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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嫡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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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到未嫁时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一阵阵和煦的风吹过,送走了这个江南春城嵊州冬天的寒冷,迎来了温暖而明朗的春天。

    嵊州是金盛王朝最富饶繁华之城,历来有富甲天下之称,虽然不是京都政权中心,但是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丰富的资源产出,成为金盛王朝的第二大都市。

    嵊州城,第一富豪商贾,苏府。

    一间小巧而精致的别院,苏沫在一干丫鬟焦急的呼叫声中缓缓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布置简单的房间,她的视线从鹅黄色的床幔挪到梳妆台,从画着岁寒三友的屏风,转到站在床前抹着眼泪的两个丫鬟。

    什么都没变。

    是的,和自己一年前离开苏府,嫁进嘉恩侯府时一样,什么都没变。

    那是阳光明媚的日子,那时的苏沫,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有着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和温婉,向往着有一天白马王子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十里红妆,无限风光。

    而慕容寒的出现,满足了苏沫所有的梦想。年轻英俊的侯爷,身居高位,家世显赫,温文有礼,无数金银珠宝送到苏府,求取苏家嫡女。

    在苏府原本便过的并不如意的苏沫,自然欣然应允,并且,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梦想。

    只是这世上的事,现实总不如想象那般美好,苏沫嫁过去之后,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为这个错误付出的代价,就是死亡。

    短短的一年时间,她在嘉恩候府尝遍心酸,受尽欺凌,终于,在这个冬天最寒冷的日子里,因为犯了家规被罚跪在院子里,一夜暴雪,天寒地冻,她也渐渐地冰冷。

    冬日的冰雪刺骨,苏沫渐渐寒冷的感觉不到疼痛,渐渐地麻木。而此时,正对着她的窗门都紧紧的关着,透过窗纸,在灯光的映照下,她能清楚的看见,她曾经爱慕过并为之付出一生爱恋的男人,正搂着新进的宠妾,放浪形骸。

    是夜,心死,身死,香消玉殒。

    只是没想到,再次睁开眼,出现在苏沫眼前的,不是幽暗的黄泉路鬼门关,而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故居。

    老天给了她再活一回的机会,她回到了订婚前的那个早上。

    “小姐,小姐。”一旁的小丫鬟见苏沫醒了,急急的凑过来:“小姐,您好些了吧?”

    “我……我怎么了?”苏沫有点茫然,虽然这一切都是她经历过的,但隔了那么久,记忆已经有些恍惚,而眼前发生的一切,也让她心中惊异,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小姐刚才在院中赏花,突然昏过去了。”小丫鬟翠秀从桌上拿过杯水来,送到苏沫手边:“大夫刚才来过了,说您是这几日休息的不好,今日太阳烈,有些中暑。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没有大碍,请小姐放宽心。”

    “是啊。”另一个小丫鬟翠枫过来,一边想扶着苏沫靠着坐起来,一边笑着宽慰道:“小姐您放心,一定不会耽误了您的锦绣良缘的。”

    锦绣良缘?苏沫心里一惊,整个人都僵住了。

    如果没有记错,她这次中暑,是在成亲前的一个月,订婚的前一天。这次确实没有什么大病,她的身体虽然不好,却一直算是健康,这次在春天中暑病倒,实在是因为太兴奋了几夜未睡,所以才过于虚弱。

    当然,这件小事并未影响她嫁入贾恩侯府,一个月后,苏沫穿着大红喜服,在无数的喝彩和羡慕中,成为慕容寒的侧室。从此,万劫不复,至死方休。

    无数的记忆涌上来,苏沫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她闭了闭眼,手一松,茶杯落在地上,在清脆的声音中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两个小丫鬟一裙摆。

    “啊呀。”翠枫吓了一跳,慌忙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我……头痛。”苏沫眯闭了眼睛,抚着额头,做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来:“很痛,像是要裂开来一样,啊呀……我胸口也痛,喘不过气……”

    苏沫这一说,两个小丫鬟彻底慌了,忙不迭的冲外面喊:“大夫走了没,快,快去把大夫再请回来,小姐,小姐你先躺下。”

    苏沫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让翠枫扶着躺了下去。

    金盛王朝的规矩,只要订了婚,哪怕没有成亲,也是一家人。只要明天的订婚仪式一结束,那这场婚事就尘埃落定,铁板钉钉了。明天之后自己是病了残了哪怕是死了,就是一个灵位,慕容寒也得将她迎进慕容家的祠堂,占一个子孙供奉的位置。

    一旦到了订婚那一步,就再无可挽回了。

    苏沫看似痛苦的躺在床上,心中却已经做了无数的计较纠结,重活一世,她万不能再踏上老路,慕容寒那个表面温和内心狠毒的男人,如果可能,她再不想见到。但如果这是不可逃避的命运,她也要为自己一战,绝不能再任由宰割。

    苏沫醒的很快,所以大夫刚刚前脚才从翠竹轩离开没多远,被小丫鬟在门口一阵大喊,又赶紧转身回来。

    苏家是嵊州首富,请的大夫自然也是身价不菲,刘长纯是嵊州城最有名的大夫,虽然开着医馆,但早已经不坐诊了,除非是名门望族才能请的动,说是千斤一诊也毫不为过。

    这是此时的苏沫第一次见到刘长纯,当然,这意思并不是她以前没有生过病,而是她以前生病,都请不起刘长纯这样的大夫。只有这一次,这一次她是嘉恩候府未来的夫人,是所有人都以为即将带给苏家带来另一个鼎盛时期的人。

    自然的,此时的苏沫哪怕再小的病,也需要认真的对待。可万万不能影响了明日的定亲宴。更不能影响了一个月后的亲事。

    如果是换在以前,即便是苏沫想做点什么,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用了一年的时间和整个生命来了解,另一个她所不知的世界,那些她以前从未想过,从未了解过的人和事。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汇报:“刘大夫还没走,马上就到。”

    “刘大夫?”苏沫脑中一转:“是不是刘长纯大夫?”

    “是,是刘长纯刘大夫。”小丫鬟道:“刘大夫医术高明,是夫人特意请来的,小姐一定没事的。”

    “好,我知道了。”苏沫挥手让小丫鬟先出去,自己在房子里四下一看,低声道:“翠秀,把我的梳妆盒拿来。”

    “梳妆盒?”翠秀愣了愣:“小姐你要干什么,这个时候了拿什么梳妆盒啊,你是看大夫又不是见姑爷,难道还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吗?”

    “胡说什么。”苏沫沉下脸来:“我和嘉恩候还没有订婚,姑爷是可以随便叫的吗,让人听见了该怎么想。叫你拿来就拿来。”

    翠秀被苏沫训了一通,虽然觉得有些委屈,还是老老实实把梳妆盒拿了过来,只是心里依旧嘀咕,小姐这是怎么了,要嫁人高兴的傻了么,还是紧张的有点过了?

    而且,刚才她似乎还很难过,这会儿怎么一说话,头也不痛了胸口也不痛了,好像完全都恢复正常了。

    见翠秀疑惑的表情,苏沫挥了挥手:“你们一会儿站在门口,守住了,如果有人来了,比如夫人大小姐之类的,就远远地打招呼,让我知道。”

    “啊……为什么?”翠秀更懵了,冷冷傻傻的,虽然应着,但是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按我说的做,以后再跟你们解释?”苏沫低声说了一句,他已经听见了进院子的脚步声,刘长纯来了。

    现如今,她在这个大宅子里,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应该就只有翠秀和翠枫两姐妹了,虽然她们只是自己的丫鬟,但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

    在那个已经结束了的上一世,她们也跟着自己一起进了进了嘉恩候府,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深宅大院,为了自己而死。死不瞑目。

    苏沫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她突然觉得,仅仅是相见不如不见,似乎已经不能平复她心中的痛了。

    自己,翠秀,翠枫,三天人命,难道不该讨回来吗?

    说话间,刘长纯已经进了屋子,这是个四十左右,打扮的一丝不苟的中年人,背着个药箱,一脸的严肃中带着些慈祥,总之外表而言,怎么看怎么是个好人。

    “二小姐。”刘长纯站在床边,向苏沫躬了躬身。

    “刘大夫。”苏沫在见到刘长纯的那一瞬又虚弱了,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刘大夫,麻烦您给我看看,我头痛,胸闷,喘不过去,我……我不会得了什么重病吧?”

    刘长纯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心里也很奇怪,刚才他已经给苏沫把过脉了,不过是普通的睡眠不足体虚气弱而已,好好睡一觉起来吃饱点,自然不药而愈,所以他给开了些补血补气的方子,就放心的走了。

    可这怎么才走到门口,苏沫的症状就突然严重了?他虽然是爱钱爱虚荣了些,可是真本事绝对有,绝不会诊断不出这么严重的疾病。

第二章 情有所属

    “小姐莫急。”刘长纯坐下,从药箱里拿出脉枕放在床边:“小姐请把手腕伸给老夫一看。”

    苏沫虚弱的应着,将手伸了过去。

    刘长纯伸出手指搭在苏沫手腕上,还不忘安慰:“小姐宽心,刚才我已经为小姐把过脉,绝无大事,老夫估计,只是……”

    刘长纯的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苏沫刚才虚握着的手,想在张开了,就在他眼皮底下。

    苏沫的手中,放在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

    窗帘打开了,屋子里的光线很充足,刘长纯的视力也好,他很清楚的看见,这是块极好的金丝种翡翠。虽然只有掌心大小,但是细细的看,却是叫人惊奇。

    刘长纯虽然只是个大夫,自然没有苏家富贵滔天,但是作为一个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大夫,自然也是见过世面,家底丰厚的。若是一般的物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而这块翡翠,让刘长纯惊艳的,并不只是这质地本身。

    这块金丝种的翡翠不但质地细腻,颜色鲜艳,而且被巧夺天工的雕刻出了十八罗汉,小小的一块翡翠上,十八个罗汉形态各异,威武刚猛。

    更难得的是,这十八个罗汉的雕刻是按着翡翠天然的脉络而成,工匠不过略刻了几刀,便让之锦上添花,整个雕像浑然天成,一看便是价值千金,可遇不可求。

    苏沫将这东西拿出来,意思很明显,就是送给刘长纯的了。她有求于他。

    在刘长纯惊羡的同时,苏沫只觉得幸运,这是个她了解的到大夫,知道如何投其所好。

    慕容寒府中若有主子生病,请的大夫也是刘长纯,多亏了这个,是以苏沫对这个有医术没医德见钱眼开的大夫颇有了解,知道想收买他,该做些什么。

    刘长纯是第一次给苏府的二小姐诊病,所以对她并不了解,可不了解这个人,不代表不了解这个身份。他知道这个苏家的二小姐其实是个不受待见不受重视的主子,人微言轻,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要不然,也不会这些年他都没有见过。

    可如今,因为即将嫁入嘉恩候府,所以才得到了府里的重视,才得以有机会让自己出诊。

    不过刘长纯是见过世面的,他心里一转,马上便自以为明白了苏沫的意思。觉得这苏家二小姐虽然一直不受宠,但还是明事理的,人情世故也懂得打点,只是出手实在有些阔绰,也不知道是因为养在深闺不知市价还是因为自己将要嫁入侯门,所以有些肆无忌惮。

    刘长纯自以为明白苏沫意思,轻轻一笑,毫不犹豫的将那玉牌拿了,笃定道:“二小姐放心,老夫定当尽全力为二小姐诊治,一定不会耽误了吉时。”

    “不。”苏沫略收了手,看着刘长纯,脸上痛苦的表情全然不在,换做了一副无比严肃的态度:“刘大夫,我觉得自己病的很重,头痛,胸口痛,呼吸不过来,我觉得可能是患了什么重病……没有三五个月都很难缓解,而且,也许会危机性命,说不定,还会传染。”

    “……”刘长纯彻底的傻,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苏沫这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一个大夫的角度,以他这么多年的行医经历来看,苏沫的脉象和她说的那些完全没有关系。不过是没有休息好引起的眩晕罢了,睡一觉就好了,怎么也不可能发展成绝症。

    “刘大夫。”苏沫见刘长纯似乎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又追问了一句:“刘大夫……我,是这个病么?”

