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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茗末     金嫡txt下载     金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要你做东风

    苏沫突然抛出来的这话信息量太大,刘长纯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不由愣愣的看着苏沫。

    苏沫也不说话,有着刘长纯愣了一会儿,方道:“当年出事的时候,我还小,因此百事不知,所以想问问刘大夫,关于这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刘长纯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我确实已经在苏府中问诊了,但是因为毕竟年轻,所以苏府中主治的大夫,是另一个当时很有声望的公孙大夫,府中出事那日,我也来过,不过只是寻常出诊,并没有见到死去的几个丫鬟。”

    “原来是这样。“苏沫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又道:“那公孙大夫,现在在何处?”

    “公孙大夫当年便是七十高龄,现如今早已经过世了。”刘长纯道:“他膝下只有一女,也已经远嫁,现如今不知去了哪里。”

    线索到了这里,似乎全断了,苏沫想了想,又道:“刘大夫和公孙大夫都是名医,不知可有私交。当年那事情,公孙大夫可跟你说过什么?”

    苏沫越问越细致,越问越有些一定要问出什么的感觉。刘长纯本来还没多想,可此时,却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这凡事就怕多想,一想,便想到了一些当时的细节。

    “那日,我从一位少爷的院子问诊出来,正遇上了出门的公孙大夫,确实是聊了几句。”刘长纯缓缓的道:“因为那事情闹得大,我也好奇的问了几声,问他,那几个丫鬟怎么样,可救回来没有?”

    “他怎么说?”不但苏沫绷紧了神经,连着严嬷嬷都秉住了呼吸的等着。

    刘长纯道:“当时,公孙先生的脸色很差,听我问他,只是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竟然是什么都没说,严嬷嬷只觉得自己白紧张了一场,一下子泄了气。但苏沫却紧跟着道:“刘大夫觉得当年公孙先生,是不是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刘长纯直觉的反问了一声。

    “比如……那几个丫鬟的死因。”苏沫缓缓的道:“刘大夫,你是做大夫的我不是,我并不太懂,但是我想,一个人,是自己上吊死的,还是死后被挂在了绳子上,或者,是被人强按着勒死的,这伤口,应该是有差别的吧。”

    苏沫的一番哈,叫刘长纯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睁大眼睛望着她,颤声道:“二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当年的几个丫鬟,根本不是殉主自杀,而是被谋杀,为了灭口。”苏沫淡淡的道:“当然,我现在还没有证据,所以,想详细的问了问刘大夫,是不是知道一些细节。”

    刘长纯半响才缓过来,像是受了惊吓般四下一看,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这话,在老夫面前说说就罢了,可不能到处乱说啊。十几年前的事情,如今尸骨怕是都不存了,无凭无据的……”

    苏沫摆了摆手:“刘大夫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平白的胡说,当年的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也不会打草惊蛇。我知道刘大夫当年和苏家并不熟悉,一概事情,自然是与你无关的。”

    听了苏沫这话,刘长纯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也有种庆幸的感觉,辛苦自己年纪轻,当年的问诊大夫,主事的不是自己。

    刘长纯放松下来一些,道:“只是当年的事情,除了传出去的那些,我也并不知什么内情,帮不了二小姐。”

    “未必帮不了。”苏沫一笑:“毕竟公孙先生出来后,就见到了刘大夫,同行对同行,又都不是苏府的人,自然除了一声叹息,还可以说更多的。”

    聪明人间说话一句就够,无需太多。刘长纯瞬间明白了苏沫的意思。

    但这事情牵扯太多,刘长纯实在是越想越觉得心惊,他知道现在已经算是半条腿踏进了苏沫这条船,想收身已经不容易了。但是这事情一做,可就是踏踏实实的进去了。万一苏沫不成,他也难再全身而退。

    “刘大夫不必为难。”苏沫了解道:“这话,我不用刘大夫现在说,单凭这一句话,即便是有人相信,也是做不得什么数的。不过这事情我一定会追查下去,莫说当年的当事人大部分都还在,便是不在了,天理昭彰,死者也不能含冤受屈,在九泉下死不瞑目。我今天先跟刘大夫透个底,希望等来日万事俱备之时,可以有东风相送。”

    一件毫无头绪的事情,叫刘长纯现在就死心塌地的出手相助,这不符合他明哲保身的性子,苏沫也不强人所难,叫他不情不愿。只想着等来日一切摊开的时候,墙倒众人推,刘长纯能出来最有力的推上一下。

    苏沫这一番话,叫刘长纯安心了不少,同时心里也暗暗感念。

    他回去也细细的想过苏沫这个人,知道她不是那随口开河的性子,虽然说是目前毫无头绪,但是既然已经开始怀疑,便一定已经有了计划。

    这事情若是放在王慧身上,怕是就要语气强硬的逼着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绝不会像是苏沫这般的和气好说话。

    刘长纯可不是苏府的小厮下人,虽然他喜欢背靠大树好乘凉,不过作为享誉多年的名医,他也是被捧着大半辈子的,受不得气。所以对苏沫客客气气的态度,颇为满意。

    苏沫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让翠枫拿了丰厚的诊金,客客气气的送刘长纯出去,再给黄令也诊个脉,他估计黄令身体应该并无大碍,不过是小时候吃穿不好,所以底子差些,如果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好好保养便是了。好在年轻,养养应该也就回来了。

    送走刘长纯,严嬷嬷也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换了身清爽的新衣服,吃了些药膳饮食,这才缓了口气,两人坐下,慢慢地说话。

    从进府到现在,严嬷嬷一路在仔细的观察着,只看着苏沫做事说话,桩桩件件,即条理清晰,果断明确,又不咄咄逼人,淡然自若,心中真是感慨万千,欣慰不已,隐约着觉得,大小姐的冤屈,似乎要重见天日了。

    严嬷嬷看了苏沫好一会儿,半响泪眼汪汪的执起她的手道:“小姐啊,严嬷嬷后悔啊。”

    “怎么了?”苏沫忙在床边上坐下:“严嬷嬷,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如今回了苏府了,娘虽然不在,可你还是我的长辈,日后,我必定会好好待你,不会再叫你受苦的。”

    “我不是说这个。”严嬷嬷抹抹眼泪:“我在外面躲了十六年,这十六年,我无时无刻不想来找你,想将大小姐的冤屈公布于众,甚至想回京都,将这一切告诉老爷太太。想当年,你娘在娘家是多么养尊处优,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可下嫁了苏府呢,竟然落得如此一个下场,宠妾灭妻,每每想到,我一夜一夜的都睡不着觉。”

    虽然苏沫此时暗暗的庆幸严嬷嬷在大杂院里躲了十六年,一直到今天被她找到,而不是在几年前,就来寻找自己。

    她心里明白,现在的自己,因为死过一次,因为看的太多,所以再不胆怯,无论遇到什么,也不会害怕退却。但是那时候的苏沫不行,如果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嬷嬷出现在自己面前,号称是自己故去娘亲的下人,又说,自己娘亲的死另有隐情,别说什么调查的话了,估计吓都要吓出病来。

    那时候的严嬷嬷若是找来了,只怕终究是落在王慧手里,逃了十六年,也逃不掉被杀人灭口的结局。

    不过虽然如此想,苏沫还是道:“我正想问呢,严嬷嬷,为什么你一直在大杂院里躲着?即便不相信苏家的人,也应该回京都去。外祖父外祖母那么疼娘,一定不会由她冤死的。”

    “我不敢啊。”严嬷嬷道:“我不敢来找你,我怕这事情和你说了,不但不能解决,反而连累了你。当年王慧在苏府里说如何强势的,我都看在眼里,大小姐留下的孩子,若是万事不知,本本分分的,又是个女孩子,说不定她还会放过,给你找个婆家,好好地嫁了。可若是当年的事情有暴露的危险,只怕连你都不会放过,我怕我一出现,不能替大小姐伸冤不说,连她留下的一点骨血,都要糟了恶人的毒手。”

    “那京都那边呢?”苏沫道:“说起来,这些年我和外祖父那边也没有什么联系,前几日才让人送了信回去问问境况,这信估摸着才到,即便是有回信,也还在路上。”

    苏沫再醒来后,便仔细的想了,在嵊州,除了苏家她找不到任何帮手。她最大的助力,无论是钱还是人,都在京都。

    儿子是用来继承家业的,但是女儿是用来心疼呵护的,薛婉华在家里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所以才有那丰盛的苏家都咂舌的嫁妆,所以现如今,苏沫相信,如果她在这边有了事情,外祖父一家,绝不会袖手旁观。

第九十一章 信不可信

    说到京都那边,严嬷嬷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明明知道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也明明知道这是苏沫的院子,外面守着的都是她的亲信,可还是忍不住的往外看了看,将声音压的极低的道:“我不敢啊。”

    “怎么不敢?”苏沫道:“难道有什么人威胁你不成?”

    “不是有人威胁我,我是偷听到的。”严嬷嬷道:“那日我躲在草丛之中,看着几个黑衣人出来,还聊了几句,其中一个人就说,听说这想女人的娘家是京中的大户,咱们做这事情,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可是不好。另一个人道,那有什么可怕的,生意人势力再大,也不过是生意人,咱们兄弟刀头舔血的,难道还会怕了不成。若是惹了我不高兴,去了京都,索性将那一家子也都做了,看看到时候还有谁会帮他们出头。”

    “他们竟然那么说?”苏沫的一张俏脸阴沉着:“严嬷嬷,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这么嚣张,完全目无法纪?”

    严嬷嬷摇了摇头:“哪里能知道是什么人,都穿着一色的衣服,蒙着脸,连长相也没能看见,即便是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识。但是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我真的很担心,小姐您从小在富贵人家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可怕,那些人能够谈笑风生的就杀了几个丫鬟,可见都是些有命案在身的。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若是真得罪了他们,我相信,他们真的会对薛家不利的,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

    苏沫半响方才缓缓的吐出口气:“我明白了,所以严嬷嬷不敢回薛家去报信,只得在嵊州找了个地方躲着。”

    “是啊,我虽然一直躲着,但是却时时刻刻的打听着苏府的动静。”严嬷嬷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但我总觉得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或许,有一天……有一天我能等到一个可以为大小姐伸冤的人。”

    “一定会的。”苏沫握着严嬷嬷的手,郑重道:“严嬷嬷,你放心,我娘不能白死,丫鬟们也不能白死,无论这事情是谁做的,有什么内幕,我一定都会查的清清楚楚,那些做过坏事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严嬷嬷点了点头,随即,面上现出一丝忧色。犹豫了下,道:“小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事情……若是这事情和老爷有关,那又该如何?”

    王慧和苏沫的仇,不仅仅是在这一件事情上面,甚至可以说,即便是没有这样的旧怨,迟早有一天也是你存或者我存的。苏府只能有一个主人,女主人也是一样,除非苏沫早早的将自己嫁出去,不挨家里的边,否则的话,只要留在府里,和王慧的冲突便不可避免。

    “该如何,就如何。”苏沫没有一点犹豫的道:“严嬷嬷,这是谋杀,是活生生的人命,是触犯律法的事情,不是我想如何或者谁想如何。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无论谁做过什么,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苏沫在心里,也是祈求上苍希望自己的父亲没有参与这件事情,最好是对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可是细想当年,她却不敢笃定的告诉自己,而苏晟若是连母亲和几个无辜的丫鬟都能下的了毒手,即便是有这些年的仁慈呵护,那也将是一场无法原谅的噩梦。

    严嬷嬷听了苏沫这话,实在是放心了不少。对苏沫来说,苏晟是骨血相连的亲生父亲,但是对她来说,重要的只有薛婉华,和如今的苏沫。

    苏沫心中早有计较,她不欲叫严嬷嬷担心,又好好地宽慰了几句,派了两个嘴严老实的丫鬟过来伺候,早些休息不提。

    回了房间,没一会儿,乌木便来向她禀告黄令的事情,果然只是从小生活清苦所以底子虚了些,这样的年纪,补养几个月再加上适当的强身,便也能练回来了。

    苏沫听乌木这么说,也就放了心,想着今天忙了一天,便打算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道:“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乌木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道:“小姐,今天,你今天跟那个吴千城说的,咱们在王慧院子里安排了丫头,听见她们说话的事情……是真的吗?”

    苏沫一笑,她印象中的乌木虽然能干,但那都是历练出来的,现在,他还是那个刚从部族里出来的小伙子,不恰当的说,有时候,还有些青涩,有些事情,还做不到游刃有余。

    “乌木,你知道我们在王慧院子中,有信得过的丫鬟吗?”苏沫道。

    乌木这回想不用想的摇了摇头。他并不觉得苏沫必须做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一声,但就他知道的而言,是没有的。

    “你若是不知道,那就是没有。”苏沫笑笑:“不过既然我如今一时还么想到什么对付王慧娘家的法子,而又有人送到了面前,不利用,岂不是可惜。”

    苏沫这观点,乌木自然也是赞同的。但是同时,他也不由的暗自心惊。

    今天的事情,不是早就安排好的,他也听苏沫提起过要提防王慧娘家的事情,但是他们当时都觉得应该没有这么快,所以并未有具体的商量。而今天的事情,来的很突然,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苏沫不但立刻冷静的应付下来,而且,还主动还击,挑拨离间,给他们设下了局。

    君子坦荡荡,像王峰和吴千城这样做了太多坏事的人,疑心也都是非常重的,自己常害人,便觉得遍地是仇人,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挑拨这样纯粹建立在利益上,并且互相没有信任,互相提防的合作关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小姐真是心思缜密。”一贯不会说话的乌木特别诚心的拍了一句,叫一旁的翠秀忍不住笑的转过了脸。

    眼见着乌木的脸都有点红了,苏沫拍了翠秀一下,别看乌木是个男人,但其实秉性纯良,在外面办事的时候,无论是对着地痞流氓还是一人斗三五个拿刀的凶徒,都毫无惧色,冷静果敢。但是在院子里,被翠枫翠秀几个小丫头不时的逗上几句,都能红了脸。

    看着乌木局促的样子,苏沫也忍不住好笑:“乌木,你这见了姑娘就脸红的性子,可也得练练。日后……当然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但我说了,日后必有你锦绣前程的一天,倒是小伙子人长的俊俏又年轻有为,嵊州城的姑娘们还不上赶着挤破了门,到时候,难道你也要比姑娘们还害羞吗?”

    眼见着乌木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翠秀还在一旁起哄:“小姐,要我说啊,这个容易,让乌木多跟王山全处处就好了,那小子油腔滑调的,一看就会哄姑娘,让他传授乌木几招,包管受用无穷。”

    乌木是来说正经事情的,没想到被几个姑娘嘻嘻哈哈的玩笑了一通,整个人都不自在了,无奈道:“小姐,没事我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苏沫笑道:“早点休息,别放在心上,她们跟你开玩笑的。”

    乌木点了点头,也笑了笑,就出去了。

    这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也来了些日子了,知道翠枫翠秀这两个丫头心思单纯的很,没有什么排挤新人,或者看不起他,或者看着苏沫重用心生妒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乌木出去后,苏沫才带点笑意的责怪道:“翠秀,你还是不是个姑娘家,这么打趣个男人,被人知道了,不要嫁人了。”

    “不嫁就不嫁。”翠秀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我是想让乌木胆子大点嘛,小姐,你不觉得么,年纪轻轻的,天天板着一张脸像是老学究似得。这一个苏府,都找不到比他更严肃的人,连孟管家都没他严肃。”

    苏沫笑了笑,没说话,翠秀说的,也有道理。乌木太少年老成,这固然有好处,但活泼些也不是坏事。她看中的人,在她身边扶持的人,苏沫也盼着,终有一日,能有自己安定富足的生活。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起来还没多久,苏沫便看见翠枫急匆匆的往院子里面来。

    翠峰不比翠秀,她遇事情还算冷静,不会有点儿什么小事都紧张慌乱,能叫她露出这种神情的事情,必然不是件小事。

    苏沫皱着眉看翠枫进了院子,走到身边,这才道:“怎么了?”

