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泯灭
其实说起来,事情到此便大约可以称得上是结束了。
当王硕的身影从“诡屋”的大门之中走出来的时候,只要还活着的人,自当无一例外得到了信笺的任务完成的通知。
当然,真正算起的话,还活着的人也就剩下了陈立山、王硕、以及伤势过重的余启明罢了。
不过,倒是还有些事情值得说道说道。
陈立山当初的那一枪虽然算不得是意外走火,但也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陈茴的身上,陈茴的死亡是必然,说来可笑,但也的确如此。
至于孙龙,他自然早就已经死了,那会的“回光返照”看来应该就是被鬼魂控制了身躯而已。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何老四的表现与陈茴以及孙龙看起来都不尽相同,余启明甚至都分不清他到底只是被鬼魂控制了躯体,还是说是他本来就和鬼魂达成了某种协议。
就连最后,他也不过是看出了何老四没有受到祭祀力量的影响才判断出他还是个活人。
至于何老四的身上最后发生了什么,这一点余启明也不知道了。
王硕从诡屋内出来让余启明松了口气,可也就是这一下子放松的心情,让余启明因失血过多导致眩晕感快速的涌上了大脑。
而陈立山也自当在何老四当初的攻击下昏迷了。
也就是说,余启明根本无从得知诡屋的惩罚手段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出现的。
或许王硕还有这个机会,只是该巧不巧地王硕被何老四的那一下重新撞回到了“诡屋”之中,等到他出来之后,见到的也只有昏迷的二人。
而且,以王硕这个新人住户对诡屋的理解,让他找到莫名消失的何老四,或者是想通其中的缘由根本就是在难为他。
索性看着任务已经完成,余启明与陈立山又受了重伤,他也就很快将二人送到了医院里。
倒是还有一件事令人哭笑不得,余启明本断开的手掌居然在“诡屋”恢复了正常之后莫名其妙地就从那扇黑色的大门里掉了出来,王硕自当是为了给余启明治疗将其一同送到了医院之中。
这么重的伤情自然在医院里又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要不是诡屋的力量影响,再加上王硕本身和警局有些关系,指不定这事又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任务也算是安全度过去了。
等到余启明再度苏醒的时候,已是任务的三天之后。
可是,才刚刚苏醒,余启明就经历了一幕比任务还要“残酷”的场面。
他万万都没想到,照顾他的人不光是一个林佳艺,居然连沈黎这几天也天天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相比之下,反而是那个害得余启明变成这副德行的王硕这几天几乎从来没有来过医院。
照理来说,林佳艺来照顾余启明还算得上是情理之中,可是谁能想到沈黎也这么上心啊。
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好?别闹了,余启明至今都还记得沈黎平日里包括第一次跟他见面时对他的白眼。
偏偏,不管余启明怎么询问,沈黎到头来都只有一句话——来看
看你死了没有。
你说这种答案让余启明该怎么回答。
无奈之下,到后来,余启明也就不再问了,他倒是还记得沈黎刚刚参加完那个什么神秘的晋升任务,只是当他向沈黎问起之时,得到的也是和第一个问题类似的答案。
余启明简直无奈至极,可这还不算完,别忘了这几天林佳艺可是对余启明寸步未离。
每次到了这种场景,林佳艺总是会投来让余启明头大的目光,而且,林佳艺偏偏还一句话都不说,那种感觉就有如让余启明浑身瘙痒,想抓又抓不到准确的地方,憋得万分难受。
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提前出院,但终究还是被林佳艺以他伤势过重还需要留院观察为借口给推了回去。
这就这样,这种折磨的日子余启明是几乎熬了半个多月才算是过去。
而过去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的确可以出院了。
也别说,虽然知晓诡屋的力量神奇,却让余启明没有想到居然会到这种程度。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换做是普通人,别说是一只手完全掉了,就算只是骨折没有个三五个月都别想恢复。
可只是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他断掉的手掌就与原本的手腕生长在了一起。
虽然还不过是有了愈合之势,但也令人惊奇于其恢复速度。
说真的,余启明都差点因为这事引得全国的医学专家探讨。
他之所以提前出院一方面是考虑到诡屋的内部可以为他的伤势更快的恢复,另一方面就是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也是无奈之举。
而回到了诡屋之后,他的生活就简单得多了。
平日里的起居有林佳艺过来帮忙,虽然伤口的恢复过程实在让人不太好受,不过如今的余启明也的确担得起痛并快乐着这么个形容。
只是,开心的日子毕竟是有限的,尤其是住在诡屋这样一个地方。
当日在塔河小区里发生的一幕幕至今还回荡在余启明的脑海之中,其实仔细回想一下,如今他也还是有很多的疑问未曾得到解答。
那个祭祀指的到底是什么,它是有什么目的么?
还有,那个饭店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当时余启明在饭店里面的时候,他可看得清楚有很多的厉鬼像是在保护他。
是因为那些厉鬼都和陈立山的妻子相识?
余启明倒是希望如此,可是,凭什么啊?余启明自问自己可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而且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和陈立山的关系的话,那些鬼魂也不应该如此那般的程度。
想来想去,余启明也只能将其归于任务之中还有某些他没有了解到的地方。
比如,那个下水道,以及为什么到最后他们看到的是诡屋。
日子一天天地过,或许是由于伤势的问题,余启明这段时间再没有接到过诡屋的任务。
他的伤情也一天天好转,只是,越是恢复,余启明的心情也就越是不安。
王硕是在他回到诡屋的一个星期之后才搬进来的,据王硕所说,他这段日子是去处理自己
的私事去了,而且搬家也是个挺麻烦的过程。
余启明笑而不语,他家是皇宫么?搬个家得用三四个星期?
不过,他索性也懒得去管王硕到底做什么了,他只是在完成与纪学文的约定而已。
不过就在搬进来的当天,王硕就和余启明说了那天自己在那个警局里的所见所闻。
其实,他之所以从“诡屋”出来也并非是因为什么特殊的经历,仅仅是在他接到那通电话之后,便找到了离开那条没有尽头的街道的出口。
出口之处,正是诡屋将两个地方连接在了一起。
王硕也自当将他看到的那个纸条交给了余启明,但也说实话,余启明或许猜到了书写那段话的人是纪学文,却也无法理解纪学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将那里的环境告诉给余启明,还是给他的报酬?
这报酬很特殊么?
想不通,余启明也就只能将这件事深埋于心底。
当然,余启明也还想着陈立山。
只是令他惊讶的是,陈立山已经很久没有在诡屋里出现过了。
他倒没有失踪,根据林佳艺的说法,在陈立山苏醒之后,他就从诡屋里搬了出去。
所有人包括余启明起初都以为陈立山是要离开诡屋,却让人没想到,陈立山的房间虽是一直空着,却从来没有其他人再住进去。
而当再有人见到陈立山的时候,却是在塔河小区里。
不管怎么说,陈立山的身份毕竟关乎于纪学文,一时间谣言四起,不少人都调查了陈立山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林佳艺也没有例外。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陈立山在搬离诡屋之后,便直接住到了塔河小区之中。
正在于当初的那个位置。
诡屋中的住户自当是众说纷纭,但余启明却早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他不禁唏嘘,陈立山始终在寻找自己的妻子,如今做的也不过是和曾经相同的举动罢了。
可是,或许曾经的陈立山还能心存希望,但现在他还能得到答案么?
何老四恶狠狠的话语还停留在余启明的耳边,甚至在余启明的眼前,他都仿佛能够看到那人那晚魂飞魄散的场景。
只是到最后余启明也没有说什么,人要活下去总是需要有些期许的,连他余启明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但又何曾放弃过希望与寻觅的步伐。
他没再说什么,孤独是一剂良药,对陈立山是这样,对余启明亦然。
只是,如果有人知晓了余启明的这般想法的话,或许会嘲笑余启明的天真。
余启明只是他自己,并不是任何人,他或许一辈子也了解不到陈立山此刻的感受。
当然,当余启明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二月十三,正月初一的这一天,从许言的口中余启明得知了一条消息。
昨晚,陈立山自杀了,就在他花费了所有的积蓄买来的那间塔河小区破旧的小屋里。
第329章 暗潮
现实有如狠狠地打了余启明一记耳光,但不管余启明的想法如何,终究,关于塔河小区的所有事情还是因为陈立山的死亡戛然而止。
而事实证明,许言也并没有说假话,其实他也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在消息传来的时候,陈立山原本的那间屋子就空出来了。
屋门自行打开,任谁都知道,那是屋子原本的主人离开的证明。
不过诡屋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之地,至少在陈立山死亡后一个星期,他的屋子里的物品都没有被清空重置。
那是诡屋给予的其他人为死者打理身后事的时间。
只是相比于曾经的纪老,陈立山的死亡也并没有在诡屋之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甚至连告诉了余启明这条消息的许言都在那天之后很少再露面。
当然,对于这一点,余启明已经没有什么意外的了,他见过的死亡太多,在诡屋这样一个地方,连自身的生命都不知该如何确保,就更加没有人会在意其他人的死亡是否隐藏着其他秘密了。
到最后,连陈立山的身后事都是余启明与林佳艺帮忙操办的。
只是让余启明意外的是,陈立山的遗物比他想象的还要少。
屋子里原本属于他的妻子的东西早就被收拾的干净了,剩下的也无非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生活用品。
就像是陈立山本身就是个太过简单的人一般,平凡且纯粹。
纯粹地甚至让余启明都没有找到陈立山留下多少财产。
而他花费了所有积蓄买下的那间塔河小区的房子,充其量也不过值个几万块罢了。
而那间房子,自当要留给陈立山的家人。
是的,没错,陈立山还是有家人的,或者说是亲属更为准确。
从陈立山遗留的手机之中,余启明找到了一些特别的号码,而王硕也帮忙调查了一下陈立山生前的社会关系,于是,那些人也就在葬礼的当天从乡下赶了过来。
他们之中既有陈立山的亲属,同样的,也有陈立山妻子的亲属。
也是那时候,余启明才简单地知晓了一些关于陈立山进入诡屋之前的事。
二者本是同村,来到福东市为的不过是赚钱过上一些更为富足的生活罢了。
只是后来......
算了,也不必多说了,那些其他的细节,就连余启明也没有过多询问,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经历,见得多了,既然无关于自身,那问再多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陈立山的葬礼办的也相对简单,没有多少的狗血剧情,也没有让人揪心的恩怨纠葛,守灵、祭奠、哭丧、火化,一切都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
甚至都平常地让人心生冷漠。
倒是还有那么件事让余启明不知该如何形容,陈立山的葬礼是在大年初三,地点自当就在余启明当初去过的岚山火葬场。
他理所当然地没有见到当初的那个中山装的男人,不过他注意的也并不是这件事。
就是这大过年的时候,火葬场的气氛也不减平时。
一上午
的忙碌,余启明在这小小的岚山火葬场见到了不下几百人,有的人哭的撕心裂肺,有的人冷眼旁观,当然,也有的在帮忙忙里忙外。
但终究还是有不少人受到了节日气氛的影响。
毕竟是在过年期间,那些普通人不像是余启明等见惯了生死,总归有人不想要在这喜庆的节日里经历这糟心的事。
但是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前来这讳莫如深之地。
于是,便也有人忍不住地在一旁冷嘲热讽。
然后,原本沉重之事便又多了几分怨气。
当然,这番事情倒是没有出现在余启明等人的身上,只是任谁看到了这般场景,也忍不住内心唏嘘。
到底还是余启明厌倦了如此的争斗,减去了些繁琐的步骤,当葬礼过程结束之后,那些萍水相逢之人就再也没了交集。
余启明乐得如此,也本来事情就应该到此尘埃落定,但实际上,当葬礼结束,余启明却也再难以平复自己那份悲哀莫名的心境。
林佳艺在葬礼的第二天就回去了老家,毕竟是这大过年的时候,她能留在诡屋也多是因为余启明这个失了身份的人罢了,连陈立山的葬礼也是因为余启明的关系。
而林佳艺的离去,自当等同于连最后一人都离开了余启明的身边。
在诡屋一年了,余启明那古怪的性格没能让他有多少熟识之人,而如今年关已至,短暂离去的诡屋住户就更让他的身边少了原本就稀少的人气儿。
尤其是对他这样一个失去了身份的人。
其实,他也想过自己偷偷摸摸地回去看上一眼,但终究这想法还是被他放弃了。
那份亲近之人相见不相识的感触,让他感受到的更多只有恐惧,而余启明也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勇敢之人。
只是让余启明也没有想到的是,不知到底是因为陈立山的死亡,还是因为那个他不了解的神秘的任务,现实对诡屋产生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从陈立山死亡的那天开始,诡屋中人就再没有接受到任何一次任务。
是的,是所有人,不光是余启明,还包括所有的生存区与统策区的住户,不管是不是在诡屋之中长住的。
而原本充满了死亡的诡屋,居然就这样莫名陷入了一片平静。
十五一过,原本回乡探亲之人也陆续赶了过来,这样的情况自当不可能不在诡屋之中引起议论,只是谁又能猜得到诡屋之中又要发生什么大事。
一时间,诡屋中人人心惶惶。
而也正是因为任务不再发布,诡屋之中也就没有再出现人员减少的情况。
不光如此,甚至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诡屋住户的熟练就显著增加。
毕竟,不再发布任务的只有生存区与统策区而已,试炼区向来不在三座公寓之中,也就鲜少有人能够了解试炼区的情况。
偏偏,又赶上这年关刚过的时候,各个城市之间的人员流通,换工作、租房的人越来越多,在国内如此大的人口基数之下,诡屋也迎来了新一轮的新人入住高潮。
等到到了三月中旬,原
本因为任务难度提高而仅剩下半数住户的诡屋已经重新再度增长到了有九成房间存在租客。
而那些新人却没有遇到和余启明这些老住户相同的情况。
时间慢慢推移,这种形势慢慢地也就在诡屋之中维持了下来,一直到了四月末都未有改变。
久而久之,太多人也就习惯了,甚至连多数的老住户以为诡屋都要放过他们了。
不过,也还是存在着相当一部分人,对此抱有强烈的不安。
余启明自然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他倒不是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他这人从来都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而且以他对诡屋的了解,他明白平静往往意味着阴谋。
当然了,余启明也还是有一些根据的。
上次的任务里,孙龙、孙虎、何老四三人的死亡算起来应是对彭明辉有着相当大的打击。
本来,他都以为自己会遭来一系列的报复,毕竟那次的任务摆明了是为了解决陈立山与何老四等人之间的恩怨,余启明掺和到了其中,必然代表着他也在其中起到了一部分的作用。
就算彭明辉碍于余启明后备管理员的身份不好轻易对他做什么,照理也应该对他有些问询才对。
可是让余启明没有想到的是,这几个月来,彭明辉包括他手下的张羽以及其他的爪牙都对余启明熟视无睹。
这很难不让余启明怀疑,当初的那个神秘任务与他们在塔河小区的经历,甚至是那场祭祀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且,那次的任务也着实对余启明产生了奇怪的影响。
他的伤势是在回到诡屋一个月之后好的,可是伤势虽然好了,却让余启明感觉自己的身体隐隐发生了某种改变。
每当余启明再次使用右手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他的右手像是有着自己的思想一般,虽然也不是不听他自己使唤,但经常会出现或是力不从心、或是手掌比思想更快一步的情况。
余启明也试着又去看了几次医生,但得来的情况也几乎只有一个。