    那块晶莹剔透的玉牌已经拿在了手里,刘长纯很纠结,瞎报病症这种事情他不是没做过,但都似乎都和此时不同。

    苏沫是即将嫁入嘉恩候府的,这个时候苏沫的身体要是真出了她所说的那些问题,这婚事,怕是就要黄了。这可不是小事,至少对苏家来说,这是个非常严重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了是他从中做的手脚,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刘长纯有些犹豫,这一犹豫间,苏沫又从梳妆盒里拿了两样首饰过来,而且看了看翠枫翠秀非常敬业的站在门口守着,压低了声音道:“刘大夫,您是嵊州最有名最有本事的大夫,何况,我也是真的头痛胸闷,只要您能确诊,大家一定会相信的。而我日后,也绝对不会亏待大夫。”

    苏沫想想,觉得可笑。她以前是个很正直的人,对的便是对的,错的便是错的。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不可转圜。但是此时,她看这个刘长纯竟然毫无厌恶的感觉,虽然贪钱好财,但是刘长纯倒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而且最关键的,此时此刻,他可以为我所用。

    对此时的苏沫来说,能帮助自己的就是好人,帮不了的,就是坏人。

    老辣如刘长纯,在苏沫的态度中,马上明白了苏府一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即不想趟这浑水,却又有些舍不得手上这块千金难求的好玉石。

    越有钱,见过得到的好东西便越多,于是眼光也越来越高。现如今能让刘长纯一眼看中便心动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了。

    刘长纯想了想,正色道:“二小姐,老夫能问一声,您这病,是如何来的吗?”

    他得好好地听一听原因,才能决定这东西拿了,是不是咬人。

    苏沫笑了笑,无比的纯良:“刘大夫,不瞒您说,我这是相思病。”

    刘长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觉得可能有些幻听,他没听错吧,刚才苏家二小姐说什么来着,说她这是相思病?

    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清誉何其重要,即便金盛王朝是个民风相对开放的国家,但是女子终究是女子,总是要含蓄害羞些的。

    只是性命攸关的时候,苏沫实在是无暇顾及名誉了。

    “就是如您想的那样。”苏沫清清嗓子,一副哀婉小女子的样子:“嘉恩候虽然是侯爷府邸,嘉恩候也是年轻有为,奈何我早已心有所属。只是这事情实在是对父亲难以启齿,只能请刘大夫替我遮掩一二,何况如今府中除了我,尚有大姐姐在,大姐姐也是适婚年龄,又是娘最宠爱的,其实,能得此好姻缘的,该是大姐姐才是。估计娘是怕人闲话所以才忍痛割爱,娘如此厚爱与我,我若不知自谦,那也未免不孝。”

    苏沫这一番话说下来,刘长纯恍然。

    常年为苏府中的太太小姐问诊,对于府中的情况,刘长纯自然是知道的清楚。

    苏沫口中的娘,正是现如今苏府的女主人,苏氏王惠,可这王惠却并不是苏沫的亲生母亲。而是在苏沫的母亲去世之后,苏老爷娶的续弦。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妥,苏沫的娘亲去世的早,苏老爷正值盛年,偌大的家世,肯定是要再娶的,而在这其间,房中两三个侧室四五个小妾,这也很正常。这个年代,男子多有妻妾,更何况是苏家这样嵊州城的首富,就更没有什么奇怪了。

    可苏家奇怪和不合理的地方在于,苏沫是苏家正室之女,可却并不是长女。在她之前,苏家现任的掌门人苏晟,还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便是他与王惠所生的大小姐,苏辛。

    苏沫娘亲和苏晟从小便有婚约,金盛王朝规矩便是如此,婚约等同婚事,只要手续齐全,哪怕是指腹为婚也被法律认可,所以在苏晟和王惠相识的时候,虽然苏晟并未成婚,却也已经是有妇之夫。

    王惠是嵊州当地一个官员的女儿,家族在京都朝中也有些不软不硬的关系,当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遇上了挥金如土的英俊公子,天雷勾地火,你看我顺眼我看你更顺眼,两人便火速的打成了一团,偷偷摸摸的有了夫妻之实。

    可苏晟是订了婚的,彼时,他还只是苏家的大少爷,还未能在家中当家作主说了算,是以一番激情过去,当王惠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时,两人都慌了。

    肚子不等人,两人将这事情分别回去一说。王家气疯了,苏家也气疯了。王惠被关在了屋中不许出门,苏晟更是直接挨了一顿臭骂,又挨了一顿家法三天没能下床。

    可是在盛怒之后,这事情还是要解决,毕竟是自家的儿女,打骂归打骂,心疼却还是心疼,两家人不得不坐在一起一商讨,得,这眼见着肚子都要显了,赶紧成亲吧。苏家虽然对王惠这个不检点的女子非常不满意,可她肚子里却是自家的血脉,何况王家也不是什么第三下地的人家,不是给些钱就能够解决的,除了冤家变亲家,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两家人不得已的坐在一起商讨起这段并不被祝福的婚姻时,一个更大的问题横亘在他们面前。

    王惠尚是待字闺中,并未婚配。可是苏晟,却是已经和远在京都的两大商家之一的薛家小姐薛婉华有婚约在身,薛婉华今年十六,两家虽然还未说明,可却已经有了默契,待今年过完年,便要婚嫁。

第三章 人生如戏 全靠演技

    虽然王家对于女儿只能嫁入苏府做妾非常的不愿意,可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苏家当家主母的位置,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被定了下来,即便苏晟完全不喜欢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妻子,却也绝对不可能换娶一个自己想要的妻子。

    即便现在薛婉华得了重病死了,他也得把她的牌位娶进府来,并为之守孝一年,在这一年之后,才能再娶新妇。而王惠,除非能等到那个时候,否则的话,她只能是姨娘。而且未婚先孕,这事情也不可能瞒得滴水不漏,她还注定了是一个被人说闲话,戳脊梁骨的姨娘。

    所以王惠是恨苏沫的母亲的,她完全没想过是她一个女孩家不知检点,才弄得如此不可收场。却将所有的责任,推在了那个占着她的位子的人身上。

    她没有成为苏家正妻的责任,她没有风光大婚的责任,她的孩子不能成为嫡长子矮人一头的责任,她被苏家长辈所不喜的责任,统统都推到了薛婉华身上。从此之后,势同水火。

    苏沫温情款款的说着那个向来不待见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的王惠母女,自己都被自己给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苏沫自己都觉得很难想象,一向不屑于装模作样的自己,在一个外人面前,竟然能将如此虚无荒诞的话说的如此顺溜,毫无压力。

    这当真是重活一回,洗心革面了么。

    不过刘长纯可不知苏沫心中百般心思,他顺着苏沫的话往下一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甚至于,觉得苏沫这个姑娘,是个很有孝心的人,知恩图报,心地极好。

    刘长纯这误解,可多亏了王惠平日里的作风。虽然她对苏沫很讨厌,百般刁难,可现如今作为苏家主母,她最顾忌的就是脸面,所以明面上,自然不能让人觉得自己虐待原配留下的子女,因此场面工作做得到位,平日里也常在外人面前关心苏沫,是以这个常在府中行走的刘长纯,一直都觉得王惠对苏沫是不错的。

    即便因为人情世故苏沫并不受府中重视,可仅仅就王惠而言,待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而现如今,王惠母慈,苏沫便子孝。实在是相得益彰。苏沫能将嫁入侯府这么好的一份姻缘让出来,让给自己的姐姐,这可真是感天动地。

    这么一想,刘长纯便有些心动,甚至于开始想,其实如果这么做了,是不是正好也如了王惠的心愿。可能王惠本来也是想将自己的女儿嫁进侯府的,真只是怕人说闲话说她苛待原配子女,所以才将这等好事给了苏沫。

    虽然慕容寒的名声在外并不太好,可是男人么,又是如此有钱有势的男人,花心从来不是人所在意的,不过平添一段风流韵事罢了。人们更乐衷谈论的,是他的身份,他的家室,即便进门不是正妻,也足够叫人向往。

    这短短的几句话间,刘长纯脑子转了又转,终究缓和道:“二小姐真是孝感动天,至情至性。可这事情非同小可,二小姐还是未嫁的姑娘,心有所属这事情,若是被苏老爷知道了……”

    “多谢刘大夫关心。”苏沫笑道:“若是寻常人家,自然是不行的。但是我……我相识的那人,等过些日子那人从京都回来,我相信父亲是绝对不会反对的。到时候,也一定会重谢刘大夫,这事情虽然现在我说出来,父亲也一定会如此处理,可毕竟向您说的,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实在是不好开口。”

    苏沫这一番话说的可是含羞带臊,若隐若现,却有带着那么几分自信和骄傲。说的刘长纯不得不想,与苏沫有私情的那个男人,又是京都来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这实在不是刘长纯喜欢多想,而是因为慕容寒的身份太高,人本身又年轻英俊,是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而如今苏沫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一段好姻缘,那么除了孝顺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这无疑是个更让人能相信的理由。

    这个人心叵测的年代,孝感动天这样的理由,显然没有真正的利益更能让人信服。

    一想通,刘长纯顿时便释怀了,苏家是他认识最有钱的人家。嘉恩候是他认识最有权的人家。但是,谁都不会满足于现有的东西,若是能借着苏沫的关系认识京都更有权势的人家,那自然是好事一件。

    他不帮这个忙,对自己一点儿好处也无。他若帮了这个忙,那无疑,就是苏沫的恩人,若是她的相好真的是京都来的大人物,那么对他,自然也要感恩戴德的。

    “咳咳。”咳了两声,刘长纯十分自然的将东西放进自己的药箱最下层,然后正色道:“二小姐的这个病,很有些严重,怕是一时不能会儿也不能好。若是不好好调养,甚至有生命危险啊。”

    苏沫心里一松,倒回床榻:“有劳刘大夫了,父亲那边,还要请刘大夫据实相告。”

    刘长纯点了点头,想了想,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盒子,在里面挑出些绿色的粘液,在苏沫手腕上抹了一点。

    苏沫有些不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刘长纯。

    刘长纯摆了摆手,起身走向门外,对翠秀道:“二小姐的并十分严重,我看,要去禀告夫人一声才行。”

    翠秀一愣:“非常严重?刘大夫,刚才您不是说……”

    她明明记得,就在一盏茶之前,这个刘大夫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家小姐只是劳累而已,并无大碍。这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非常严重?