    “小姐,有件东西给您看。”翠枫低低的道:“进房看。”

    “好。”苏沫心里疑惑,还是起身跟着翠枫进了房,看她将门窗都关上,然后,从怀里拿了一封信来。

    “这是什么?”苏沫好奇的接过了信,只见信封上,什么也没写,空空荡荡的,不过有一行落款,只有一个兄字。

    “这是后门小厮福子截下来的信。”翠枫道:“是给大夫人的。刚才我一出去,见他远远地盯着咱们院子,似乎有事情,我就过去问了问,他就将这信给我了。”

第九十二章 添油加醋

    “给大夫人的?”苏沫皱了皱眉:“你是说,这是给王慧的?”

    “是。”翠枫道:“福子是这么说的。”

    苏沫扬了扬信:“给大夫人的信,为什么不交给大夫人,给我?”

    翠枫道:“福子跟我说,虽然这说给大夫人的信,但是现在大夫人身体不适需要休养,所以想来也不应该用些不要紧的事情打扰,是以他想先将信给小姐看看,若是要紧的,再给大夫人。若是不要紧的,小姐处理了也就罢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苏沫忍不住笑道:“福子……福子可是那个和你一般高矮,左眉上有个胎记的小厮?”

    “就是他。”翠枫也跟着一笑:“小姐,福子开始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我多问了两句,他才说实话。他说,看了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们小厮们发卖出去的时候,大夫人不但一句话也没说,而且一点表示也没有,当真是寒了人心。而反观小姐,明明那事情与小姐无关,却还是出钱出力,两相对比之下,他觉得苏府之中,更需要一个像小姐这样的主子。因此,更愿意帮着小姐做事。”

    “这福子倒是机灵,也会说话。”苏沫笑道:“能有这想法便很好,拿个荷包给他,告诉他,我知道了。这信我先收着,若是无事就这么过去了。若是有必要让大夫人知道,我自然会转交。”

    “是。”翠枫应了,从柜子里拿了个荷包出去了。

    苏沫将那封信对着阳光照了照,然后撕开了封皮。

    “小姐。”翠秀在一旁吓了一跳:“你就这么撕开了?”

    “怎么了?”苏沫疑惑道:“你觉得这信上有毒?”

    “不是有毒。”翠秀道:“我是说,这是给大夫人的信,咱们就算是想偷看,也应该轻轻的把封口挑开就好,一会儿也能再原样的封起来。你这一撕开,大夫人岂不就知道了。”

    苏沫从信封里将信纸抽出来,一边展开一边道:“翠秀啊,要说你不聪明,有时候想的也挺多。可若说你聪明,怎么最简单的都想不到呢。你看这信,是交到福子手上,让他往里面转交的,就凭这一点,可见要么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要么,送信的人并不知道王慧现在的处境,还以为和以前一样,信送到了苏府,自然就到了王慧手里,不会有人敢从中拦截。”

    虽然王慧已经被禁足了几天,但因为现如今她在府里只剩下春梅一个亲信,而春梅也是被拘在院子里一步也出不去的,因此这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不会有谁到处宣扬。连着苏辛,她能得到消息,那也是苏沫故意为之,若不然的话,怕是要到什么时候想起来拍人回来看看时,才能知道。

    “信封是最寻常的信封,信纸是最寻常的信纸,看完了若觉得给她也无妨,就再找个信封装起来就是了。”苏沫不在意的说了句,一行行的看起来。

    翠秀也凑在一边看,奈何她虽然也跟着苏沫读过一阵子书,但是识字并不多,信上的内容,一部分认识,一部分却不认识,不由得道:“小姐,这信上说的是什么,题头写着吾妹,难道是大夫人的兄长寄来的。”

    “恩。”苏沫看着,忍不住的带了点笑意:“确实是她哥哥王峰写来的,狠狠地责怪了她一通,怪她怎么能够口不择言,信口开河,现在将事情弄的难以收场。看来,吴千城已经去找过王峰,并且很好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那边,现在正是狗咬狗呢。”

    “那这信可不能给大夫人,幸亏截了下来。”翠秀道:“她本也没说那话,要是让她看见了信,可不就知道我们从中捣鬼了?”

    “那又怎么样?”苏沫一笑:“给我磨墨。”

    “哦。”翠秀应了声,但还是好奇的很:“小姐,你要做什么啊,是不是另外写一封,让大夫人安心?”

    “是要另外写一封。”苏沫细细的看王峰的字迹笔锋:“不过,我不是要让她安心,我要让她坐立不安,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翠秀听的一头雾水,正要再问问,却见苏沫已经提起笔来,在那封信的后面,接着写了下去。

    苏沫那十几年安静的闺阁生涯中,平日里除了吃睡一点儿事也没有,万事不愁,她又不喜针线女红,每日便写写画画看看书,写烦了弹琴吹笛子,种种花草,与旁的闺阁小姐,深宅夫人,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十几年的潜心钻研下来,苏沫的一手字画实在不错,不过她不太同人来往,闺阁女儿家的东西也不能外传,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翠枫进来后,正看着苏沫在按着王锋的笔记接着信的末尾往下写呢,不由得吓了一跳:“小姐你在干嘛?”

    “给王峰的信添点色。”苏沫写了几句,停了停,想了想,又再写了几句。

    翠枫比翠秀大些,看懂的也比她多,心里好奇便凑上去看了看,这一看,惊道:“小姐,你这么写……不会有事吧。”

    “会有什么事?”苏沫将写好的信纸拿起来吹了吹:“反正这事情是一定会穿帮的,王峰估计这会儿觉得自己还能压得住,所以虽然责怪了王慧,但这是说了几句而已,将事情说的不严重,语气也不激烈,我觉得还不够。我加了几句,你们看……我说吴千城这个人身上血债累累,杀人不眨眼,如今跟他们已经闹翻,威胁说要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他没好日子过,王家一个也别想逃得掉。”

    翠枫和翠秀听的目瞪口呆,半响,翠枫道:“但这是假的,他们两下一对,不就拆穿了?”

    “两下一对?”苏沫嗤笑道:“翠枫姑娘,你当是账房和东家呢,还两下一对。虽然这是王慧的大哥,但他是嵊州的府衙,王慧却是深宅的夫人,他们两人想要见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少,他们想要单独无人的见面,是觉得不容易的事情。”

    “这倒是。”翠枫道:“而且,大夫人现在被老爷禁足,身边连个能传消息的丫头都没有,她想和王峰直线通上消息,这谈何容易。”

    “恩,就是这样。”苏沫道:“而且,我觉得王慧最近安稳了点,我觉得安稳的日子不适合她,所以给她点刺激,让她有事可做。”

    “呵呵。”翠枫想想王慧,忍不住的笑道:“这么说倒是,大夫人最近日日在房里待着,什么也做不了,可不是安静了些。但我估计,她若是看到了这封信,又该开始闹了。”

    “那是一定的。”苏沫道:“而且,不但闹,她还说不出自己在闹什么。这事情见不得光,如今没成功,只能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咱们是不是也要采取什么措施,千万不能让大夫人将消息传出去。”翠枫道:“小姐,刚才福子来送信的事情,倒是叫我想了想,咱们要不要买通一两个现在大夫人院子里的人。这样若是大夫人有什么举动,或者往外传些什么,也好控制。”

    “恩,是应该在王慧那边留一两个人手。”苏沫点点头:“不过这事情我倒不怕她传出去,就算是叫王峰知道了,也无碍。就算是王峰相信自己的妹妹,那又怎么样,吴千城会相信王峰的说辞吗,他只会觉得王峰是在包庇自己的妹妹而已。”

    人的本性便是如此,特别是多疑多心的人,一旦开始有了某个念头,就会疑心生暗鬼,越想越觉得危险,越想越觉得都人心凶险。

    在自己力量还不足够的时候,让对方狗咬狗,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苏沫将信吹干之后,又拿了新的信封装上,交给翠枫:“去,把信拿给福子,让他交给大夫人。现如今大夫人的院子里都是新人,交信的时候注意着点,别叫人看见。我想,大夫人也不会想让人看见的。”

    “是,我明白怎么做。”翠枫应了,拿着信出去。

    这封信要是到了王慧手里,那可就热闹了。

    苏沫让翠秀收了纸和笔,在房间里踱了几步,道:“其实我现在对王慧并不是很在意,一个深宅的夫人,坦白说,在苏府,如果下面人听她的,她还能闹出些小动静,现在一旦不得宠,基本是什么事也做不了,不用放在眼里。但是她哥哥不同,王峰手上有实权,认识三教九流的人也多,这个人不除了,终究是个隐患。”

    “除了?”翠秀吓了一跳:“小姐,你说……除了?”

    苏沫看翠秀一眼:“怎么?不除了他,难道等他来除了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翠秀顿了顿,道:“就是,我一直觉得大宅子里你太太姨太太,小姐少爷的,你斗来我斗去已经挺……挺可怕了。小姐你这是……要杀人吗?”

    “不是杀人。”苏沫淡淡道:“这是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你该不会觉得,王峰这些年,是个好官,是个好人吧?”

第九十三章 摸底

    “这……”翠秀哑了半响:“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贯只跟着你,这辈子连大门也没出去过几回,我除了知道大夫人有个哥哥是做官的之外,连那人是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哪里能知道他是不是个好人。”

    “高矮胖瘦我也不知道。”苏沫冷笑一声:“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个好人。不审不查直接斩立决,也一定不会冤枉了他。”

    虽然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沫都没看见过王峰这个人,但他的事情,却是听了一些。

    即便是不算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两次派人来杀自己,这总不是信口开河。这两次是自己命好,第一次有乌木,第二次有凌霄。但是未得逞不代表没做过坏事,这笔账,苏沫是记在心里不会忘记的。

    “我不是要杀人,但是我要自保。”苏沫拍了拍翠秀的肩膀:“前阵子在八味珍后巷里遇见的混混,今日在贫民区遇见的绑匪,这都是王慧兄长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很被动了,若是再不主动出击,逃过了这一次,谁知道能不能逃过下一次。”

    被苏沫这么一说,翠秀也有些后怕的感觉,讪讪道:“小姐,这几件事情你太冷静了,让我觉得好像不是人家安排好,是你安排好的一般。没说,我都没想起来。”

    苏沫无奈的在翠秀脑门上点一点:“不记得那天在巷子里堵了,还想再被人堵一次吗?”

    翠秀吐了吐舌头:“那……小姐,我们应该怎么做。”

    和大夫人对抗,说来说去都是宅门里的事情,这都好办,无外乎下下套挖挖坑,你陷害我我陷害你,总不过是那几招变来变去。

    但是到了外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翠秀问的很实在,苏沫一时之间也有些束手无策,不过在屋子转了两圈后,道:“确实不容易,不过,他若是清清白白的,那可能真的没办法,他既然不是个好人,那就不可能没办法。其实,他虽然不择手段,但是我们却可以走正当途径。”

    “正当途径?”翠秀吓了一跳:“什么正当途径,小姐,你该不会是要去告官吧?咱们没有证据啊。”

    “我们是没有证据,但是,只要这个人做过坏事,证据一定是存在的,我们找不到,可以让别人去找。”苏沫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视线落在卧室里对着花园的窗子上。

    “有个人,我现在还摸不透。”苏沫沉吟着道:“但是,我觉得这个人不是坏人,而且,绝不仅仅是个小捕快那么简单。”

    “有个人?”翠秀一愣,随即脑子也转了过来:“你说凌大人?”

    “对,就是凌霄。”苏沫道:“衙门介绍,他公开的身份是京城的捕快,过来协助调查案件的,但我相信,这只是表面的理由而已,他的身份绝不仅是这么简单。一个小捕快,会有什么事情被派到嵊州,而且,他不受任何人管,即便是薛尚阳,在他面前说话似乎也很客气,这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小捕快所能有的待遇。”

    “那他会是什么人?”翠秀皱着细细的眉头:“皇亲国戚,微服私访?”

    “你这是戏文看多了。”苏沫笑了一声:“哪儿有这么多皇亲国戚,微服私访,不过……也不一定啊。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我们可以装作知道他是什么人,试探他一下。”

    翠秀觉得自家小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过细细一想,接着道:“那小姐你有什么办法试探他呀,可别试探不成,反倒是把自己拖下水了。”

    “先试试吧,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我,不过,目前看来,这人对我们没有敌意,就算是试探不成,应该也没有危险。”苏沫道:“翠秀,你去叫人给凌霄传个信,不用说别的,向他传达一下谢意,多谢他昨天在贫民区里出手相救。”

    “不用让他来一趟吗?”翠秀奇怪道:“小姐,这事情三两句话说不清楚,要不要找个机会,跟凌霄见个面?”

    “我是闺阁中的小姐,他是衙门的捕快,我们两怎么见面?”苏沫笑道:“请凌霄来府里倒不是不行,但是这总得有个由头,终究是不好。行了,你就这么传个话就行,他明白的。”

    虽然心里奇怪的很,但苏沫的话,翠秀是言听计从的,当下也就没说什么,出去找小厮传话。

    窗帘是掀开的,外面的阳光正好,暖暖的洒在屋里,苏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花树,将这几日的事情细细的梳理了一下。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如今不是单单对付一个王慧了,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须将王慧身后的势力一网打尽。而这事情,目前靠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一日无事,翠秀这一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直到晚上吃了晚饭,伺候苏沫洗漱了要休息的时候,才忍不住的道:“小姐小姐,凌霄怎么还不来,是不是他没懂你的暗示,我们要不要再派个人去通知一声?”