他的伤情恢复得极好,别说后遗症,就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无奈,余启明只好将这件事压在了心里,谁也没有告诉。
至于其他的那些对诡屋的形势有所怀疑的人,大多就都是些熟悉的面孔了。
统策区的人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听许言和陈木柒将,他们私下都不知道讨论了多少次这件事了,也不知道具体得出了什么结论。
而其他的则要属沈黎表现得最为明显,只可惜沈黎这人向来直来直往,她不想说的事任谁去打听,也得不到半点有用的线索。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让余启明心生怀疑。
他的猫丢了。
事实上,早在上次的任务开始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自己收养的那只黑猫有些不同之处了,而上次的任务里,那三声猫叫又再次加剧的他的怀疑。
可谁知,他才刚刚回到诡屋半个月,那只黑猫就自己跑了出去,至今谁也不知道到底跑去了哪。
唯一的最为贴近的线索,也就这样断了。
第330章 死而复生?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五月,由于任务的节奏渐渐趋于稳定,诡屋内的住户人数大约也维持在了八十人左右。
虽然仍旧有一部分人始终没有参与到诡屋的任务之中去,但也因为任务的难度始终居高不下,新入住诡屋的人也少有能够一直存活下来的。
这一年,福东市的夏日来的要比以往晚一些,已是五月上旬刚过,气候也并没有达到可谓炎热的程度。
倒是雨水来的频繁,让福东市这个内陆城市都整日湿漉漉的,若不经常去晒晒被子,晚上睡觉都让人觉得难受。
这段时间里,诡屋便没有什么大事可以值得一说的了,就连平日里较为活跃的那几个诡屋成员都很久没有特别的消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但也说实话,即便是余启明如今也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少了纪学文与陈立山的打理,公寓楼下的那片花园如今早已经荒废了,或许是诡屋的力量作祟,当荒草日渐疯涨之时,曾经的那片花园也就慢慢被取代成了一片冷冰冰的空地。
平日里,连愿意在那里停留的人都不复有。
这种情况在纪学文曾经的那座院子里更甚。
通往院落的铁门在所有人都不再对纪学文抱有好奇之后便无声无息地关闭了,偶尔余启明经过时,见到的只是院子里丛生的荒草,藤蔓爬满了墙壁,繁密的连一眼望去都找不到曾经的那间古朴的别院。
也或许,再过些日子,连这个院子都会像是楼下的花园般消失不见也说不定。
余启明并非什么怀旧之人,只是闲暇的日子过的久了,便会平生些许类似的感触罢了。
如今他已然不用再过那种漂泊的日子,甚至生活都称得上富足,只是没当夜深人静时,找不到那些令人安心的归属感。
当然,让他如此的也并非只是因为诡屋如今的变化。
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缺少奇怪的眼光又或者是流言蜚语,说来可笑,他明明应该是个几乎从来都不会有人关注的家伙才对。
但仔细想想,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原因,大约应该能分成三点。
这首先呢,就是他和许言以及林佳艺之间的关系。
不管怎么讲,虽然纪学文和陈立山都已然死亡了,但许言这个曾经与纪学文和陈立山交好的年轻人一直都不缺其他人的瞩目。
而作为一直都与许言有所交集,甚至都因为许言而在纪学文的葬礼上引起骚乱的余启明自当逃不过那些新人的议论。
相比之下,他因为林佳艺而受到的关注则要显得容易理解地多。
不管什么年代,长得漂亮的人自当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而新的入住诡屋的人大多又以年轻人为主,在这些人的眼中,林佳艺的身边总是“跟着”余启明这样一个“其貌不扬”,毫无任何凸出能力的人就更让人无法理解甚至是不爽。
当然,余启明倒是不在乎这些,诡屋的规则摆在那,他们又不能对余启明做什么,再加上一些稍为复杂的原
因,这件事甚至有时候都能成为他和林佳艺或者其他人聊天时的笑言。
不过说起来的话,其中那些更为复杂的原因也正是他受到那些新人议论的重要缘由之一。
别说是这半年了,就在关于余启明的传言传出来的那几天里,他的身份就早都被诡屋中的其他人扒的一干二净,虽说诡屋里的神奇事情不少,但能丢了这份这种事在任何人的眼中恐怕都足以关注很久了。
偏偏这些人又不知晓其中的真正原因,议论的久了,甚至都邪乎地传出过什么他受到了诅咒之类的说法。
而当这些事情与余启明后备管理员的身份掺杂在一起,便更让人不敢轻易招惹他。
至于其中的第三层原因吧,或许就让余启明自己都不理解了。
不知何时起,诡屋内部居然传来了这样的一种言论,他们说,诡屋的后备管理员和统策区之间的身份是互相冲突的。
这份冲突指的并不是余启明和统策区的那几个人之间的恩怨,而是纯粹的两个身份之间的问题。
按照余启明知晓的信息,那些人所说的后备管理员被诡屋统策区成员二者之间本就是互相冲突的身份。
统策区的成员如今没有一人具有后备管理员的身份,而具有此身份的生存区住户,若是想要成为统策区的成员,也必须放弃统策区的晋升选拔。
而且,这其中的要求还极为苛刻,甚至于只要后备管理员参加了仅剩任务,不论是否最后成功晋升到统策区,都会直接失去后备管理员的身份。
当然,余启明也只是听来了这种说法而已,对于其中的真伪也不尽了解。
他倒是有两种方式验证这消息的真伪,一种就是去直接询问陈木柒,但是对方好像有意在回避这个问题,余启明至今也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而另一种就是去再找那个他一直去
不过,就只是如此便已经给余启明带来相当大的麻烦了。
如今明确拥有后备管理员身份的不过只有四五个人,他、陈木柒、李斯涵,以及他从林佳艺口中得知的几个不熟悉的名字。
而这几人之中,又属余启明在诡屋最为名不见经传。
李斯涵与有几名统策区成员之间的关系有目共睹,以陈木柒为首的老牌生存区住户名声又比余启明响亮的多,不管怎么看,余启明都是最不具说服力的那一个。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如今诡屋还剩下的老成员已然不足余启明初进诡屋的半数,因为许言和陈立山的关系,他和好几个统策区住户之间的关系都尤为恶劣,他的身边称得上愿意帮助他的人除了林佳艺真的找不到几个,就算是许言都立场不定。
这种情况下,自然要属他受到的议论最多。
再加上他自身的原因,最起码在这一两个月里,都极少有新人愿意和余启明多接触。
起初,甚至连余启明都因此慌乱了些日子,不过后来他也就不在乎了。不知晓传言的真假,这种杞人忧天的行为更给他的无非只是徒增烦恼
罢了。
再说,其实一旦想明白,这种传言也对他没有多大的影响。
余启明本来就不想要在诡屋呆多久,就更对统策区或者是什么管理员的身份不在乎,他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难道这传言还能对任务的难度产生影响不成?
这种想法自然相当可笑。
不过,余启明也倒是还有些怀疑。
自当那次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之谜后,他就对自己在诡屋的地位没有多大的追求了。
按照诡屋的规则,他本来接受的任务的难度应该更趋近于普通住户才对,但事实上这几次的任务难度明显比起之前有所提升。
他可不信这种情况仅仅是因为纪学文死亡之后诡屋任务的变化造成的。
他至今还记得陈立山所说的那句话,他执行的第一次任务,并不应该是他自己的任务。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只是余启明的猜想而已,平静的生活越久,余启明的心态也就越是平缓。
他甚至趁着这几个月平静的日子仔细梳理了一下对生活的态度,时常出去走走,毕竟在诡屋生活的久了,总让人有一种远离尘世之感。
只可惜他这些想法也只能自己执行了。
进了三月,林佳艺那边也就正式进入了大四生活,虽说是诡屋的住户,但显然林佳艺在各个方面都力求做到最好。
学业的忙碌让她极少有闲暇的时间放松自己,就更别提偶尔还能陪着余启明这个“闲人”到处去走了。
倒是余启明时常会去林佳艺的学校里找她,近一年的相处时光,二人之间的默契自然不必多讲,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也乐得何老四等人的死亡,林佳艺心中的某些事也看似离得他们二人越来越远。
只是偶尔在学校里碰到些“熟人”的时候,还是不免尴尬。
好了,闲话到此,到底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讲,更为接近的还是与任务有关的事情。
平静的日子终究是会过去的,只是到底应该是什么时候呢,差不多应该就是在五月末六月初左右。
只是谁也没想到,带来那个重磅消息的居然会是诡屋的一个新人。
那人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带来的消息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他说,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到纪学文了。
有关纪学文没有死亡的猜想,自当在很久之前就被诡屋的众人怀疑了。
但这种消息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那人自当引起了太多人的瞩目,有人甚至怀疑这个新人为了赢得诡屋的重视在撒谎,但是当他掏出证据的时候,所有人都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在一个学校里,其中的六七个身影其他人自然不认得,但是照片正中央的人的确是纪学文没错。
按照那人的说法,他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到纪学文的,可是当其他人问起他在任务中的经历时,那人却再无回答。
他忘了,除了碰见过纪学文,其他的事情皆是忘得一干二净。
第331章 石沉大海
不过,即便只是如此的消息,也足以在诡屋中引起轩然大波了。
最近几个月加入诡屋的新人或许不了解纪学文,但只要稍微和纪学文有过接触的,基本都明白他和诡屋背后最深层的秘密有关。
一时间,只要是对纪学文抱有怀疑或者是好奇心的全部都开始试图寻找纪学文的踪迹。
别的不提,那张照片上的其他人虽然是看不清面孔,但周围的环境可照的清晰。
对于诡屋中人来说,如此线索足以让他们调查到很多的信息了。
只是,貌似有太多人低估了纪学文的手段了。
足足半个多月过去,那些调查的人几乎使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可别说找到纪学文了,就连照片上那个学校名字、具体在哪个城市都没有调查到。
说真的,那些调查这件事的人甚至都以为照片是假的或者说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但也有一部分人始终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这部分人自当以统策区的成员为主,但也不限于此。
比如余启明,他就做了和大部分人完全不同的举动。
他当然不是没有调查那张含有纪学文图像的照片,只是他也并没有像是其他的住户般大肆寻找,相反的,他居然出人意料又去了塔河小区好几次。
只是如今,塔河小区中的“诡屋”早已经消失了,在陈立山的住处,余启明也并没有发现额外的线索。
辗转之下,也不知余启明是怎么想的,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又去了南程村一次。
可谁知,就是这一趟南程村之行,让回来之后的余启明变了态度。
他整日整日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就连林佳艺也被拒之千里之外。
偏偏,他又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的诡异之处。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他又经常会主动出现在林佳艺或者是其他人的视野中。
就算是每次林佳艺担心地向他询问,余启明也都会简单地回应。
无奈之下,再
加上诡屋本身的规则摆在那,林佳艺虽然有所怀疑,但也终究没能说什么。
只是,让人觉得诡异的还不止如此。
在余启明将自己关住之后,偏偏居然有了不少人都曾经来找过他,在这之前他可很少被人询问过。
而在这些人之中就包括许言、彭明辉、谢莲以及陈木柒等。
而这几个人的也目的没有一个让人觉得简单的。
当然,由于余启明的“闭关”,这些人并没有看到余启明,林佳艺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了传话者。
四人的问题各不相同,先说一些简单的,陈木柒前来寻找余启明其实为的就是询问余启明在塔河小区里发生的事情。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才想起向余启明询问。
林佳艺都陈木柒算得上熟悉,最起码她可不认为陈木柒是忘了才想起来这件事。
而他的询问又卡在这个时间点,林佳艺不可能猜不出陈木柒的这行为与余启明这段时间的异常没有关系。
只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林佳艺却是不知道了。
至于彭明辉的话,其实连林佳艺都不禁意外。
这两年里,林佳艺为了能在诡屋之中活命,其实和彭明辉等人做了不少的交易。
本来,她靠近余启明也有一部分是彭明辉的指示。
不过,也正因为后来许言的介入,以及余启明对林佳艺的影响,导致林佳艺与彭明辉等人之间的“合作”渐渐断了。
直至何老四等人的死亡,林佳艺甚至都少有再与彭明辉联系过。
不得不说,这半年以来,林佳艺其实一直都在担心彭明辉会报复余启明。
她本来以为,彭明辉一直在碍于余启明的身份没有动手,以及上次的晋升任务过后,张羽至今没有回到诡屋之中来。
但她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好像莫名其妙地就这么过去了。
就连这一次,彭明辉来找林佳艺也只是为了通过林佳艺询问余启明在南程村
都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种问题林佳艺又怎么知道。
终究彭明辉也只能无功而返,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对于林佳艺的答案以及她如今的立场态度,彭明辉也没有说什么。
林佳艺愈发怀疑,而除了这件事之外,她也更不明白一点。
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南程村有什么不同的,彭明辉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自己去一趟。
也别说,林佳艺倒是因为余启明的关系去了南程村一次,只是她看到的只有一个破旧的荒废村庄而已。
当然,如果说彭明辉和陈木柒还只是让林佳艺好奇的话,那么谢莲以及许言与她见面的经历就足以让林佳艺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因为这两个人来找林佳艺只是为了让她带给余启明一句话。
谢莲所说,陈木柒失败了,而张羽至今未归也不知到底结果如何。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更多愿意将赌注压在余启明的身上。
这种话林佳艺自当听不懂,于是,谢莲便给了最后的一句解释。
那次的晋升任务,根本就不是为了挑选出真正的进入统策区的执行人而设置的。
他们只是先行团队。
此话一出,林佳艺瞬间陷入震惊。
这怎么可能,任务都已经明确表明那是一次晋升任务,信笺还会说谎?
林佳艺不敢相信,但终究还是动摇了。
她,或者说余启明与谢莲等人几乎没有过交集,谢莲何必要欺骗他们。
只是,她也无法断定,如果谢莲说的都是实话的话,这些话又有什么含义。
不过这一次,谢莲没再解释了。
而也就是那一天,许言来找了她。
与其说许言是来找余启明的,还不如说许言所说的话八成都与林佳艺有关系。
而只有末尾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专门说给余启明听的。
人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会复活,即便是纪学文亦是要遵循这个道理!
第332章 我是谁
关于余启明与纪学文之间的约定,林佳艺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也当然明白二者之间的约定是在纪学文死后才达成。
可是,就是因为知晓,林佳艺才无法理解许言的这句话。
许言此话的言外之意,正是纪学文在当初的的确确地死了。
而诡屋的规则众人也都知道,自当不可能存在鬼魂,也就是说,当初与余启明达成约定的那个人应是一个活人。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纪学文是如何做到的这件事啊。
他的灵魂无法回到诡屋之中,死亡之后又无法复活,那岂不是说与余启明达成约定的纪学文其实是别人假扮的?