    “刚才是因为病症尚未完全发出,所以我才会一时失误。”刘长纯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现在症状已经全部出现了,我又给二小姐细细的诊了脉,这才发现。”

    刘长纯说的一本正经底气十足,她是嵊州最好的大夫,从来没有人能质疑他的医术,更何况翠秀这样一个小丫头。

    翠秀听刘长纯这么说了之后,差点没哭出来,一边赶忙的让人去通知夫人,一边进了屋子,眼泪汪汪的看着苏沫:“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病了……”

    “人哪有不生病的。”苏沫强忍着疼痛安慰翠秀:“没事的没事的,别担心,有刘大夫在,不会有事的。”

    翠秀和翠枫是两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心里有什么都写在脸上。虽然苏沫不欲让她们担心,但却也怕她们坏了自己的事。所以暂时,还是连她们也一起瞒着比较好。

    苏沫生病,这要是平时,在苏府里不是什么大事情,王惠也最多轻飘飘的安慰两句罢了。可现在却是非常时期,明天就要和慕容寒订婚,这要是苏沫病倒了,而且是一时半会儿都好不了,以后也未必能好的病,这可就麻烦了。

    订婚之前,是各安天命的。订婚之后,就休戚相关了。慕容寒若是遗弃了一个生病的妻子,那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可若苏家将一个重病的女儿嫁入侯府,那就完全不占理了。

    而且慕容寒是有爵位在身的人,可不是能够随便糊弄的,一旦被他知道苏沫的病是在订婚之前就有的。而苏府的人隐瞒了这个,这可不仅仅是道德层面的事情,而是会直接变成违法犯罪,是苏家一家子都要倒霉的。

    王惠接了消息后,愣了愣,然后便一边让人去通知苏晟,一边火急火燎的赶往翠竹轩。

    王惠身边有两个大丫鬟,常穿红色的叫春梅,常穿黄色的叫秋竹,两个丫头都是王惠从娘家带来的人,是她最得力的亲信。

    一边跟着王惠往翠竹轩走,一边听秋竹道:“夫人,这二小姐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该不会是这其中有什么内情吧。”

    王惠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是想想,却又觉得其中有些地方说不过去。

    不是真生病,就是装生病,可是装生病一定有个原因,苏沫的原因是什么呢?为了让觉得自己楚楚动人所以装柔弱么,那装个头痛脑热就可以了,不至于装绝症吧。

    王惠是个疑心极重的人,眼见的都未必相信,何况只是听说,因此她并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想着见到了人,问了刘大夫再说。这十几年但凡有点头痛脑热都是刘大夫上门问诊,她对他是相当的信任。

    等王惠一行匆匆赶到翠竹轩的时候,刘长纯已经在写药方了,这是个复杂无比的方子,刘长纯写的十分的认真而艰难,写一写,想一想。

    王惠知道刘长纯这样的大夫有着自己的脾气,其中的一条,就是非常讨厌别人质疑他的问诊结果,更讨厌别人在他写方子的时候打扰,所以,虽然她心里十分的疑惑着急,还是耐着性子等着刘长纯写完。

    正好,她也正要看一看,刘长纯开出的方子,到底是治的什么病。

第四章 一生的经验和智慧

    刘长纯正在用一生的经验和智慧写着药方,这是个用多种草药集合在一起的药方,即要求没有人能看懂这药方到底可以治什么病,又要求让无论是内行还是外行看上去,都觉得特别艰难特别深奥高明,更要求万一有人起了疑心,真的按照这个去抓一副药的话,病人喝了也没事,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总的来说,虽然刘长纯是个非常喜欢钱的大夫,但他仅有的缺点,也就是非常喜欢钱而已。其他的方面,心思缜密做事认真,没有缺点,苏沫有些庆幸,至少她没找一个猪一样的队友。

    小半个时辰之后,刘长纯终于写完了药方,将药方压在桌上略吹干一些,这才转身道:“苏夫人。”

    王惠向刘长纯福了福,道:“辛苦刘大夫了。”

    作为一个特别注重保养,对自己特别关心的人,对大夫自然也是特别重视的。所以王惠对刘长纯一向是非常客气非常大方,那温和有礼的样子,让人看了便觉得这实在是个大家夫人。

    “不辛苦,这是老夫应当做的。”刘长纯从桌上拿了方子,不待王惠开口问,便先道:“刚才夫人未来时,我已经为二小姐诊断过了,这是药方。”

    王惠接过了刘长纯开的药方,一行行的往下看去,然后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刘大夫,二小姐这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症?”

    王惠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基本的学问还是有的。基本的药材药理也懂一些,可她将刘大夫这方子仔仔细细的看了,却看的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夫人,二小姐这个病,非常的麻烦啊。”刘长纯摸了摸下巴上一小缕胡子,神色凝重的道:“这病,有些时日了,并不是今日才有。”

    “有些时日了?”王惠一愣:“这怎么可能,那我怎么会不知道?翠秀。”

    “是。夫人。”翠秀吓了一跳,忙应着。

    “小姐的身体可是一直都有不适?”王惠脸色难看道:“怎么一直没有禀告我?”

    翠秀那个冤枉,慌忙的垂首道:“夫人,小姐身体一向无恙,只是刚才突然昏过去了,以前并没有什么不适的表现。”

    “夫人莫急。”刘长纯安慰了一句,又感叹了一句:“夫人对二小姐的身体如此关心,真是令人敬佩啊。”

    谁都知道苏府的二小姐不是如今的正室王惠所生,一个后妈能够这么关心前任留下来的孩子,可真是感天动地了。不由得刘长纯不感动。

    王惠被刘长纯夸了一句之后,特别谦虚的道:“刘大夫见笑了,二小姐虽不是我所出,但却同我亲生无异。更何况姐姐去的早,这孩子从小性子也软和,对我也孝顺。我这做大娘的,没有不关心的道理。否则的话,日后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下的姐姐。”

    王惠所说的姐姐,便是苏沫的生母,苏晟的原配妻子薛婉华。王惠嫁进府中,只是个平妻。在薛婉华死后,她便被扶正,做了正室。

    王惠说的可是理所当然情义无双,苏沫在屋子里听着,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她真不知道王惠这样的人,到底会不会害怕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人死后若真有黄泉,真有鬼魂,自己的母亲会不会睁着眼睛一直在等着,等着看她报应来的那一天。

    想着,感觉手上有些很轻微的痒,苏沫撸起袖子一看,原先光滑白皙的手臂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一粒粒的红点,并不密,但是看起来,有些可怕。

    不过苏沫只是微微一愣,马上便反应过来,她想起来了,这似乎是刘长纯独门的一个法子,以前……当然对这些人来说是以后,刘长纯也用过,也同样是用在王府间的妻妾之争中,非常管用,那个得宠的姨娘被安了一个谋害正妻的罪名,发卖了出去。

    而那时,她还是懵懂的,虽然感觉那姨娘似乎无辜,却致死方才知其中真像,这是种对人体无害的药物,所能造成的影响,不过是在半个月内皮肤上长些红包,普通的药吃上几幅,也就好了。

    但头头痛胸闷心口痛什么的,这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不能给王惠带来最直观的视觉冲击。而这一手臂的疹子,却可以叫她消除疑虑。

    苏沫不由的微微笑了笑,只听刘长纯在外面道:“苏夫人,二小姐这病,虽然是今天才发出来,可却不是这一两日得的。应该是去年秋天就种下了,可是因为这病怕冷,所以冬天一到,气温凉了就压下来了,如果天气一暖和,二小姐这几日又有些疲劳,就一起发出来了。”

    “去年秋天就得了?”王惠皱着眉:“这到底是什么病?”

    “此乃外邪入侵,病毒入体,本来没什么,要是早点发出来,其实是个小病,吃两服药就好。可病刚要发出来的时候,却正遇上一场风寒,于是把病毒都压了下去,看似是好事,其实却大大的糟糕了。”

    刘长纯道:“如今发现,已经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病毒已经进入了五脏六腑,我也是在夫人面前才这么一说,这多亏二小姐原先的身体底子好,若是身体差的人,这一发出来,就怕是……”

    “有这么严重?”王惠惊道:“那如今呢?”

    刘长纯道:“如今老夫费尽一生所学,也只能开出这样一个药方,将这药抓来,一日三餐给二小姐服用,再注意些保养,然后,便只能听天由命了。若是调养的好,能挨过今年冬日,那便无碍。否则的话,怕是酷夏难过啊。”

    刘长纯很是沉重的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只听得里屋里的苏沫嘴角直抽。

    她知道刘长纯是个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但是却没想到,他可以把瞎话说出如此水平。本来对这个人,她只是抱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心里,正好可以用用,如今看来,似乎该好好地拉拢一下,为她所用。

    以前,她看上眼的人,觉得可以交朋友的人,无论出生无论本事,只要人品好,性格纯良便可。那些虚假傲慢的人,再有本事,她也不屑一顾。

    但再世为人,苏沫却觉得自己以前错了,不但错了,而且错的厉害。

    其实人,只分两种,可用的和不可用的。她不应该再对任何人掏心掏肺,只要分辨这个人是不是有用,是不是可用,就足够了。

    王惠虽然心里对苏沫这病有着一万个疑惑和不解,但是因为对刘长纯的信任,所以听她这么说了,心中其实便已经相信了。正因为相信了,所以心里急得很。

    王惠按捺了一下性子,道:“刘大夫,请您稍坐,喝杯茶,我去看看二小姐,一会儿出来。”

    虽然说刘长纯几乎已经给苏沫下了死亡判决书了,但王惠总是还要眼见为实,而且,她心中在听刘长纯说了之后,便又有了计较。

    刘长纯真是用了一生所学胡扯了这么一通,也觉得有点累,便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下,喝口茶,稍作休息。

    王惠带着两个丫鬟,大步进了房间,苏沫一听到脚步声,连忙敛了神色,闭了眼。

    “夫人。”一直陪在苏沫床边的翠枫连忙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还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不比苏沫和刘长纯的演技,这两小丫头是真的伤心了。这伤心,一方面,是担心苏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

    虽然苏沫在苏府只是个不受待见的二小姐,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沫人也温和,从不像旁的大小姐那样给下人气受,动辄打骂。因此即便是有些时候辛苦了些,可总的来说,日子还是好过的。

    而且,苏沫也应允过,等到了年龄,让她们自己做主,给许一门好姻缘。到时候依旧留在府里做事也行,发还卖身契,出府去过自在日子也行。

    但如今苏沫病倒了,病倒也就罢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们唯一的靠山没了,以后的日子,可以预见有多么凄惨。

    王惠见着翠枫抹眼泪的样子,心里便先凉了三分,急忙走到窗前,顿了顿,低声道:“沫儿。”

    “娘。”苏沫非常虚弱的应了一声,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这一动,却又带动了身体的痛,还没坐起来一半,又捂着心口跌了下去:“啊……”

    “快躺下快躺下。”王惠忙伸手扶着苏沫躺下,因为靠的近,一眼看见了她胳膊上的红点,惊得一松手:“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苏沫痛苦的在手臂上抓了又抓:“突然就长出了这些红点,又痛又痒,刘大夫说,可能是湿度发作。幸亏不会传染。,但是,也没有什么药物能一下子治好。”

    王惠听到不会传染几个字,心里多少镇定一些,可这不会马上就好,这可就麻烦了。

    本来,苏沫是死是活还是半死不活,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半死不活更好,还能出口心中恶气,可不能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啊。

第五章 谁也别相信

    苏家一贯的人丁不兴旺,虽然苏晟妻妾不少,但所出不多。如今适婚年龄的女儿,更是少之又少。

    最大的,自然就是王惠未婚先孕生下的女儿苏辛,再来便是小上一岁的苏沫。再往下,还有两个女孩子都才不到十岁。金盛王朝的女孩儿,到了十四岁方才算成年,也方才能成婚,因此十四岁以下的女孩子,定亲自然是可以,但是成亲,是万万不可的。

    如今,苏沫病成了这个样子,这还怎么嫁?将九岁的三小姐推出去,别说慕容寒,便是苏晟,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王惠愁得厉害,伸手捂着额头,感觉自己也要病了,就在这时候,苏沫恰到好处的挣扎着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强忍的哽咽的声音道:“娘,我如今这个样子,尚不知能否治好,明天的定亲,可,可怎么办啊……”

    苏沫这话简直就是给王惠心里补了一刀,又狠又准,却还偏偏连叫痛都不行,只能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安慰道:“沫儿,你且放宽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病,什么都不要想。其他的事情,娘和爹爹一定帮你做主。刘大夫刚才还和我说了,这病看着可怕,其实并没有什么,来得快也去的快,说不定,一觉睡醒,就好了。”

    王惠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虚无缥缈,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信。看向苏沫,果然,苏沫神情苦楚的笑了一下:“我娘死的早,这些年在府中,我万事都靠夫人照拂,才得以安稳度日。夫人一直待我如亲生一般,如今也替我安排了这么好的一份姻缘,可惜……我竟如此命薄,我真担心,会辜负娘一番心意……”

    苏沫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饶是王惠心里知道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也不由的有些感动了。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沫手背,替她将被子整了整:“瞧你这话说的,什么亲生不亲生,你即是苏家的女儿,也就是我女儿,我待你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再不可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话,好好养身体,其他一切莫管。娘再去好好地问问刘大夫,看看有什么办法。”

    “恩,麻烦娘了。”苏沫顺从的躺了下去,闭上眼,在听到王惠走出房门关上门的声音后,脸上不由的露出点笑意。

    若说苏府是个大戏院,在里面生存的人除了苏晟之外,谁都要挂个面具。那么嘉恩候府,更是个戏院中的戏院了。未嫁进去前,苏沫从来都没想过,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竟然有这么多学问。看见的听见的,都未必是真的。看着最真诚待你的,可能背后握着最锋利的刀。