    “你别操那么多心了。”苏沫笑着将翠秀推出门去:“快去睡吧,我自有分寸。”

    这丫头还是有些毛躁,苏沫也不想将事情向她说的太清楚,免得一不留神漏了口风。

    即便现在在苏府中没了王慧,没人会针对自己,但和凌霄深夜约见的事情也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至少,她还要顾及苏晟的情绪,要保证自己在苏晟心中的形象。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苏沫晚上也不急着睡了,也不着急没来,梳洗了之后,依旧换了白日的衣服,点了灯,安心在房里等着。

    果然,夜色全黑了之后,没过一会儿,窗子上,便响起了敲击的声音。

    苏沫过去将窗子打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苏沫关上窗,便见凌霄一身黑衣站在屋子中间,得体的道:“苏姑娘召唤,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凌大人请坐,喝茶。”苏沫笑笑,不像过去那样直奔主题,而是倒了杯茶,端给凌霄。

    凌霄意外了下,虽然说女子闺阁男人是不该来的,但他这个男人,却三更半夜的连着来了几次,颇有些熟门熟路了。只是几次都是来去匆忙,别说喝一杯苏沫泡的茶,连椅子都没能坐上一会儿。

    凌霄在接到苏沫派小厮来传达的感谢之后,心中不由的泛起了低估。他知道苏沫看自己并不是那么顺眼,一直对自己的态度,也只是互相利用罢了,说是客气也就够了,再进一步的好感,是万万谈不上的。

    那这感谢,必然不会只是一句感谢,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对自己说。

    凌霄有重任在身,他很忙,这若是一般的女子相邀,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这人是苏沫,他怎么都觉得,苏沫找他,必定有重要的事情。

    “苏小姐今日,特别客气。”凌霄抿了口茶,笑道。

    苏沫笑了笑,在凌霄对面的椅子上也坐下:“说起来,我和凌大人也相识了有些日子,还没有机会坐下来喝杯茶,好好地聊一聊。”

    “那,今晚好好聊一聊?”凌霄扬了扬眉:“只要苏小姐方便,不嫌我唐突就好。”

    苏沫点了点头:“我这院子,虽然冷僻了点,但是自有好处。不经过重重通报,外人根本进不来,凌大人放心,不会让人知道的。”

    “我倒是不在意,只是为了苏姑娘的名誉着想罢了。”凌霄一笑:“其实,虽然只见了几次面,但我觉得和小姐很是熟悉。若是小姐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若是能做到,我一定不会推辞。”

    “凌大人爽快。”苏沫笑道:“其实,这么晚了让凌大人过来,确实是有事情相求。不过,凌大人也说了,咱们也算是熟悉了,每次见面都有事说事,不免生疏。”

    “那苏小姐想同我说什么?”苏沫越是这么说,凌霄倒是反而来了兴趣。

    苏沫这人他虽然看不清楚,但绝不简单,绝不会半夜喊他来谈风花雪夜,从闲聊开始,一定有其他的意思。

    苏沫给自己的茶里添了点水,道:“凌大人到嵊州,有些日子了吧。”

    “恩。”凌霄想了想:“有半个月了。”

    “时间也不短了,不知道凌大人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呢?”苏沫似乎云淡风轻,却又意有所指的道。

    凌霄心里一个咯噔,打个哈哈过去:“还好吧,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所以,进展的比较缓慢。”

    “能叫凌大人觉得棘手的,一定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苏沫道:“苏家不是为官的,没有什么权。但是在嵊州城,能力还是有一些。我虽然只是苏家的一个女孩子,但有些事情,也自有门路。如果凌大人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我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凌霄喝了口茶,沉默不语,有些摸不清苏沫的意思。怎么这半夜将他喊来,不是有事相求,而是希望自己有事求她吗?

第九十四章 敞开说

    苏沫看着凌霄久久不语,一笑道:“我知道凌大人能力不凡,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些事情,有个当地人帮忙,岂不是更好。”

    凌霄品了半天的茶,看着面上镇定的很,但是心里却颇为疑惑。

    以他这些日子对苏沫的了解,这是个城府很深的姑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根本无从分辨。她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试探,但是,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你猜不出。她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在苏府这个宅子里压倒王慧吗,或者,还有更加不可猜测的所图?

    半响,凌霄方道:“我原本以为虽然苏小姐虽聪慧灵智,也只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罢了,如今看来,倒是我低估了小姐。”

    “凌大人言重了。”苏沫道:“我不过是个闺阁中一个普通女子,但是生存面前,自然也要挣扎一回。当时,我不过是为了不受别人控制,日后的选择,掌握在自己手里罢了。今日依旧是如此,所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拦路,少不得要一一清理干净。”

    苏沫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温和的像是个大家闺秀。但是这一句话中的含义,却是萧杀血腥,半点没有犹豫,也半点没有退让。

    凌霄见过无数手染鲜血的恶人,也见过许多外表斯文,但内在心狠手辣的伪君子,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女子,看似无害,温柔娴静,却说着人挡杀人绝不留情的话。可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依旧叫人看不出戾气狠毒来。

    “我不害人,但也不能由人害人。”苏沫平静道:“我的意思,凌大人应当明白。我想,凌大人应该也清楚,从我退了佳恩侯府的婚事开始,就陆续发生了多少事件,若非运气加上一点提防,现在我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和凌大人说话。但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总得为自己谋一条安然生路。”

    “苏小姐说的很实在,也很明白。”凌霄道:“苏小姐不妨直说,需要我做什么?”

    苏沫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下什么决定,终于,在茶水慢慢变凉的时候,起身走到床边,从侧面的暗格里拿出那本真实的账册来,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凌霄。

    凌霄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而且身份极重,苏沫觉得若是等他先开诚布公,这是不可能的。而他拖得起,自己却拖不起了,说不得,要先亮出几分诚意来。

    苏沫回想自己比旁人多过的那一年,那一年虽然自己在嘉恩候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为些破事儿伤春悲秋,焦头烂额外。但是外界的事情,多少还是能听说一些的。

    其中闹的最凶的,就是慕容寒与人勾结,意图谋反的事情,这事情围成,据说,是在早先尚没有风吹草动的时候,皇帝就有所耳闻,派了人来嵊州。

    可惜当年的苏沫,是个真正的深宅夫人,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知道的实在有限,现如今,也只能猜一猜,赌一回了。

    凌霄出现的正是时候,又身怀绝技,似有大权。便叫苏沫虽然不敢肯定,但是却不由自主的让那上面猜了猜。而且,她始终觉得这人不坏,即便自己看错了,他无法助力,也不会有损失。

    凌霄疑惑的接过账册来看了看,不解道:“苏小姐,这是何意?”

    “这是苏家一家粮铺的账册。”苏沫解释道:“这家粮铺,是苏府三少爷苏恒,也就是大夫人的儿子管理的。我前阵子才知道,苏恒管理的商铺,面上是正常盈利,但其实年年亏损,所以每到查账之前,王慧都要补贴一笔私放进去填上亏空,免得叫我爹看出来,让他觉得自己儿子没用。但只有这一笔,苏恒被人蒙骗买了巨额霉烂陈腐的粮食,但损失却很小,为什么?”

    不待凌霄细想,苏沫接着道:“我让人查了苏恒在嵊州可能存放大批粮食的地方,但并没有查到一粒粮食。也就是说,那一批粮食他卖了出去,而且,卖了个不菲的价格。凌大人应该比我更容易想到,一大批霉烂陈腐根本不可能脱手的粮食,却脱手了变成了钱,除了再遇上一个想苏恒这种有钱的傻子以外,还有什么旁的去处。”

    “我觉得。”苏沫挑唇一笑:“这世上像苏恒这种有钱的傻子,不说独一无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上的。”

    话说至此,凌霄若是还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是傻子无益了。听苏沫说完,他拿着账册半响,才道:“兹事重大,苏小姐,为什么不将事情向苏老爷说,向薛大人说,而是,要跟我说?”

    “我爹只是个商人,做生意无人能比,但是旁的,终究是要差一些。”苏沫道:“就这些年看,薛大人是个好官,但是这仅仅是表面上的,凌大人不要误会,我并非是说薛大人为官有什么不妥,而是我和薛大人并无来往,并不知根知底,而官官相护的事情实在是太普通,所以,不能冒这个险。”

    不成功,便成仁,把柄和证据,都是个很微妙而关键的东西,用的好,可以置敌人与死地,但是用的不好,也可能成为自己的催命符,反早来杀身之祸。

    “但苏小姐将这证据交给我,难道就不是冒险吗?”凌霄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我与苏小姐也没有深交,而且,小姐应该不会忘了,昨日在贫民区里,遇见了山匪吴千城,我若是个好官,就应该乘机将他缉拿。但是,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而是放他走了,难道小姐不觉得,我也不是个好官?”

    “我并不关心谁是个好官,我只关心,这个人是站在哪一方的。”苏沫笑笑:“凌大人是官差,我本不该当着凌大人说这样的话,但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就不兜圈子了。王峰与山贼勾结,倒霉的是过往客商老百姓。但是在军粮中捣鬼,倒霉的却是军队。一个是为民,一个是为君,孰轻孰重,自然不同。”

    冠冕堂皇的话自来说的是百姓第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但苏沫如今自然不是天真的会相信这话的女子。如果凌霄身有重任而来,那么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山匪破坏任务。但军队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即便金盛王朝现在国富民强,即便现在环境安稳,边界平定,但没有永远的和平和友好,军队的强大无论何时都是保证国家安稳,也是皇权力量的象征。所以但凡是和军队有关,影响军力的事情,即便凌霄不能管,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在军需中动手脚,贪污受贿,影响军力,一个小小的王峰,无论有多大的靠山也靠不住,无论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凌霄拿着账册半响,道:“苏姑娘看的明白,这事情,我会让人去查。”

    有了凌霄的保证,苏沫放下心来,笑了笑:“不过这事情,终究是牵扯到苏府的正室夫人,我出面终究不妥。无论,无论查出结果如何,今晚上的事情,还希望凌大人保密。”

    “这是自然,苏小姐请放心。”凌霄点点头道:“不过,苏夫人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无论兄长如何,也牵扯不上她的关系。苏小姐若是如此处心积虑,可需要我帮忙?”

    苏沫有些好笑:“凌大人想怎么帮忙?”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凌霄道:“苏夫人在事件中,自然也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批陈腐的粮食是苏恒收购的,王慧自然会去关心,说不定和王峰牵线搭桥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即便不是,在这样一起大案子中,想扣一顶帽子,那太容易不过了。

    凌霄想着,终归到底苏沫恨的,想要对付的人,也还是王慧而已。

    却不料苏沫摇了摇头:“不必刻意,若这事情与王慧有关,就秉公执法。若是无关,也不必牵连。我与大夫人的纠葛并不止这一件事情。不过宅门旧案,跟凌大人说了也是无益,就不说太多了。”

    人人都觉得她想除了王慧,人人都觉得她想让苏晟休了王慧,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苏沫是个有主意的,她不想说的事情,多问也无用。凌霄见此,也没有多说,将账册收了起来:“那好,如果苏小姐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这事情我,小姐静观发展便是。”

    “好,那就麻烦凌大人了。”苏沫起身开了窗子:“慢走不送。”

    夜色深沉,凌霄一身黑色,一晃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苏沫将窗子关好,在桌边小坐一会儿,也便休息。

    能靠着官府的力量对付王峰,那是再好不过。但,她隐约的觉得,王峰并不是唯一的阻力,王慧必然不会如此甘休。

    将慕容寒推给了苏辛,对苏沫来说是件好事,但这好事有个唯一的隐患,就是给王慧增加了一份助力。

第九十五章 对峙

    苏沫将事情托付给了凌霄,还是比较放心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提供的只是一个线索,后面需要查证的地方还很多。而且即便查证了,也不是像寻常的案子那样好解决的。

    在军粮里掺假,有权利做出这样事情来得,绝不是王峰一个那么低级的官员。顺藤摸瓜,抽丝剥茧,这一条线查下来,可就是大动荡的,别说凌霄不知道什么身份,就算是皇帝亲自来过问,也要斟酌一二的。

    苏沫并不急,她如今,自然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对付王慧,这自然是需要做的,但这不是长久的事情,复仇只是为了前事做一个了断,而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

    这几日来,苏沫也见过苏晟几次,虽然表面让人觉得只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而精神疲惫,但是隐约的,苏沫感觉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

    偷偷的向刘长纯问过一次,但刘长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给苏晟仔细检查过,确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病症,但是身体,却真的比以前弱了许多。

    连刘长纯这样的名医也束手无策,苏沫虽然担心,却也无法,一边叫刘长纯想办法帮忙研究,联系熟悉的其他大夫,一边也不得不早做准备。

    苏家家大业大,家里的生意很多,苏晟精神好的时候,一手掌管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生意这事情,一旦苏晟精力不济,丢手个三五个月还不妨,时间长了,自然会有那种心大的人,想要从中动手脚。

    苏沫不知道苏晟的身体到底是什么问题,想想上一辈子苏家最终家财散尽的事情,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可这事情现在又没办法跟苏晟说,苏晟也是个要强的性子,这没病没灾的,只是觉得精神不好,怎么可能相信自己要生重病。即便是再喜欢,也不可能自己正在壮年的时候,将手上的生意交给一个女儿。

    苏沫空对着那么大的家业,却是无能为力,只得另想办法。

    这边还在冥思苦想呢,那边,却翠枫从外面带了个丫鬟过来,丫鬟的脸色怪怪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姐。”翠枫道:“这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丫头西凤,她来传话,说大夫人想见您。”

    “大夫人?”苏沫奇道:“她见我干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小丫鬟战战兢兢的:“二小姐,大夫人就是这么说的,说想见您,有话跟说,还说,那个信。”

    “信?”苏沫奇道:“什么信?”

    “大夫人就说了这么一个字。”小丫鬟道:“她说,这么说了,您就明白了,您就会去见她了。”

    信?苏沫脑子一转,莫不是她发现了那封信自己做过手脚?

    翠枫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担心的道:“小姐?”

    苏沫摆了摆手:“不碍事,你回去跟大夫人说,我这就去。”

    丫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应了出去了。她知道王慧和苏沫不对付,在这两人之间传话,是最麻烦的了,一个不留神,就会惹火烧身。主子闹起来,一般倒霉的可不是主子,而是下边的人,周围的人。

    小丫鬟走了后,翠枫这才道:“小姐,咱们伪造的那封信,是不是被大夫人发现了?”

    “我模仿的字迹和王峰的字迹几乎一样,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能排除。”苏沫想了想:“也确实是我有些大意了,很多人写字会有一些经年的习惯,在某个字或者某个笔画上与人不同。我毕竟和王峰没有来往,若是有个别字的笔画他有独特的写法,也确实是知道,我估计,若是被王慧发现了,就是这里露了破绽。”

    “那可如何是好?”翠枫有些急道:“您改了大夫人的信,大夫人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她又能如何呢?”才苏沫收拾了下东西起身:“就算知道是我改了信,她能说出去吗?能跟爹说,还是能跟衙门说,不碍事,知道了更好,真真假假,更让她六神无主。”

    翠枫急的厉害,苏沫却并不当做一回事,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乌木和翠枫,往王慧的院子去。

    王慧被禁足了有好几日了,她来苏府这十几年,还从未被苏晟如此对待过,开始的时候,是又怕又气,到后来,就光剩下着急了。

    奈何这次的事情和别次不同,不是宅门里勾心斗角,争风吃醋,能够过去就过去,既往不咎。这次的事情严重,她自己心里也有数,知道只有取得了苏晟的谅解才能挽回劣势,奈何苏晟最近精神不济,根本不往自己这里来。那一干用管的丫鬟小厮又都换了,连传个消息都不太乐意,更别提旁的事情。

    唯一可靠可信的,只剩下一个春梅,可春梅也跟她一样,院子门都出不得一步。

    前几日总算是不知道有谁将消息传给了苏辛,可苏辛那脾气那性子,半点不会做人做事,来了不说软话,倒是先和苏晟吵了一架,将事情闹得更僵。

    她也不想想,如果慕容寒来凭着身份压着苏晟,那也就罢了。她倒是凭的什么,再怎么嫁了高枝,也是父亲为大。何况嫁在佳恩侯府也只是做妾,并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王慧被这种种弄的心烦不已,待接到兄长的信时,更是惊得几乎坐不住。

    开始是心慌,等静下来再仔细的看了两遍信后,发现了一点儿不对劲儿,想了又想,才叫丫鬟去传了个话。

    苏沫来的时候,大约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进了王慧的院子,院子里的丫鬟小厮纷纷的向她行李请安。

    苏沫笑笑,时移世易,以前在这院子里,她可没有这样的地位。

    “夫人可在房里。”苏沫问一个小丫鬟。

    “在呢。”小丫鬟应着,也不说要通传一声,便道:“正在等二小姐呢,二小姐您请。”

    苏沫点了点头,叫乌木在院子里等着,让翠枫跟着她进去。

    翠枫走在前面,将屋子门打开,里面,王慧早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振作了下精神,整了整衣服,坐在正位上,一脸倨傲的看着大门。

    苏沫走进了房间,翠枫在后面关上了门,正是阳光好的时候,因为屋子里很敞亮,她看着王慧,微微的笑了。

    “看大夫人脸色很差,眼底泛青,眼中血丝密布,想来,这几日过得不好。”苏沫道:“知道您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听苏沫开始那几句掌装模作样像是关心的话,王慧还打算冷笑一声叫她别猫哭耗子假慈悲呢,可谁知道后面一句,勉强出来镇定的脸顿时绷不住了。

    看王慧瞬间变了脸,苏沫更是忍不住的笑:“大夫人,这里只有咱们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谁也别掖着藏着了。你在这府里十几年,也装了十几年的笑脸,可觉得累?”