但谁又有这样的能力。
别的不说,虽然纪学文的确神秘,但也正因为这点,诡屋中人都对他特别关注了不少,想要分辨他的身份自然不是一件难事。
再说了,就算是各种的化妆手段再神奇,也不可能让某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吧,而且还能声音、习惯处处都不让人看出来。
这可能么?
至少林佳艺没听谁说过谁有这样的能耐。
只是如此去想的话,林佳艺唯一能够找到的方法也就只有纪学文被谁控制了。
但也说实话,这种可能性也不高,毕竟纪学文的能力在那摆着呢,谁又有这样的胆子。
想来想去,林佳艺也得不出一个具体的结论,偏偏许言的话又点到为止,不肯再透露更深层的敌意,只说让林佳艺帮忙他把话带到。
终究,林佳艺也只能无奈地将种种的说法传到了余启明的耳朵里。
至于余启明会怎么想,就看他自己的了。
可谁知,就在余启明听闻了这些话之后,反而将自己禁锢得更为严重了。
从五月中旬开始之后的半个月里,就连林佳艺都未曾再见到过余启明一面。
终于,六月初的一天,林佳艺忍不住又敲响了一次余启明的房门。
而这一次,房门却自动打开了,在林佳艺所见到的房间中,空无一人。
余启明失踪了!
有了余启明之前那段时间的诡异行径,林佳艺怎么可能不慌乱,而且看房间里的情况,这个屋子至少已经有十几天没有住人了。
也就是说,从余启明得知了许言等人的消息过后,几乎没过两天他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林佳艺顿时慌张不已,若不是诡屋的规则在人死之后一个星期就会重置屋子,怕是林佳艺都会认为余启明已经死亡。
可是,即便如此也足够让林佳艺慌了阵脚了。
她到处去寻觅余启明的踪影,南程村、塔河小区、余启明的老家,甚至她都托人将诡屋出口处的公路的近期监控都调了出来,然而得来的消息也是同样。
余启明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连他的信笺都找不到任何的踪影。
很快,这消息便在诡屋之中传了出来,有的人说余启明是因为近期的传言导致他害怕而逃离了诡屋,毕竟这种情况只会那些非诡屋内长住的顾客的身上才会出现。
这自然是相当可笑的说法,莫说余启明不会选择这种逃避的方式,就算是他想要真的离开诡屋,恐怕这近一年里他积攒的次数也够了吧,而且,他长时间离开还不会和其他人招呼一声?
只是,那余启明又去哪了?
林佳艺想不通,当然,她更无从了解,就是这短短的半个月之间,诡屋之中消失的可不止是他一人而已。
而在林佳艺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去寻找的时候,早有人开始了暗中的布局。
不,应该说这场布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由于被选中者的身份的不同,还需要做一些适当的修改罢了。
终于,就在6月20号的这一天,当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已然结束的时候,诡屋终于发布的那条关乎于太多人的任务。
连太多已经休息了半年的诡屋老住户都未能幸免。
每个人的任务都不尽相同,而在林佳艺的信笺之上,书写的则为如是的血色文字。
任务内容——诡屋认定你为生存区普通住户,此次任务中,你将额外拥有一次成为统策区住户的机会。可挑选分支。
可选任务内容(一)——你想要成为统策区住户,在此次任务中,你与其他诡屋住户或将成为敌对阵营,请谨慎选择。
可选任务内容(二)——你不想要成为统策区住户,此次任务中,你可以选择中立,亦可以选择帮助其他备选人员。请注意,该任务分支将会降低任务风险,但同样视为你放弃了所有晋升的条件,在下一任管理员就任之前,将不会再发布相关任务。
可选任务内容(三)——放弃执行本次任务,视为永久放弃晋升名额。
任务时间——6月21日。
任务地点——未知。
任务成员——人数未知,人员未知。
任务奖励——无。
看到这任务的瞬间,林佳艺顿时心生一股不安之感,进入诡屋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会出现这种连任务人数都无法确定的任务。
而且,晋升任务不是早就已经发布过了么,这个任务又是怎么回事。
林佳艺越想越奇怪,不知不觉中,神色也愈发沉重。
她很难不将这次任务与前几天余启明的失踪以及那些人莫名其妙的话语、态度关联起来,或许,这次的任务就是找到失踪的余启明的关键?
她不敢确定,这种说法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于是,终究她还是将手艰难地放在了手中的信笺之上。
手指处传来如针刺般的痛感,只是,当鲜血浸湿信纸,亮起的却是任务内容中的第一条。
余启明是否会出现还是未知数,再说,林佳艺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即使这个人是余启明。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过,当痛感过后,林佳艺很快心中又浮起些许淡淡的后悔与疑惑。
这次的任务连准确的地点都没有,时间也仅仅是某个日子而已,这样的任务凭她的能力真的有机会么?
那她现在要做什么,等待明日的
来临么?
对了,这个任务应该诡屋的很多人都参与吧,任务又没有规定他们不能讨论,说不定现在外面就有很多人在说这件事。
想到这,林佳艺顿时起身想要出门去看看。
可谁知,她才刚刚站起身子,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便涌上脑海。
而这一次,林佳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身子便已然重重地砸在了身后的床上。
至于她想要知晓的诡屋的外部,同样是寂静的一片。
倒是在诡屋三座公寓中间的那片空地上,不知何时又忽而立起了巨大的帷幕。
不知是谁的信笺又被摆在了那里,朦胧中似有画面正在帷幕之上放映着。
而在片头的演员表上,终究浮现出一道道熟悉的名字。
轻盈的脚步踏之无声,却是倏尔猫叫声传来的诡秘且悠扬,再抬起头,帷幕上电影已然拉开了序幕。
......
时间是在6月的23号,说起来,正算是初入盛夏之时。
这一年的雨水来的频道,春日时还微凉,如今却也将这盛夏难得的添了几分凉爽。
只是,几多欢喜几多忧愁,对于有些人来讲这雨水便有些令人烦心了。
尤其是对于一些特定的人群来讲。
比如说,学生。
福东实验一中算得上是福东市较好的一所高中了,其位置正坐落在福东市市区一处相对安静之地。
而之所以说其较好,也正是因为其特殊的“地位”。
由于学校的创始人曾经在福东市做出过一些卓越的贡献,政府特批了学校可以不去受一般的社会秩序所影响。
学生上学不需要特定的指标,学校内部基本也断绝了“关系”、“走后门”等情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是独树一帜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一般来讲,能在这学校上学的基本都是一些在某些领域较为优秀的学生。
而之所以称之为较为优秀,也正是因为其特殊的性质。
每年,福东实验一中都会特发一些名额,录取一些特殊的“学生”。
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这些学生被录取的原因并非是学习好又或者是家庭困苦。
甚至至今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录取的标准是什么。
有的人以为这是学校留下的“后门”,然而当他们带着钱,托着朋友来到学校之时,却发现这种方法根本行不通。
而且,也不同于很多私立院校,单纯是为了升学率与钱来对学生进行约束。
这些被特招的学生很多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却又被打乱分配在了普通的班级。
这自当让很多人都不理解,甚至是有一些学生的家长都因此闹过,但事实却是学校对这件事态度强硬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最后也终究不了了之了。
而不管怎么说,单纯对于学生来讲,他们自当是很少关心这种事,与其关心学校背后隐藏的秘密,还不如想想怎么忙里偷闲才能让自己更轻松一些。
只是,这多雨的季节让本来期待的体育课都被取消了。
真是个让人心烦的消息。
第333章 怪人
坐在教室里,时间是下午的3点20分,正值周六,学校只有多半天的课,还剩下最后的10分钟就到了放学的时候了,不少的同学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随时准备铃声响起时冲出教室。
不过,坐在教室中间的林佳艺却没有一点想动的想法。
和大部分的同年龄的学生都有所不同,当半年多以前在其他的同学都在奔波于网吧、球场、补课班等等场所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各个备选高中的情况了。
最后,也是挑选了福东实验一高这个升学率与名声都不错的学校。
只是,如今她已经在这个学校上去快一年了,得来的结果却只有失望。
她也没有想到,以自己中考时的成绩居然会和十几名学校特招来的学生分配在了同一个班级里,那些同学学习成绩不好不说,还总是吵吵闹闹的,虽说林佳艺算不得是个安静的人吧,但谁又想要平时自己总是被打扰。
而且说起来,她从小的家境就算不错,来这所高中也是听得这里的气氛不错,看着周围其他的同学,她心底总是有那么些许的骄傲感的,如今再看看自己身处的这环境,真是怨极了当初自己的选择。
不过,林佳艺也算得上是随遇而安,既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她也不会有多少怨言。
而且,估计等她毕业之后,也就和这些同学不会有多少交集了,也懒得去在乎这些事。
当然,也不是说林佳艺对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很厌烦,至少在这个班级里她还有对一些人、一些事感兴趣的。
坐在他斜后方的那个男生名字叫做余启明,说起来并不是个学习多么好的男声,长相也一般。不过却和周围的其他男生相比显得极为不合群。
平日里下课的时候,又或者是放学之后,他总是单独一个人,周围的同学有不少和他打招呼的,他每次都只是礼貌地回应,却从来没有要加入进去的意思。
要不怎么说人都贱呢,林佳艺从小长得就漂亮,再加上家境优渥,从上了初中起周围就少过疯狂的追求者,而如今到了高中这种情况就更为严重。
这时候周围出现这么一个平时不喜言语,又对她毫不关心的人自然充满了好奇。
这半年里,林佳艺经常去观察那个叫做余启明的男生的习惯,只是越观察,她就对余启明越是好奇。
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级,这个余启明的眼中却总是透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神秘感,而当这份神秘感消失之时,却而代之的却成了对周围世界毫不在意的冷漠与孤独。
只有少数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才会多出几分好奇。
只是这份好奇并不是对他们周围的单人某个人,更像是对周围的一切、亦或者说是对整个世界的疑惑。
林佳艺何曾见过有这样的人,她也曾试着与余启明说过几句话,奈何每次得来的都只是冷漠的言语罢了,后来也就很少与余启明交流了。
而这个班级里还有一个让人不懂的人。
那人名字叫做许言,就坐在班级教室的第一排,他理所当然是一个特招进来的学生,说起来,他的年纪甚至都要比林佳艺小好几岁。
而他之所以被特招进来的原因就简
单多了。
他是个孤儿,而且,还是个天才。
林佳艺的学习成绩算不错了,可比起这个许言还差了一大截,她从来都没见过许言有过认真学习的时候,上课也不是望天就是睡觉,但奈何每次考试成绩都甩开她好几十分。
让人心生嫉妒。
就算是林佳艺想起,见过的人中也只有现在比她高一年级的李家大哥能和许言比得上的。
只是人无完人,不知是因为年龄的关系,还是说本来许言就是这样的人,这个许言总是表现出一副超出一般人的好奇心与幼稚。
按理来说,从小生活在孤儿院里,至少心理年龄应该比一般人成熟才对吧,但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想不通。
下课铃声响起,随着老师的一句下课,正如林佳艺所想,不少的同学都瞬间冲到了教室之外。
林佳艺自当不着急,她本就不喜欢和太多人拥挤在一起,再说了她的父亲也会来接她。
只是走出教室的时候,斜眼看去,另一个班级里的一个名字叫做沈黎的女生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走廊的方向。
林佳艺也没有多少奇怪的,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叫做沈黎的人这半年多几乎天天都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有时早一些,但多数时候都是如此。
也不知她到底是在看什么。
唯独令她气愤的是,这个沈黎总是莫名其妙地对她有着几分敌意,是因为她比沈黎长得漂亮有人追求让沈黎嫉妒了么?
