丹也没多少甚效果,两个黄口小儿,想和世宗皇帝比么,怎么着,还想弄出不死神丹?”

    看着黑烟滚滚的烟囱,李国忠直觉是在炼丹。

    “方大人,不能犹豫了,几位少爷年纪小不懂事,还望您下决断,要不然家里怪罪下来,你我都要挨骂。真要是能弄出什么东西,我吃了它!”

    “来啊,照看好世子和两位少爷,把这一片给我平了!省的有宵小之辈教坏少爷。”

    方世鸿带来的家丁都是他忠实狗腿,一声令下之后,各个气势汹汹的挽起袖子开干。

    方书安急了,还没有见到样品,就要拆台,他大伯真是一等一的浑人啊!

    “大伯,且慢,我们现在口说无凭,您给我们三天,不,两天时间,到时拿着样品一看便知。”

    李国忠适时在耳边嘀咕,“缓兵之计,莫要当真。”

    想到前几日捣乱的情况,方世鸿脑壳还隐隐作痛,新仇旧恨一起来,心一横,“莫听他鬼话,给我推!”

    轰隆!

    眼看着刚砌好的房子推到一座,三人却无能为力。

    他们被几个家丁牢牢钳制着,无法动弹。

    方书安正要挣开眼前力大著称的老家丁,蓦地传来一声喊。

    “出啦,砖出窑啦!”

    那声音,穿破云霄,满是欢喜,工匠捧着一块瓷砖,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少爷,出来了,您看看,光彩照人,煞是好看……”

    见状,方书安迅速挣脱,抱住瓷砖细细看着。

    只见透明的釉料之下,是黄白相间的条纹,日头之下,耀眼夺目,流光溢彩。比的上官窑烧出的瓷器,这等宝贝做成器件,平日里都是贡品,现在他们手上烧出来,能不令人称奇。

    不光是方书安和李尽忠,就连李国忠和方世鸿都被这漂亮的薄砖迷住了,他们的眼光不差,自然知道,这可是能买上高价的好东西。

    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的忌惮,也都起了毁掉的心思,我得不到的东西,绝不能让别人掌握!

    “这下,您信了吧。”方书安抱着瓷砖,满脸兴奋的说。

    李国忠不置可否,“谁知道你们从何处弄来的东西,冒充自己所做,妖言惑众、欺骗世子,砸了,免得更多人被骗!”

    方世鸿当然心领神会,东西不管真假,眼下必须是假的,不然流出去,对他可没有好处。

    “砸,砸了!”

    李尽忠呆了,这是什么行为!

    朱由校还沉浸在对方书安的崇拜当中,却被这一波操作弄懵了。

    方书安眼看着东西被抢走,心在滴血。

    内斗啊!内斗!古往今来,能作死华夏人的,只能是华夏人自己啊!

    啪嚓一声!

    瓷砖摔得粉碎,方书安的心也随着一起碎了。

    怎么做点实际的事情,就那么难!难怪不管大臣和皇帝,都喜欢猫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装死。

    不干事情,就不会招来非议,语气费尽心思挨骂,还不如平安喜乐一声,管它身后洪水滔天。

    他颓然跪在地上,家丁便放松了拉扯,于是跪着一点点挪到了碎瓷砖跟前,丝毫不顾膝盖已经被划出的鲜血。

    “书安,不要这样!”李尽忠眼中含泪的扑到身旁,四周,家丁们正在兴奋的推到第三栋房子。工匠们只敢瑟缩的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住手!”

    一个声音传来,像是黑暗中照来的一道光,直接冲击在方书安心头。

    父亲,父亲来了!

    方世清带着大管家和另一队家丁来到跟前,看见还有家丁在动手,大管家一脚将那人踢到在地。

    “三爷的话都没听见么!”