    事已至此,她和王慧的脸皮算是彻底撕破了,如今也不怕她恨她要将她碎尸万段,如今,谁能将谁碎尸万段,还不好说呢。

    见苏沫如此,王慧怒极了反倒是笑道:“二小姐和年轻果然不像,要是说起来,虽然不是亲生女儿,倒是有几分像我。够心计,够聪明,,有计谋。”

    “大夫太过奖了。”苏沫道:“我可不敢像你,终于您的亲生女儿,只能说日子过得太顺遂了,所以什么都长了,就是没长脑子。其实,何止苏辛呢,若是我说,咱们三少爷,还未必有大小姐能耐。”

    说着,苏沫叹了口气:“谁叫他们有个能干的娘呢,若是从小也失了亲母,处处被人算计,不得不时时刻刻的想着自保,我估计,也能历练出足够的心机手段。”

    苏沫此时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慧被禁足在房里,其实什么苏辛苏晟,都不是她最关心的,她最关心的,自然还是那个现在了无踪影的儿子苏恒。

    眼皮子底下呵护大的孩子,从来没吃过半点苦头,衣食住行都有人安排的妥妥当当。如今一下子孤身一人去了异乡,还是背着人命逃亡的,可不叫人日夜惦记着。

    王慧捂了捂被苏沫气的发堵的心口,冷笑一声,转脸看了眼春梅吗,道:“春梅,拿给二小姐。”

    “是。”春梅应了声,从小桌上拿了张信纸放在苏沫手边,苏沫看也不用看,便知道是王峰送过来,自己加油添醋过得信。

    瞟了一眼,苏沫故作不解的道:“大夫人这是何意?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直说就是,大家面对面的,难道还需要写下来不成。”

    “我怕只是说,二小姐不明白。”王慧道:“二小姐好手段,截了我的信也就罢了,竟然还添加了一番,若非我兄长写字有些暗地里的笔触,差点被你骗了。”

    “大夫人这话可得慎重。”苏沫慢悠悠道:“什么截了信,什么添加,这可都是要证据的,不能乱说。”

    “我乱说?”王慧哼笑一声:“那你可敢叫送信的福子前来对峙?”

第九十六章 人在做 天在看

    王慧自以为说出这话后,苏沫的诡计被出拆穿,一定是惊慌失措的,正想着好好地讽刺教训她一番,谁想到苏沫却是一副比她更加镇定自若的表情,甚至于,还带了几分嘲讽。

    “大夫人?”苏沫抿了口茶:“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找福子来对质?”

    “正是。”王慧恨恨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收了我的信,却交给你,真是墙倒众人推,我还在这儿呢,就忙不迭的来讨好你了。”

    “呵呵。”苏沫笑了笑道:“大夫人久在内宅,这道理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以前大夫人得势,自然大家都要巴结奉承。如今,如今大夫人自保也难,却想叫别人来讨好,不是可笑吗?更何况,往日里那些讨好伺候的下人被赶出府去的时候,大夫人连句暖心的话都没说,一点儿实在的表示都没有,还叫我损失了几千两银子。这两下一对比,下人们该站在谁一边,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想着那事情,王慧就觉得这口气翻涌的更厉害,她是爱钱,但绝对知道什么钱该花,若非那时候为了苏恒侵尽所有,手头拮据,又怎么会做出这样丢面子的事情来。

    可那时候一时之间,手头的银子少的可怜,勉强能一人给个三五两的,不但于事无补,说出去比不给还要笑话。苏府是嵊州第一富豪之家,便是打发叫花子,也没有这么寒酸的。

    翻过旧事,王慧冷道:“我倒是宁愿花几千两买个好名声,可惜……罢了,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二小姐占了便宜,再卖乖就没意思了。咱们只说眼下。”

    “眼下?”苏沫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信:“我若是大夫人,就咬碎牙齿往下咽,赶紧的将这信烧的连灰都不剩,千万不叫任何一个人看见。而不是兴师动众的将我喊来,还要找福子对质,简直是愚蠢之极。”

    苏沫这话说的就重了,王慧还未发作,身边的春梅听不下去的先道:“二小姐放肆,不管怎么说,大夫人也是长辈,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污蔑的话来。”

    苏沫放了茶,冷冷的看着春梅,直看的她有些心里发慌了,这才起身,慢慢地走过去,一直走到春梅身前。

    在春梅心中,苏沫一贯是个温顺的大家闺秀,从来没见她如此眼神,心理不由得有些发慌,不由的往后退了退,可背后就是小桌子,背刚抵上桌子,还没待再说什么,苏沫突然举手,一个耳光便抽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春梅被打的偏过脸去,白皙的脸上顿时浮出几道印子。

    房间里的气氛一窒,谁都没想到苏沫会突然动手,春梅作为王慧的大丫鬟,在这府里简直就是半个主子,别说动手,连说话大家都要尊重着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简直一下子懵了。

    翠枫是个能起事的,连忙的过来抓了苏沫的手看:“小姐,这种粗活儿吩咐下人便是了,您仔细伤了手。”

    翠枫虽然也没想到苏沫会突然动手,但是看着春梅被打,她觉得心里一阵爽快。虽然春梅也是丫鬟,但是狗仗人势,在苏府里并不将谁看在眼里,对那些小丫鬟小厮,更是轻则骂重则打,也当自己是个主子一般。

    “恩,没事,没这么用力。”苏沫淡淡应声,转身走回座位上,看着一时间被打蒙了的春梅,脸上没什么表情。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春梅被打,王慧这下子坐不住了,苏沫当着她的面打她最亲信的丫鬟,这跟直接扇了她一个耳光有什么不同。她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二小姐,春梅虽说是个下人,命不值钱,那也是我的丫鬟,有什么得罪二小姐的地方,跟我说一声,我自然会教训她。二小姐就这么动手,将我置于何地?”

    春梅捂着红了的半边脸,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啪的一声跪在王慧身边,哭道:“大夫人,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二小姐一句不说便动手大人,奴婢不活了……”

    苏沫竟然还说没怎么用力,春梅觉得自己半边脸都似乎肿了,口中有淡淡的腥味,想来是出了血。

    “难道春梅不该打吗?”苏沫接过翠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什么身份的东西,也敢说主子的不是,以下犯上,别说打,我就是将她卖了,都不用知会爹一声。”

    春梅僵了僵,她指责苏沫那句放肆,确实是逾距了。这个年代等级制度分明,别说是当面的指责苏沫,便是下人们私下议论主子,说几句闲话,那也是不允许的。要是被知道了,都是要受罚的。

    但是……春梅咬了咬唇,半响方道:“奴婢是没有资格说二小姐,可二小姐,如此对大夫人说话,可不也是大逆不道。”

    苏沫勾了勾唇角:“看来,刚才那一巴掌果然是打轻了,还敢说这样的话。不过这种粗活,确实吩咐下人就行了,一会儿还是叫乌木进来的好。”

    “是呀。”翠枫道:“小姐千娇万贵的,要是闪了胳膊,那可如何是好。”

    两个丫鬟小姐在这儿一唱一和的,王慧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按捺着怒火:“二小姐,就算是春梅错了,那二小姐,就不觉得自己错么?”

    “我可没有错,我是实话实说。”苏沫将那封信拿在手上,走过去啪的一声拍到王慧面前:“大夫人要喊福子来对质是吗?要我说,私截信件,篡改内容,这可是大事,只喊福子来有什么用。就算他承认了,难道就不可能是他污蔑我吗?应该将爹喊着,咱们一起去衙门,我知道衙门有个主簿在辨认字迹方面颇有能耐,字迹是否仿造,哪几句是仿造,一看就能明白,怎么样,大夫人,要不然,咱们这就去一趟?公堂之上,又有了真凭实据,那我就是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不待苏沫说完,王慧的汗便一下子下来了,春梅跪在旁边,也吓呆了。

    这封信,前半截子如假包换是王峰写来的,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也都说了,若是被苏晟看见了,或者是到了公堂之上。他请山匪对付苏沫的事情,就大白于天下了。

    这可不是宅门里的勾心斗角,这是要命的事情啊。而且不光是自己,连着兄长的仕途和身家性命,都会被牵扯。

    王慧拿着那封足以把她和王峰送上绝路的信,手不由得有些颤抖,抬起头来,嘴唇哆嗦的看苏沫:“二小姐,你,你……为什么?”

    如果苏沫想要对付她们,大可以直接将信拿给苏晟甚至交给官府,为什么还要给她。给她看见,不过是的担心一阵子罢了,旁的没有别的任何影响。

    “因为不想那么快结束。”苏沫冷冷的没有一点表情的看着王慧:“大夫人在府中过了这些年安逸的日子,如今这么快就谢幕收场,岂不是可惜。当年,我娘从进府到生下我,也苦苦熬了几年吧?”

    有时候,结束是一种解脱。死亡看似是最严厉的惩罚,其实,那是最仁慈的惩罚。苏沫在最恨的时候,真的想过干脆设个局让王慧死于非命,但是冷静下来,她却觉得,那太便宜她了。

    “你,你什么意思?”王慧此时,是真的慌了。她可不觉得苏沫是不忍心下手,这想给她一点惩罚然后就算了,此时此刻,她看着像是从未认识的苏沫,完全不知道她想如何。

    “大夫人虽然身在苏府,吃穿不愁,安逸舒服,但在外头,还有王峰这个大哥,还有苏恒这个儿子,还有苏辛这个女儿。”苏沫笑了笑:“大夫人还有那么多要操心的人,我若是您,就少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多放点在他们身上才是。”

    苏沫这一句一句说的,都是在王慧心里捅刀子的话,威胁的语气不言自明,也叫王慧一万个不敢相信。她知道苏沫怨她说不定还恨她,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恨,有这么深,竟然延伸到了自己所有的亲人身上。

    还有她最重视的儿子和女儿。

    王慧颤抖着道:“二小姐,我真想不到你会说这话。苏辛和苏恒,那可是你兄弟姐妹,你竟然用他们来威胁我?”

    “即便这屋里没人,大夫人说话可也要慎重些。”苏沫面无表情的道:“什么叫我用他们来威胁你。难道苏辛嫁入佳恩侯府,是我造成的?难道苏恒畏罪潜逃,是我造成的?难道王峰利用职务之便,与山匪勾结,买凶杀人,与军需官勾结,购买陈粮,欺君罔上,是我造成的?”

    苏沫说一句,王慧的脸就白一份,待说到最后一件事时,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慌,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王慧。”苏沫淡淡道:“人在做,天在看,这十几年,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娘,我娘的几个丫鬟,时时刻刻的睁着眼睛,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第九十七章 顺藤摸瓜

    最后一句话,像是压倒王慧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像是溺水一样捂住胸口,张着嘴却喘不过气来。

    “慢慢等着吧。”苏沫道:“王慧,你总去庵堂听那些佛法故事,难道就不知道善恶有报,天理循环?难道就真的不怕自己做过的事情会有报应,不报应在自己身上,也会报应在子女身上。”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王慧像是被戳穿伪装的恶魔一样,直直的看着苏沫。

    苏沫说出的一句话一句话,像是刀子一样戳在她心里,每一句,都足以致命。

    “这可叫我怎么回答呢?”苏沫笑一笑:“说都知道了吧,有些托大,但是说不知道吧,也太谦虚。总之是知道不少,而且,也为大夫人瞒下了不少,而且,大夫人不心痛下人,我可心疼,所以,有些事情也许大夫人知道了不会谢我,但我还是做了。”

    王慧一时有些发愣,不知道苏沫说的是什么事情。

    “哦,是我没说清楚。”苏沫道:“是这样的,我见大夫人这几日都在院子里修身养性,不管外面的事情,怕果园里的秋竹姑娘一个人寂寞害怕,于是叫王山全找了个当地的婆子去陪她,大人尽管放心,那婆子只说是家中婆媳不和出来避避,并不知道是我派去的,因此住的还挺安心,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

    “你……你怎么知道秋竹……?”王慧说了一半,终归还不是很笨,这一下也想清楚了整个事情:“你,你拿了我粮铺的账册。穆寻芳那个贱人,竟然将账册交给了你。”

    一旦王慧想明白了这一点,一下子就能将苏沫知道的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了。

    苏沫拿了那本假账册,从中查出了不对劲的一笔账,知道了苏恒买入了一大笔粮食,但那粮食不翼而飞。粮食不会长翅膀,于是苏沫派人去了苏恒在嵊州的产业,在果园里无意发现了藏在那里的秋竹。然后,因为最终也没有找到粮食,自然的,进一步猜想这粮食的去处,便想到了可以和军队粮草供给扯得上关系的王峰。

    这事情说起来不可思议,但是一步步的推断下来,却又没有什么意外。

    苏沫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无奈道:“大夫人您瞧,您的苦处就在这里了,明明我从中动了这些手脚,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您一件也不能对外说,甚至于,还要担心我对外说。君子坦荡荡,如今,您总算应该知道了,做小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报应这东西,看似虚无缥缈,但时间一到,谁也跑不掉。”

    喝干最后一口茶,苏沫起了身:“好了,如今大夫人不管宅子里的事情,穆姨娘又刚上手不太熟悉,还有不少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可没大夫人这好命清闲,我要去忙了。大夫人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吗?”

    王慧直瞪瞪的盯着苏沫看了半响,咬牙道:“二小姐如今得意,是不是太早了。我儿子现在确实不在嵊州,但他是有福之人,说不定哪一天就衣锦还乡。我女儿虽然也不在府中,可她嫁到嘉恩候府,和侯爷恩爱有加,只要生下一男半女,就能站稳脚跟。到时候,即便是老爷,难道会为了你和嘉恩候对抗?二小姐,我若是你,就还安安稳稳的过这闺阁的清闲日子,不去想那些,做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还真是……”苏沫想了一下,摇头笑道:“不到黄河不死心。大夫人刚才说的话,自己可相信。苏恒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懂,还想衣锦还乡,他能留一条命活着,已经是老天眷顾。苏辛那火爆小姐性子,有脸没脑子,佳恩侯府中千娇百媚,慕容寒会为她驻足?不是我说不吉利的话,内宅有多凶险,大夫人比我明白,苏辛那样为人处世,便是能生下个一男半女,能不能养大还是个问题。对吧?”