不知道,林佳艺也不想知道,长得漂亮又不是她的错,她还不想经常受到那些遭人厌的男生的骚扰呢,一群小屁孩,脑子里都是肮脏的想法。
想到这,林佳艺也没再去搭理一旁的沈黎,快步就出了教学楼。
教学楼与学校出口的距离并不远,走了大约五分钟不到,林佳艺就已经出了学校的大门。
正如她所猜想的,正门旁,她的父亲已经早早地就过来等她了。
父亲的车就停在稍远的位置,却也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只是见到这一幕,林佳艺又不禁叹了口气。
家里的生意总是繁忙,可这几年里,父亲却总是风雨无阻地来接林佳艺放学。
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这着实是一件令人羡慕之事,可对于林佳艺来讲,每每想到这一点,她的心都忍不住疼痛。、
那是大约四五年前的时候,她还没有小学毕业,可是家中却突遭了变故。
她的母亲被人绑架了,虽然家里服了赎金,可最后还是在一片荒野之中发现了尸体。
家中做生意这么多年,难保会解下几个仇家,本来母亲的身旁总是有保镖守护,但谁也没想到,就是如此的防护也没能防住有心之人。
于是从那天起,她的父亲就亲自担起了接送她上下学的事宜。
本来就只是相当平静的一天,林佳艺也没有太多要和父亲说的话,二人没几步就走到了自家车的附近,不过就是在这时,迎面碰上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林叔叔好。”那男生礼貌地说道。
那男生的名字叫做李斯涵,正是林佳艺口中的李家大哥,说起林李两家一直都是世交
,也是多少年的邻居了,这般的场景也不知已经发生过了多少次。
李家的家教向来严格,每一次碰面,李斯涵总是会在林佳艺或者是他的父亲开口之前就率先打招呼。
林佳艺的父亲也是笑着回应,只是寒暄了两句之后,李斯涵便被自己的管家带上了车,林佳艺也随同父亲一起离开了。
不过待到上车之后,林佳艺的表情却微微有些不同。
说起李斯涵,林佳艺总是不知该让自己保持一个怎样的情绪,她当然相当佩服这个比自己年龄大上一岁的邻家大哥哥。
他聪明,性格好,长得也帅气,种种因素加起来,让他的身边从来就不缺少主动追求的女生。
可是在林佳艺的眼里,这些又让她很别扭。
应是从小见过了太多的人,她总感觉李斯涵是个心思相当深沉之人,在那张总是充满笑容的帅气面庞之下,掩饰的亦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而偏偏,林佳艺又对李斯涵充满了同情。
虽是世交,林佳艺却从未见过李斯涵的母亲,而李父又对其相当严格,她不知一次在经过李家的时候听到李父对李斯涵的责骂。
或许,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养成的吧。
林佳艺想着,视线也不自觉地投到窗外。
却在这时,忽而父亲的声音从驾驶室传了过来。
“怎么了,我的乖女儿这是思春了么,你可是从刚刚见到斯涵之后就现在这个表情了啊。”林父调笑道。
林佳艺不禁娇嗔:“爸,你说什么呢,你喜欢李斯涵也别想到我身上好不好,平日学校里追他的小姑娘够多的了,我可不想成为那些花蝴蝶中的一个。”
“哈哈,还说你不是,我都没说什么,你自己就藏不住了。”林父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话。
“爸,我说真的呢,你可别跟我提什么世家联姻那一套啊,你要是喜欢自己去把李斯涵娶了去。”林佳艺的语气里有些怨念。
“好好好,不说了好吧。”林父终究有些无奈,至于林佳艺所说的那些,其实他倒是在林佳艺的小时候想过。
不过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挣这么多钱不就是为了林佳艺将来能不愁吃穿么。
至于其他的,让女儿自己去选择就好。
就在这时,忽而车后座又传来一声轻咦。
林父车速未减,视线却是瞟到了后视镜上:“怎么了?”他问道。
林佳艺的话里满是奇怪:“余启明?他家人居然来接他了,真少见。”
林父也来了兴趣:“余启明?就是你说的那个你们班里那个奇怪的男生啊。”
“是啊,我还和他说过几次话呢,可每次他都不愿意搭理我。”林佳艺语气怪异,“不过说真的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家人来接他呢。”
顺着车窗看去,在林佳艺视线的尽头,正是三道朴素的身影。
一男一女的中年男人正在前方走着,偶尔将视线投到路旁的菜摊上,而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个默不作声的男生。
他一脸的平静,神色中好似都对周围充满了怀疑与厌恶。
第334章 梦魇
这从未见过的场景自然让林佳艺充满了疑惑,可是,对于我们的当事人来讲,若是知晓了旁人的看法,怕是心中又会浮起几许无奈或者恐惧。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道理,对于余启明来讲,他所表现出的所有的怪异举动都无非只是因为两个字而已——社恐。
都说人的性格是天生的,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的确有一些根据。
说起余启明这人,他从小就在福东市长大,与大多数在福东市生长的孩子差不多,他的童年正印在了福东市这些年的发展轨迹之中。
只可惜,自从十年前国家的经济发展重心偏移之后,福东市就少有建设了。
这些年里,福东市包括市区中心的情况都少有变化,城市周边的那些平房就更不会有所改善。
儿时的余启明生活所在的便是那般的天地。
没有高楼林立,一切都是热闹却又清贫的农家大院。
都说平房能够养人的性格,毕竟从小周围的邻居便多,接触的人就更不少。
但是对于余启明这个人来讲,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这人从小就不咋合群,别说是和同一个胡同里的年龄相近的孩子玩,就算是面对长辈,也极少说话。
他甚至还因此得了个“哏头儿”的外号。
而这样的性格也并未随着他的年龄得到改善。
好在余启明还算是个学习的料子,小时候就算是没有家里人辅导,成绩在学校里也算得上优异。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小时候看到儿子这般性格,余启明的父母自然想过不少的办法,却都没有奏效。
如今见得自己的孩子学习成绩这般,终于算是看到了余启明将来的出路。
为了这一点,余启明的父母在他二年级的时候就花了大半的积蓄搬到了塔河小区之中,就连他的母亲也辞去了原本的工作专心看护儿子的学习。
而这样的生活,一过便是将近十年的时间。
这近十年之中,不管怎么说,余启明的性格还是有些许改善的,但比起周围的大多数同龄人还是有所差距。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他的父母也算是看开了自己孩子的本性,再加上余启明本身也争气,考上了福东实验一高,他的父母索性也就不要求更多,甚至连余启明平日里那些可笑又过分的要求都尽量满足。
而不来学校接送,便是余启明的要求之一。
或许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吧,余启明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按照他自己的说话,应是不习惯和人走得太近。
只不过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余启明一家从南程村搬走之后,他的父亲便也找了个在城里的伙计维持一家人的开销,而家中的姥姥与舅舅等人还留在了原本的村子里。
虽然塔河小区与南程村之间的距离算不得远,但平日里的忙碌也少有能够让一家人回去的时候。
正赶上周一就是余启明姥姥的八十寿辰了,余启明的父母这才来接了一趟孩子,顺便买一些回去看望的礼品。
至于余启明的学业,他的父母也早就跟学校打好了招呼,给余启明请了两天假。
只是跟在父母的身后,余启明的表情却让人察觉不到他有多少的欣喜之意。
他始终与自己的父母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而在父母挑选各个摊位上的东西时,也总是充满着敌意地看着周围。
他的“社恐”是原因之一,但其实余启明自己知道,让他警惕的还不止是这些。
匆匆的人流从身旁经过,可不知为何,明明是真实得贴近在自己身边的现实,却总给他一股虚妄的幻象之感。
余启明摇摇头,尽是将这当做是自己的多疑本能在作祟罢了。
可就在这时候,忽而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余启明警惕地回头查看,看到的正是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自己的身后缓缓经过。
至于轿车里的人,由于车窗的遮挡他还看不清是谁。
但紧接着,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恰逢其时,母亲的声音又从身前传到了耳畔。
“启明,你干嘛呢,买完东西了,走啊。”声音中有几分催促,却听不出有责备。
余启明则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又将自己的好奇心收了回去。
平淡的生活总是道不出太大的波澜,过了十几年相同的日子,这般的生活倒也没有值得说道的地方。
待到推开大门之时,便已经是快要傍晚的五点了,躺在自己的床上,疲乏感渐渐涌上脑海。
余启明坚持着才不让自己睡去,高中的生活比他想象地要疲累得多,再加上这几晚的噩梦,更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
厨房里传来诱人的香味,那是母亲做菜时传出的味道,偶尔有几句闲言碎语传来,多的也是母亲在与父亲说起最近听来的邻里八卦。
余启明不禁叹了口气,年轻人应该大多都对此颇为厌烦吧,但想着辞去了工作之后,母亲整日围绕的也是厨房与菜市场,还能有多少的娱乐活动呢。
余启明终究也没说什么,甚至连房门都懒得去关闭了。
可不曾想,这一次,这八卦的风气却是传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难得一次周末三个人能聚在一起吃顿饭,桌上的菜肴便丰富了些,夹了口菜咽到嘴里,还没等余启明将东西咽下去,母亲调笑的话语便已然从身旁传了过来。
“老余,昨儿我不是参加同学聚会去了么,我跟你说特有意思。
你还记得咱们中学的那个班长葛青不,他闺女现在不是毕业了,最近考上了银行的工作。
昨天聚会的时候居然问我说要不让启明跟他家闺女认识认识,我看那意思是想跟我们家认亲家。”
听到这话,余启明一愣,却是父亲的声音从对面传出:“你们一天真是闲的没事干,他闺女那边不说,咱家启明这性格能愿意啊。”说着,他还翻了个白眼。
而余启明的母亲还兴冲冲的一副模样:“我知道啊,我就寻思着启明不能同意,就没答应。
不过你就说这事多有意思,人家自己都没着急呢,他这做父母的开始忙这忙那了。”
而这时候,余启明颇为怪异地在一旁说道:“妈,你们说啥呢,我才16。”
话音刚落,忽而整个房间里竟然都静了下来。
余启明的父母瞬
间将目光投向了余启明的身上,半晌他的母亲才反应过来:“诶对啊,我这是老糊涂了咋的,怎么连这事都忘了。
不对啊,启明的年龄葛青大约么知道的啊,怎么他那边也能跟我说起这事来。”
余父无奈地嘲笑了一声:“你就是天天打麻将打的脑袋都糊涂了,行了,赶紧吃饭,他作业还没写呢,明天就得回去了,赶紧吃完饭让他先都弄完。”
估么是自己都觉得诧异,余父的话说完之后,连余启明的母亲也不再插话了。
只是这话头已经提起,便已然留下影响,整顿晚饭的气氛都因此有些诡异。
而或许是受到了此事的影响,晚饭过后,余启明终于也忍不住地对父母提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妈,我这两天......又做噩梦了。”
本来,当电视被打开的时候,气氛都已经稍有缓和,可余启明一提起这话头,房间里又是沉默下来。
不过这一次,却是余启明的母亲直接着急的跑到了余启明的身边。
她急忙摸了摸余启明的额头,神色虽依旧保持着镇定,却也难掩其担心之色。
“你没什么事吧,又梦到那些东西了?”
余启明点点头,可是,却又说不准:“我也不知道,大约得有三四天了吧,我本来以为又会像之前那样一两天就过去,可是......
我这一次记不住梦见的什么了,就记得有人,很多人......”
再往后回忆,就连余启明自己也想不起自己到底都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你怎么早不说呢。”忽然,床铺上父亲责骂的声音传来,责备却也是在担心。
不过这一次倒是余启明的母亲直接回骂了过去:“你现在说他有什么用。”说完,她又急忙翻开余启明的胸口,待到找出了什么之后才仿若安下心来。
只是此时再看去,余启明的母亲手中已经抓住了一串被红线串起的铜钱,铜钱大约有十三四枚,看起来相当古朴。而红线的另一端则像是项链一样挂在了余启明的脖子上。
“你没把它摘下来过吧。”母亲询问道。
余启明摇摇头。
母亲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她又快速地抓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拨去了一个最不愿意拨通的电话。
电话里的是个女声,听起来已经有些年纪了,倒是所说的话让余启明没有听清。不过,余启明的母亲恭敬地说了好几句,又询问了好多,然后才将电话挂断。
“刚跟小韩他三姑说过了,那边说问题不大,我本来想今天就带启明过去,但是三姑那边说今天晚上她那也有急事,说让我们明天过去也没关系。”
听到这话,余启明的父亲明显放松了许多。
不过,却也同时将手机拿了起来:“那我再跟启明学校那边打声招呼吧,多请几天。”
其实,作为一个学生,听到父母那边愿意为自己多请几天假应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余启明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般的场景已经在他这短短十六年的生命之中,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了。
第335章 治疗
到底急也不是办法,因为那通电话的缘故,第二天一早,余启明才随同着家人辗转回往了南程村之中,虽然都是在福东市内,但是这距离却着实说不得近。
坐公交到了末站,打车又花了将近二十块钱余启明一家才算是到了目的地。
而才回到村子里,余启明的母亲就直接领着余启明回到了一个不知来过多少次的地方。
在余启明眼前的是一个古朴的木门,其实说起来和周围其他人家的模样也并无多少差别,只是就如电话中所说,才不过是晌午,余启明的母亲敲了好久的门里面也没有人应答。
无奈,三人也只好直接回去了原本的家中。
说起来,余启明家也算是个“大家族”。
当然,这方面指的只是人数的方面。
余启明父母的那一辈家中足足有四个姊妹,余启明的母亲在家排行最小,而最为老大的大姐早在多年前便远嫁他乡。
不过,余启明的两个舅舅却都是和余启明的姥姥住在一起。
具体的原因也没有必要多阐述,只知道如今还都只是孑然一身便足够了。
而这还只是母亲一方的亲戚而已。
生活在村子里,家家户户之间难免有些关系,说起来,余启明的父亲那边差不多也是相同的情况,唯一的只不过是在多年前就全部搬进了城里罢了。
也正是因此,才让余启明一家与那些亲戚的往来要少一些。
不过,应是明天就是老人的寿辰,为表诚意,也还是有些人特地赶了回来。
这不,才一进家门就让余启明听得那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这般场景最让余启明无奈了,可若是直接离开躲避终究也不是那么个理儿,余启明到底还是跟各位长辈打了几声招呼,又在姥姥的疼爱中几乎“忍受”了半个多小时才得以逃离。
而待到他得空跑出到门外的时候,时间便已经是中午了。
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无奈,来的亲戚比想象中的多,分在余启明父母肩上的事情也就跟着少了不少,二人也就更有时间去关心余启明自身的问题。
可无奈的是,不管打了多少个电话,被余启明母亲称作“三姑”的人也始终没有消息。
而听闻了余启明身上的事情,一时间,家中的众人更是对余启明多有担心。
作为三代下来唯一的男丁,虽然说如今人们的思想开放了许多,而且现在的时代也不像是以前那样每家亲戚都走的很近,但也的确余启明从小就受到了家中更多的关注。
而这就是最让余启明不知该如何应对的。
说起来,这都是命。
人们都说,小孩子更有灵性,而婴儿也更容易察觉到邪祟的存在。
这一点放在余启明的身上丝毫不为过,甚至以此来形容他都还稍显不足。
余启明听母亲所说,从他出生开始,他就从来没有消停过。
还在婴儿阶段时,余启明便经常半夜起来哭喊,刚开始,家里人还以为只是婴儿寻常的哭闹。
那时候余启明的家还住在村
子里,旁边的亲戚也都在,人手多了便都能帮忙照看一下,再加上余启明生长得也健康,众人便没有太过上心。
可谁知,这种情况在余启明长到一两岁的时候也没有停止过。
那时候的人大多迷信,在去医院检查了多次无果之后,余启明的父母也只好寻求一些“大仙儿”的帮助。
而余启明口中的小韩他三姑,便是远近有名的“仙姑”。
具体的过程余启明没有听父母讲过了,儿时的记忆长到如今也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让人记不清,反正按照余启明母亲的说法,自从他们去求了“大仙儿”之后,余启明的症状就好了很多。
可是,好转却并未意味着完全康复。
它就如同蛰伏着的病毒,短暂地潜伏在灵魂深处,终有一天也还是会从生长到可怕的境地。
也不知到底是天性如此,还是说是儿时受到了“那些东西”的影响,直到四五岁的时候,余启明还总是不愿意和人说话。
那时候的人也哪知道有什么儿童自闭症的问题啊,见余启明不再有异常的反应,他的父母便也没有再多操心这方面的事情了。
时间就这样到了大约二十世纪初。
由于乡村的鼻塞,到了那时候才赶上港台风吹到北方,信息流通的慢,流行的歌曲也就自然听不到多少了,至少对余启明来讲,比较耳熟能详的也就邓丽君啊,四大天王什么的。
而对于当时南程村的农户来说,更容易接触到外面的也就家家户户都有的老式电视机。
每到暑假,天天播放的都是黄日华又或者是张智霖版本的《射雕英雄传》,农忙的季节过后,家家户户除了唠嗑也就只能盯着电视看上一遍又一遍。
也刚巧二十世纪初正赶上了一次国内的经济飞速发展,余启明家里的条件好了些,有一天,余启明的父亲便从外面抱回来了一台VCD机。
其实,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却没成想成了一切的开端。
每次有人去市区,便会帮忙从租碟片的商店里帮忙带回来几盘光碟,余启明的家里出机器,邻里间便互相轮流着出租片子的钱。
而余启明的母亲,偏偏喜欢的是香港那边的恐怖电影。
少不更事,余启明自然也就时常跟着一起凑过去看,起初的一两次还好,余启明只觉得吓人、害怕,可时间久了,余启明竟又出现了异状。
他时而会死死地盯着某个角落看,时而又晚上想的睡不着觉。
父母见状自然是不敢再让余启明接触这方面的东西,可是却已经晚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余启明做梦都会梦到电影里的东西。
他总是在黑夜里惊醒,大声呼喊着让母亲将电视关了,可是,当清醒之人看去,电视之中又何来的画面。
而这种情况,维持了很久也没有要消退的迹象。
甚至还愈演愈烈。
直到有一天,余启明失踪了!