    若是老大和老三斗法,家丁们自然站在老大一边,但是有大管家在,那就不一样了。可以说,在方家,最后权威的是老太爷,第二就是大管家了。

    说起来,大管家当年跟着上代方家家主出生入死,在锦衣卫北镇府司功勋彪炳,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以及方从哲成为主心骨,便随上代家主退了下来,在方家专心安居。

    几十年锦衣卫生涯,见过无数大小阵仗,莫说是家丁,就是方世鸿在他面前也有些忌惮。

011 能摇的床

    方世鸿在外人面前并不想落下面子,但是他又不好对大管家发作,只是阴沉着脸道,“老三,几个意思?”

    方世清和大管家交换个眼神,便走到大哥跟前,小声说了几句。

    后者面色微变,看李国忠一眼,挥挥手,“走!”

    家丁们一见如此,赶紧脚底抹油溜的干净,没有老大做主,要是被混世魔王方书安惦记上,落不得好。

    朱由校和李尽忠很是纳闷,不知其中发生何事,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大伯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

    当然,他们的成果终于保住。

    李国忠眼见苗头不对,也和管家准备溜之乎也,不过被方世清拦住。“李国忠,往日你和大哥做那些事情,说到底不过是纨绔子弟的寻常事情。但今日之事,还不算完。你李家世代忠良,到时候知晓你所作所为,哼……”

    听完这话,李国忠脸色一白,脚下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管家扶了一把。

    “少爷,您……”

    “少什么爷,扶着我走,快走!”

    随着李国忠一行人走的彻底,方才离开的方世鸿去而复返。

    “大哥,李国忠的反应,您看清楚了吧。”

    “哼!”方世鸿冷哼一声,“我哪里知道你们说些什么。”

    “大哥,眼下虽没有确凿证据,但已经调查七七八八,早晚有一天,让您相信。”方世清态度依旧不曾有变化,冷冰冰地礼貌。

    “谁让你来的?”

    “父亲听闻您出门,便让五叔与我一同前来,让我们好生照顾您。”

    “说的好听,照顾我?老三,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要你看的?”

    “大哥,父亲所命,我也不好说,但是……”方世清说着,向四周看看,剩余的几个家仆知趣的远远散开。

    “有一事父亲让我告知,书安在外遇袭,绝非偶然,有证据显示,那日的目标,原本是您!”

    “什么,不可能!”方世鸿慌了,以前的尔虞我诈,说到底不过是给对方使个绊子而已,何至于斯?

    “少拿你儿子的荒唐事往我身上推!他什么行为,你心里不清楚?”

    方世清不急反笑,“您恐怕还不知晓吧,国债的事情,正是书安拿的主意。至于您背后捅刀子的人,恰好,有李国忠的一份。而且,极有可能是辽东那边授意!”

    “啊???”

    方世鸿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大哥!小心!”

    方世清武艺扎实,一个跳步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大哥。

    “三……三弟,扶……扶为兄回府休息……”方世鸿终究是怕了。

    看见兄弟两人的状态,大管家方五暗暗摇头,老太爷和老夫人,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年轻家道未兴时,对老大过于溺爱。

    眼下这般局面,也是多年放任的结果。

    目的达到,他便和方世鸿一起回府,走的时候不忘给年轻人一个鼓励的眼神。

    送走瘟神,三人总算长出一口气。

    见他们模样,方世清两撇胡子微微上翘,使得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缕笑容,“原本我也以为你们胡闹,现在看来,多半是有些想法。不过,事不成便回家好生进学,自己说过的话,莫要忘记。”