    苏沫的话说的并不太明白,但是王慧顿时脸色惨白。

    为什么苏晟如此年纪,家中妻妾不少,却只有苏晟一个成年的儿子?以前,苏沫以为这是天意,如今却知道,未必不是人为。

    苏府不过是个生意人家,尚且如此凶险,佳恩侯府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嘉恩候是有爵位在身的,嫡长子是要袭爵的,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非常讲究长子是嫡子。因此嘉恩候在还未娶正房夫人之前,他本人也是不愿意妾侍生下孩子的。如果要考虑到将来的仕途,考虑到娶个身份高贵的女孩儿,足够狠心的男人,即便是侍妾怀了孩子,也不会允许她生下来。

    孩子,以后多少没有,但是一个足够好的可以帮助他平步青云的正妻,可是错过就没有。

    当年苏晟犯的,也正是这样一个错误,导致于虽然薛家还是依婚约将女儿嫁了进来,但是之后,两家的联系来往却并不太多。

    苏沫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而今天的这一番谈话,足以叫王慧这一天一夜寝食难安了,满意的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对了。”苏沫临出门的时候,回头道:“如果外面有什么情况,我一定会及时通知大夫人的,毕竟,咱们也母女一场,不是吗?”

    说完,苏沫再不理会王慧,出了门。

    外面依旧是阳光灿烂,阳光洒满了一个院子,一片明亮。乌木正站在院子里和一个小厮说着话,不过是短短的这几日功夫,从他身上已经看不出一点当时落魄寒酸的样子。

    见苏沫出来,乌木便走了过来:“小姐。”

    “恩。”苏沫点点头:“行了,我们走吧。”

    乌木稍有些疑惑:“大夫人找您,说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大概是在屋里待得太无趣,想找我说说话吧。”苏沫笑了笑:“不过我看大夫人精神有些不济,还是少操些心,好好地养着才是。你们在这儿伺候的,也都尽心点,都是新来的,凡事不懂的不要擅自做主,有事情多问问二姨太,或者问我,都可以。若是让大夫人不痛快了,你们都没好日子过,知道吗?”

    苏沫在府中的权威在这几日里不知不觉的已经立了起来,院子里的下人都垂头听着她吩咐,纷纷应是。

    出了王慧的院子,苏沫将刚才的事情对乌木大致的说了一下,便换了话题。

    “你上次买下来的那个店铺,现在怎么样了?”苏沫缓缓地往前走,一边道。

    “手续已经办妥了。”乌木道:“前面的老板已经搬走了,铺子空下来了,也已经找盖房子的看过了,那铺子还挺新,基本上不用太多改动,招几个伙计厨子,就能继续开。”

    “恩,那就好。”苏沫道:“不过招伙计就行,别招厨子了,我不打算开饭馆。”

    “不开饭馆了?”乌木道:“那开什么呢,在没出事之前,其实那家饭馆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那个地段前后都是市集,吃饭的人很多。”

    “但是饭馆赚钱少,而且厨子好找,好厨子难找。”苏沫道:“你看苏家的生意做的那么大,开了无数的钱庄,米铺,布庄,银楼,但是有没有开饭店?”

    乌木一愣:“小姐没说,我也没注意,这一说,倒是确实。”

    苏沫点了点头:“菜是多少钱,米是多少钱,肉是多少钱,这都是没法子瞒着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一个菜的价格,也自然不可能太高,就算是将环境布置的雅致些,价钱高些,也是有限,而且嵊州不是京都,没有那么多钱花不完的公子哥,生意也不可能太好。”

    “那倒是。”乌木道:“虽然嵊州生意人多的,但是生意人往往精明,饭馆价格太高,倒未必会生意太好。而且,一个能有如此手艺的厨子也不好找,即便找了,也难伺候。”

    你环境布置的再好,想一份收十份的钱,也总得有真材实料。,而手艺是值钱的,特别是手艺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一个厨艺大师,那可不是一般的薪水可以请到的。

    “不要开饭馆了。”苏沫道:“开布铺吧。”

    “布铺?”乌木道:“小姐,为什么开布铺?因为织锦布庄吗?”

    “对。”苏沫道:“我们的店新开,虽然要瞒着府里,但我也不想跟府里顶上。嵊州咱们家的生意多,各行各业都牵扯到一点,而织锦布铺是苏恒管的,苏恒将店里的银子和地契都卷走了,这当儿,我估计爹也没空去理会,布庄里那几个老人都是跟着王慧的,有这个可乘之机也一定不会手软,用不了多久,就得大乱。”

    “而织锦布庄是苏家在嵊州最大的布,一旦乱了,嵊州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布庄了。”乌木道:“如此说来,在那么确实可以乘这个机会,好好地赚一笔。”

    “不是赚一笔,是吃下这个生意。”苏沫笑道:“嵊州城里生意人多,大家都是虎视眈眈的,只要织锦布庄一垮,不用半个月功夫,就会有新的店铺顶上。而我们若是能提前做好准备,备好货,比他们先走这半个月,我们就能成为嵊州最大的布商。”

第九十八章 跑不掉和不能碰

    “卖布……”乌木考虑了一下:“可行倒是可行,不不过布庄不像是酒店饭馆。菜是哪里都能买的到的,这布匹,占用资金很大,这就罢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个熟悉的人,要去哪里进货呢?”

    “货是最不需要发愁的?”苏沫道:“你知道织锦布铺有多大,仓库里有多少货么?都吃下来,足够我们开张卖上三个月了。织锦布铺有自己的绣庄,养着一百多绣娘,还有不少织布工人。另外,他们和周围许多农户都有联系,那些农户织了布后,都会直接送到布铺去。”

    “这我倒是知道,但是,怎么才能把织锦布铺的布变成我们的?”乌木道:“就算是绣庄和周边农户我们可以一家家去说,仓库里的那些存布,小姐,你不会想去偷……”

    乌木一个偷字没出口,只做了个口型,便被苏沫一眼瞪回去了。

    “想什么呢?”苏沫道:“那种违法犯忌的事情,想也不要想,为什么如今王慧被我们压着束手束脚什么都不能做,不是因为我们厉害,而是因为她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旦这些事情抖出来,她就得承担后果。那惩罚不是我们能给她的,是她自己给自己的。”

    “是是。”乌木连连道:“小姐说的是,那,我不明白,小姐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苏沫笑了笑,道:“织锦布铺里的那些布,我们不能偷不能抢,但是我们可以买,用比市价低很多的价格买来。现如今织锦布铺的管事账房一定都战战兢兢,苏恒的那些交易,他们谁也跑不了的有份,苏恒跑了,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等爹一缓过来,马上会查这一块,如果现在有人去他们面前表达意愿,想将织锦布铺的所有布都买下来,他们一定会动心。有了那么一大笔钱,不管天涯海角,去哪儿都能富贵一辈子。”

    “这倒是可行。”乌木道:“虽然我不认识织锦布铺的人,但是在苏恒手下做事,可想而知,若是给他们钱,肯定愿意将布私下卖给我们。但是他们能一走了之,货没法一走了之啊,到时候我们布庄开业,里面全是织锦布铺的布,怕是要惹麻烦。”

    虽然说天下的布长的都差不多,喊谁也不会应,但终究是在同一个地方,一家少了一仓库,一家多了一仓库,想不惹人怀疑都不行。

    “这些我都想过了,咱们虽然要织锦布庄的布,但是咱们不能卖织锦布庄的布。”苏沫道:“自来金晟王朝有两大布匹中心,一个是嵊州,一个是南方的泉城。嵊州供应悬河以南,泉城供应悬河以北,互不妨碍。我们从织锦布庄买了布之后,直接装车离开嵊州往泉城去,将这些布兜售给各地的大户,价格只要比正常价格略低些就成,不用低太多。然后在泉城买一批布运回来。这样,咱们的布就都合理合法了,泉城的布和织锦布铺的布织法略有不同,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听苏沫说完,乌木一直皱着的每天这才松开了,喜道:“小姐这真是个好办法,那些散步虽然买了布,但是人都怕沾上官司,都会守口如瓶。又因为人数众多,法不责众,不过是一个布铺的遗失,也不可能将百千人的抓回来审查。”

    “就算是审查,也查不到我们身上。”苏沫道:“布是从织锦布铺不见的,随即几个重要的管理人员也不见了,不用说,一定是携款潜逃,所以官府就算是追拿,目标也是掌柜他们。我们是正规的交易,手续齐全,更何况,只要买布的时候别露脸,就算是他们被抓到了,也找不到我们。”

    乌木细细的想了一下:“小姐,这件事情就交给我负责吧,我会做好的。”

    “恩,就交给你。”苏沫道:“不过我想,你这次带着王山全一起,历练历练他,也顺带再观察观察,如果没问题,织锦布庄,我想交给他出面打理。你自然是我最信任的,但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一定还会有其他的事情。”

    “是,我知道。”乌木道:“我一会儿就去联系马车,联系好以后就去织锦布庄。”

    “好。”苏沫道:“对外不能没有一个身份,苏家的名头不能报,我打算去京都置一套房子,让严嬷嬷和她的儿子一起回去管着,你对外,只说主人是京都的严老板就行,不必说太多。那织锦布铺的管事做贼心虚,想来他们也不敢多问。”

    乌木应了,和苏沫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出去办事,苏沫回了房间,让翠枫准备钱。

    织锦布铺的存量很多,就算是便宜买下来,也要不少钱。这段日子这出不进,苏沫虽然手上还有不少钱,却也要算计算计。

    “小姐啊。”翠枫一边点钱,一边道:“既然你想把织锦布庄吃下来,那咱们要不要干脆把丰恒粮铺也给弄下来。我虽然不懂,但是卖粮食真的也很赚钱的。虽然现在咱们还有不少钱,但是先夫人留下来的现银有限,其他值钱的,都是个念想,小姐,说真的,我不舍得卖。”

    “粮铺确实是很赚钱,但是我们现在不能沾,特别是丰恒粮铺。”苏沫道:“丰恒粮铺和织锦布铺不同,织锦布铺只是单纯的买卖,但丰恒粮铺可能很快会牵扯上案子,而且,是个大案子。所以我们不能卷进去,这一块绝对不能碰。”

    翠枫虽然不太明白苏沫说的,但是苏沫的表情特别严肃认真,知道不是说笑的,连连的点头。

    如今那件不久将震惊全国的大案还没有什么人知道,翠枫自然也不知道,但是苏沫却清清楚楚,那件事情牵扯的人太多,倒霉的人太多,在这个敏感时期,再赚钱,也不能碰。

    见翠枫一副管家婆的样子看着剩下的银票皱眉,苏沫忍不住一笑:“好了,别操心了,咱们这不还剩下不少钱吗,够用了。只要布庄开业了,后面的钱自然滚滚来,不用担心。而且,我自然不会只开一家钱庄,苏家涉及的行业,慢慢地,我都要接过来。”

    “接过来?”翠枫吓了一跳,低声道:“小姐,你这是要……自立门户吗?”

    “什么话,什么叫自立门户。”苏沫笑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要不要找个教书先生来,教教你们几个,也不用多有学问,但是基本的算账,说话的门面,日后你们都是要管大事的,总不能叫人笑话。”

    “请教书先生?”翠枫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吧,小姐,这要是叫人知道,更要笑话的。”

    “自然不是要你们天天去学堂。”苏沫道:“这事情我已经考虑了几天了,我想,二姨太的父亲是私塾先生,最近身体也不是很好。我想接他来苏府住一阵子,一来,全了的二姨太的情谊,让她可以就近照顾老父。二来,正好近水楼台,你们几个可以学习学些。不识字不会账,做生意是要吃亏的。”

    苏沫并不想自立门户,但为了防止苏家有朝一日落败的时候能有人出来力挽狂澜,她必须创一番于苏家无关的业绩出来。

    苏家的牵扯面太广,无论是苏辛还是苏恒,甚至于王慧,都有可能会连累到这个家族。但如果这些生意只是她一个人的,她只要嫁了人,就再与苏府无关。而现在,她甚至没用自己的名号,只让乌木打一个远在京都,无人认识的旗号,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牵连不上。

    就在苏沫将王慧暂时放在一边,专心的想着怎么才能赚钱的时候,王慧却不甘于安分,当晚,便传出来消息。

    “小姐,刚才我得到消息,说大夫人晚上梳洗了正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突然昏过去了。”翠秀道:“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不过已经请了大夫看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昏过去了?”苏沫勾了勾唇角:“我们今天才见了大夫人,虽然心情不好,可气色红润,完全没有身体不好的预兆啊?”

    “可不是吗?”翠枫道:“一定是装的,大夫人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

    “苦肉计吧。”苏沫不太在意道:“她现在唯一的指望还是爹,既然不能来硬的,就只能来软的了。估计想装装病,看看爹会不会心软,第一,就是先将她的禁足给解了。天天在院子里待着,人也见不着人,钱也弄不着钱,只提心吊胆的,是不好过。”

    “老爷不会心软吧。”翠枫担心的道:“大夫人一直跟我们过不去,也就是被禁足的这几天才安稳些,这一出来,岂不是又要开始闹了。”

    “多半会心软。”翠秀撇了撇嘴:“老爷最是嘴硬心软的人了,事情头上的时候,火冒三丈,不过几天一过,就都好说了。大夫人能在府里得宠这么多年,可不是对老爷了解的深吗?”

第九十九章 京都薛家

    (谢谢读者指出,王慧的称呼应该是二夫人,不是大夫人,前面的没法改了,后面全部改成二夫人。)

    “我也觉得爹多半会心软。”苏沫道:“二夫人在府中十几年,对爹的了解再深不过了,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能叫他心软。她比谁都清楚。前阵子想来是一口气咽不下,所以撑着。如今想明白了,好好的哄一哄,自然能叫爹十分气只剩下三分,虽然心里还是怪她,但是估计禁足会解了。”

    “那管家呢?”翠枫有些担心道:“二姨太才接手不过这短短时间,如果马上又叫她交出来,我怕……”

    “这倒是不会,我并不担心。”苏沫道:“王慧做的这几件事情太过分了,即便是如今态度好了,爹也不会原谅她的。这是毕竟夫妻一场,既然没有撕破脸,也不必对对方太苛刻。二姨太接手管家一来,一直兢兢业业,并未出任何岔子,而且就我知道,爹现在五日倒是有三日宿在她那里,可见感情也是好的。”

    苏沫冷哼一声:“较真说起来,虽然现在府里人人喊王慧一声夫人,但她算那哪门子夫人,也是个姨娘扶上来的,并不比二姨太高贵。何况人家二姨太好歹是正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闺誉清白,她算什么,还不如个姨太太。”

    这个年代,女人嫁入夫家,最大的依靠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孩子。生下个儿子,就算是站稳脚了,多生几个孩子,孩子若是有了出息,自然的,自己的身价就越发的高了。

    可王慧如今没有盼头,苏恒逃亡在外生死不知,苏辛嫁入了佳恩侯府,虽然那是个好去处,可却是做妾,关键时刻也未必管用。何况那毕竟是女儿,嘉恩候府里,也说不上什么话。

    如今的王慧,颇有些青黄不接,无人指望的难处了。

    “暂时不用管她。”苏沫道:“我觉得王慧是翻不了身了,她现在什么都不做,老老实实的待着,说不定能多过几天安稳日子。要是还想折腾,越折腾,不过是早些自寻死路罢了。”

    王慧此时虽然已经知道了苏恒买进的那批粮食可能出了问题,但是对大哥还是信任的很,只觉得顶多有些麻烦,上下打点一番就罢了,根本没有想过,这一批粮食不仅将王峰拖进了万劫不复,也将王家一家人都带进了深渊。

    觉得苏沫说的有理,翠枫想了想:“那小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你就这么想做点什么吗?”苏沫不由得笑道:“以前日日都是无事的,每日不过弹琴画画也就过去了,也没见你要做什么。怎么这会儿刚歇下来,就想找事情做了?”