他就那样突然消失在了村子里,等到他的父母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一个村
子里丢了一个人,还是个小孩子,自当引起了轩然大波。
好在南程村的人口不少,村民也都朴实,一时间几乎全村的成年人都出去寻找余启明的踪迹。
而等他们找到余启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余启明是在一个山坡上被人发现的,他的浑身都脏兮兮的布满了泥土,众人都以为余启明遭了意外,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当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一棵树的下面。
他的身上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偶尔的几处伤口也仅仅是因为在树林中穿行之时被枝叶刮破了衣服与皮肤而已。
后来余启明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有人说当时的他始终头仰着看着树杈,而看他的动作,不知道已是维持了有多久。
余启明的父母自然是急疯了,更令人恐惧的是,当母亲用力地将他抱到怀中,发现的只有余启明冷漠的表情。
不,那或许不是冷漠,而是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孩子应有的模样。
两天的不吃不喝非但没有让余启明失去神志,他甚至都准确地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他说,有人从电视里钻出来了,不光是一个,在门外、在窗沿下他看到了好多的人影。
他害怕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讲,仅是如此便足以让他被吓得失去神志。
于是,他从家里逃了出去,他疯狂地跑,跑了不知道有多久,而那些人影也始终在他身后追着他,直到他跑到了那棵树下。
至于后面的事情,余启明却始终都不愿意多说了。
但是,说不说真的还有必要么?对于关心他的人来讲,这根本就是几乎如天塌下来的灾难。
终究,有人想起来了余启明儿时的经历,于是,他的父母便又恳求着去找了三姑。
只是,关于那一次的细节余启明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依稀只记得失踪前的些许画面,或许“仙姑”真的是有很大的本事的吧,时至如今,余启明甚至都已经记不起儿时那次恐怖的经历。
而在他被找到之后的所有事情也都被忘得一干二净,他的父母更是对此绝口不提。
余启明所知道唯一一件事,就只有在那一天之后他的胸口挂上了一串被红色细线串住的铜钱,而这串铜钱,几乎伴随了他的整个人生。
若非是在三姑的面前,任何时候都不被允许摘下来。
后来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而随着余启明的成长,像是之前那样可怕的事情倒是没有再发生过了。
可是,阴影却留在了他的心里。
或许是阴影,也可能余启明至今都没有痊愈。
它就如同顽疾,深深扎根在了余启明的灵魂深处,铜钱项链的力量压制着它让它无法完全出现,它便幻化成梦魇于睡梦中出现。
折磨着他本就脆弱的意识。
即便如今,就算是余启明搬离了那个乡村亦是没有逃脱。
仅有的方法也只是在它出现之时,让余启明被带着回到这个偏远的乡村,重新接受一次“仙姑”的洗礼罢了。
第336章 仪式
回想着这些年的经历,余启明不禁感叹,物是人非,南程村这些年的变化又何尝不是没有。
儿时的玩伴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也搬离了南程村了,走过了村子一周,他也未曾见得又熟悉的年轻面孔与自己打招呼,就连关系最好的杜薇姐,如今也已经结束了高考,不知全家都搬去了哪里。
至少是没有再回来看了。
那到底是从小的怪异经历让他不敢与人交往呢?还是说他本来其实就是个习惯孤独的一个人?
其实关于这一点,或许连余启明自己都不知道。
近十年的时间,村子边的小河沟早已经窄了不知有多少,人走茶凉,回头望去,南程村那番热闹的景象带给余启明的只有永远都不会散去的不真实感。
奈何事已如此,可能余启明早已经习惯了吧,索性他也就不愿意多想了。
父亲的声音忘了是何时从身后响起的了,那是在叫他回去吃饭的呼喊,余启明呆滞地点了点头,脚还未踏足水面,便已回身向熟悉的方向走去。
“我应该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的。”莫名地,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如此的想法。
......
应是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时间过来的,午饭一过,姥姥家的亲戚便该走的走,该休息的休息。
那些亲戚本来就是村子里的住户,也各自有各自的村屋,寿宴的事情早在几天前就处理的差不多了,也犯不上今天还没准备好,那些自当是不准备继续在这窄小的屋子里浪费了光阴。
余启明也因此好不容易得了些休憩的功夫,连续几晚的噩梦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当水足饭饱,困意便涌上脑海。
熟悉的被窝里是长久未曾光顾的温度,可传来的气息却多年未有改变。
空调传来凉爽的温度,双眼紧闭,睡意便占据了所有的神志。
或许是久违的安心之感吧,这一觉罕有地让余启明没有再遭受噩梦的困扰,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是傍晚的六点半左右。
初夏的白昼总是长一些,已然是这个时候,屋子外面还蒙蒙亮着。
热好的饭菜就放在床边,简单的菜肴却是熟悉又诱人的香味。
余启明慵懒地爬出被窝,虽然还不饿,但想着这会不吃东西晚上又会挨饿便也无奈地将筷子拿了起来,可就在这时候,还不等他将碗里的米饭送进口中,忽然房门外就传来惊喜的呼喊声。
“启明,余启明!”呼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当余启明抬头之时,母亲已然闯进到了他的房间里。
也不等余启明反应,他手里的碗筷便被一把夺了过去:“你醒了啊,先别吃了,小韩他三姑那接电话了,走,我先带你过去。”
听到这话,余启明又是一阵愁眉苦脸,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穿上鞋,跟着母亲的步伐,而父亲也早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三人疾步匆匆,俨然已经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不由分说地就朝着“三姑”的住处走去。
倒是余启明还无可奈何地四处张望,而就在这时候,忽而他的视线竟瞥
到了一处村外的景色。
在南程村的土路与公路的连接之处,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那里,虽然看不到车牌号,却足以让余启明认出其熟悉的装饰与细节。
而在公路的中央,一辆出租车刚刚从轿车的旁边经过。
余启明的眼神不错,他看的清楚坐在副驾驶的是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他理应不认识那人,却莫名让他感觉到熟悉。
当然,不管他怎么熟悉也断然不可能跑过去看了,父母的心情急切,他也只能跟着快步地向前走。
不多时,便又来到的那个令他抗拒的人家。
“三姑?您在么,我带着余启明过来了。”站在门外,轻轻地扣了几声房门,余启明的母亲紧接着便恭敬地说道。
而这一次,屋里倒是很快给了回应。
屋门被应声拉开,站在里面的是一个算不得年迈的女人,只是容貌也称不上漂亮。
她的皮肤有些发黑,满脸的也是暗黄色的褐斑,看她的装扮似乎还刚刚打扮过,只是那搭配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刚刚洗过的头发发尾尽是油烟熏出的发叉,她却用黑色的皮筋简单地扎起,却也难掩其多年培养出的杂乱的本质。
而在三姑的身上,则是上身穿着的黄色布衫,及配上下身的大红色线裤,那模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余启明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的,毕竟他已经来了这里多次,也就早就预想到了这般的场面,不过习惯倒也并非说是能接受就是了。
不过,余启明的母亲却始终对其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她甚至都拍了下余启明的后背责备他别忘了礼数。
而三姑也并非苛刻之人,没说两句话,余启明一家便被迎进了屋里。
三姑的屋子自然和村里其他人的住所没有多少不同,橙黄色的衣柜、铺着蓝绿格子革布的土炕便是余启明这些年里对这间屋子最大的印象了。
当然,这也是余启明对三姑至今保持着怀疑的最大原因。
三姑的名声响亮,早在余启明少年之时,便已知晓三姑的大名早已经传遍了周围的村落,甚至连城里都经常有人来拜访。
照理来说,她的经济情况其实要比村子里的其他村户好很多才对,但实际上,三姑的生活依旧贫苦。
在余启明的印象里,三姑一直都是孑然一身,而没有稳定收入的她甚至连一些村里的富户都比不上。
这怎么可能不让他疑惑。
当然,余启明也曾经向家里人问过这个问题,但每一次都被母亲以不可以亵渎仙姑的借口给挡住了,时至如今他也没知晓其真正的原因。
或许,对于余启明来讲,这都应是这些年里最大的疑问。
不过也再怎么说,母亲的威严在那,他也不会抗拒三姑对自己的治疗。
简单说了几句近期的情况,三姑也没有和余启明及他的父母多言。
将屋里的灯都熄灭,点上蜡烛,“治疗”便算是开始了。
就是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天色便暗了许多,向窗外看去,原来不多时,月亮都已经挂在了天边。
而治疗的过程也自当严肃,余启明的父母都只能站在不远处,紧张地看护着余启明别发生意外。
可对于余启明来讲,这过程却有些煎熬。
刚过了饭点,屁股下的炕头被烧得滚热,令人奇怪的是,已进初夏,三姑居然也没有断了这烧炕的行为。
而让余启明难捱的还不止这一点而已。
在他的正前方,三姑正盘腿坐在他的正对面,烟雾缭绕着正从他的身前缓缓升起,余启明难受地遮着眼睛看去,在三姑的膝盖前面,已是不知道点燃了多少支烟。
火光围聚在一处,不知不觉中,已然堆叠成三角塔的形状。
可三姑的行为却一直在继续,直到两盒烟全部被点燃才终于停下。
这时,三姑突然将那双浑浊的双眼对准了余启明。
余启明被吓了一跳,才听得对方说道:“把你的项链给我。”
大约过了两秒之后,余启明才反应过来,他不敢犹豫,快速地就从领子口将项链摘下递了过去。
而紧接着,他便又看到三姑双手合十地将项链压在了手掌中间。
她闭着眼睛,动作与神情之间充满了神圣与虔诚,她的嘴唇微动,可即便余启明就在她的跟前,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冥冥中,一股不安的念头莫名涌上了脑海,即便相似的场景已经见过不少,余启明却也还是难掩心中的忐忑。
这般的场景一直维持了近三分钟才算是停止。
可紧接着,余启明又突然心头一揪。
下一刻,他几乎被吓得差点蹦起来,就是刚刚的一瞬间,三姑猛地就弯腰凑到了他的面前,余启明明显能感受到对方的眼神与表情之中充满了凶狠。
这一下,就连远处看着的余启明的母亲都差点紧张地叫出声来。
可又来不及余启明反应,三姑就又将身子给缩回去了。
将项链放在烟摞的旁边,随之三姑的动作就恢复了常态,她将手轻轻地放在了余启明的两只手腕上,也不知到底是在做什么。
余启明忐忑地咽了咽口水,说真的,他有些蒙了。
本能开始驱使他的行动,他几乎是艰难地才没有让自己向一旁躲去。
他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只是身前的烟味又呛得他忍不住那味道到底是什么模样。
久了,终于,三姑也将手收了回去。
她没再说话,只是平静地拿起了一支摆在腿前已经烧了很久的烟,又不管不顾上面已经长的有近一个骨节长的烟灰深深吸了一口。
然后,又换了下一支。
余启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一支、两支,似乎三姑要将刚刚摆放的香烟全部都抽上一口才算是完。
可是,终究余启明也看不到那一幕了。
烟雾越来越多,萦绕在余启明的周围,说真的,余启明并不烟雾这气味,也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不适。
可诡异的是,当烟雾一次次被吸进肺里,余启明眼前的场景竟在渐渐模糊。
不知在何时,意识就这样渐渐淡去了。
第337章 认不出的面孔
只是,余启明真的仅仅是简单地昏过去了而已么?
这一点,即便余启明自己也清楚。
他的眼睛的的确确还在睁开着,那些场景也跟着在眼前继续发生,只是唯独无法印在他的脑海里了而已。
而当余启明完全恢复了神志的时候,他和他的父母已经来到了三姑家的门外了。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好似并没有像是余启明想象的那般顺利。
出了门口,余启明的意识便已愈发清醒,可他所见到的父母的脸上却尽是愁容。
“你也别多想了,三姑那边都说没事,启明就不能有啥大不了的。
咱们启明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三姑在,估计过两天就能恢复。”
可是越说,余启明的母亲眼里含着的泪水也就越多:“这到底什么时候是头儿啊,启明今年都十六了,当初不就说等长大些就会好么。
可是这次......”
余启明的母亲越说越悲伤,此时已然是忍不住地擦拭着眼泪:“咱们两个折腾点倒是没事,但眼看着没两年启明就成年了,他还是这个性子,咱俩也不能看他一辈子,你说等咱俩死了,他该怎么办啊。
算了,明天晚上我不跟你回去了,我留在这陪着他,三姑那儿忙,我不放心。”
看着母亲的样子,余启明虽是懵懂,却也跟着揪心。
连余启明的父亲也跟着叹了口气,他瞧了余启明一眼,只是虽是在劝导自己的妻子,却没有同意妻子的说法:“你啊还是跟我回去吧,启明现在的压力本来就大,而且三姑不是也说了么,他现在需要的是心静,你成天看着他,他就更稳不下来了。
走吧走吧,先回去,我也给余启明学校那边再打个电话。”
终究,余启明的母亲也没再说什么,而余启明也识趣地没有再搭话,静静地跟在了父母的身后。
回到家时,余启明才发现,他居然在三姑那里呆了将近三个小时,看表如今已是差不多近十点的时候了。
不过,白天的休息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吃了重新热好的晚饭,当余启明再次躺到床上,困意也很快席卷而来。
或许真的是三姑的“法术”有用吧,这一夜,余启明虽是睡得深沉,却也终于没有再受到噩梦的困扰。
而第二天的寿宴也照常在上午正常举行。
不过,农村里的流水席可跟城里饭店的礼宴不同,每家每户的邻居、亲戚都多,这宴会也自当办了很久。从上午十点宴会正式开始为止,来的人一茬接一茬,就连余启明也没逃过被家人指使着去接待来宾。
当然,对于余启明这个“社恐”之人来讲,能做的也就只要帮忙将客人带到对应的餐桌旁而已。
一天的忙碌让时间很快匆匆过去,待到将院子、各个屋子都收拾好的时候,已然是晚上的八九点钟了。
也正如余启明所想,他这次看来是真的要留在南程村里了。
明天一早父亲还要上班,便没有准备在姥姥家多住些时日,简单交待了几句之后就匆匆离开。
而余启明的母亲终究也没有拧得过父亲的道理,正巧有城里的同事是开车过来的,她便和余启明的父亲一道回去了塔河小区的家里。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对着余启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随时注意自己的情况。
余启明自然应允,不过应是类似的场景发生过了太多次,他也没有太过上心。
当来参加宴会的人大多离开之后,原本热闹的南程村便也安静了下来。
而这一次,当余启明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却久久都没有入睡。
他倒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噩梦又会带来多么恐怖的经历,只是或许是孤独地太久了,白天时的鼎沸人声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环顾四周,不知不觉间,早已困扰了他多年的问题再度浮上了脑海。
又快要下雨了,乌云遮挡着本就暗淡的月,黑漆漆的让人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这一切其实都应该是现实吧,却处处都让余启明有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种感觉已经整整困扰了他十六年了,从他记事开始,他便总觉得有这样感触。
身旁发生的一切他似乎都有过类似的经历,甚至偶尔他都能在下一秒回想起自己见到过同样的场景,有人说这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在与他发生着交汇,可是真的有另一个时空么?