    说完,给朱由校施一礼,留下些人手帮忙后,便离开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去追查。

    ……

    ……

    没有人捣乱,瓷砖进展神速,第一炉出现的碎裂以及翘曲问题得到纠正,越发的漂亮。

    生产瓷砖,到底是体力活,没有机械的年代,人工费劲不少。不过,好在还有水车这样的助力工具,最费劲的磨料能够解放人力。

    球磨机和水力合用,粉碎的事情得到解决。过筛其实并不难,但是用人力不好,虽然现在对职业病防护没有概念,但是方书安不想匠人们早早得尘肺。

    好在用畜力或者人力作为动力,按照后世实验室摇床的理念,在架子加上摇杆,能够让筛子往复运动即可,料接满后,车拉到下一环节就是。

    难的是压制,缺少水压机和油压机,只能靠靠螺旋加压。没有高精度的金属丝杠,仅仅靠粗糙的木制丝杠,压制的效率和效果要差上不少。

    但总比没有强,把加压用横杠做的更粗,多个人上劲,也堪堪合用。

    好在随后的烧制温度和打磨切割不是什么难题,瓷砖烧制温度在1100-1200℃,并没有超过此时烧制瓷器的温度。也不需要对窑的耐火砖以及燃料进行多少改进。

    切割打磨工序所需设备,将传统脚踏工具进行水力改进即可。

    成品依照方书安的要求还差一段距离,但是已经让李尽忠和朱由校炫目。

    “这……,怕是三大殿的金砖都没这般夺目吧?”朱由校看着亮晶晶的瓷砖,感叹着。

    “莫说是铺在脚下,你就是说放在炕上睡,在桌子上当餐盘,俺都信!”李尽忠也是抱着不撒手。

    金砖是用在皇宫三大殿的地砖,工艺复杂,价格昂贵,一直由苏州御窑督造,据传单块作价一金砖。

    而他们烧制出来的瓷砖,即便是算上场地建设费,工人福利费,甚至是各种能有的福利都算进去之后,再翻四倍,价格也没有一两银。

    比起钟鸣鼎食之家用的石质地砖和优质木地板要便宜得多。

    方书安看着成品,实在不清楚自己烧出来的砖算是抛光砖还是抛釉砖,要说光洁度吧,也就是抛光砖的水平;要说耐磨度吧,受制于工艺的原因,也就是抛釉砖的水平,估计也就和微晶石砖的耐磨性好点。

    当然,外观上比微晶石砖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方书安清楚记得,他那铺设微晶石砖的房间,早晨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尽忠不过是饮口茶的功夫,就见朱由校一脸崇拜,双手撑着下巴在聆听,方书安在口沫横飞的说着。

    “你说的那个微晶石?真那般神奇?”

    “那是自然,骗你作甚,也就是我当时没有好好听他们说,要不然烧出来,一看便知,保准那些土财主们巴巴的往外掏银子。”

    “若是能赚富户的银子,那是再好不过……”

    方书安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论,早早的给朱由校播下种子,也是以后助他实现梦想的开始。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栽在一个不曾预料到的问题上。

012 罗马砂浆

    粘砖材料陷入困境,没有混凝土,没有粘胶的时代,靠黄泥粘,明显不可。

    朱由校现在是方书安的头号迷弟兼粉丝,活跃的像个假世子。没办法,他们做的事情,实在是有趣至极!

    “砖用粘合配方实验,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号,准备开始,时间八月二十五卯时,份量,沙三、石灰三、碎石三、黄胶泥半、鳔胶半……”

    朱由校拿着称一样样的称,跟班王体乾在背后拿着册子记着,李尽忠则在挥汗如雨的搅拌着泥浆。

    “世子,总感觉咱二人被某个奸人利用了,你说咱们在此辛辛苦苦的和泥、铺砖,末了还要再撬开。那个奸人整日就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是拿咱们当牲……啊苦力使唤呢啊。”

    说自己是牲口可以,但是不能说世子,李尽忠话说一半生生的改口。

    “嘴上说可以,手上莫停。”

    朱由校已经从死胖子变成一个灵活的胖子,“你若是有书安的脑子,去弄清楚什么是正交实验法,或者做一个更好用的方法,去设计方案,我与书安两人干活便是。”

    世子一说,李尽忠脑袋便耷拉下来,“算了,我还是在后边跟着你和泥吧,此事省心,也不知这厮从哪淘来的方子,砖都能烧出来,怎么就把粘砖的方子漏了?”