    翠枫嘿嘿一笑:“这不是,这不是最近事多,习惯了吗?一时闲下来,还真觉得有些无趣。”

    苏沫道:“无趣的话,就替我看看,咱们这府里,有哪个丫鬟小子能用。人要机灵,更要老实,我想找几个可靠的人送严嬷嬷回京都。”

    “现在就走吗?”翠枫吓了一跳:“严嬷嬷的腿脚……”

    “这个倒是无碍。”苏沫道:“虽然路途不近,但这一趟和往日不同,我自然会租了舒适的马车,再找个大夫随行,跟几个丫鬟小厮一路伺候的。”

    “小姐您这是为了送信回京都吗?”翠枫道:“说起来,也不知道小姐外祖父家的回信什么时候到,应该快了吧。”

    “应该就是这两天了。”苏沫道:“自从知道了娘的事情之后,我就有些疑惑,这些天听严嬷嬷说起过去的事情,我就更疑惑。”

    “是呀。”翠枫道:“我也听严嬷嬷说了几回,咱们家先夫人在薛家是嫡出的大小姐,那是千娇万贵,非常地父母宠爱的,就算是远嫁了,也不可能完全就不闻不问了吧。而且,那日我见小姐看过去的往来礼品单子,薛家的节礼也都是中规中矩,半点也没有给先夫人,或者给小姐做脸的意思。”

    苏家在嵊州,是首富。但是到了京都,却又要差一截子。娘家是嫁出去的女儿最硬实的后台,直接影响到女儿在夫家的地位,所以薛家既然如此重视自己的女儿,没有理由会对一个如此宠爱的女儿如此冷漠,除非,有什么别的理由。

    “这确实不合常理。”苏沫道:“你这几日多留一些京都来的信,一旦有了马上送来给我,不能经过任何人的手,哪怕是老爷也不行。”

    至少到现在为止,苏沫还不能完全的认定苏晟在这一场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样的一个角色。虽然从心里,她希望当年的那些事情全部与他无关,她希望苏晟只是一个和旁人一样,没有想太多,受到欺骗而蒙在骨子里的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沫可以接受苏晟对自己母亲不那么情深意重。但是绝对不能接受他曾经也做过直接伤害的事情。一旦她知道了那样的过往,这十几年的父女情分,也就走到了头。

    知道这事情事关重大,翠枫郑重道:“小姐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也幸得是现在,苏府的势力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悄悄的发生了一些变化,苏沫敢下这样的命令,翠枫也敢应下来。若是在以前,到苏沫手中的信件,怎么可能不经过苏晟的手。

    吩咐了翠枫,苏沫便去找严嬷嬷,这事情,她还要和严嬷嬷商量一下。

    虽然在嵊州生活了十几年的,但严嬷嬷终究是从京都跟着过来的,京都才是她的家,苏沫原本想着,如今娘已经不在了,严嬷嬷定然是想回家的,所以在京都置个宅子,让严嬷嬷衣食无忧的养老,这也算是为娘曾经的老人尽一份心。

    可谁知道严嬷嬷听了之后,却不愿意。

    “我现在不能走。”严嬷嬷道:“如今大小姐不在了,就剩下小姐一个人,我若是走了,小姐若有什么事情,可还有谁能说呢。我知道小姐身边有几个丫头还有乌木,但他们都太年轻,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真有什么,我实在是不放心。”

    “严嬷嬷,我并不是单纯的想送你回京养老的。”苏沫道:“我是真的需要在京都置个宅子,您也知道我在苏家的位置很尴尬,并不能很指望,所以我想为了将来着想,置点自己的产业。不能打苏家的名号,旁的身份,但凡是嵊州的,旁人一查也就能查出不妥来。我想了想,只有将宅子放在京都才是安稳。而我身边,你如今也看了,能信得过的,又能出门的人并没有几个。严嬷嬷你又是京都人,这一趟,再是合适不过了。”

    “小姐。”严嬷嬷想了想,有些犹豫的道:“我觉得,您要是真的打算在京都置办宅子的话,还是应该知会一声老爷和老妇人,我这些年也没敢回京都,是因为怕伸冤不成,反倒是给薛家带来杀身之祸,可自从看见了小姐,我就觉得,小姐是一定可以为大小姐出头的。既然如此,小姐就该和外组家走动走动,你外祖父外祖父对大小姐都是再疼爱不过了,这些年没有往来,这其中定有原因,说不定,是王慧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严嬷嬷再是不肯相信薛家是那样冷漠的人家,毕竟她是薛家的老人,在薛家几十年,看着薛婉华长大,对于薛府的情况,可比苏沫了解的多。

    “我是要打听打听的。”苏沫道:“可毕竟京都离嵊州还有一段路程,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但是在京都置宅子这事情,我却是想尽早的办成。因为嵊州的铺子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商场的事情严嬷嬷估计没太注意,嵊州城里布匹的生意苏家占了多半,如果店一下子垮了,自然就让出了这份生意,这个时候若不紧赶着插进去,等着旁的店铺备了货先占了,日后再想从旁人那里抢生意,就又要费劲了。”

    严嬷嬷虽然是个内宅夫人,但是从小在薛家长大,生意上的事情自然也懂一二,听苏沫这么说了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小姐说的不错。不过若是如此,那我就更去不得了,京都离嵊州虽然不太远,但是我行动不便,坐着马车,走走停停,少不得要十来日的时间,平白的延误了小姐的事情。倒不如让我那小子去一趟,他做事小姐大可放心,我看着他长大,是个实在可靠的。”

    严嬷嬷苏沫自然是信得过,但是黄令不过是见了一面,虽然看着老实,苏沫一时却也想不到。如今严嬷嬷提了出来,正考虑着,却听着外面脚步声匆匆的,似乎有人冲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苏沫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子,却见门哗啦一声推开了,翠枫站在门外直喘:“小姐小姐,京都来人了。”

    “是不是外组家来信了?”苏沫和严嬷嬷都有些意外,也有些激动,忙不迭问到。

第一百章 亲人

    “不是来信了,是来人了。”翠枫道:“刚才门房来报告,说是京都的薛家来人了,要找老爷。因为刚才打了招呼的,所以先没报老爷,先来通知了我们。来的不是送信的小厮,是,小姐的舅舅。”

    “是小姐的舅舅?”严嬷嬷比苏沫还要激动些:“知道,知道是哪个舅舅吗?”

    苏沫的舅舅,就是薛家的少爷,薛婉华的兄弟。

    “不知道呢。”翠枫犹豫了一下,道:“因为刚才小姐说,如果有信来直接送过来,先不要叫别人知道。因此我也跟门房说了,这事情不许对外说,让舅老爷先到街上的富贵客栈里歇一歇,我先来跟小姐禀告一声。”

    那毕竟是苏沫的舅舅不是薛家的小厮,到了府门口没迎进来反倒是让出去等着,这是翠枫自己做的决定,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苏沫却赞许的道:“做的很好,叫人准备轿子,我们马上过去。”

    对于素未谋面的舅舅和母亲娘家的亲人,苏沫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严嬷嬷更是还没出门,便红了眼眶。

    苏沫准备了两顶小轿,自己一顶,严嬷嬷一顶,稍事收拾便带着翠枫翠秀几人从边门出了府。好在最近苏府有些乱,王慧出不了院子,除了苏晟外,也没人敢管苏沫的事情,而苏晟这些日子精神不济,偶尔有些疑惑也被孟春和穆寻芳遮掩了过去。

    富贵客栈离苏府很近,到了客栈门口,苏沫下了轿子,小厮便已经打探回来了:“小姐,老板说,刚才是有位姓薛的公子投宿,住在面的画雨轩里。”

    富贵客栈是个挺高档的客栈,除了上中下的客房外,还有单独的院子,那些有钱人家,或者是有太太小姐的,为了清静不见闲杂人等,就会包下个院子,虽然贵是贵很多,但是却住的舒服。

    认准了地方,苏沫便带着一众人进入,小二在前面带路,远远地刚走到画雨轩门口,便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的近了,只剩下几步路的距离了,众人都愣住,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彼此。

    苏沫身后机灵如翠枫的,连忙给了小二赏钱让他下去。

    有时候,血缘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也许天南地北从未相见,无人介绍没有报姓名,但是一见面,就真的,我们是一家人。

    苏沫眼前的,是个壮实的中年人,40岁左右的中年人,穿戴不奢华却富贵讲究,眉飞入鬓,器宇轩昂。他的脸,虽然苏沫从未见过,但是只一眼,她就觉得,和自己见过的母亲的画像,是何其的想象。

    男人也是愣住了,眼睛一点儿不错的盯着苏沫,苏沫长的酷似母亲,而这个年纪,正和薛婉华出嫁的年纪相仿。薛扬看着眼前的苏沫,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妹妹,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怔。

    就在两厢沉默的时候,却见苏沫身后的严嬷嬷一下子冲过去,啪的一声在薛扬的脚边跪了下来,哭道:“二少爷,二少爷我可算是又见着你了,二小姐,你可还记得我吗?”

    薛扬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连忙的蹲下身子扶着严嬷嬷,惊道:“严嬷嬷,你是严嬷嬷?”

    虽然严嬷嬷经历了这些年生活的磨砺,和当时离开薛家时有了很大改变。但终究是在薛府生活了大半辈子。看着薛婉华长大,也是看着薛扬长大的。因此薛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十几年没见,还是被薛扬一眼认了出来,严嬷嬷心中大痛,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也顾不得这里这么多人了,抱着她大哭道:“二少爷,你要为小姐做主啊,小姐,小姐死的愿望。”

    毕竟这是在客栈中,闹得太过被人听见不好,苏沫一见严嬷嬷有些难以控制,连忙上去扶着她,低声道:“嬷嬷,您先别难过了,咱们进院子里再说。”

    严嬷嬷被苏沫一提,这才清醒一些,擦了擦眼泪,勉强止住哭声,应着:“是,是,是我失态了。”

    薛扬看了眼苏沫,没有多说,招呼大家都进了画雨轩,关上了门,这才道:“你是……婉华的女儿?”

    “是,这就是大小姐的女儿。”严嬷嬷提到苏沫,这才有些笑意,拉着苏沫的手道:“二公子,你看看,这是沫儿,她长的和大小姐多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薛扬细细的看了苏沫一番,点点头:“确实,跟婉华很像。你叫……沫儿,苏沫。”

    “是。”苏沫老老实实道:“你是我的二舅吗?”

    苏沫听严嬷嬷说起过薛家的情况,薛家没有庶子,薛婉华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这个薛扬便是她的二哥,是专门在外面跟商队走南闯北的,精明历练不说,也有本事。

    “是。”乍一看外甥女,薛扬也有些激动,听着苏沫这一声,愣了愣才点头道:“我是二舅舅,沫儿,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你已经是个这么大的姑娘了。”

    薛扬下意识的想伸手揉揉苏沫的头发,但是手伸了一半发觉不妥,又缩了回去。

    薛扬比薛婉华大八岁,印象中的妹妹总是小小的软软的,一笑两个酒窝,可爱的不得了,每日里总牵着他的衣角像个小尾巴似得跟着。叫人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一转眼妹妹就长大了,粉嫩嫩的小女孩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千里迢迢的嫁了出去,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

    如今,看着苏沫,薛扬便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妹妹,便是这么个汉子,也不由得有些感慨,心中酸酸的一片。

    不过苏沫却远比薛扬冷静,她劝着严嬷嬷安静下来后,先便道:“二舅舅怎么从京都过来了,是不是接到了我的信?”

    “你说这个?”薛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拆开递给苏沫:“这,确实是你写的?”

    苏沫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写的那封信,当下点了点头:“是我写的。”

    薛扬轻轻地吐了口气,道:“外面热,进房里来说。”

    说着,叫小厮泡茶,安排苏沫的一行下人先在偏厅里休息。

    苏沫不知道为什么薛扬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她跟着进了房里,只让翠枫翠秀跟着,严嬷嬷也跟了进来。

    进了屋,关上门,薛扬让众人坐下,然后从尚未打开的行李箱子中一阵摸索,翻出一叠子信纸来,放在了苏沫面前,简单的道:“你看看。”

    苏沫疑惑的看了薛扬一样,随即拿起来一张张的看了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只觉得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快速的翻了两张在,再也忍耐不住的,将信纸往茶几上,一张俏脸冰霜一般。

    “怎么了?”严嬷嬷吓了一跳,凑过来看一看,可她一个奶嬷嬷,哪里识什么字,只是干着急。

    “这是这十几来年,沫儿些给家里的信。”薛扬道:“我们每年都能接到一两封沫儿的信,说苏府的情况,她的情况,又说王慧虽是继母,待她不错,但因为担心薛家家业盖了苏家,怕来往密切的,反倒是有仗势压人的嫌疑,所以叫我们先安奈着少些来往,等到她许了人家,再来亲近。”

    至此,苏沫算是完全的明白了。

    外祖家不是不疼这个女儿,不是不疼她这个外孙女,而是这些年他们一直蒙在鼓里,一直以为自己在苏府过得舒服舒心的生活,无忧无虑。

    直到收到了自己上一封信,薛家才惊觉事情不对,而且两下一对,笔迹也截然不同,这才警惕起来。要么以前那些都是假的,那么如今这封是假的,无论什么原因,苏府总是出了事情。

    信件来往虽然方便,但难以探寻真相。因此在接到信后,马上让薛华亲自跑来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沫细长的手指将那些所谓的信件捏成一团,有些咬牙的道:“这些信都是假的,我从未写过。当年,我也写过一封,但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王慧对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娘虽然在府中的时候千娇万贵,但出了门就是人家的人,这些年了,薛家生意繁忙,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顾不上。而我……我竟然信了……”

    “除了这些,家中从未收到你其他的信件。”薛扬摇了摇头:“若非是你这信上一直让等到你定亲,即便是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大了不便出门,我们也会年年来看看你的。自家的女儿,即便是嫁到了旁家,难道就不是血肉之亲了吗?”