这简直可笑。
成熟是难以避免的巨大伤痛,经历的多了,余启明也仅把这当做是自己天真的想法罢了。
而孤独或许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
于是,余启明又重新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当思绪被清空之时终究也还是让自己睡去了。
只是余启明不知道的是,在他睡去的同时,有的人早已苏醒。
黑夜中,那些匆匆的身影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当黑夜过去,一切便已然又恢复的平静。
假期是余启明的父亲早就已经跟学校打好招呼了的,想想余启明这近一年的高中生活,其实如今才是他唯一一次真正算得上空闲的时候。
而余启明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一睡竟是睡到将近第二天的中午才醒过来。
农忙的季节虽然已经过去,但他们家也不是单纯以此作为营生的手段,
两个舅舅在早上就已经出门去打零工去了,家中只剩下了姥姥还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曲,这一老一少的两个不同时代的人,自当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可说。
自己简单热了热饭菜,又跟姥姥打了声招呼,余启明便到了家中的仓库。
思考再三,想着母亲让自己心静,余启明就没有去拿被放在仓库角落的蜻蜓网,只是拎着鱼竿就出门了。
当然,他倒是没忘了遵循母亲的嘱咐去三姑那里也打声招呼,只是当他到了三姑家门口的时候,才知道三姑已经在上午就出门了。
他才想起来,三姑这两天怎么看起来总是一副匆忙的模样,和他熟悉的态度大相径庭,就连昨天他姥姥的寿宴都只是到场说了几句贺词就走了。
当然,余启明也乐得如此,
连续两晚没有做噩梦,他显然认为自己的“症状”已经又渐渐平复了,如此这般,等他晚点了再过来看也不迟。
沿着再熟悉不过的村路,不多时,余启明就已经到了村旁的小河边。
记忆中的小河除了比儿时窄了许多,其实倒也没有太多的变化,随便在一旁的田里挖了几条蚯蚓,余启明便在河边坐了下来。
村里人像是余启明这般有此爱好的自然不少,只是奇怪的是,今天的天气分明不错,可沿着小河沟的两侧看去,余启明却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好在,鱼口也还算是不错,时间便也跟着流逝地让人无法轻易察觉。
而到了大约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终于,余启明见到了第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的黑色中山装,巨大的斗笠将面部遮掩得严严实实,余启明看得奇怪,附近村子里的人他大多熟悉,可这人却是一副让他有些陌生的模样。
说实话,他倒是对这个身影有些印象,只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何时见过他。
而且,他更怀疑的是,来钓鱼的人哪有会穿成这样的。
不过,那人也并没有理会余启明的目光,他甚至连斗笠都没有摘,就在距离余启明不远的一个宽阔位置坐下了。
而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或许是心中的好奇所致,余启明时而便将目光投向那男人。
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敢确认,这一个小时之中,那男人根本就没有钓到任何的一条。
而且,这还不是让他最为疑惑的地方。
已经这么久了,那男人连鱼竿都没有抬起来过,分明就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啊。
想到对方陌生的模样,余启明难免提起了些许警惕,周围四下无人,而且这里距离也还有些距离,真要出了什么事他连找人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说实在的,余启明都已经是这个年龄了,自当不容易会遇到这种危险。
可不知怎的,仅是看着对方的身影,余启明就莫名感觉一种不安与无形的威胁。
心渐渐乱了,连看漂也没了心思,终究,余启明无法继续在原地坐下去。
他随意地收拾了一下带来的东西,将鱼全部放生就要离开,可谁知就在这时,那男人说话了。
“小伙,你有多的鱼饵么?”男人的语气波澜不惊。
余启明一愣,他哪想到男人会是这个态度,而那个男人也随即站了起来。
他轻松地就摘下了斗笠,露出那张还算是平和的脸。
从这张脸上,余启明自当没有察觉到威胁,可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对方的面孔时,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挪开自己的视线。
诡异的念头于脑海中浮起,他见过这个男人,肯定见过。
不同于曾经那种偶尔的记忆重合之感,如同鬼使神差一般,余启明万分笃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恍惚间,他竟都见得对方的面孔开始了变幻。
脑海中大量的恐怖记忆如潮水般涌出,此时的余启明还能感觉到的只有一种感受——恐惧。
第338章 要下雨了
说起来,余启明本就是个没有多少经验的少年而已,他何曾面对过如此的恐惧。
的确,他是做过形形色色的恐怖噩梦,但也正是从小便有此经历,每当经历那些梦境之时,余启明才刚刚入梦,便已下意识地知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
而到了那种时候余启明真的还会害怕么?
或许会,但绝对也比不上眼前这绝对真实的恐惧。
他几乎浑身都在颤抖,而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当他反应过来之时,他竟看到自己在一步步地向男人靠近。
他想要反抗,偏偏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
“对,这些都是梦,我还是在做梦。
三姑说了,我的病还没好,复发了,肯定是又复发了没错。”
余启明如疯癫一般地想着,只是,当他的手指与男人的手掌向触摸之时,传来的却是真实的触感。
这一刻,余启明的大脑仿佛轰的一声都要炸开,终于,也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脑海里的想法,眼前男人的模样开始变了。
余启明的眼睛越瞪越大,但也就在这时候,却再次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情况。
胸口传来一股灼热般的疼痛,似有东西在燃烧,而就在这份灼热之下,余启明却一下子恢复了对自身的控制。
这种灼热感很熟悉,下意识地,余启明都认为这是自己时常会有的经历。
同时,他也急忙后退着躲避,又向自己的性口看去,不过当他完全意识到不同之时,发现的却是令人诧异的结果。
灼热感并不是在他的胸口,而是在他脖子稍稍向下一点的地方。
那是他的铜钱项链。
余启明一下子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去,而视野的余光之中,又见得目之所及再次变了模样。
或者说,是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男人也是一脸的疑惑,他看着余启明,分明就像是在说他为什么要躲避一般,而在他的手掌心,已是余启明递过去的还剩下几根蚯蚓的白色塑料袋。
“你......还好吧。”男人呆滞地问。
余启明又何尝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眼前的场景?
在他的眼中,男人的模样和刚刚摘下斗笠是没有半点不同,不,甚至于连刚刚的那份熟悉感都消失了。
难不成刚刚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
余启明怀疑道,于是,他又向周围看去,可不是么,周围的环境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也足以引起他心中的警惕了。
刚刚的感触还萦绕在心头,他当然不敢忘了三姑曾向他母亲交代的他的病症还没有康复之事,甚至如今想来,刚刚的场景都极有可能是他身上的诡异在逐渐加重的趋势。
而且,他也断然不敢再继续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边停留下去了。
他一句话都没有,捡起自己的东西就向村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却不曾想,身后的男人又传出声音来:“谢谢了啊,诶,小伙子你注意点,就快要下雨了。”
余启明本能地抬头看,天空中却是晴空万里。
心中的恐惧所致,没用上片刻,余启明就逃命一般地回到了村子里,甚至于他都忘记了思考男人最后一句话到底有着什么含义。
而这一次,余启
明也并没有直接回去家中,谨记着母亲的话,他直冲冲地就跑向了三姑那里。
然而,得来的依旧是大门紧闭的结果。
余启明渐渐慌了,待到回到家中,他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打了电话。
电话如他所愿的接通了,而母亲给他的答案也自是会尽快赶到南程村之中。
不过,余启明也并没有因为恐惧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时间是下午的4点15分,两个舅舅还没有回来,他只好自己四处去打听三姑的去向,只是他忽略了一点。
村里人大多都明白余启明的“体质”,平日里余启明没什么事情的时候还好,如今见到了余启明刚刚那神色惊恐的模样,谁还敢轻易地插手。
整整快两个消失过去,天都渐渐黑了,余启明都没有得来半点有用的消息。
他在三姑家门口等了很久,对方也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倒是在临近七点的时候,他的两个舅舅回来了。
出人意料地,二人并没有直接询问余启明的情况,而且,都不及余启明发问,他的二舅便告诉他说已经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
他的母亲正在回来的路上,并且已经联系上三姑了,让余启明先回去安心等着便是。
毕竟是家里的长辈发话了,余启明的心也算落了地,虽然心中还是有着少许的担忧,但也不会怀疑这两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亲人说的是假话。
只是,真实的情况却比想象的来得还要糟糕。
回到家时,家中的饭菜早已经准备好,饭菜还是热的,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才从锅里盛出来。
可是,余启明可没见到两个舅舅有做这些事的时间,才将他送回到家里,两个舅舅便一路跟随他到了房间之中。至于余启明的姥姥则是早早地就去休息了。
当然,对于此时的余启明来讲,他怕是难以察觉到这些的异样。
犹如在监视之中吃完了饭菜,两个舅舅才放心地离开了余启明的房间。
至于余启明,他却是再也无法等到母亲的到来了。
才吃过东西不到十分钟,一股强烈的困意便席卷余启明的脑海,要说余启明也是挺能撑的,他愣是在这股困意之下坚持了将近一个小时。
不过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了异样。
他是因为白天的情况导致自己精力被消耗了太多?不对,他是接近中午才醒的,算起来如今也就才过去了七八个小时而已。
就算他的精力被消耗的严重,也断然不可能困意如此强烈。
而且,这种困意也与平时大有不同,他明显能感觉到他就像是在强逼着入眠一般。
“刚才的食物里,不会掺了东西吧。”他怀疑着。
只是,余启明又怎么敢相信,他的两个舅舅有这么做的理由么?
他不知道,并且让他怀疑的还不止是这一点而已。
他早在刚刚到家的时候就给母亲打过电话了,按照母亲的性格,余启明又出现了这种状况,三姑还联系不上,估计她都会直接打车回到南程村来。
可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余启明根本就没有看到母亲的踪影。
他尝试过给母亲再打去电话,然而接到的永远都只有不停的电话铃声而已。
电话的另一头有人接听。
他当然也试着想要向其他的家人询问,可是自从他回到房间之后,两个舅舅以及他的姥姥就再也没有传出过任何声音来。
周围安静得可怕,分明是繁盛的六月,窗外却没有半点人或者昆虫发出的声响。
而越是安静,余启明脑海中的困意也就是汹涌,甚至于他都没来得及爬起来去屋里其他的房间查看便忍不住一头栽了过去。
意识终究沉寂,但也其实,余启明还忽略了一件事。
他忘了怀疑他自己。
他本应只是个在家人的呵护下成长了不过十五六年的青年而已,虽然人的确孤独了些,但却并非意味着成熟。
他凭什么会怀疑他的家人。
余启明自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太多的事情已经成了习惯,躯体的确被分开了,但是刻在灵魂里的记忆与本能却是无法轻易被抹除。
只是相比于从前,还有一些细节余启明没有记起来罢了。
一夜无话,当然,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也就在余启明陷入沉睡之时,也不知是在某处,一道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声音击碎了本平静的夜,只是当有人听到它时,却微微一愣。
环顾四周,看装饰这里应该是个警察局,其实,半夜接到报警电话这种事本就不罕见,可是,让王硕不懂的是,这一次响动的居然是属于他自己的手机。
而显示屏上出现的则是个陌生的号码。
迟疑了几秒,终究,王硕还是将电话接通。
“喂?哪位?”他询问着,亲和的语气习惯的带着几分谨慎。
不过,电话的另一头却是良久都没有出生。
渐渐地,王硕的眉头皱了起来,本着警察的职业习惯,他已然想到了很多的可能性。
是骚扰或者诈骗电话?不一定,知道他号码的人不少,万一真的是有人出事了,只是唯独想起来了他的手机号,又无法大声说话呢?
他越想越糟,终于,也还是忍不住地向对面再次询问说:“你是找我的?你身旁有危险?不方便说话?”
谁知,他才话音刚落,电话里突然有一个男人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王硕,你已经被赋予资格。
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后天中午,会有一个十六岁的男生在南程村附近的公路上出现,如果你想让他活下去,就带着他回到市区。
之后该怎么做,等你把人送到之后会再联系你。
记住,这不是威胁,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不通过警局的电话联系的原因吧。
这件事,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到时候接到的那个人。”
男人的话说的没头没尾,就只是到此便结束了。
王硕亦是眉头紧锁,可不知怎么的,他竟觉得这声音他很熟悉。
而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小王,你没事吧,我刚怎么听到你说什么危险,出什么事了?”
来人推门而入,那人不是刘叔又是谁。
其实以王硕的性格,他自当会将刚刚的电话告诉给刘叔,可鬼使神差地,他却将手机一下子重新揣回到了兜里。
他满脸堆着笑:“啊,没事,骚扰电话。”
第339章 禁锢的思想
王硕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态说了这种话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他的选择貌似并无法对其他人产生多少影响。
诡屋从来没有将任何一个人当做观察的固定目标,只不过是我们将目光放在了余启明的身上而已。
一夜无话,算起来,余启明已经休息了足足三天有余。
也不知他到底真的是因为精神损耗的太严重了,还是说昨天吃下的那顿饭里真的掺了东西,当他再度苏醒之时,时间已经是周二的上午十点。
这一次,余启明的反应倒是快。
才刚刚睁开眼睛,他就瞬间想起了自己昨晚的经历。
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的下意识反应让自己都惊讶,不过心头的谨慎让他不敢轻易在对周围放心,他观察了半天,只是当他怀疑着推开自己的房门之时,房间外却见不得令他紧张的人影。
家中一个人都没有。
余启明难免有些发蒙,但也就在这时,好像就是有人故意恰准了余启明苏醒的时间一般,铃声响起,自是在不远处姥姥的卧室里。
余启明疑上心头,他脚步依旧迟缓,但也没几步便发现姥姥的枕头边赫然放着他舅舅的一部手机。
手机上的短信并不令人惊愕的内容,也不过是写了两三句话罢了。
“昨晚我已经联系过三姑了,你睡着了就没有再叫你。
放心,三姑说你应该没有事,我和你舅带着你姥姥出去一趟,大约下午回来,你别走太远。”
余启明眉头微皱,母亲的态度就这?
他太了解自己母亲的性格了,他身上的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们十几年,如今已然越来越严重的态势,而且他昨天才刚刚出事,母亲能在这时候还不管她去村子外面?
虽然习惯性地对家人有着依赖,但怀疑这种东西,一旦产生便无法轻易地平复。
他不敢轻易相信,就更下意识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可是,事实证明,他好像真的想多了。
电话不过两声之后就被接通,而对面传来的声线也自然就是余启明的母亲。
甚至在电话里,余启明都能听到附近有吵杂的人声,热闹的很,也不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不过,显然余启明的心思可逃不过他母亲的想法,才刚刚接通电话,母亲笑盈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至于二人所说的内容,其实也就是类似短信上的话罢了,就算有让人疑惑之处,也是余启明母亲的态度比起前两天有了太多的改便。
当然,就只是如此便也足够打消余启明心头的疑虑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刚刚上初中的青年,从来没有过脱离父母生活的经历,心中下意识地还是会产生依赖与信任感。
而当这电话过后,余启明却是陷入了短暂的无助之中。
乡下不比城里,没有繁多娱乐的手段,就算是家家户户用的电视都还是依靠自家外接的天线。
以前的时候他还能和村里年龄相近的朋友们出去走走,可如今随着年岁增长,曾经的熟人之间早已不知有了多少的隔阂,再加上他的体质,他又能去寻什么人。
说真的,现在想起来余启明都不知道自己儿时是
怎么在这种无聊之中过来的。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拿着钥匙一个人出门去寻些乐子。
只是,当走了一段路之后,余启明的心头却又渐渐萦绕起些许难以言明的莫名感触。
昨天男人的话余启明还清楚地记得,如今再抬头看向天空,阴云已然于难以察觉之中层层笼罩,已是11点出头的时候,却见不得半点的阳光。
似乎真的是要下雨了。
余启明不知所谓,难不成真的是男人的话应验了?