    而嫁进去后,她渐渐的学会了许多勾心斗角,学会了尔虞我诈,然后用生病最为代价,明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豪门深重,有时候一步也不能错,一点余地也不能留。

    翠枫正在一边抹着眼泪,却见自家小姐哭着哭着,突然笑了,不由的有些愕然,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当看到苏沫脸上一点儿痛苦的表情也没有,确实还带了点笑意的时候,翠枫心里一慌,竟然冒出回光返照四个字,哗一下子扑上去,急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想不开啊……”

    苏沫苦笑不得的看着自家丫鬟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个噤声的手势。

    装病这法子,除了她不准备骗过刘长纯,另外不准备骗的人,就是翠枫和翠秀两个丫鬟了。这两个小丫头对她绝无二心,只要和她们解释通了,无论信或不信,一定不会出卖自己。而且,有很多事情,她也无法独立完成,也需要有人帮忙。

    翠枫愣愣的看着苏沫,虽然老实听话的不再多问,可心里,却是感觉十分的怪异。

    自家的小家,从懂事起便跟在身边,十几年了,她甚至于敢说,这世上最了解苏沫的人,无外乎就是自己和翠秀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在苏沫脸上看见这种表情,这是种算计的表情,若有所思的表情,甚至于,这表情中,夹杂着一点狠厉。

    王惠出了房子,又像刘长纯详细的问询了一下,可她终究不是专业的大夫,被他一本正经的忽悠了一顿,一时间心中烦躁不安,也不知道到底是苏沫运气不好,还是自己运气不好。

    刘长纯和王惠都走了之后,翠枫终于忍不住的道:“小姐,你,你这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啊。”

    苏沫看了眼自家的傻丫头,坐起身来:“我当然没病。你家小姐这些年身体都健健康康的,哪儿这要嫁人了,就突然倒下了?”

    “我也觉得。”翠枫喃喃道:“那,您为什么要装病,还有刘大夫……”

    苏沫道:“这个我以后再和你们解释,现在,要先去做另一件事情。”

    “什么。”翠枫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小姐这么正经严肃的表情,不由的跟着也紧张了起来。

    苏沫招了招手,让翠枫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翠枫听完,一脸的疑惑不解,犹豫了下道:“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哎……”苏沫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上辈子至死也不明白是怎么死的了,她也罢,她身边的丫鬟也罢,都是单纯懵懂的,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在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深宅子里,能平安的活到出嫁,这已经是运气好了。

    “照我说的去做吧。”苏沫正色道:“翠枫,无论如何,你要记住,不论我做了什么,总是为了我们好的。”

    “哦。”翠枫茫茫然的应着,这话,她当然是相信的。

    “还有。”苏沫做了个深呼吸:“以后在这宅子里,无论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轻易回答,也不要轻易相信,一定要告诉我。特别是夫人那边的人和事,无论大小,都要告诉我。”

    “小姐。”翠枫纠结了又纠结,终于忍不住道:“您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我什么也不想做。”苏沫沉默半响,缓缓的道:“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或许是苏沫的表情太严肃了,翠枫也被传染的有些紧张,而且宅门中长大的丫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苏沫的意思,可心里却隐约的有些知道了什么。当下面色一整,应了声是,跑了出去。

    此时,苏沫靠在床上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做,回到自己院子里的王惠,却是烦躁不已。

    慕容寒上门提亲,苏沫和慕容寒定亲接着,然后苏家便可以成功的攀上皇亲国戚,再然后,她的女儿苏辛便可以理所当然的找一户好人家,攀上高枝。

    原本,事情一步一步的进展,都在她的计划之中,顺利无比。在慕容寒上门的时候,她将苏沫推了出去,更是做足了慈母的戏,让人都觉得她是个宁可委屈自己女儿,也为原配女儿着想的贤妻良母,在苏晟面前,更是落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如今事情眼见着尘埃落定了,苏沫却突然病成了这样,王惠进了屋子,只觉得心中又是烦躁又是焦急,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没忍住,还是一把将杯子砸在了地上。

    这其中原委,她心中计较,又哪里是旁人知道的。

    王惠这一个杯子砸出去,换来了一声惊呼,门外,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正往里走。

    这女孩子,正是王惠未婚先孕的女儿苏辛,要论长相身段是没话说,又娇生惯养了这些年,十八岁的女孩子,那叫一个鲜艳如花,青春逼人。虽然娇蛮跋扈了一些,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谁没个脾气,王惠将她捧在手里含在口中,一心一意指望着将她许个好人家,而且要做个正室,万不能像自己一样。

    虽然在苏沫母亲去世之后,苏晟过了孝期,便将王惠扶了正。苏辛也从庶女变成了嫡女。可无论如何,王惠在入门的时候只是个姨娘,后来便是成了正室,底气也不那么足。

    虽然在她看来,苏晟正妻的位置理所当然的就应该是她的,可旁人却不这么认为。一朝为妾便终身为妾,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她心头永远的痛,不光是自己,还有她的女儿和儿子,一日为庶,便在人前永远低上一头。

    即便旁人当面不会说,可是背地里会说什么,王惠心知肚明。在嫁娶这样的事情上,也会有极大的影响。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家,宁可娶小户的嫡女,也不愿意娶高门的庶女。何况王惠还有个未婚先孕的名声,所以她非常清楚,她的女儿想嫁个好人家,儿子想娶个金凤凰,这都是很难的。

    苏辛进门便被砸了一裙子的茶水,惊呼了一声:“娘,您这是做什么?”

    王惠虽然极坏的脾气和心情,可是对着苏辛却是十万个柔情似水,一见自己女儿来了,按耐住怒火,和声道:“辛儿,你来了?”

第六章 猪一样的队友

    “娘,我听说,苏沫那丫头病了?”苏辛撇着嘴,一副嫌弃的样子:“还病的很重?”

    “你怎么知道的?”王惠有些紧张:“从哪儿听来的?”

    “是瑞曦告诉我的。她刚才给我送点心来,顺便说了一句。”苏辛道。

    若曦也是王惠身边的贴身丫鬟,王惠听说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摆手让苏辛先别说话,唤来秋竹,低声道:“吩咐下去,二小姐病了的消息,先不准传出去。谁要是说出去了,我打断她的腿。刘大夫应该还没走远,也派人出去说一声,请他不要对外说,府里最近要办喜事,这事情说了怕是晦气,叫人笑话。”

    “是,奴婢这就去。”秋竹应了,连忙往外去。

    见着秋竹走了,苏辛才又道:“娘,苏沫真的病了?这么突然?”她神色中,有些怀疑的不相信的表情:“该不是高兴坏了吧?”

    “是真病了。”王惠皱着眉道:“而且病的很厉害,现在完全不能见人,胳膊上长的都是疹子。据说,未必能治的好。”

    听王惠说的厉害,苏辛也吓了一跳:“这是那个大夫看的,这么严重,真的还是假的?”

    “娘也是怕大夫不可靠,所以请的刘大夫。”王惠道:“刘大夫的医术绝对没话说,他说厉害,怕是真的厉害了。”

    “哦。”苏辛听说苏沫未必能治的好,并没有什么难过,只是哦了一声,似乎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哦完了,还有些开心的:“娘,那丫头死了就死了,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您不是一直看她不顺眼么,这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苏辛在府里跋扈惯了,一直是个不藏事的,和王惠这样和众多妻妾一路斗过来的人相比,自然的没什么脑子也没什么心眼。想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反正得,她觉得,在这府里,只要苏晟疼自己,无论做了什么,旁人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说话注意点。”王惠责怪的瞪了女儿一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很多事情,你想想就行了,不要说出来,又开着门开着窗子的,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去了怎么办。”

    苏辛撇撇嘴,想顶王惠两句,不过终究没有说话。

    听说苏沫病了,有种淡淡的喜悦,从苏辛的心里涌了上来。

    “哎……”王惠叹了口气:“我哪里是担心那个丫头,我是为你发愁。”

    “我?”苏辛茫然:“我怎么了?难道苏沫那病传染?我也没去过她那院子啊。”

    “不是苏沫的病,是她和嘉恩候的亲事。”王惠烦躁道:“她要是明天病,哪怕是明天就病死了,都跟我们没关系。但她现在病了,这和嘉恩候的亲事还没定下来,病成这样了,万一被外面知道了,嘉恩候肯定不愿意娶她。而这亲事,是老爷子定下来的,是一定要有的。那苏沫不能嫁,只有你了,你知道么?还在浑浑噩噩的,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着想。”

    “其实……娘……”苏辛犹豫了一下开口了:“您一直反对我嫁给嘉恩候,这是为什么啊?虽然不是做正室,但那可是嘉恩候啊,是侯爷啊,我若是嫁了过去,只要能得到嘉恩候的宠爱,生下个……“

    苏辛话没说完,便被王惠凶狠的眼神也瞪了回去。所谓知子莫若母,苏辛这话一说出口,王惠马上便明白了。

    “这几天,你是不是偷溜出去了?”王惠看着苏辛,厉声道。

    虽然金盛王朝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开放的,但是闺阁中的女孩儿毕竟名声重要,普通人家也就罢了,特别像是苏府这种富贵的大户人家,千金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要出去逛个街是的,要么跟着一大群丫鬟仆从,要么,就是偷偷溜出去。

    而偷偷溜出去这种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名声可就算是毁了,不会再有好人家上门提亲了。

    苏辛本来想否认的,但是被王惠凶狠的一瞪,顿时有些气短,软了道:“娘,您放心,我没被人看见。我女扮男装的,扮的可像了。”

    “简直是不像话。”王惠只觉得自己被女儿气的胸口痛,训道:“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我还想着等苏沫嫁了侯爷后,你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攀一门好亲事,你这成天灰头土脸的往外跑,万一漏了一点风声,被人给看见了,我就白给你操了那么多心。”

    苏辛被王惠训了一顿,心里却有些委屈,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娘,我这次出去,其实是……”

    “你的心思,娘还能不知道吗?”王惠没好气道:“偷偷的去看嘉恩候了是不是?”

    说到这,苏辛的脸红了一下,靠过去挽了王惠的手臂,讨好道:“还是娘了解女儿,我就去偷偷的看了几眼,我发现这嘉恩候啊,可真是一表人才……”

    “再一表人才你也不能嫁。”王惠打断苏辛的话:“娘说不行,就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呀?”苏辛有些不乐意,但是因为王惠强势惯了,所以倒也不太敢反驳:“娘,你一直想我嫁个好人家,难道嘉恩候的身份还不够吗?你说他不好,可是我看了,我觉得他挺不错的啊。”

    “你懂还是娘懂?”王惠完全不可商量的道:“你看了他几眼,除了看到长得不错,还能看见什么。但是你知道不知道,自从我知道了这亲事之后,就托了很多人,将慕容寒仔仔细细的调查了一遍,若这是个好男人,难道娘不愿意你嫁?这么个好机会,难道娘会那么主动的让给苏沫那小贱人?你不也动脑子想想,娘做了这么多事情是为了什么,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可为什么不好呢?”苏辛揪着手帕道:“我前天在茶楼里看见嘉恩候跟几个朋友吃饭,又年轻,又英俊,又温和有礼,哪儿也没有不好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惠道:“你就那么一眼,又是大庭广众的场合,他当然要表现出一幅正人君子的样子来,但是他府里你知道怎么样吗?嘉恩候有多少个妾你知道吗,他内宅里有多乱你知道么,你从小被我宠着护着长大,旁人我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大小姐,进了那样的人家,不用一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且你的身份,进了嘉恩候府只能做小,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娘当年年轻不懂事,一步路走错了,但娘绝不能让你也走错。”

    没做成正室,是王惠一辈子的痛,她不想让女儿也走她的老路。而且,苏辛若是进了嘉恩候府,日子会比她更艰难。

    毕竟苏府虽然有钱,却也仅仅是有钱,她只要能抓牢苏晟的心,就可以逆袭上位,当家作主。但是嘉恩候府不行,那是有爵位的人,娶一个平头百姓,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即便苏家家大业大,经商的地位也是低下,做小也就罢了,想要成为扶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婚姻是成功的一种手段,即便是嘉恩候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不会这么做的。

    苏辛对王惠的这番话,却有些不以为然,或者说,她对自己有些过分的自信,虽然声音低,但王惠还是听到她说:“什么正室侧室,娘,要我说,怎么把相公的心牢牢抓在手里才是关键。苏沫倒是正室的女儿呢,那又怎么样,跟咱们能比呢?没有相公的疼爱,只有一个空名头,就是王妃,又怎么样?”