    苏沫闭上眼睛,忍住心中一阵一阵的酸涩,缓缓地道:“我知道,见舅舅接了信这么匆匆忙忙的赶来,我就知道,外祖父外祖父,一定是挂念着我娘,也挂念着我的。”

    看苏沫眼角有些湿润的水光,薛扬一颗心也是又酸又涩,严嬷嬷实在是忍不住的上前两步,抱着她道:“小姐,小姐,您现在终于相信了。老爷夫人是不会忘了大小姐的,也是不会不心疼小姐的。二少爷,这些年,小姐受苦了啊。”

第一百零一章 我要自己料理

    “外祖母怎么会不挂记着你,傻孩子。”饶是薛扬在外面跑惯了,一颗坚硬无比的心也忍不住的难受:“每次收到你的信,外祖母总是拿着一遍一遍的看,念叨着,可怜婉华去的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也不能照看。然后,便责怪你外祖父,让女儿嫁去这么远的地方,哎……爹虽然不说什么,但几年前便嘱咐我们,在外面看见了什么稀奇珍贵的玩意儿便留心收着,等你成亲了,一并送过来。你如今在苏府里住着,薛家太过打眼不好,可等着你出了门子,那就无妨了。可得叫你夫家知道,你不但有苏家这个娘家,京中还有薛家这个外祖家,半点委屈也不能叫你受了。”

    几人唏嘘感慨了一番,翠枫翠秀连连的劝着,劝了苏沫又劝严嬷嬷,半响,总算是平静下来。

    薛扬沉声道:“沫儿,你跟我详细的说说,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假借你之名给家里写信的,是你父亲还是那个姨娘?苏家虽然是嵊州首富,但比起薛家差的不是一些半些,以前以为你在这边一切顺遂,那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不是这么回事,若这府里没法住了,你就和二舅回去,只带着心腹下人便罢,旁的什么也不用带。从今后不用苏家半分银子,你的用度嫁妆,外祖家里自然一应给你准备妥当,绝对不会叫谁挑出半点不妥来。”

    当年薛家嫁女,十里红妆,那嫁妆丰厚的,便是现在的王慧看了,也眼热心跳,要不然,苏沫也不会将那些全部拿出府去。钱财是小,但嫁妆是母亲留给子女的遗物,是一份念想,苏沫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薛婉华留下的东西落在王慧手里。

    甚至于,她当时都想了,若王慧真的纠缠不清,她就当真将这些财物全部捐给安福寺,那好歹也算是做了一份善事,为自己,也为家人积点福。母亲是个心善的女子,听静安大师说,薛婉华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给庙里捐款捐物,搭棚施粥,如今将那些嫁妆捐了,想来母亲也是九泉下可以心安的。

    如今想到母亲的嫁妆,苏沫不由得冷笑了一下,让薛扬稍安勿躁,然后将从自己婚配以来的这些事情,一件件的说了。当说到王慧窥伺母亲的嫁妆,却让自己先一步存到了安福寺时,薛扬的神色很是复杂。

    一方面,薛扬是气的。嫁妆是娘家为了让自己女儿过得更好的,在夫家站的住脚的私房,薛家一掷千金的给薛婉华布置嫁妆,那是给她享用,给她的子女享用的,而没想到这个钱,王慧一个姨娘扶正的填房竟然敢肖想。

    另一方面,薛扬知道当年的薛婉华是什么性子,而这个和妹妹七分相似的外甥女,在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的时候,竟然如此的冷静镇定,应付自如。

    薛扬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不知道是该觉得欣慰,还是应该为她心疼。

    富贵人家的女孩儿,一路顺风顺水,应该是自有家人遮风挡雨,没有任何烦恼困难的。就像是薛婉华那样,天真而单纯,因为从来没有事情,所以无从历练。

    而苏沫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手腕,可见着十来年活得有多么辛苦。

    苏沫见薛扬一副隐忍怒火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点担心,这事情才说了冰山一角,他就一副忍不住想要上门好好找苏晟理论一番的样子,后面的那些事情若是被他知道了,可怎么得了,薛扬还不得立刻带人冲进荷香院里将王慧给掐死了。

    见苏沫一脸的难色,薛扬还以为苏沫有什么难事怕自己不能帮忙,立刻大包大揽的道:“沫儿,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只要你说,没有舅舅办不到的。”

    薛扬这话说的有些托大了,但是比起嵊州的苏家,薛家确实是财力滔天的。而钱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使因为身份限制不能做官,但是也一定和官府中人会有来往。

    薛家确实无人在仕,可薛家儿子娶的媳妇,薛家女儿嫁的丈夫,其中却不乏朝中的高官。财力有,权势有,薛扬敢说这话,也不是丝毫没有道理的。

    只是苏沫苦笑了一下,道:“我并不是,并不是怀疑舅舅的能力额,而是这事情,实在是说来话长。”

    苏沫不是怕说来话长,而是怕说完之后,按不下暴跳如雷的薛扬。

    薛扬自从见了苏沫后,听她说了这番话,便知道这外甥女是个有主意知轻重的,她如此慎重对待的事情,也不由得跟着慎重起来,静了静,道:“沫儿,你在苏家这些年,虽然王慧待你不好,但你也是安稳度日,并不曾和我们联系。如今突然起了疑心来找,一定有什么旁的理由,别急,一件一件的说给我听,舅舅虽然脾气急了些,但也知道轻重缓急,不会做出叫你为难的事情来的。”

    “二舅,不是我为难,而是这事情,实在牵扯太广。”苏沫道:“请舅舅听了之后,一定要保持冷静,万般从长计议,不要冲动。”

    被一个晚辈按着担心自己会冲动坏事,薛扬也是觉得有些脸上挂不住了,嘿嘿一笑:“沫儿你放心,舅舅刚才是激动了些,不过只是一时情切,下面你无论说什么,舅舅都不插话就是。”

    苏沫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怀疑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一句话如惊雷般,叫薛扬差点又跳了起来,忍了又忍,咬了牙道:“沫儿,你再说一遍,刚才,你娘她,是怎么死的?”

    “二舅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苏沫叹了口气,亲自给薛扬斟了杯茶,缓缓的道:“我如今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

    当下,苏沫将自己怎么怀疑当年的事情,怎么去找严嬷嬷,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这听的本就脸色凝重的薛扬简直气炸了肺。

    他只以为苏沫即便是过得不好,也不过是府里的下人看着她不受宠,顺带着不将她放在眼里,使唤时怠慢一些,言语上不尊重些罢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女在这短短的十来日里,竟是几次和死亡擦肩而过,捡回了命来。

    而那个苏沫下手的人,竟然还好端端的在苏府里住着。

    更没想到,薛婉华当年的几个丫鬟,竟然都是糟了毒手,而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严嬷嬷,竟然贫困潦倒的躲了这么些年。

    看着薛扬咬着忍着怒火,苏沫道:“既然我娘身边的几个随身丫头都是王慧杀的,那么我娘的死因,就很有可疑,即便是我现在还找不到什么证据,可……我还是觉得这事情与王慧脱不了干系。”

    苏沫之所以一直对王慧隐忍未动,也是因为她至今没有找到薛婉华的真正死因。她相信这件事情绝对和王慧有关,但是却没有一点蛛丝马迹,严嬷嬷是薛婉华的贴身奶嬷嬷,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连她想了又想,都没有想出当年薛婉华过世时有什么不妥。

    据严嬷嬷说,薛婉华是在生苏沫的时候难产,大出血亏了身子,然后便一直没有调理过来,吃了无数补药,请了无数大夫,可终究是无力回天。

    那时候王慧和薛婉华之间的矛盾已经很明显了,薛婉华心地纯良不堤防什么,严嬷嬷可不一样,但凡是王慧院里送来的东西,是绝对不让薛婉华碰的,平日里吃的饭喝的药,也是检查再检查,因此她自信,那些都绝无问题,就算是王慧想下手,也不会有机会。

    薛扬听苏沫说完,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兹事甚大,我要马上回去一趟,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老爷太太。沫儿,你放心,若你娘是被人害死的,无论这人是谁,我们也一定会给你娘报仇,绝不会让她去的不明不白,含冤九泉。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回苏府收拾收拾,跟我去京都。”

    想想,薛扬又加了一句:“你父亲那边,自有我去说。毕竟是亲外祖家,这些年没回过也是不妥,我接你回去小住些日子,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真等着到了之后,是小住还是常住,就不是苏晟能说的算了。

    “不用,不用。”苏沫忙道:“二舅舅,这事情,我想自己解决,娘也是因为生我而伤了身体才会早早过世,我想,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再者,王慧一贯的看不起娘亲,我也要让她瞧瞧,薛家的女儿,也不是总那么好说话……”

    说着,苏沫哼笑了一声:“二舅舅想来不知,如今苏府里,可不是她当家做主了。以往是她扣我的信件来往,如今报应不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苏府中的事情,外甥女还是能说的上一二的,不会再受委屈了。”

    薛扬一愣,看向苏沫,他这一气听了这么多事情,心绪大起大落的,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苏沫一个闺阁中的女儿家,怎么是说出门便出门了,一点儿阻拦也没有。

第一百零二章 多的就是钱

    不欲让薛扬担心,当下苏沫将苏府如今的情况一一都说明了,好歹算是安抚了一下他的心情。

    薛扬听完,点了点头:“沫儿果然是个有主见,有能力的,如此,我就放心了。只是这事情非同小可,即便是你要自己处理,我也一定要回去跟你外祖父外祖母说一声才行。”

    “那是自然的。”苏沫道:“只是舅舅说的时候,有些就可说可不说了,两位老人家都上了年纪,免得叫他们担心。二舅舅您如今也亲眼见了,无论往事如何,我现在一切都好,旁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总会查个清楚明白,与当年相关的人,也总是要有一个说法的。”

    苏沫从进门到现在,一直的表现半点也无大家闺秀的害羞软弱,反倒是历练中还带着果断,叫薛扬心疼却也放心。若这也是和当年薛婉华似得婉转温柔的一个女子,今日不论如何,他也要将她带回京都去。

    虽然这么直接将人带走,苏晟是万万不依的,这后果很难处理。但是再难处理,也不能眼看着自家的外甥女在外面吃苦受难,家里人却半点忙也帮不上。

    如今见苏沫是个有主意的,薛扬也不多说,应着:“好,那这事情,我们先不插手。不过,沫儿,这事情毕竟要大,若是你一人觉得应付不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舅舅。”

    “一定会的。”苏沫道:“以往我不知道外祖家如此忧心,因此有什么难处,也只能自己扛着。如今知道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们都将我放在心上,若是再叫自己为难,叫长辈们心疼,那就是不孝了。”

    “可不是。”薛扬笑道:“沫儿如此懂事,舅舅真的非常欣慰。那即是如此,现在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给你带了些钱来,你现在有许多事情要做,别的我不清楚的,但是银子,一定是需要的。”

    “我身上还有不少银子。”苏沫忙道。即便是自己的亲舅舅,她也不想一上来就花旁人的银子。

    “你能有什么钱?”薛扬了然的道:“苏府的小姐,一个月不过二十两月钱,也不能都攒着,需要花销。你手上的钱,都是婉华留下的嫁妆吧?你娘去的早,那一点嫁妆也算个念想,能不动就不动,现在要用什么,用舅舅给的就行。”

    薛扬一边说着,一边在一个箱子里拿了个木头匣子出来放在苏沫面前的桌子上。

    匣子打开,里面全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厚厚的一叠,估摸一下,足足有百来张。

    谁都知道京都薛家有钱,延续了百年的世代商家,不说富可敌国,家中也是金山银山。但是谁也没想到薛扬对一个只是见了一面的外甥女,竟然出手如此阔绰,这没什么说法的,只是给零花的感觉,便是十几万两的银票送了过来。

    苏沫吓了一跳,翠枫翠秀就更别提了。她们两自小便在苏府长大,虽然不是小姐,却也一向以为见多了富贵人家。如今才相信,嵊州首富薛家在苏家面前,要矮着不止一个头。

    “舅舅,这太多了。”苏沫忙道:“这我不能要。”

    “这不是舅舅给你的,是外祖父外祖母给你的。”薛扬道:“我们只接了你一封语义不明的信,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因此舅舅来得匆忙也没做准备,这银子是带着给你应急用的。等到你什么时候去京的时候,舅舅自然要备一份大的见面礼给你。”

    薛扬笑道:“沫儿,这不算是什么。我刚才听你说的,要调查从前的事情,要开店,要养人手,这都是用钱的地方,一点儿少不得。所以这钱你先拿着,不要客气,你也知道,薛家是京都两大商贾之一,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你几个舅舅也都还争气,如今家里的家业,比起你娘出嫁那会儿,又不止翻了几番,但凡是你需要的,只要开口,没有什么家里不能满足你。”

    “我知道外祖家富贵滔天,只是……”苏沫还是略有些犹豫,虽然说起来,如今外祖一家是自己最亲的人了,可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并没有什么接触。面对这突忽其来的温暖和情谊,她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受才好。

    “没有什么可是的。”薛扬道:“因着这些年不能照应你,我们心中都很是过意不去,若是这一点钱也见外,那真的是,伤了你外祖父外祖母,也伤了舅舅们的心了。”

    “是啊。”严嬷嬷也跟着劝道:“小姐,您就收下吧,大小姐的那些嫁妆,你就是舍得,我也舍不得啊。看着那些东西,就总觉得大小姐还在一样。”

    严嬷嬷这几日看着苏沫做事便知道她用钱的地方不少,但是因为自己无钱可出,虽然心疼也是无法。如今薛扬来了,在严嬷嬷心里,那就是真正的自己人家里人来了,既然如此,那薛婉华的嫁妆,哪怕只是一个镯子一只耳坠,也不动的好。

    严嬷嬷又劝了两句,苏沫终究是点了点头:“那这钱,我就收下了,谢谢二舅。请二舅回去,也帮我给外祖父外祖母,给其他几个舅舅请安。我这边的事情一有了着落,立刻就进京去给他们请安。”

    薛扬本想说这一个未嫁的大姑娘长途跋涉不好,但是想想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苏沫一直在嵊州,那是因为苏家的根基在嵊州,苏沫自然是应该在家中长大的。但是如今这情况,离开也罢,等苏沫到了京都,让薛老爷老太太给掌掌眼,干脆就在京都里寻一处好人家嫁了,不用回来了。

    虽然姑娘不好远嫁,没有娘家做靠山怕是在夫家会被欺负,但是京都有他们这个外祖一家在,一样可以成为苏沫最坚强的后盾,谁也欺负不了。

    想到这,薛扬便点了点头:“好,到时候你遣人来送个信,家里派人去接你……不行……”薛扬想了想:“你说那姨娘害了你几回了,幸亏运气好才逢凶化吉,但这样终归是太危险,如今那姨娘见大势已去,说不定还会狗急跳墙,要我说,倒是要打起十万分的警醒才是,你身边,如今可有什么得力的人用。”

    苏沫眼前一亮:“不瞒二舅舅,我如今身边完全可靠的,只有严嬷嬷,这两个丫鬟翠枫翠秀,还有外面那个跟在我身边的,穿着和旁人不同的,他叫乌木。其他的人,府中的小厮丫鬟,寻常事情还能做些,但是私密些的,就不敢托付了。”

    “那舅舅给你派几个人过来。”薛扬道:“因为常年在外面行商,所以家中有自己的镖行,我给你派些身手好的过来,旁的你再怎么闹都无妨,但是有一点,安全一定要注意。无论苏家这边,王家那边如何,只要你全须全尾的进了薛府的门,后面的事情,自然不用操心,再大的摊子也有我们给你收拾。”

    薛扬说的豪气干云,苏沫心中最后一点顾忌也放下来,抿嘴一笑:“既然舅舅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如今我需要的并不是人保护,而是,我想请舅舅给我几个生意上的帮手。”

    当下,苏沫见给自己的计划打算清楚明白的说了,当她说到想要接手苏家的生意,而且是另起炉灶,并不冠苏家的名时,薛扬是真的吃了一惊,吓了一跳,但是想想,却又觉得苏沫如此做,也有一定道理。