不,肯定是胡扯,这段日子本来就多雨,男人的话是昨天说的,那分明应该是昨天就下雨才对。
今天肯定是巧合,不对,是那人看了天气预报了。
余启明有些幼稚地想着,只是他的脑海里分明是在否认,可动作却一点不像是不在乎的模样。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也终于,在大约五分钟过后,他又来到了三姑家的门口。
出奇的,今天三姑家的门居然在敞开着,余启明心头一喜,或是因此都对母亲的话又信任了几分。
说到底,他还是对自己有所担心。
可谁知,就在他准备进门之时,还没等他的脚步跨过门槛,门内便传来三姑严肃的厉喝。
“余启明,谁让你过来的。”
余启明被吓了一跳,他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姑这人向来严肃,虽然余启明心底里对其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鄙夷,但每每面对之时,他还是忍不住惧怕。
而如此一声之下,他更是不敢再有更多的动作。
他的脚停在了半空,良久,才颤颤巍巍地说道:“三姑,昨天......昨天我......”
只是,还不等余启明的话说完,三姑的声音又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谁让你自己来找我的。
你妈和我联系过了,等我找你们,你们再过来。”
说罢,余启明竟见得院子的大门猛地一下直接关上了。
他满眼的不可置信,他刚才分明见到院子里没有任何人,三姑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神力?
余启明真的被吓到了,一时之间,更是不由得向后连续退了好几步,同时,也再也不敢对三姑有半点的鄙夷。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下他是再也不敢向三姑的屋子靠近了。
可就在这时候,他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如此,那岂不是说他昨天看到的都有可能是真的!
这世上真的有鬼?
一瞬间,余启明惊恐地无以复加,他猛地扭头向河边的方向看了过去,冷汗也顺着额头一股股地向外冒。
天空中的阴云越聚越多,仿若在印证着男人的话。
倒是周围的邻居这时候发现了余启明的异状,虽然听说过余启明的体质,但毕竟还是几十年的老邻居,终究还是有人担心地凑了过来。
“启明,你没事吧。”一个大叔关心地问着。
余启明咽了咽口水,他呆滞地摇摇头:“叔,昨天的天气预报您看了么?”
他的
问题更是让人不解,但那大叔还是狐疑地回答说:“放心,今天的雨下不来的,天气预报只是说多云,这几天都没有雨。”
话音刚落,余启明只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轰地一声炸裂开,他的视线死死地看着天空,而心底的预感早已有如实质。
“今天会下雨,肯定会。”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般的想法,但其实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恐慌过后,他居然莫名浮现出几许好奇与希望,他再没有与大叔说一句话,只是机械一般地抬起了脚步。
只是,他的方向却并非是朝着家里,而是那条小河。
周围人瞧着奇怪,但终究还是没有进行阻拦。
时间仿佛都被拉长,一路过来,余启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的脑海中思绪万千,尽是这几日发生的事。
手中的手机自当关机了,却是他自己所为,而他的视线不管飘到哪里,看到的都仿若是一片虚幻。
他的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挣扎,他本应是个思想极为固执之人,这一刻,却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猜疑。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的么?
他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感官欺骗了他,认知欺骗了他,所有的自己知晓的一切都在欺骗他。
或是曾经的记忆太过深刻,也应是自己与这个世界显得太过格格不入,一个疯狂的念头就这样涌上了脑海。
他真的是个真实存在的人么?
他或许就像是自己看过的某个书中的角色?也可能是某个电子游戏里早已经被规划好了一声的可怜人物?
这想法实在可笑,但也的确,凭余启明这般的人又能想到什么?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的更为天马行空的想法,而被禁锢的思想早已让他不愿、也不敢承认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谎言。
而恐惧,带来的更多的只有怯懦的否决。
他只能固执地认为,只有这几日的经历,以及自己从小和那噩梦类似的场景才是所有的虚假的场景。
包括那个男人。
终于为自己的想法找到了一条解释,余启明可笑地竟真当做这是自己的勇气。他一步步走得越来越坚毅,他要找到那个男人,其他的“噩梦”根深蒂固,那个男人或许是他可以扯碎这噩梦的.asxs.。
只是,当他终于到了河边的时候,附近哪还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余启明不愿放弃,他一遍遍地寻找,昨日停留的位置还留有当时用来装蚯蚓的塑料袋,那个男人一定不是自己的幻想。
对了,他昨天是走路过来的,附近的村子离市区那么远,那个男人又不是熟面孔,他应该还在附近,或许投宿在那个人的家里也说不定。
余启明就像魔怔了一样,越想越痴狂,而就在他准备寻找男人的足迹的时候,忽然,他竟又一下子面容失色。
余启明几乎是同时愣在了原地,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居然莫名地不听了自己的使唤。
他分明已经转过身了,手臂却不受控制地指向了河上游的方向。
他想要放下都做不到。
第340章 观察
一瞬间,现实仿若直接摧毁了余启明那份虚假的勇气。
他立在河边,身体明明是俯身在朝着身前的地面观察的模样,可手臂却已经指向另一处。
他脸色苍白,之前的那副勇气早已经被恐惧这样的半点不剩。
身体微微在颤抖,终于,余启明还是忍不住地朝着自己的手臂看了过去。
可紧接着,余启明又愣住了。
想象中的恐怖身影并没有出现,他的周围还是刚刚河边那平静的景色,而在他的手臂两侧,也断然看不到其他的不属于他自身的事物存在。
他的动作是自己做出来的。
余启明逐渐皱起了眉头,而这时候,当他尝试着再次想要控制自己的手臂时,才发觉刚刚的那股情况又恍然消失了。
他甚至连危险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这情况令人不解,不过这一次,余启明的想法却再不似之前那般固执。
他的噩梦肯定不止是“疾病”的问题,他的周围肯定存在着他尚不了解的东西,就连他自己肯定也有问题。
现在才大白天,他的手臂既然做出了如此的动作,应该有可能是在指引他。
想到这,余启明思考了一番,不过当再次直起身子之时,他却没有再寻找附近的脚步,而是顺着手臂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的确没问题,没过半分钟,他就顺着河道的方向在岸边看到了一个人影。
不过让余启明疑惑的是,那人并非是昨日自己见到的那个男人,反而是个女生的模样,而由于距离过远,一时间余启明还无法看清那个女生的样貌。
事已至此,余启明自当不可能放弃,他加快速度走了过去。
可谁知,当她看清了那人的时候,却后悔了。
他的想法倒是还算明白,他手臂的指引肯定有作用,只是他也不想这时候和那人再产生瓜葛。
不过,余启明却忽略了一件事,他离这么远走过来,他能看到对方,对方难道发现不了他?
事实上,在余启明刚刚准备转身离开之时,那人便已经看过来了。
女生的视力倒是没有余启明好,可是,这却打消不了她的念头。
她的语气疲惫中甚至带着几分兴奋:“你好,喂,听得到吗?喂,这呢,这有个人,帮帮忙好么。”
听到这宛若天真一般的话语,余启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凭余启明的性子也不可能直接逃走不是。
终究,他还是又将身子重新转了回去,果然,下一刻余启明就听到了自己早已经想到的那句话。
“诶,余启明,怎么是你?”
余启明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没有说话,但也走到了对方的身边:“你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林佳艺同学。”
林佳艺还满脸的诧异呢,她仔细地瞧了余启明好一会,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余启明:“哇,余启明,你怎么在这啊。”
余启明无奈地撇了撇嘴:“我亲戚家住这。”他都懒得和林佳艺说
更多的话。
应是感受到了余启明的态度,林佳艺倒是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上午的寻觅让她的体力流失了太多,她几乎是气喘吁吁地才向余启明请求道:“余启明,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
余启明又看了林佳艺一眼,才发现她身上的运动装早已经占满了泥土与杂草,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明显是有些脱水的征兆。
“你这是怎么了,干嘛跑到这地方来啊,我记得你家应该很有钱吧......”到底余启明还是不懂得如何交流,等到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说法有多不礼貌。
林佳艺倒是没有在意,她的语气稍稍平缓了些许:“我迷路了,本来就想找人问问石华山怎么走呢,还好碰上你了,你能不能带我过去啊,或者找个超市也行。”
“石华山?”听到这名字,余启明眉头下意识地一皱。
“你是要上山?”他看着林佳艺说道,又犹豫思考了片刻,“算了,看你的样子也上不去,我先带你去我家吧,剩下的事一会再说。”
说到底,余启明这人虽然不合群,但也称不上这种情况下都不愿意施以援手。
林佳艺自当万分感谢,很快便跟着余启明向着南程村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过程中,余启明才知道,原来林佳艺是跟着父亲来附近祭拜亡者的,同时也寄宿在了附近的一个村民家中。
只是早上上山的时候,林佳艺的父亲却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山下。
也不知林佳艺到底是怎么想的,发现了之后居然一个人要去寻找那地方,结果弄巧成拙反而自己迷路了。
本来按照林佳艺的想法,她还记得来时的方向与河流的位置,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沿河走到来到南程村时的那个路口,却没想到遇到了余启明。
其实,这也应该称作是幸运不是么?
而余启明则是带着林佳艺在十几分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已是中午的十二点,家人至今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看林佳艺疲乏的过分,余启明便将其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他则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厨房。
倒是令人苦笑不得的是,临出房间的时候,他还特意告诉林佳艺说不能坐他的床,让林佳艺无奈了好一阵。
不过已然承了人的情,林佳艺也当然只会觉得余启明这人更有趣了而已。
而大约几分钟过后,余启明便端着一碗方便面又走了进来。
“附近的村子都很穷,没有超市,面是三天前从小卖部买的,就这一种口味,凑合吃吧。”将碗放在林佳艺身前的桌子上,余启明不带任何语气地说道,同时被他放下的还有被装在了另一个碗里的水。
应是昨天已经在其他的村民家里见识到了南程村的贫困程度,林佳艺对对这种简陋的待客方式也并没有在意。
甚至都可以说,因为饿了太久,这方便面都成了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满满一汤碗的面条,不过三五分钟,就被林佳艺消灭了大半。
不过,也
正是这一碗面让她见识到了余启明这人到底有多不善与人交流。
余启明分明就是在将她当做男人对待,这一碗面条少说得有两个人的量,就算林佳艺再怎么饿也不可能吃得了这些不是。
而且,整碗面条里除了面以外,余启明更是什么东西都没加。
该说不说,他俩这缘分连个鸡蛋都不值?
林佳艺简直都要醉了,只是,她又能说什么呢,人家不也是好心么,就是人单纯了些。
无奈之下,林佳艺只好将话题引向了别处,心底的疑问积压了好久,她终究没能忍住。
假意观察着余启明房间的布置,林佳艺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将饭碗放到了一旁,同时又已“不自觉”地问道:“诶,余启明,我还想问你呢。
我才想起来,你今天见到我的时候好像一点意外都没有啊。
你是早就看见我了?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发现了我之后刻意去寻我的对不对?”
说真的,要是换了个正常人,早就借坡下驴顺着林佳艺的话说下去了,偏偏余启明只是瞪着他那双死鱼眼,只顾着收拾用过的碗筷,连看都没有看林佳艺:“没有,我早就知道你来了这里了。”
林佳艺一愣:“啊?”
“你和你爸爸住宿的地方其实就是我们村子吧,我昨天已经看到你们了。”
林佳艺被余启明越说越蒙:“额,你怎么知道的啊,不是,你昨天看到我们了?那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咱们毕竟同学一场吧。”
谁知,余启明这一次却是摇了摇头:“准确的说,我看到的不是你们,是你家的车。
昨天你们家的车停在村口的公路旁边了,我昨天傍晚在街上走的时候认出来了。”
余启明所说倒是没有一句假话,但就因为是真话,才更让林佳艺被吓了一跳:“等会,你说你在街上?村子里?
我记得这里离那条公路得有好几百米呢吧,我去,余启明你眼神够好的!”
林佳艺真是惊了,可是才想到这,她又是一愣。
“等会等会,我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出来我家的车的?”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也随之,她看向余启明的眼神也跟着渐渐不善,俨然是一副把对方当成了跟踪狂的态度。
不过要说余启明这木讷的性格倒也不全是缺点,至少面对林佳艺这种态度,余启明都没有觉得在冒犯。
他甚至都直来直去地回答起了林佳艺的问题。
“我们认识的时间大约不到三百天,其中有二百天以上都是在学校里,而这二百多天之中,每一次,你上学和放学都是由你父亲亲自去接你的。
这期间,你们换过的轿车大约有4-5辆,其中那辆黑色的轿车出现的次数最多,占了八成。
我虽然不认识那些车到底都是什么牌子的,到底值多少钱,但是,我也能看出来,你家开的车和我在大街上看到的不是一个档次。
想要区分出这些,对我来讲一点难度都没有。
而且,车牌号这种东西,每辆车都应该是不同的吧。”
第341章 晚了一步
说真的,余启明的这一番话更有坐实他是一个跟踪狂的判断,但也正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林佳艺立刻认识到了余启明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该不会告诉我说,你知道的这些全部都是观察到的吧。”
不过这一次,余启明并没有再回答林佳艺的问题,反而是继续自顾自说着他的解释:“而且,你说我跟踪你,你不觉得你的这种说法很可笑么?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以来,除了今天,我和你说过的话应该不超过十句。
而这十句,还都是你之前主动跟我说的话。
不光是这样,如果我观察的没错的话,包括在前几天周六以及之前的几天,你都在观察我对不对。
这种事情发生的不是第一次了,林同学,你对我很好奇么?
还是说你被众星捧月的习惯了,觉得我也应该和那些人一样对你有好感?
也就是因为我平时不和你说话,所以你对我很好奇?所以,也就连在放学之后,你都会有时在车里观察我?
我感受的到那些目光。
林佳艺,你说我是跟踪狂,这个词放在你身上要好一点吧。”
不得不说,余启明真的是每一句话都能把人锤得死死的,林佳艺的心态真的已经算不错了,可一个女生被这么说再怎么也不可能挂的住脸。
这不,在余启明这一通“指责”之下,连林佳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羞愤得都想要直接起身离开,只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哎......
“余启明,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把天聊死。”她低声地吐槽了一句。
不过就在这时候,余启明却突然挑起了眉毛:“所以,你现在可以认定为我对你没有不怀好意了吧。”
林佳艺一愣,等会,余启明说这么多过分的话难道就为了表达这个意思?