    “书安定然认为粘砖的东西简单,谁曾想,却比砖更难造。”

    两人边说边干,不料方书安那里突然闹出了不小动静,只见他不知为何,突然把桌子上的东西打翻在地,和自己较劲。

    “这玩意别费劲了,强度不够。”

    二人见他如此,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方书安继续道,“我还有个法子,准备再起个炉子,咱们烧水泥吧。”他手里揉着刚画好的纸。“没有那玩意根本不行。”

    “水泥?水和泥混到一起?”李尽忠傻不拉唧的问着,“为何要炉子烧?那直接弄土不久是,还要脱裤子放|屁么,玩的什么花样。”

    “跟你说不清楚,干活就是。”方书安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赶着李尽忠,招呼着朱由校,“世子,走,咱们去弄个烧水泥用的炉子。”

    这俩货当然不会明白,瓷砖只是用来赚钱的商品,社会价值一般,也就是用来赚富户钱的工具。

    水泥不一样,现在的工业基础,搞砖用胶不可能,没有合成化学,没有廉价的胶黏剂来源。

    此刻的大明,已经有石灰以及掺杂糯米汁和羊桃藤汁等有机物的凝胶粘合剂。

    但是他们的制作成本实在是高,没有办法大规模用在基础建设上,若是将工业化的廉价水泥带来,筑起一个个水泥墩子,也能怼死辽东那些蛮子。

    符合粘砖剂生产不出来的情况下,方书安只好放出来水泥这个科技树,为将来计。

    大明已经有石灰的生产工艺,《天工开物》当中就有记录,现有的条件,制造能达到后世标准的硅酸盐水泥并不容易。若是生产出“罗马砂浆”或者“火山灰水泥”问题不大,即便是没有火山灰,用磨细的碎砖也可。

    石灰来源倒也算丰富,京城在太行山脚下,整个太行山系遍布碳酸钙为主要成分的石灰石,并且有相关的石灰产业,只要扩大生产规模即可。

    煤炭资源周边就有,后世京郊便有五大煤矿,总体来说没有多少难度。

    烧制效果好于罗马砂浆的土法水泥,也不是问题,毕竟在共和国某个年代,每个县里都有一个小水泥厂,都是烂大街的技术。

    或许满足不了高标准高抗震高层建筑的要求,但是在大明作为建筑材料,不管是粘砖或者砌墙浇筑,绰绰有余。

    当然,困扰的问题依旧存在,没有机械化的生产流水线,不管是烧制砖块,还是砖头粉碎,原料粉碎,都需要人工。即便是能引进水力加工,效率依旧低。

    好在,他们开始只需要粘砖所用的水泥,产能也足够,将来若是用作大规模的建筑材料,产量差得太多。

    在纸上写写画画,方书安感慨!

    还是需要机械化设备啊,哪怕是原始的纽可门蒸汽机都行!

    ……

    ……

    生产线快马加鞭的建设,实验也没有放下,方书安和朱由校两头跑,一边监督生产线的进度,一边做着水泥的实验。

    他们太需要具有一些专业水平的技术人员了!此时,应该称为工匠。

    工部的官员,他们谁也请不动,哪怕是朱由校以世子的身份。原因无它,万历多年没有招新,工部现有的人手都不够,哪里还有人和他们胡闹。

    但是找几个大匠还是能做到的,消息传递出去几天后,家里安排来了一拨人。窑工、泥瓦匠、瓷工,数人唯唯诺诺的弓腰站着,眼神里都是麻木。

    没办法,大明籍贯是限定的,匠人的后代只能是匠人,在底层呆的久了,怎么会有精气神。

    方书安感叹一声,这些匠人世家,放在后世,即便不是工程师,也是施工现场说一不二的老师傅,平日里都是鼻孔朝天,包工头都要点头递烟的那种。

    但是,开始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站着都都是干活的苦哈哈,真正说话算数的,是所谓的大师傅。