    苏家虽然如今唯一的成年男丁苏恒去向不明,而且有案子在身,估计是不会回来继承这份家业了。可苏家还有旁的子女,还有年幼的儿子,苏晟这个年纪,也还可以再有儿子。如果冠了苏家的名,即便是苏沫辛苦经营的一切,到最后也不好说会落在谁手。

    苏沫道:“本来,我是打算让乌木跟着商队一路往南,将从织锦布铺收的布销出去,再从泉城进一批布回来。但是因为他并没有从商的经验,所以,我难免还是担心。如今舅舅来了,也不用给我旁的人,只给我几个有经验的伙计跟着乌木一起,算是教他一趟,也就行了。”

    “这有什么难的。”薛扬摆摆手:“这不是问题,我身边的几个小厮,都是跟着我在外面跑了几年的,旁的不懂,跟着商队买货卖货再是熟悉不过,一会儿我挑两个留下,你只带着他们,万无一失。”

    “那就谢谢二舅了。”苏沫笑道:“有了舅舅留下的帮手,我就再放心不过了。”

    有了薛扬派来的人,苏沫想着,干脆也别让乌木去了。叫王山全和黄令两人,再加上薛扬留下的小厮,也就紧够了。毕竟乌木是苏沫身边如今最得用的,还有许多旁的事情要他去做,这一走开了,这些日子也是不便。

    当下,两人又详细的计划了一番,薛扬是久经商场的,对于如何开店,如何卖货,如果吞并,自然深有新的,他一点儿也不藏私的对苏沫好好地说了一番,只听的一屋子里都受益匪浅。

第一百零三章 紧急避难

    薛扬急着将苏沫的事情回去让家里知道,而这事情又非同凡响,交代给小厮心中也不放心,因此还是要亲自跑一趟。

    苏沫这边,他起初也是不放心的,但是又细细问了问这几日的事情,却越发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甥女刮目相看。而且,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软软糯糯,性子如此温和的妹妹,会生下个果敢决断的女儿。

    薛扬心里着急,一夜也不愿意多待,一切跟苏沫说清楚之后,便吩咐下人备马。

    薛扬这一趟来,因为不知道苏沫出了什么事所以紧赶慢来的,所以没有带什么东西,只随便拿了些银子应急。因此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几个男人,行李小小的一包,马上一放就能出门。

    听说苏沫打算在京城置办一间宅子,开始的时候,薛扬还觉得不必,京城里薛家的宅子可多得很,想要哪里送哪里便是了。

    京都算是薛家的天地,外孙女来了还要自己花钱买宅子,这要是叫旁人知道了,那简直要笑掉大牙。

    薛扬坚持,苏沫也就没多说,正好让黄令跟着一起进京,先将宅子里的一切打理起来。嵊州的事情闹出来之后,说不定就有那多事的人跑去京城里核实,既然做戏,那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黄令一辈子都在嵊州没出过门,本来让他单独远行,严嬷嬷心中多少有些不放心,但是如今跟着薛扬,那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薛扬还怕黄令没经验一个人打理不来新宅子,打算回了京城给他请上个管家账房等等,叫他们只管安心。

    虽然一切和薛家分开,不让人看出是一起的,但是一切事物,都会安排妥当。

    苏沫这次是彻底的放了心,送薛扬离开后,也就领着一众人回了苏府。

    客栈里的院子,薛扬的毫不犹豫的丢下一张银票,包上半年。

    本来他来嵊州,自然是应该去拜见亲家的,但是如今这情形,谁也不知道苏晟到底是忠是奸,大家商议了一下,他还是暂时不要露面,静观其变的好。

    苏沫回了院子里,还没坐定,便接到一封没头没脑的信。

    “这信是什么人送来的?”苏沫打开信封,拿着信纸,一脸凝重的问送信进来的小厮。

    “是个孩子送来的。”小厮道:“说有人给了一两银子,让他将信拿来给苏府的二小姐。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敢耽误,就赶紧着将信送了过来。”

    “恩,行,没事,你下去吧。”苏沫点点头,看了看翠枫,翠枫忙拿了个荷包过去,赏给小厮,让他下去。

    “小姐,这信是谁写来的?”翠秀探头探脑的看了几眼,可苏沫却似乎没有想给她们看的意思,自己看完之后,便两边对折起来拿在了手里。

    听着翠秀这么问,苏沫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虽然她不防着翠枫她们,但是这事情,没法和她们说。

    信上的自己寥寥几笔,内容很是叫人匪夷所思,让她今晚不要待在苏府,去静安寺下的别院里住上几天,散散心。然后,更详细的说明,让她到了别院后,就撇下众人,独自去静安寺里,一个下人都不要带,丫鬟小厮都不要带。

    这简直是可笑之极,若苏沫是平白的收到这样一封信,一定会想也不想的丢在一边,这若非是个无聊之人的恶作剧,就是有预谋的一场阴谋。

    但是这封信,此时却由不得她不慎重的考虑。

    因为信纸下面的署名,是窗外人,然后,一个简单的凌字。

    苏沫实在是想不出来除了凌霄,这个人还有可能是谁。

    凌霄不是个无聊的人,不会叫她做些无聊的事情,他特意送来这么一封信,一定是有原因的。

    苏沫皱起了细细的眉头,不让待在苏府,让她前往三泉山别院,然后从别院独自去静安寺,这是为什么,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可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就算是不好光明正大的说,就像是往常那样,半夜偷偷从窗子溜进来便罢了,为什么要喊她出去,而且,是去那么远的地方?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苏府这个地方,不能待?

    苏沫猛地站了起来:“翠枫,翠秀,准备一下,去三泉山别院。”

    两个丫头一点儿准备没有,吓了一跳,翠枫望了望外面的天:“小姐,现在去?”

    “恩,就是现在。”苏沫道:“立刻收拾东西,马上就走,现在还不晚,让乌木赶车,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前到别院。”

    “可是……可是这是为什么呀?”翠秀实在是茫然的很:“小姐,早上还听你说,这几日事情多的很,一会儿也不能耽搁,怎么现在要去三泉山。而且,为什么要这么晚去,是不是……这信……”

    “跟这信没什么关系,你们也不用多问。”苏沫拒绝进一步解释:“照做就行。对外只说我这几日夜里睡不好,精神不嘉,想去静安寺礼佛。”

    一个闺阁中的女儿,是不好常常独自外出的,但好在三泉山有个静安寺,苏沫从懂事起,便常去听经念佛,因此无事有事的往那里去一趟,即便是旁人觉得奇怪,但是倒也不会多想。即便是多想了,也不能多说什么。

    苏晟这几日精神不佳,因此苏沫也没有多去打扰,不过跟孟春打了个招呼,若是问起来,就说自己去静安寺给父亲烧香祈福去了。静安寺是她常去的地方,苏晟一贯是放心的。

    别院里一应东西都有,是以要准备的东西不多,苏沫吩咐了赶时间,因此翠枫两人安排下去,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便套好了马车出发了。

    为了速度快,苏沫只让套了两辆小车,她在前面的和翠枫一辆,后面翠秀和另一个丫鬟一辆。前头的车是乌木驾的,后头,找了个技术熟练地,轻快地一行往三泉山去。

    三泉山别院依旧是冷清的人,苏沫还像是上次那样,近了别院之后,便让旁人先进去,她要去安福寺,也不带旁人,连翠枫翠秀都没带,这让乌木驾着车继续前行。

    乌木早就觉得这趟出行有问题了,但是刚才人多所以他什么也没多说,等到这剩下两人的时候,不由得道:“小姐,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苏沫看着车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不由的一笑:“为什么这么问?”

    “如此时候,小姐总不是真的来小住礼佛那么简单。”乌木皱着眉有些不满的责备道:“只是小姐此举,实在是任性了些。无论是有什么事情,这个当口儿离了苏府,独自在外,也……也危险了一些。”

    “怎么是独自在外?”苏沫不喜欢与人玩笑,但看着乌木一本正经的样子,总忍不住逗上一句:“怎么你不是在我身边吗,要是有什么危险,还有你给我挡着呢。”

    乌木还是绷着脸:“我自然会替小姐当着,我若不死,不会容人动小姐半根头发。”

    乌木的表情太认真严肃,苏沫的玩笑实在是开不下去,顿了顿,低声道:“其实我这么急着从苏府出来,就是为了安全。”

    苏沫虽然偶尔会跟乌木开开玩笑,但绝对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她这么一说,乌木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人要对小姐不利?是……王峰的人?”

    乌木虽然没受过什么训练,但是脑子好用,稍微一顿便想到了王峰。本来是想说王慧的,但是想想一个深宅夫人,如今又被禁足,人也出不去钱也出不去,不会有什么杀伤力,唯一可以动手给苏沫带阿里危险的,只有王峰。

    前阵子苏沫让他去查苏恒的果园和宅子里有没有粮食的时候,他还是一头雾水的,但是回来后仔细想想,也就想明白了。

    苏沫对付王慧和苏恒,这不要紧,两人都是无权无势的,掀不起大风浪。但她要对付王慧背后的反王峰,就不一样了。吴千城便是一个开端,而有了这个开端却没有得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使出别的手段。

    苏沫在开始接到信的时候也很茫然疑惑,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想通了。因此才毫不犹豫的按着信上说的出了府。

    王峰那一群人势力雄厚,不是简单的乌木或者苏府的家丁能够对付。若是可以,她绝不愿意惹上这样的亡命之徒,但是事已至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早已经无从退让不能选择,因此无论是否可靠,她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凌霄。

    好在,凌霄看起来,总算是一副让人能放心可靠地样子。

    除却凌霄几次半夜来访之外,苏沫将大部分事情和乌木略说了一下,只让他放心在安福寺里等着,旁的事情,自己自有主张。

    乌木自然是不能放心的,但是苏沫说的认真,他却也是无法,想来想去,只能选择信任。

    天色已晚,安福寺的大门已经关上,只剩下个小门半掩着。

    苏沫下了马车过去,推开半掩的小门,便有个小沙弥走了过来。

第一百零四章 交给你

    “小沙弥。”苏沫福了福身子:“麻烦小沙弥通传一声,我是来求见静安大师的。”

    这个点儿了,论理一个女眷是不能进庙,更不能见僧人的。但是苏沫想凌霄既然让她来这里,自然应该把一应事情安排好,若这点儿都做不周全,那估计指望他保护自己也是白搭。

    苏沫说完,便看着这小僧人,果然,只见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请问,小姐贵姓,我也好通传?”

    苏沫笑了笑:“我姓苏。”

    “原来是苏小姐。”小僧人果然也是一笑:“苏小姐来的快,正好,有位凌公子在庙中等着你呢。”

    苏沫点了点头,转头道:“乌木,行了,你回别院里去吧,回去就跟翠枫她们说,就说静安大师见我这些日子心虚不宁,留我小住以静心。”

    安福寺虽然是个寺庙,但是并不拒女客,寺庙外专门有个别院,是供女客留宿的地方,因为这地方比较偏僻,山下是没有客栈集镇的,有些从远处来的善男信女在烧完香之后,天已经黑了,当天是没法子赶回去的,所以要提供地方免费让他们住上一晚。

    当然,也有像是苏沫这样,心虚不宁,要找个地方好好的静一静,摒除凡尘杂念,静心安心的。也会在庙中住几个晚上,什么都不想,早晚礼佛,听风看雨,看日出日落,直面心灵。

    若是往常,苏沫说要留在安福寺,乌木一定不会多想,送她进寺庙,也许就回回去。但是今天却不一样,他看了看那小僧人,不但没有转身,反倒是往前跟了一步。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乌木绷着脸,然后强调了一句:“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至少,要让我看见凌公子才行。”

    苏沫相信凌霄,乌木也愿意跟着相信凌霄,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让苏沫一个人。

    苏沫觉得凌霄身份特殊,未必愿意被太多人知道这些事情,但是看了看乌木的表情,觉得这个一向听话的男人,这次可能没有那么听话,跟乌木对视半响,无奈点了点头,道:“你跟来吧。”

    小沙弥点了点头,并未多说,转身领了两人往山上走。

    这小沙弥也不知道怎么了,领着两人往上走了一段路,便转去了一个岔路,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看见前面一间小小的房子,房子里,亮着灯光。

    “苏小姐,凌公子在那儿等你。”小沙弥双手合十说了句,指了下前面的屋子:“小姐请过去吧。”

    苏沫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径自往小屋子走去,乌木一步也不拉下的跟在后面,手按在身侧的匕首上。

    房门只是微微掩着的,苏沫敲了两下,推门进去。

    房间里没有什么摆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小榻,桌子上,一点烛光。坐在桌子边的,不是旁人,正是凌霄。

    凌霄穿了一身寻常的衣服,桌子上,还放着个小包裹,看见苏沫进来,便站起了身。

    “苏小姐。”凌霄不意外苏沫会来,但是有些意外乌木跟着一起,愣了下,随即笑了笑:“苏小姐果然胆色过人。”

    “凌大人这么晚了找我,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苏沫不跟凌霄半点拐弯抹角:“是不是……王峰要对付我?”

    凌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苏姑娘怎么知道?”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苏沫看了看桌上的包裹转身道:“乌木,你先回去吧。你现在见到凌大人了,应该放心了。”

    乌木定定的看着凌霄:“凌大人,小姐就交给你了。”

    “乌兄弟放心。”凌霄半点也没有因为乌木只是个下人而看不起他,慎重道:“我一定会保护苏小姐平平安安,毫发无损。三日之后,乌兄弟可以还在这里等着,接苏小姐回去。”

    “好,我相信你。”乌木点了点头:“凌大人,我相信你。如果小姐受了什么伤害,无论你有多厉害,无论你有什么尊贵的身份,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乌木再看了眼什么,转身出了门。跟着小沙弥下了山。

    看着乌木的背影,凌霄突然道:“乌木很忠心。”

    “乌木是我最信任的朋友。”苏沫道:“凌大人手下无数,未必能理解,但是我如今处在人生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每相信一个人,都要付出巨大的风险。所以,我相信的人,就一定是可以相信的。”

    “朋友?”凌霄有些意外:“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乌木是你从街上救的流浪汉,现在是苏府的一名下人。”

    “那只是为了方便留在苏府的一个身份而已。”苏沫道:“乌木没有签卖身契,不是苏府的下人,我也从来没有将他当下人。难道凌大人不觉得,朋友,比下人更可靠,更让人觉得安心。”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凌霄想了想,然后笑了笑:“很有道理。”

    说完,凌霄拿起桌上的小包裹:“苏小姐,跟我来吧,路上再跟你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连包裹都准备好了,苏沫想这次的事情可能真的有些麻烦,若没有意外,凌霄这是准备带她躲一躲吧。

    凌霄武功不差不说,苏沫相信他手下一定也有得力的人。若是一般的情况,直接对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是,不至于要避开。而且,是他亲自带着避开。

    不过既然来了,就是相信他,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苏沫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凌霄了。至少在对付王峰这件事情上,即便两人的动机不同,目标也是一致的。

    出了房门,从另一条路下山,苏沫走了大半才发现,这已经是到了三泉山的后山了,山脚下有匹浑身乌黑的高头大马,也没有绳子栓着,自己在路边的草丛里,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像是通人性一般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凌霄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姐,事发突然,现在我也带你马上离开这里,马车目标太大速度也慢,所以,要请小姐将就一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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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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