    “胡说。”王惠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趁早给我把这个念头去了,抓牢相公的心,你以为这是件容易的事情?你是年轻,你是长的美,但年轻的长得美的女人多了,再说,你能美一辈子,能年轻一辈子?再美的脸,看上三天也就成了丑的,男人永远是喜新厌旧的,你以为那些在外面寻花问柳的,三天两头往家里纳妾的,是因为家里的不美?那是为了新鲜,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越是有身份的男人越是如此,三两天的宠爱就罢了,你凭着一张脸想拉拢嘉恩候的心,你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简单的想法。”

    苏辛是说一句错一句,给王惠说了一通后,再不敢说话。半响,方才道:“娘,你不让我嫁给嘉恩候。那,我该找个什么样的夫家啊?我是姐姐,苏沫是妹妹,她先嫁了,我还没订婚,这,说出去让人笑话,好似我嫁不出去一样。”

    伦理说,闺阁中的女孩儿根本就不该谈论起男人这样的话题,这本身就是不检点的行为。不过左右这屋子里只有苏辛和王惠两人,苏辛又是个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这点倒是继承了母亲的性格,要是真遇上对眼的,估计当年王惠做的事情,她也做的出来。

    “放心。”王惠笃定的道:“娘自有计较,虽然你嫁的迟,你的夫家现在可能没有嘉恩候那么富贵权势,但是不用多久,一定会在苏沫之上。娘给你铺的路,一定是顺顺当当的,只是如今,要先把苏沫这个麻烦给解决了。”

第七章 瞒不了

    苏辛虽然对嘉恩候有些怦然心动,但是毕竟对她来说,王惠的话就是命令,她也相信王惠一定是为他好的,所以即便是心里不太乐意,也没有再反驳。

    王惠对这个唯一的却又不太有心眼的女儿只觉得操心不已,不过此时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面前,也无暇顾及苏辛的心情了,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无论苏沫病的多重,怎么才能瞒天过海,一定要糊弄到明天跟慕容寒订完婚呢,却不料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秋竹从外面匆忙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王惠猛地变了脸色。

    秋竹是她的大丫鬟,跟了她这么些在,在苏府里也算是看的够多做的过多,之所以她愿意重用,也是因为这丫头虽然只是个丫头,但性格很沉稳,是个能做事,敢做事的。

    能叫秋竹如此失态的,必然不是小事。

    秋竹换过口气,道:“夫人,不好了。二小姐病了的事情,老爷知道了,正在往回赶呢。”

    “什么?”王惠猛地站了起来:“老爷是怎么知道的?不是让你吩咐下去,不许传出去吗?老爷这会儿又不在府里,这一会儿功夫,怎么就知道了?”

    秋竹道:“奴婢听了夫人的吩咐,就去了二小姐的院子,说如今苏府即将办喜事,若是二小姐重病被外人知道了,知道的只说了二小姐运气不好,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可那不知道的,还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嚼舌根,免得到时候说出二小姐福运不够的话来,生生的辱了二小姐的名声。”

    “恩,这样说就很好。”王惠道:“那苏沫怎么说。”

    “二小姐自然没话说,她对夫人为她想的周到还很感动,也当场吩咐了一干下人都不许出去乱说,于是奴婢就回来了。”秋竹道:“可没想到奴婢刚走出院子,就看见老爷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见到了我,还问我夫人知道二小姐病了吗?”

    “她提前找人去通知了老爷?”王惠皱起眉头:“她都病成这样了,还有这个心思?该不会……”

    “不是二小姐让人去通知老爷的。”秋竹道:“是二小姐院子里的小丫鬟送刘大夫离开,在二门口上,正好遇到了老爷回府。老爷见到了刘大夫,自然要寒暄几句,又觉得他身边的丫鬟眼熟,这一问,小丫鬟自然什么都不敢隐瞒,就全说了出来。”

    秋竹一番话,叫本来很生气的王惠虽然一样的生气,但是却没办法有个明确目标了。

    即将订婚的小姐得了重病,这种大事,即便可以说为了名声不能对外宣传,也是应该第一个告诉苏晟的。何况如今不是苏沫有意说了出去,而是无意被撞见,小丫鬟若是有心去找苏晟禀告还可以说是挑事,被撞见了,却没有问了不说的道理。

    即便王惠现在心中很是不悦,却没有发作的立场。

    这事情只要苏晟一知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下可怎么办?”这事情发生的太快,王惠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焦躁的在房里转了几圈,她千算好万算好,偷偷摸摸的找人在苏沫面前说了慕容寒无数的好话,又在苏晟面前做足了姿态,为的就是让苏沫心甘情愿,满怀感恩的嫁进佳恩侯府。

    可人算不如天算,怎么也没想到,苏沫会在这个时候病了,还是这样的重病。

    翠竹轩里,此时的苏沫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苏家现在的当家人,苏晟。

    苏晟今年还不到四十,虽然已经是中年,但是条件好保养得好,看起来不过是个三十岁的年轻人。他长的很周正,一身的贵气,虽然金盛王朝对商贾十分优厚,虽然地位肯定不能和为官者相比,但却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况苏家是嵊州首富,那更是养尊处优。

    苏沫和苏晟的关系,倒并不是太差,苏晟虽然对原配一直不温不火,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父亲,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对子女自然是不会差的。何况苏沫还幼年丧母,就更是招人疼爱。而也正是因为苏晟的原因,即便王惠看她一万个不顺眼,表面上,也还是不得不笑脸相对。让苏晟觉得她是个贤妻良母,心思纯良大度。

    苏晟是个男人,又是生意场上浸泡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自然的,对慕容寒的看法,和王惠截然不同。他的有点,身份地位,长相谈吐,是苏晟最在意的。至于风流成性,家中妻妾成群,这在同样妻妾成群的苏晟看来,根本不算是什么事情。

    哪个有本事的男人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呢,皇帝还**三千妃子成群呢,难道会影响了圣名决断?还不是那么多女子趋之若鹜想要得到圣宠?

    苏晟在听完刘大夫的一席话后,便赶紧的到了翠竹轩,然后看见的,便是病在床上连坐起来也很费劲。

    没化妆没洗脸,又本身确实不太舒服,房间里也暗暗的,此时苏沫的脸色自然是要多难看便多难看,看着苏晟进来,苏晟的感觉是前日才见的,而她的感觉,却是恍若隔世。

    她还记得,一年前自己嫁进嘉恩候府的那日,苏晟在母亲的牌位前很动情的说,其实你母亲,是个很好的女人,只不过他们相逢的太晚,所以他对不起她,没能好好待她。

    他知道,苏沫是薛婉华唯一的牵挂,如今给苏沫找了一门好亲事,以后九泉之下,也总算能向她有个交代,总算是,让他了了一桩心事。

    上一世,人人都以为苏沫高攀了嘉恩候掉进了蜜罐子,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而只有王惠,这个女人得意的站在阴暗中,看着她走进万劫不复。

    苏沫心中感慨万千,想着上一世受的那些委屈,看着苏晟关切的眼神,不用多演戏,眼睛便一下子红了,哽咽道:“爹……”

    “哎,沫儿别哭别哭。”苏晟连忙走到床边,仔仔细细看了看女儿,眉头皱的紧紧的:“这到底是怎么了,前天还好好地,今天就突然病了……”

    “我也不知道。”苏沫特别委屈无助道:“今天一早起来就有些不适,不过随便到花园里走走,就昏了过去,然后刘大夫来给我看了,说,他说,我怕是好不了了。”

    “尽胡说。”苏晟板起脸来斥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好不了了,刚才我遇到刘大夫了,他说了,这病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其实也不怎么厉害,只要好好的调养,不用夏天就能好了。我怕外面药铺的药成色不好,已经让人去城南的库房了,让他们找最好最新鲜的药材来。”

    苏晟这话,自然是说出来安慰苏沫的。苏沫心中有数,刘长纯是个做戏做全套的人,他在王惠面前将她这病说的有今天没明天的样子,在苏晟面前,自然也不会说的要差上一分。

    苏家是嵊州首富,生意自然做的很大,其中药材也是他们的一项经营。

    苏家在城南有个极大的库房,苏晟养了许多采药人散在四面八方,每日里,便有许多各地来的稀有药材汇集过来,有些品种甚至连达官贵人家里也很缺少,若是要了,往往还得派人来千斤相求。

    “谢谢爹。”苏沫虚弱的道,说着,又转过了脸,很无力的安慰起苏晟:“恩,有那么多好药,又有苏大夫,女儿一定会好起来的。爹,您可别为我太担心,身体要紧。”

    苏沫一番话,苏晟听的心中更是柔肠百结,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怕他难过,真是个孝顺的乖女儿。大家闺秀便是大家闺秀,虽然他也疼苏辛,但是有时候两相对比,苏沫这个妹妹,却比姐姐要强上许多。

    苏沫说完这么长一句话,有些气力不济,略休息了一下,抓了苏晟的手,进入正题:“爹,明日就要和嘉恩候定亲了,可女儿这身体,我怕是……这亲是没定了。”

    定亲的程序上,苏沫是要和慕容寒一起拜苏家祠堂的列祖列宗的,所以这一拜之后,两家的关系就定下来了。可是苏沫现在这状况,连站起来都困难,更别说去祭拜先祖了。

    苏沫这话,也是苏晟的担心,但是刚才进来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先没来得及关心这个。如今被苏沫一说,也皱了眉头:“是啊,这个样子,确实是不能定亲了。要不然,一会儿我去一趟嘉恩候府,看看这婚事,能不能往后延一延……”

    “爹,千万不要。”苏沫正色道:“这婚事,延不得。”

    “怎么?”苏晟意外道:“为什么延不得?”

    苏沫叹了口气,垂下眼帘:“爹,您也别瞒我,刚才刘大夫都跟我实话实说了,我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好的,而且,也未必能好。这不是三五天的事情,延期,要延到什么时候?若是好了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呢,那和嘉恩候的这亲事,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亲人不成反成仇,到时候嘉恩候受到牵连,肯定会怪罪我们府里。”

第八章 一锤定音

    苏晟比苏沫更明白和嘉恩候联姻这中间的种种牵连,如果说苏沫病重不能嫁,而他又就只有这一个女儿,那也就罢了。毕竟女儿不是买东西,不是说变就能变一个出来的,别说你是侯爷,即便你是皇帝,强人所难的事情也要有个谱。你就是诛了人的九族,也没办法给你变个十六岁的大姑娘来。

    如果在那种情况下,苏家和嘉恩候的这亲事,就可以无限期往下拖,一直拖延到苏沫好了,或者,苏沫死了。再或者,她底下的妹妹到了年龄,那至少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可是,现在苏沫有个年岁正相当的姐姐。一旦苏沫不能嫁,那么出嫁的,必然就是苏辛。

    在这事情上,苏晟有自己的私心,虽然这些年在他看来王惠对这个原配留下的女儿还不错,但毕竟不是亲生的,而且心里未免没有心结难消,所以,也不能指望她用心替她寻个好亲家,所以苏晟觉得,眼下这嘉恩候,无疑是他能替苏沫找到的最好归宿了。

    可一旦苏沫病了,眼下这情况,不用想的,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换人。让苏辛嫁入嘉恩候府,反正婚还未定,一切都可变数,苏辛也是二八年华的姑娘,美貌更胜苏沫一筹,料来,慕容寒不会拒绝。

    但这话苏晟说不出来,他觉得这么说了,就太对不起苏沫了。好像是活生生的剥夺了她飞黄腾达的机会一样,而这退婚,重病,种种消息一旦传出去,对苏沫以后再嫁人也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影响。