    只不过么,大师傅平日里都是眼高于顶的主,若是修养好些的,多半只是自负,若是修养差的,那真是一言难尽。

    连东家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能给他们三个年轻人好脸色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招鲜,吃遍天。此时的手艺都是师徒相传,很多老技艺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外人莫说是精通,就是一个细节都能让人用上半辈子去琢磨。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正是此理。

    话题一但进入他们擅长的行业,大师傅身上说一不二的架势就扑散开来。

    “俺们铺金砖时,可不用这劳什子水泥,都是筛选一遍又一遍细沙做填缝,让俺说,你们这瓷砖是好看,但是这灰不拉几的水泥,可不是啥好东西。”泥瓦匠路老汉发表者自己的观点。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话就是大明铺砖的权威,能扑三大殿金砖的,只有那么几个宝贝。

    “三位少爷,瓷砖看上去是好东西,乍一看比俺们青白瓷不差,但是仔细看么,粗糙了不少,花纹也没有灵性,枯燥了无生气。还是上不得台面!”

    瓷工邢老汉也阐述自己的意见。

    窑工最为直接,“你们的窑俺没见过,让俺说,谁要是敢这样造窑,是要挖坑埋了的,就是浪费东家钱财!”

    三个人快人快语,说的痛快,搞的李尽忠和朱由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可不是么,怎么就相信方书安这个半吊子货了,青楼听来的话,也能当真?

    还是太傻!

    竟然信了他!

013 吓得他坐到地上

    先来个下马威,方书安能够理解。

    因为三个人刚开始惊讶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的内心。现在装出这副模样,不过是因为脸面和虚荣心作祟。

    没有人希望一个新东西进入自己的领域,并且以一种看不懂的形式,每一次技术更新,就意味着旧秩序的打破,也意味着旧人的失宠。

    很显然,三个大师傅并没开拓进取的精神,也没有推动科技进步的觉悟。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守着自己的技术,最好祖祖辈辈传下去。

    “金砖用细沙铺垫,那么请问,若是踩的时间长,松动了呢?沙石并非硬质,常年踩踏之下,难免游离,最后必然厚薄不均,踩起来自然高低不平。三大殿常年没有几个人踩,自然不在意。若是门厅过道,日日人来人往,如何解决?”

    方书安后退不得,这些人比起嘴硬的读书人,相对容易对付。

    “那……那总比你这硬……嗯?”路老汉说到一半,眼睛一亮,“你又能如何保证所说的水……泥,最后是硬质的呢?小老儿不信!”

    不信?那好办,一会试试便知。

    方书安把冒头转向另一人,“清白瓷器杯盘茶盏作为日常用具,乃是贵人们桌上的雅物,自然要精益求精。我这瓷砖归根到底是铺在脚下的物品,乃是作为装饰之用。你说的那些灵气肆意的佳品,多是官窑或者精品民窑所出,一件少说也要几十两银,我这瓷砖,一块至多一两银,如何相比?”

    把能当做艺术品的精品瓷器和铺在脚下的消耗品做对比,也亏这个瓷工也说的出口!

    看他支支吾吾没有了词,方书安转向最后一位。“水泥可曾听过?”

    “老汉闻所未闻!”窑工抱着双臂,脸斜看天空,根本没有睁眼看方书安的意思。

    也是,作为京城行业里最好的窑工之一,他的窑厂,能比别人烧出一半废品,一年省下的费用不知凡几。

    “那瓷砖可曾烧过?”

    “华而不实,老夫不屑!”老汉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理走到他对面的方书安。

    “好了,既然你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哪里来的勇气说是靡费钱财?莫非西洋的西番铳、自鸣钟,也是胡说八道的东西?”

    “这……任你牙尖嘴利,老头我不信!”