一时间,她都蒙了,天才,余启明绝对是个天才。
而余启明的话却还在继续:“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家既然那么有钱,你父亲还每天都亲自去接你,估计他应该很在意你的安全吧。
但是为什么,他能把你单独丢在这样一个地方,他会想不到你可能跟着他出来?”
话音刚落,林佳艺亦是心头一顿,显然她也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只是下一刻,已然对上了余启明那双炙热却又严肃的双眼:“你们到底来这是干什么来了。
南程村对你们来说很特殊么?现在应该是还在上课的时候吧,你都请假跑来这里,甚至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跑进大山里。”
余启明的连连发问终于让林佳艺愣住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当然也惊讶于余启明的这副态度。
只是她殊不知其实余启明此时也是心脏猛跳。
他自己都不知道社恐的他是怎么一连串说出这么多话的。
不过好在如今看来这效果还不错,至少他终于在林佳艺的脸上看到了挣扎之色。
果然,片刻之后,林佳艺便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能告
诉你,我只能说...我的确是来祭拜的,只是在祭拜之前,我父亲带着我来这里找了一个被人称作‘仙姑’的人。
但是到底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一刻,余启明的心猛地一顿。
林佳艺也提到了三姑,果然,他猜的没错。
他感觉自己右手仿佛又渐渐不听了使唤,现在看来,当时这只右手的确在给他正确的指引,而这个指引指的也正是是林佳艺。
只是让余启明不解的是,林佳艺又为什么会掺和到这件事之中来,他的病症难道和林佳艺也有关系?
余启明想不通,不过此时他也不准备想了。
不再理会林佳艺,余启明转身就从走出了房门,而随着一阵翻找之声过后,当余启明再次出现在林佳艺的面前之时,他已然换上一身长衣长裤。
他的肩膀挂着一个兜子,腰间别着的则是一把锋利的镰刀,见林佳艺有些发愣,他却是直接将两件衣服扔在了林佳艺的身旁。
“换上吧,这个季节山间的蚊虫很多,你的运动服根本就不顶用。”
说罢,他直接就关上了房门。
林佳艺才反应过来余启明是什么意思,说实话,余启明的行动力与决定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不过这种时候,真的还有时间让她思考更多么?
没有多余的话,换好了衣服林佳艺便跟随着余启明一路向村外走去,而余启明的第一站自当就是三姑的家。
然而,也不知是否该称作是想象之中,当余启明带着林佳艺抵达之时,三姑家的房门已然又一次关闭了。
而从余启明叫门的情况来看,屋里也并没有人存在。
“你和你父亲来找的人是住在这里的吗?”余启明随即向林佳艺确认道。
林佳艺转头看了看周围,点头承认。
心中的猜想再一次被印证,这一次,余启明也再不废话了,他转身就向林佳艺沉声说道:“走,我带你去石华山。”
......
时间是下午的一点五十分整,距离余启明与林佳艺离开南程村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分钟了。
而这一路过来,林佳艺始终不知晓余启明到底要带她前往哪个方向。
至于余启明,或许此时的他脸上都见不得有神情的存在。
在南程村居住了这么多年,他自当记得从南程村去往周围的任何一条小路,而此时他带着林佳艺走的,却是他最为记忆深刻的一条。
当年他失踪的那次经历,按照村里人所说,当时他的脚印就是在这条小路上发现的。
而自那之后,余启明就几乎从来没有走过这条路了,倒不是说三姑嘱咐他的家人不让他再来这里,只是那段莫名消失的记忆着实令人恐惧了些。
他的家人见余启明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也从未出言说过什么。
不过如今或许就是因此,隐隐地,余启明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预感想要从灵魂的深处钻出来。
怀中的手机早已经被他关机,他杜绝了所有家人可能联系到他的方式,只是或许是多年未曾走过这条路,前往石华山的过程比他想象得要艰难得多。
连绵的雨水让这里的环境产生
了太大的改变,草枝疯长,连地面都是宣乎乎的让人不知道那一脚就会陷进泥里。
好在或许是感受到了余启明心中的急迫,娇生惯养的林佳艺也并没有发出任何一句怨言,终于,在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才带着林佳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公路上。
可是,才刚刚停下脚步,余启明便目光一顿。
“有人来了这里了!”他低沉地说道。
林佳艺也是一愣,只是也还不等她向余启明询问,便见到余启明又匆忙地跑到了马路的对面。
他低着头应是在寻找地上的足迹,而不多时更是令人费解地向一处偏僻的草丛跑了过去。
而这一次,终于连林佳艺都忍不住惊呼。
“我家的车怎么会停在这!”
将覆盖的杂草拿开,里面露出的赫然就是林佳艺家里的那辆黑色轿车。
而相比于林佳艺的惊讶,余启明则是满脸的阴沉。
“我觉得你更应该问,他们为什么要将车子藏起来。”
也本来就是如此,南程村附近的大山上,其实有着不少的坟包,前些年政府还没规划的时候,村子里的死人大多就是埋在附近的山上的。
上山祭拜原本也并不是件多么隐秘之事,何必还藏着掖着。
林佳艺家的车可价值不菲,别的不提,就光是这些树枝将车身给刮了就不是一笔小费用就能解决的吧。
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怀疑渐渐笼罩在余启明的心间,而且,让他觉得事情不好的还不止这一点。
他转身就走回到了林佳艺的身边:“车钥匙,把车门还有后备箱打开,我得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他的语气就宛如是在命令,林佳艺不禁微微皱眉,可随即又叹了口气。
“你要是都不知道能不能别指挥了啊,我哪有车钥匙啊,这辆车的钥匙就一把,我爸上午走的时候就直接带走了。
我怎么给你打开。”
林佳艺满脸的愁容,不过她的话还不算完:“再说了,你让我打开车门有什么用,你知道我爸去哪了么,还是说你能看出什么来啊。”
只是一边骂着,林佳艺又何尝不委屈。
她又不是个傻子,岂会看不出来她的父亲在做一些很特殊的事?
如果单纯只是来祭拜的话,父亲何必不带她一起过来,而且又何必将车子藏起来。
可谁知,余启明的脸上却尽是嘲讽与愤怒之意,甚至,他都让林佳艺不懂的浮起了满脸的怒气。
他猛地一把拉住了林佳艺的胳膊,也不顾对方的呼喊直接将其拉到了不远处的一道小路入口的位置。
“你说我看不出来,你能?”他一边骂着一边指向地面几个不明显的脚印:“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不是一个人来的,你们为什么这么巧非得这个时候过来啊。
你看看,仔细看这些脚印,他们一行人最起码有四五个。
你告诉我,你们真是来祭拜来的?
既然是祭拜那为什么要找三姑,还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你跟我说,你敢不敢说这话,就说你们这一趟来南程村跟我的噩梦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342章 记忆交错
说真的,还不等余启明的话说完呢,林佳艺就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的表情让人不知该如何形容,或震惊,或怀疑,或难以置信,或是让人不懂的又有着几分的悲伤。
只是对于余启明来讲,他或许并不懂得眼前这个让她一直有些鄙夷的女生为何会流露出如此之多的复杂情绪。
当然,余启明的话里也有很多的确是对的。
站在他的这个角度来看,这个时间真的是太巧了,他的旧疾复发,如今周围更是仿佛充满了谜团。
在这种时候,偏偏林佳艺和她的父亲出现了。
或许三姑的存在的确可以造成眼前这种二人相遇的场面,但是余启明更怀疑的,是自己的右手给予他的指引。
但凡是个想象力好点的人,怕是都不会认为这只是单纯的巧合吧。
况且,出现问题的还不止是这些而已。
他的家人如今的态度让他不解,他明明算得上“病情”到了相当严重的时候了,就算三姑那边发话说让余启明暂时先不要过去找她,那他的母亲就能带着家人四处走?
心中稍微有些担忧,应该都会在这时候看护余启明的状况吧。
还有林佳艺的父亲?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找三姑的,如果只是一些小事的话为何又要瞒着林佳艺,还将车子藏起来不让其他人找到。
就算是个傻子应该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事!
余启明不可能不急,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的话至今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要下雨了。
说真的,看看此时的天空,那乌云密布的模样,就宛如下一刻便有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
那个男人真的只是在信口雌黄么?
余启明想要这样认为,但是冥冥之中,他却仿佛早已经深信不疑。
不过,若是站在林佳艺的角度,此时的场景或许还要更添几分令人不解之处。
余启明能够想到的,她自当是能够想到,而且,他更能够从余启明的态度之中,感受到他对父亲的敌意。
而这,也正是林佳艺此刻这复杂情绪的根本原因。
比起余启明,可能她对于家人的依赖还要更甚。
不同的世界线让人生的经历有了太多的差别,林佳艺的母亲在眼前的世界之中的确也是去世了,但是,诡屋的不复存在却产生了巨大的蝴蝶效应。
她母亲的死只是一次“意外”,林佳艺的父亲也不必因为“诡屋”而遮遮掩掩对自己女儿的关爱,多年的相处让林佳艺根本不愿意相信她的父亲在做一些鬼鬼祟祟的行为。
当然,更不愿意轻易接受余启明的这份敌意。
她想要大声向余启明呵斥、解释,说这些事都跟余启明无关,说就算是她父亲做的事情无法让其他人知道也绝对不是什么恶事。
然而,当她听到余启明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所有的提在嘴边的话又被憋回去了。
“噩梦?什么噩梦?”她呆滞地问,没有理解余启明话里一丝一毫的含义。
谁知,余启明却突然一下子冷了面容:“你不是
说你不知道你爸和三姑他们来做什么吗,那这件事就跟你无关。”
说着,也不顾林佳艺的态度,他转身就向山上走去。
倒是可笑,明明是林佳艺说的要余启明帮忙带她来石华山,如今反倒余启明成了想要上山的那个。
只是,林佳艺又能做什么呢,她不知道余启明所说的“噩梦”是什么,而如今看来,她也只能跟着余启明继续向山上走。
作为埋葬着母亲的尸骨之处,林佳艺这些年自是来过几次的,虽然之前还找不到石华山的具体位置,但待到了上山之后,林佳艺还是依稀记起了些许的路线。
可是奇怪的是,这一次,余启明却成了领路的那一个。
二人向山上走了十几分钟有余,一路上见到的岔路并不少,可每一次还不等林佳艺指引,余启明就已经向正确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佳艺看得惊悚,她脸色连续变化了好几次,不过思来想去,她也只找到了一种解释的方法。
余启明应该是通过观察地上的脚印判断的方向吧。
毕竟在山下的时候,余启明就找到了那些痕迹。
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余启明又何必一句话不说。
林佳艺殊不知,余启明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过地上的印记,他所选的每一个方向都是在跟随着记忆之中的模糊画面。
而每一次转向之时,其实余启明也在观察着林佳艺的反应。
可是,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时,余启明又不禁脸色越来越阴沉。
林佳艺的每一次沉默,都在等同于告诉他,他的“病症”真的与林家有这不为人知的关联。
或许唯一的好消息只有这上山的路要比之前好走一些了吧。
石华山上山的路算不得崎岖,这段日子虽然多雨,但也未曾在山路上积蓄了多少的雨水,而天空虽然阴沉,但也至少还没有真的下雨,反而让愈加炙热的夏日多了几分凉爽。
至于他腰间别着的镰刀,如今反而成了没用的东西。
估计是林佳艺的父亲已经带人走过,一路上过来大多遮挡的杂草与树枝都被清理的干净,不会对二人的前进造成阻碍。
不过,即便如此,在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后,二人也未曾抵达想要的目的地。
见林佳艺的体力有些支撑不住,终于,余启明也停了下来。
他大大咧咧地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杂草上,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面包与一瓶干净的水,递到了林佳艺的身前。
“补充点体力吧,估计还有一段路要走。”他略带着些许关心说道。
可能是因为余启明终于有所变化的语气,也可能是因为真的累了,这一次,林佳艺倒是没再拒绝,也没有怨言地直接将东西接了过来。
不过,也就在塑料水瓶刚刚打开之时,林佳艺又犹豫了。
她满脸为难的模样,余启明见了也只好无奈地嗤笑一声,随即又将水瓶直接夺了过来:“放心吧,没下毒,我要真想对你怎么样,这一路上有的是机会,也不用等到这时候。”
说着,他又直接将水瓶不接触嘴唇地直接向自己口中倒去了些许,然后才
又重新塞回到林佳艺的手中。
而这一次,林佳艺却是叹了口气。
她没说什么,却是安静地坐在了余启明的身旁,然后又轻轻用手心在瓶口抹了抹,才小小的饮下些许。
这动作的含义自然不必多说了,不过余启明的脸皮也是够厚,他反而以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语气嘲讽道:“切,矫情。”
话音刚落,林佳艺的口中突然传来一声倒吸的冷气:“嘶,好凉。”
终是这一声吐槽让二人直接的气氛缓和了一些,余启明这时也从包里将自己的吃食拿了出来:“都是从井里打的水,肯定这个温度啊,怎么,你不是都已经在村子里住了一夜了,还不知道呢?”
才说完,他又忽然晃过神来:“啊,我想起来,就看你这副侨情的模样,估计昨天吃的用的,都是自己带来的东西吧。”
按理来说,这一路上余启明对林佳艺的嘲讽已经够多了,林佳艺的态度也一变再变,可谁知这时候林佳艺却是一点都没在意余启明的话。
她反而是向余启明的身边凑了凑,犹豫了几番才谨慎地询问道:“余启明,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都知道什么啊。
还有,你说的那个噩梦又是怎么回事。”
说真的,林佳艺也是鼓着勇气才向余启明提问的,这一路过来,她愈发觉得自己摸不清余启明的脾性,更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引得余启明更坏的脾气。
这不,才刚刚问话,她便胆怯地向后退去了几分。
而余启明则是狐疑地看了林佳艺一眼:“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佳艺急忙摇头。
只见这时,余启明莫名停驻了片刻,他忽而向山上的方向看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
“你上山......要祭拜的人是谁啊。”
这一刻,余启明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林佳艺看了都明白怕是自己给予余启明答案余启明也不会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终究,林佳艺还是沉默了,她犹豫了很久,才带着一抹淡淡地悲伤回答出了那两个字。
“我妈。”
余启明眉头微皱,他没有出声,林佳艺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当时才4、5岁,反正具体的过程我也不知道,就听我父亲说可能是因为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让有些人眼红了,结果我母亲就被人绑架了。
等到后来找到的时候,尸体就是在这座山上被发现的。”
余启明皱着眉:“就这么简单?”说真的,他的话着实令人觉得会有些冒犯,可是,他的表情又在告诉林佳艺,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没有问出来。
林佳艺耸了耸肩:“你问的这个我哪知道啊,我当时还那么小,都记不清了。”
林佳艺这句说的倒是实话,她的脸上悲伤依旧,但应是年头太久所致,也并不让人感觉有多沉重。
可余启明还是觉得不对。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佳艺的双眼:“你们家应该都挺有钱的吧,我看电视和小说里都说你们这种人家都挺注重风水的啊,怎么会就这么简单地埋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