    苏沫前半生没了亲娘,这已经够可怜了。后半生若再失了婚姻,那他这个做父亲的,真是难辞其咎。

    苏沫看着苏晟的为难表情,在心中叹了口气,道:“爹,我知道你为难,但还是大局为重,我如今这样子,是万万也不能明日和嘉恩候定亲了。万一能好还罢了,万一好不了,岂不是害了人家,何况,也必然会给嘉恩候造成不好的影响,亲人不成,反成仇啊。为女儿一个人搭上一家,叫我如能心安,即便是无病,也要内疚出病来了。”

    苏晟听苏沫说完,沉默了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你说的为父都懂,可是只是……只是委屈了你啊。”

    “不要紧的。”苏沫无限圣母的道:“辛儿是我姐姐,大娘这些年对我也好,辛儿能有这么好的归宿,我也替她高兴。我和嘉恩候,哎,或许是有缘无分吧,天意弄人,哎……”

    苏晟看着懂事的女儿心酸不已,伸手揉了揉苏沫的头发:“你这么懂事这么孝顺,真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好好的养病,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事情都交给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就算咱们找不到嘉恩候这样的,也一定要让你过的锦衣玉食,舒心舒服。”

    “恩,我相信爹。”苏沫闭了眼,一脸的疲倦:“爹,我想大娘现在一定很烦恼,这事情她也不好先提,那么多眼睛看着呢。倒不如,你去和他说,也免得她为难。”

    “还是你想的周到。”苏晟点点头:“也罢,我这就去和你大娘说,哎,也只能如此了。”

    定亲就在明天,苏晟心中哪怕再是不愿意,却一时仓促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心里虽然觉得委屈了自己的二女儿,可却也只能想法子在旁的地方补偿了。

    苏晟又坐了片刻,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最后还是在苏沫的劝说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翠竹轩,再三叮嘱丫鬟们一定要小心伺候,让刘大夫每日都来一趟,如果有全缺什么府里没有的,不用经过旁人,直接去向他禀告。

    苏家虽然无权,但是富贵滔天,苏晟自问只要是钱能买来的,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什么不能给女儿弄来。

    苏晟走后,苏沫陷入了沉思,出嫁这一关,暂且算是过了,以后该如何,却是要好好地计算计算。

    以前的苏沫,觉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人就罢了,还可以有些远大志向宏图抱负。但是女儿家的,再有本事,最终所求的,也不过是嫁一个好夫婿罢了。

    可如今的苏沫再不敢这么想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如今对婚姻二字只觉得狼窝虎穴一般,再不想涉足半点。情之一字,伤人杀人,能不碰,便不碰吧。

    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仅仅要救自己,还要救整个苏家。

    一年前,自己出嫁后,不到半年,父亲便得了重病,到底是如何病因并不清楚,可在父亲重病之后,这偌大的家业,便落在了王惠的儿子苏恒手中。其实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不知王惠使了什么手段,苏晟虽然房中有四五房姨娘,但是膝下却只有苏恒一个成年的儿子,其他夫人所生,全是女儿。一直到这些年,才算是有个了男孩儿,但是尚且年幼,算不得数。

    当然,以前苏沫只觉得这是王慧命好有福。后来,知道了真相之后,便不再这么想了。

    更悲惨的是,这家业,最终因为苏恒站错了队,被朝廷尽数收缴,本来极盛几代的苏家,一蹶不振,从此败落。几乎同一个时候,在嘉恩候府中的苏沫,也在又惊又怒又伤痛中,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如今重活一世,苏沫自然不能允许自己父亲祖父辛苦了几代人留下来的家业,毁在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手中。既然苏晟没有其他的儿子,苏沫也没有兄弟可以依靠,那么少不了,只能自己来了。

    就在苏沫闭着眼睛好好算计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时候,王惠的荷香院里已经炸开了锅。

    “老爷,不行啊,不行啊。”王惠在听了苏晟的决定后,即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还是脱口而出:“婚姻是何等的大事,辛儿怎么能代替沫儿出嫁呢?”

    “不是代替。”苏晟头痛的解释:“这怎么叫代替呢?沫儿和嘉恩候还没有定亲,前面商议由谁来结亲,也只是我们自己的决定,只要没有定亲,就可以更改。”

    “可这毕竟不好啊。”王惠急道:“本来已经定好了是沫儿,大家也都知道了,嘉恩候那边,也都知会过了,这如今突然的说改就改,老爷,旁的也就罢了,沫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嘉恩候心中,也定然会有疙瘩。”

    苏晟心中本就不快,本以为苏辛得了这么个天大的好事,作为亲娘的王惠应该心中感激庆幸才对,谁知道却被这么言辞激烈的拒绝了。倒是有些给脸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苏晟想到了病成那样还不忘了为王惠着想的苏沫,心中更是烦躁,语气也不由的不耐烦起来:“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不想把沫儿嫁给嘉恩候吗?但是沫儿现在病成了什么样子你也不是没看见,她现在起都起不来,手臂上全是红疹,根本就不可能参加订婚仪式。”

    “也,也许可以让刘大夫给个什么药,把病往下压一压?”王惠眼睛一转:“我以前听刘大夫说过,有些药性子刚猛,可以……”

    “够了。”苏晟火气更胜:“你这个做娘的,都在想什么?你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药,虎狼之性,今天吃了似乎能好三分,明天药性过了,立刻要比原先还坏上几倍。辛儿是我女儿,沫儿也是我女儿,我真不明白,沫儿心心念念的为你着想,而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王惠一惊,忙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老爷,我也是为沫儿好啊。这嫁给侯爷的机会,可不是时时能有的,辛儿是我女儿,我难道不想她嫁入侯门么?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委屈了沫儿,这样的话,我下半辈子,怕是都不能安心了。以后,以后九泉之下,也没脸去见姐姐。”

    王惠本身长的便美,又极注重保养,虽然三十多岁可是风韵犹存,此时做出副伤心的样子,看在苏晟眼中,也确实心软了三分。

    一个官家小姐,嫁给自己做了妾,苏晟在心中对王惠始终有三分内疚,因此也便多几分怜惜。

    “行了。”苏晟一语定音:“这事情就这么办了,我已经决定,你不用再说,也不用内疚。如今着急的,明天就要订婚,本来虽然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是衣服帖子什么的,都是按着沫儿的身份来的,你看看什么需要改,感觉着人去办。我这就去一趟嘉恩候府,将这事情原委跟嘉恩候说一说。”

    “老爷……”王惠待还要再说什么,苏晟已经大步往外走了。虽然嫁谁都是嫁,慕容寒娶谁都是娶,但其中礼数等等,还是有些变化的。

    王惠看着苏晟离开院子,只气的伸手一挥,小案上一个青瓷花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春梅捧了茶过来,想想,低声道:“夫人,夫人不想二小姐嫁进侯府,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说。”王惠眼睛盯着地上的花花瓶碎片,咬牙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春梅微微一笑,低头在王惠耳边说了几句话。

第九章 一计跟一计

    春梅说完后,王惠沉着脸想了想,虽然还有些犹豫,觉得这法子不太好,可眼下十万火急的时候,确实,再没有这更好的法子了。

    这办法虽然危险了些,未必能成功,可是她是真的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进嘉恩候府去,看似飞上枝头变凤凰,其实却是一脚踏进了龙潭虎穴。要说机会,这确实是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可是再没有人能比王惠更了解自己的女儿,苏辛那性子,要说蛮不讲理数第一,但是跟那些心眼多的数不清的后宅妻妾比,那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王惠暗暗下了决心,即便最后这事情暴露了让苏晟知道了,也总是有理由的。毕竟现如今在苏晟和大家的眼中,嫁入王府是一件好事而不是坏事,好事往外推,总能找到个光明正大,至少让人敬佩的理由。

    仔细的想了想,王惠从柜子里拿出张银票来交给春梅,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下,让春梅赶紧去办。

    春梅接了银票之后,便匆匆出去了,王惠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眼皮子跳个不行。

    “夫人。”秋竹凑过来:“夫人,依奴婢看,无论怎样,还是先着手做老爷吩咐的事情才是,要不然的话,您什么也没准备,老爷回来一看,岂不是……”

    “对对对。”王惠一连声的应着:“真是关心则乱,要是我什么都没做,就好像我知道了苏沫一定会好似得,要是被有心人察觉了,反倒是容易坏事。如今,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得当做没有这回事一样。”

    王惠想通了之后,便大张旗鼓的出去了,虽然苏沫苏辛都是苏家的女儿,年纪相仿身材也相当,但是这成亲突然换了个人,可是鸡飞狗跳的要狠狠地折腾了一番。

    当然王惠这一番折腾,纯粹是给府里的其他人看的,其实她心里心急火燎的,是在等着春梅回来。

    这一等,就到了中午,食不下咽的吃了几口饭,王惠终于看到春梅匆匆的进来。

    春梅进来之后,便关上了房门,因为走的快有些喘气的道:“夫人,夫人我回来了。”

    “怎么样?”王惠放下碗忙道:“办妥了吗?”

    “没有找到刘大夫。”春梅摇摇头:“刘大夫上午从二小姐院子里出来,正碰上了老爷,然后就被老爷请去城南的库房了,说外面药铺的药都不好。最好的药材都在库房里存着,让刘大夫亲自去看一看有哪些是合用的,回来好给小姐开药。”

    王惠的心一沉:“怎么会这样?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虽然没有找到刘大夫,不过奴婢找了回春坊的何大夫。”春梅从怀里拿出一封要来:“夫人,何大夫的医术虽然不比刘大夫,可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不会有错的。”

    “何大夫?”王惠皱了皱眉:“你怎么跟他说的?你跟他说了府里的事情?”

    这可是大事,即便纸包不住火终究是要传出去被人闲言闲语的,但是,万万也不能从自己的院子里传出去。这要是被人追究了起来,苏晟定会大大地恼火。

    “奴婢怎么会说府里的事情。”春梅忙道:“奴婢说,咱们院子里有个丫鬟得了重病,恰好家里娘亲来看,她不想家里人担心,所以求我去找大夫,偷偷开个能压制病情的药来,免得娘亲身体不好,见了担心的反倒是病倒了,那就不孝了。”

    “恩,这个理由不错。”王惠满意的点点头,接了药过去,想了想,道:“何大夫我也打过几次交道,是不错的,想来这药差不了。你去把这药熬了,然后以拿喜服为由,去一趟翠竹轩。也不用遮着瞒着,你就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苏沫,想来,她应该比我更积极才是。”

    “可不是吗?”春梅掩着嘴笑道:“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还听见下人在聊天,说翠竹轩的小丫鬟偷偷的躲在外面哭,说她们家小姐真是命不好,从小没了娘,这好容易找了个好夫婿,却也得了病,这下伤心的别说吃饭,连药都喝不下了,这病可怎么能好啊。”

    “哼,跟我想的一样。”王惠不屑道:“这种没出过门见过世面的丫头,哪里知道一入豪门深似海,这会儿挤破了头的想嫁给慕容寒,等着吧,她后悔的日子在后面呢。”

    “还是夫人英明。”春梅给王惠戴了顶高帽子,道:“奴婢这就是煎药。”

    在王惠总算是放下心来,安心的吃中饭的时候,本来应该伤心的吃不下饭也喝不下药的苏沫,正躺在床上,手中也拿着一包药。

    刚才还在墙角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丫鬟翠秀正站在床边,抹了抹眼泪:“小姐,装哭好辛苦,下午不用再去了吧?”