    老头似乎知道自己嘴笨,吵不过他,索性眼睛一闭,不再搭理。

    方书安自嘲的笑笑,愚昧啊愚昧,尽管华夏匠人手艺超群,领先世界几千年,但是最终还在淹没在天朝上国的盲目自信里。

    好在,工艺上的东西,没有什么好辩论的,也不需要牵扯什么大道理,拿出成品是最有效的办法。

    几个匠人都难以说服,以后技术改革道阻且长啊!

    第一天,大师傅们依旧是在抱着胳膊看热闹,眼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第二日的时候,眼神已经变了,因为方书安并没有打算向他们隐瞒所有东西。至少大部分是随意看随意学习,当然,几个关键点竟然也不避着。单就这一点来说,已经超过所有匠人。

    只不过,看了一天之后,终于知道为什么不避着他们,因为有些东西,即便是眼里看见,脑子也学不会……

    这就是科学和传统技艺的区别,有些东西,仅仅看表面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第三日,大师傅们已经吃惊到嘴巴能塞进去拳头了,谁能想到,看似不起眼的土、碎砖、白灰,放在一起烧灼研磨之后,再混上水,干燥后就成结实的石头?

    那结实程度,要比三合土强上太多,也比糯米汁和蒸以后土筑造的墙要结实。

    “三位,看看我们这瓷砖、水泥、石灰窑怎样?”李尽忠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大师傅。

    “这……”路老汉看着另外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眼里也都是惊讶。

    邢老头一腚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说着,扭头看看身后的匠人们,“你们定要跟着几个东家好生习练,将来不敢说大富大贵,至少比跟着俺好多了。”说完,拱一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邢大师,这是何意?”李尽忠抱着他那结实的胳膊,含笑挡住去路说到。

    “尽忠少爷,您就别拿老汉取笑了,您这两种东西,瓷砖能有多赚钱,您肯定比俺心里有数,数钱都能数道手抽筋。更不要说水泥,俺老头眼拙,但是也知道,按照现在的本钱,造出来就能卖出去多少,不说做别用,就是拿去筑长城,到手的银钱拉都拉不过来。技术都是现成的,俺们可没有脸坐享其成。”

    另一个原本言辞最为激烈的老汉,现在根本不好意思开头,他是把东西说的一无是处的那个,现在老脸可是骚的通红,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朱由校到底是年轻人,此刻看着他们吃瘪,心里一个高兴,他都崇拜的方书安方师傅,怎么能任由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头子糟践!

    现在好了,终于认识到他的价值所在。走到李尽忠跟前,拍拍后者肩膀,俩人眼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李尽忠也是由衷的高兴,让几个老头子鄙视了几天,和过去被人看扁更要难受,毕竟过去胡闹多一些,这次是他们认真的在做一些事情。现在好了,看着对手认怂,心里比吃炫迈还爽!

    他也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何意,但是整日里听方书安说,想必是十分有意思的东西吧。

    正当及李尽忠欲说些什么时,方书安开口了。

    “三位大可不必,水泥和瓷砖是好东西,你们能看出来,别人也一样,如您所说,将来必定是赚大钱的买卖。但是啊……”

    他把话顿一顿,看见三人期待的表情,满意的继续说下去。

    “我们终究是不能整日里泡在窑厂做这些,还是需要靠得住之人。三位都是行里多年的老供奉,知根知底,交给你们,我们也能放手施为。”

    “什么?”邢老汉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此大的买卖,这就交到他们手上?

    方书安当然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关于月钱,各位放心,比从前多上一倍,但是我们也有要求。”

    “什么要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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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明介绍:
横明(hèng)
这是一个大忽悠的故事。
梁小帅,化学民工,实验爆炸回到明朝,成为首辅之孙。
在他的忽悠之下,周边都被忽悠瘸了,大明实现泰(昌)天(启)中兴,一扫百年积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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