    苏沫忍着笑:“不用了,这就行了。你刚才看见春梅匆匆忙忙的回去了,这就行了。”

    “但是我不知道春梅是去做什么的呀?”翠秀奇怪道。她觉得自家小姐自从病了以后,整个人就不像是病了,就像是傻了一样,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人不能理解了。

    “我知道。”苏沫冷冷一笑:“虽然我没看见,但是一点儿也不难猜。王惠巴不得我赶紧嫁给慕容寒,如今我病了,嫁不了了,她肯定不会甘心,肯定会想办法,让我能够在短时间内好起来,嫁出去。”

    翠秀很是纠结的看着苏沫:“小姐,真的,我不太懂……”

    “我晚一点会解释给你们听的。”苏沫摆了摆手:“我估计春梅很快就要来了,现在,你们只要牢牢记着,我真的很想嫁进嘉恩候府,这就行了。总之,我即不会害你们,更不会害我自己。”

    她在个自己找一条活路,也在给翠秀和翠枫两个小丫头找一条活路。

    苏沫说这,将手中的小纸包打开,让翠秀拿过一个茶杯来,将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倒了一半在纸包中。剩下的一般,原样包好,递给翠秀:“去吧,按我刚才吩咐你的做,尽量别然夫人那边的人看见。”

    翠秀接了纸包揣在怀里,应着走了出去。

    翠秀离开没有一会儿,便听到外面通传,春梅来了,苏沫冷冷的一笑,装作难过的躺好,吩咐让春梅进来。

    春梅手中拎着个食盒,放在桌上,先没打开,过来对苏沫福了福:“二小姐。”

    “苏沫艰难的睁开眼看了看:“这不是春梅么,你怎么来了,可是娘有什么事找我?”

    “夫人很担心二小姐的身体,但是自己又走不开,所以命奴婢来看看您。”春梅恭恭敬敬的道:“夫人还让奴婢给二小姐带了碗参汤来,给二小姐补补身体。”

    “有劳夫人费心了。”苏沫,勉强笑了笑,这一笑,感觉眼泪又要下来了:“可惜我这身体不争气,不值得夫人如此挂心。”

    翠枫只觉得自己站在一旁,感觉凉风嗖嗖的,她知道大宅门里,人人都戴着面具心口不一,但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家的小姐,竟然有这么棒的演技,简直是超出了她的相像。

    春梅见苏沫如此,忙宽慰道:“二小姐放宽心些,您这病啊,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见春梅说的笃定,苏沫苦笑道:“春梅你别安慰我了,我心里明白,刘大夫说……”

    “二小姐,我可不是宽慰你,我说的是事实。”春梅一笑,走到桌边打开啊食盒,从里面端出参汤来:“这是夫人特别找人要的方子,只要您喝了这参汤,保证药到病除。虽说不可能马上完全恢复,却也可好的七七八八,保证不会耽误明日的定亲。”

    “真的?”苏沫惊喜又不太相信道:“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的药?”

    春梅听了王惠的嘱咐,因此并不瞒着苏沫,而是实话实说道:“二小姐,奴婢不敢相瞒,这药虽然见效快,但是因为太烈了些,所以这两日会好上许多,但是药效一下去,病情还会反复,还是要继续吃药……”

    “那不要紧啊。”苏沫激动的打断了春梅的话:“别说过两三日,只要是能压得住明日一日就行。”

    果然和夫人想的一样,春梅松了口气,从心里笑了出来,双手端着碗递过来:“而小姐和夫人想的一样,病可以慢慢治,但是好姻缘错过了就错过了。若是因为一场小病耽误了和嘉恩候的亲事,这知道的,只叹二小姐福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夫人动了什么手脚,故意想坏二小姐的好事呢。”

    苏沫让翠枫扶着坐了起来,也不接碗,就着春梅的手,一口一口的,将参汤喝了个干净。看的翠枫眼皮直跳。

    见苏沫把药喝了,还对王惠千恩万谢,春梅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又安慰了几句,便告退了。

    而春梅一走,苏沫马上变了脸,让翠枫赶紧把刚才融了药粉的茶杯端过来。

    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因为加了东西的缘故,有些淡淡的苦味,苏沫一口把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净,冷冷的笑了笑。

    以为一切都握在手中,我偏偏叫你一件事都不得所愿。

第十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王惠在屋中焦急的等着消息,待见到春梅回来,说苏沫完全没有怀疑她的动机,而且心怀感激的将药毫不犹豫的喝了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夫人请放心。”春梅道:“奴婢是看着二小姐喝完了才走的,一口都没剩下。”

    “她怎么舍得剩下。”秋竹不屑笑道:“听说这药能治病,能让她重新有机会嫁进嘉恩候府,二小姐她还不眼睛放光,恨不得把碗底都舔干净了?”

    “这我总算是放心了。”王惠舒心道:“让她高兴去吧,高兴不了几天,等进了嘉恩候府,她就知道了。这侯府的姨太太,是那么好当的。当年她娘让我做了姨太太,可我这姨太太,总算是有夫君宠爱,也修成了正果。而她,哼,且看吧,哭都哭不出来的日子在后面呢。”

    知道苏沫喝了药后,王惠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喝了茶歇一歇,为了做戏做全套,紧锣密鼓的张罗起苏晟吩咐的事情,等到苏晟从嘉恩候府回来的时候,她也正从苏辛的院子出来。

    “老爷。”王惠忙应了过去:“您回来了,嘉恩候怎么说?”

    苏晟看来跟嘉恩候的交涉也很成功,脸上的神色总算是轻松些,不过见王惠问他,不答饭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都已经按老爷的吩咐办妥了。”王惠乖顺的答道:“老爷尽可放心,只要嘉恩候同意……”

    “嘉恩候最是能体谅人的了。”说到这话,苏晟十分宽慰:“我将这事情跟嘉恩候一说,他虽然也觉得十分意外,但却反倒是一再的安慰我不要心急,二小姐一定会好的。关于定亲一事,他说我们苏府家教极好,家中的小姐必然个个都是好的,无论能求娶到哪一个,都是他的福气。你听听,一个侯爷,如此这么谦虚的跟我说话,由此可见人品。也是沫儿无福,哎……”

    苏晟下午出去一趟,回来越觉得慕容寒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婿,便越觉得苏沫真是福薄命苦,可怜可叹。

    王惠自然的也跟着苏晟叹了几句,刚想动员苏晟一起去看看苏沫,因为她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这个点药效已经发作了,苏沫的病情,将会眼看着的缓解。

    还不待王惠开口,只见远处,苏沫院子里的小丫头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一眼看见苏晟在这里,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口中喊着:“老爷。”

    苏晟心里一惊,顾不得责怪她失礼,冲上去厉声道:“出什么事了?”

    但凡是家里有病人的,最怕见到看护这样的表情,让人直觉便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果然,小丫鬟眼睛红红的,看见苏晟,有些慌不择言的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她……她的病突然严重了。”

    “怎么突然严重了?”苏晟沉声道:“说清楚些。”

    “头痛,心闷,然后恶心想吐,本来只长在手上的疹子,一下子爆发似的,现在脸上肩膀上都长了。”小丫头眼泪汪汪的:“老爷,快请刘大夫来吧,上午小姐就是吃了刘大夫开的药,才好些的。”

    苏晟听的心急如焚,一边命属下连忙快车去城北接刘长纯来,一边道:“小姐的病情怎么会突然严重起来的?她可是吃了喝了什么?”

    王惠此时已经懵了,当远远的看见苏沫的小丫头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来报喜,说苏沫突然大好的。可么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噩耗。

    愣了一愣,王惠一把抓住小丫头:“你说什么,二小姐的病重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小丫头本来就眼泪汪汪的,被王惠这么一愣,更害怕了,颤抖着道:“夫人,这种事情,奴婢怎么敢乱说。”

    “是啊。”苏晟不悦道:“别在这里瞎说,快,跟我一起去看看。”

    苏晟虽然不愿意相信苏沫的病一下子严重了这事情,但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造谣呢。顶多就是吓坏了说的稍微严重些罢了。

    当下,小丫头快步走在前面,苏晟和王惠都跟了过去,相比起苏晟的着急,王惠心中更是五味掺杂,心烦意乱。她明明送过去的是一碗能控制病情的药,怎么现在病情反而更严重了,而且,因为相信苏沫比她更愿意保守这个秘密,也显得自己的诚意,所以她并未遮掩,这一碗药的事情,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苏沫院子里现在一片混乱,翠枫和翠秀都吓坏了,但是却因为苏沫笃定的态度,所以陷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局面。她们觉得此事自己应该很紧张才对,但是偏偏又紧张不起来。

    直到苏晟大步的推门进来,两个小丫头这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吓了一跳:“老爷,夫人。”

    苏晟两步便走到了床边,然后便看见苏沫一下子把被子掀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沫儿,怎么了怎么了。”苏晟急道:“快给爹看看。”

    苏沫用力抓着被角,声音闷闷的从被子传出来:“不要看,好丑……”

    苏晟心里更急,按捺着柔声道:“傻孩子,在爹面前怕什么,快,然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在苏晟的劝说下,苏沫勉为其难的露出点脑袋,只见本来虽然惨白了些却还光滑的脸上额头上,现在也已经长了星星点点的红包,和胳膊上的一样,似乎是受了刺激,发出来了一样,惨不忍睹。

    看着苏沫似乎毁了容一样的脸,苏晟也是一阵的心慌,但是这心慌还不能表现出来,苏沫此时已经够难过害怕的了,他要是再表现出点什么,可不是更让她担心。

    当下,苏晟一笑:“我还当什么事儿呢,没事没事,这一定是病发出来了,发出来,可就要好了。”

    “是吗?”苏沫疑惑道:“但是感觉更难受了。”

    “发了这么多疹子出来,可不是难受吗?”苏晟安慰道:“但这于病情,肯定是只有好处的。爹虽然不是大夫,但是这点还是懂的,要不信一会儿刘大夫来了,你问他,肯定也是这么说。沫儿,你只管好好休息,千万别胡思乱想。”

    这边苏晟安慰着苏沫,那边,王惠看着苏洛颜这一眼,却简直是呆了。

    甚至于,在看见苏沫的第一眼,她心里就有些绝望的明白,大势已去。苏沫如今这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明日恢复了。但是,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何大夫的名声不如刘长纯,但这种药,也不至于错的这么南辕北辙。

    苏晟安慰了苏沫一番,出了院子,脸色马上一沉,对着院子里的一干丫鬟就发了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小姐的病为什么会突然严重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这个年代,丫鬟小厮是没有一点儿人权的,主人家一个不高兴,随便一点原因或者不需要原因,打残发卖都不会有人管一下的,苏晟这一怒,一院子的下人都跪下了。

    万一苏晟觉得他们伺候不力,将她们都卖了换人呢,苏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别说换几十个下人,就是将府里整个都换上一遍,那也算不得什么。

    翠秀和翠枫是苏沫的贴身丫鬟,自然的,苏沫的事情她们两首当其冲。两个小丫鬟看着苏晟怒气冲冲的脸,想了想,终于道:“老爷,小姐是在喝了一碗参茶后,突然病重的。”

    “参茶?”苏晟:“参茶哪里来的?这东西又热又发,刘大夫不是说了,饮食一定要注意,怎么会给二小姐喝参茶的?”

    翠枫看了看王惠,没说话,但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

    苏晟的目光随着翠枫一起看向王惠,皱起了眉:“夫人,这事情你知道?”

    “是,这参茶,是我送去给二小姐的。”王惠此时也知道这事情是不可能瞒得住的,只得道:“但是,那只是一杯参茶而已。我看着二小姐的身体有些虚弱,精神不佳,所以想着让她滋补一下。”

    “真是胡闹。”苏晟一甩手,虽然不悦,但是在一干下人面前,却也不好多责怪什么。毕竟这些年王惠将苏府内宅打理的不错,老夫老妻了,面子还是要留得。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王惠赔了笑:“我这也是关心二小姐,只想着她能早些好起来。”

    虽然苏晟隐约觉得哪里有不妥,但是毕竟这一碗参汤是好是坏现在他也不能那么断定,一切还是要等刘长纯来了,看了病情才能明确。

    当下,苏晟没再多说,让王惠继续去处理事情,他这边,也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苏晟年轻的时候,也着实做了一阵子的富贵闲人,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但是自从苏老爷子一病不起后,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一夜之间长大了,挑起了家业,并且发扬光大,虽然天分有,但是辛苦,却是真的辛苦。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往来也是繁多,一个不慎,就可能损失惨重。

第十一章 一箭双雕

    苏晟不知道那参茶对苏沫的病到底有什么影响,所以一时间也没有追究。不过王惠回了屋子之后,却起的火冒三丈,什么话没说,进了门,先给了春梅一个耳光。

    “你拿回来的是什么药?”王惠厉声道:“怎么苏沫吃了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你看见她的脸没有,现在变成了那个样子,明天还怎么定亲?你说,现在怎么办?”

    春梅吓得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的道:“夫人,奴婢真的是在何大夫那里拿了可以压制病情的药,然后熬了亲自送过去的。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骗您啊。”

    王惠倒是也不觉得春梅有骗自己的胆子,盛怒过去后,略冷静下来:“难不成是何大夫,可没有理由啊,那药我看了,应该没有问题,而且,他害我们,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春梅,你熬药的时候,还有什么人进去过?”

    “熬药的时候?”春梅一回想:“并没有旁人,只有大小姐的丫鬟去过,二小姐每日一碗金丝燕窝盏向来都是在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熬的,她是过来拿燕窝的。”

    “辛儿?”王惠想了又想,突然一下子变了脸色:“该不会是……”

    王惠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她心里隐约的升起来一个想法。她满打满算的都是为了苏辛,她的计划,自然也不会瞒着苏辛,可如果苏辛和她的想法正好相反呢,那最有可能从中阻挠的,也就是她了。

    而且王惠知道苏辛对嫁进嘉恩候府这件事情,有很大的兴趣,即便不敢反驳自己,但她对自己女儿很了解,不到黄河不死心,表面上虽然应了,心里未必是那么想的。这事情,她估计还真做的出来。

    王惠一想到这顿时那一股暴怒就一下子憋了下去,气还是气的,但是对自己女儿,气死了又能如何。

    深吸了一口气,王惠道:“去,给我把大小姐叫来。”

    春梅一听王惠这话,知道她对自己的怒火总算是转移了,松了口气,连忙的往外走。

    可等王惠坐下喝了几口茶,便见到春梅又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口中还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惠一听到不好了三个字,只觉得心口先堵了一堵,斥道:“别大惊小怪的,快说。”

    春梅顿了顿,道:“我刚才去了大小姐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到老爷在里面训斥大小姐的声音。”

    “老爷训斥大小姐?”王惠道:“为了什么?”

    虽然苏晟对苏沫很不错,但是因为王惠的关系,自然的,他最疼爱的女儿,其实还是苏辛。虽然不至于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可通常却是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的,这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发了那么大的火。

    春梅是在院子外面便听到了苏晟的声音,这可见苏晟的声音有多大,火气有多旺盛。要不是非常的事情,他怎么会气成这样。

    春梅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支吾着道:“奴婢见老爷的声音非常生气,也没敢进去,在门外问了下小丫鬟,似乎是在小姐院子里发现了什么药。”

    “什么药?”王惠一时没反应过来。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只是在外面听了几句。”春梅道:“老爷火气正胜,奴婢没敢进去,只是似乎说这药跟二小姐的病情有关。我听老爷斥责大小姐说什么,妹妹一心一意为你,哪怕是病成了这个样子,还想着你想着你娘,你倒是好,生怕她病的不够厉害……之类的。”

    虽然春梅只在外面听了个一知半解,但是王惠想了想,马上便明白了,跺跺脚站起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丫头,只知道任性,这下好了,可要把自己贴进去了。”

    王惠虽然恨,但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无可奈何,明知道这一去会被迁怒,却还是不得不起身赶过去。

    却不说苏辛的院子里闹得一塌糊涂,翠竹轩里,赶回来的刘长纯正在给苏沫把脉。

    刘长纯的脸色不比王惠好到哪里去,他替苏沫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脸,沉默了半天都没说话。

    “刘大夫这是怎么了?”和刘长纯相比,苏沫反倒是显得镇定而平静,仿佛生病的人不是她,刚才那个痛苦脆弱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刘长纯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以前和苏沫没有见过,不过从王惠口中,倒是经常听着说起这个前室留下来的女儿。多是用些不屑的厌烦的口气,他从中得出的苏沫,是个脾气温顺,单纯无害,甚至单纯的有些愚蠢的千金大小姐。

    但今日这短短的两次接触,苏沫说的话做的事,一些旁人至少要犹豫挣扎才能下的决定,她都是如此决绝果断,不管是对人还是对自己,都没有一点余地。

    刘长纯意外的同时,还有些心惊。

    作为一个常年在富贵人家出入的大夫,他见过的后宅风云不可谓不多,见识过的勾心斗角阴狠手段不可谓不丰富,说最毒妇人心可能有些偏激,但是豪门后院里,妻妾嫡庶之间的斗争,虽然没有刀枪剑戟,可却一样是连肉带血,那些看着端庄温柔的女子,却是杀人不见血。

    但一个尚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一贯又给他的印象温和柔弱,却在这柔弱中,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曾经真的温和柔弱,没有心机的女孩子,早在一年前,在血和泪中知道了天真的代价,用生命,为自己的温和柔弱买了单。

    再世为人,苏沫心中再没有一点地方来安放所谓的温柔善良,与人为善。

    刘长纯沉默了半响,道:“二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啊。”

    在上午来看病的时候,苏沫就悄悄找刘长纯要了一包金沙散,这是常用药,一般一些隐而不发的病症,都会在药方里添一点金沙散。帮着症状发出来才好治疗。是以苏沫找刘长纯拿金沙散的时候,刘长纯还没有多想,及至刚才见了她的状况,又听见了苏辛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还知道了中午王惠送来了一碗参汤,这才将一切联系起来。

    这也就是说,苏沫从还未开始时,便将一切都计算妥当。这简直是,让他这个单纯的外人,都觉得有些可怕。在可怕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站错队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这不仅仅在朝廷派系间,也不仅仅关系到后院妻妾,但凡是和利益有关的人,这话都是适用的。

    刘长纯本来,自然是站在王惠那边的人。可这不知不觉中,和苏沫有了共同的秘密,也就有了共同的利益,而这一切,是这么的自然而然,甚至于不用苏沫多说,也不用明说。

    本来他还有些隐约的为早上的一时贪心而后悔,可是此时看着苏沫的所作所为,却又恍惚觉得自己似乎是对的。王惠他看了这些年,这女人虽然有心计有手段,但怎么也去不了一股小家子气,估摸着也便如此了,虽然是嵊州首富的正室太太,却也终究没有当家作主的权限,所及有限。

    可如今的苏沫,便从她成事却仍旧如此淡然笃定的神情,刘长纯便知此人深不可测。

    金盛王朝虽然做不到男女平等,但是在很多方面对女子是很宽容的。比如说,家中若有嫡子,自然是嫡子继承家业。可若没有嫡子,嫡女也可以继承家业,并无偏差。

    如今王惠虽然有个儿子,她的儿子现在在名分上也是嫡子,但那嫡的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她那儿子自小娇生惯养,只能享福不能吃苦,苏家偌大的家业,到现在也未曾开始参与一点,刘长纯觉得若是他继承了这产业,苏家估计难逃三代而衰。

    “不是我料事如神。”苏沫淡然道:“是我对夫人太了解,而且,想报答之心太切。让刘大夫见笑了,我们家便是如此母慈子孝,若我不暗地使些手段,又怎么能将这一段美好姻缘让与姐姐呢。虽然姐姐口中不说,但我知道,她其实对嫁进嘉恩候府向往的很。大娘照佛我许久,若这点事情也不能叫姐姐如愿,我岂不是知恩不报?”

    苏沫说起母慈子孝这四个字时,唇角有些淡淡的冷清笑意。是的,母慈子孝,在苏府的这些年,她只知道自己是个不受王惠待见的前室之女。而到了嘉恩候府的一年,她才慢慢的知道,这个继母做了多少落井下石,恨不得她死无全尸的事情。

    情分二字,早已经是个笑话。

    刘长纯轻轻的叹一口气,道:“不管如何,二小姐还是要以自己身体为重,可不能再……再若是有什么,还希望能和老夫商量一二。”

    若是单纯的给自己下药病倒,刘长纯还能告诉自己这真的是苏沫想让苏辛嫁入嘉恩候府的美好愿望,可她在下药之后,将另外一半药粉放在了苏辛院子里,让苏晟以为这是苏辛所为,这件事情做的,目的可就再明白不过。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第十二章 叫你一场空

    对于刘长纯这勉强算是示好的表现,苏沫并没有太激动,却也没有拒人千里之外,她只是淡淡道:“刘大夫关心,我很感激。日后若有需要刘大夫帮助之处,我自然不会客气。也……不会叫刘大夫失望。”

    上一世,她更多想的看的是情之一字。可此时,她更愿意和刘长纯这样的人合作,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很好,利益关系虽然是最冷血的关系,却也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关系。退一步说,这样的关系,即便遭到了背叛,那也是技不如人,钱不如人,伤身伤命不伤心。

    刘长纯替苏沫看了病,留下新的方子,细细叮嘱了几句,这才告辞。不一会儿,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翠枫便回来了。

    翠枫一进房间,便将门关上,呼呼的喘了两口气,拍拍胸口:“小姐小姐……”

    “别急,慢慢说。”苏沫虽然脸上现在全是红点难看的紧,但是看着翠枫一脸神采飞扬的表情,却是心情很好:“大小姐那里,闹起来了吗?”

    “可不是闹起来了?”翠枫笑嘻嘻的,往外看了看,走到床边压着声音道:“老爷在大小姐的院子里发现了金沙散,又知道了大夫人给小姐送了药,然后就想着一定是大小姐给小姐下的药,非常生气。据说二小姐开始不承认,中间又承认了,自己就是想嫁给嘉恩候,但是后来大夫人去了,她又不承认了,哭着闹着说老爷护着您,愿望她,不老爷可气坏了,说她们母女俩简直不知所谓。”

    “开始承认,后来又不承认?”苏沫想了想,冷笑道:“苏辛自小被宠惯了,她的脾气我知道,一生气时说话口无遮拦不经脑子。这事情与她无关,她开始自然是不承认的。后来见父亲说她,一时生气,就索性认了。大夫人去了之后,她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定然是连哭带骂的,让她又改了口,只可惜她那时候再改口也来不及了。若是开始的时候她咬死了不认,父亲说不定还会心生怀疑调查此事,可她这么一反复,这帽子,就算是扣实在了。”

    “是啊。”翠枫道:“我很久没见老爷发这么大的火了,在那么多下人面前,连带着夫人一起教训了一通,让她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别嫁进嘉恩候府,给苏家丢人。还说了,这事情万万要压住,别给小姐知道,免得冷了小姐一颗心,影响小姐养病。”

    在苏晟想法,苏沫即便在重病的时候,还一心一意的为姐姐着想,为王惠着想。可是一腔真情就换来她们母女两人的算计陷害,这可不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么?

    “父亲倒是想的周到。”苏沫道:“既然不想我知道,我就不知道好了。你们两个,也什么都别在外面说,这段时间,咱们就专心养病,什么都不要做。”

    苏沫发了话,两个小丫头都应了,应了之后,翠枫实在是好奇,道:“小姐,你要是不喜欢嘉恩候,不想嫁进嘉恩候府,这也就罢了。但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用金沙散诬陷大小姐呢?这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无利谁肯早早起,苏沫这事情做得,虽然风险小,但在翠枫看来,终究还是有的。万一被苏晟怀疑查到了他们,万一这药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如今苏辛已经是注定要嫁进嘉恩候府的人了,以后也不会在府里住,跟她们的交道可算是到此为止,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万一,等事情缓过去了,被王惠察觉出什么,岂不是树了个大敌?

    “我自然不会做无用功。”苏沫笑笑:“罢了,既然你们好奇,我就跟你们说明白,终究以后咱们要遇见的事情还多,你们两个,也要长点心眼。”

    看着懵懂的如自己当年的两个小丫鬟,苏沫觉得提前给她们敲敲钟上上课也是好的,这世上,如今她们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或早或迟,早晚要接触到这府里的邪恶阴险,与其到时候才去惊愕恐慌,倒不如先了解一些。

    “你们知道苏府和嘉恩候联姻,准备了多少嫁妆?”苏沫突然没来由的换了个话题。

    “嫁妆?”两个小丫头一愣,翠枫道:“府里的嫁妆,不是都有定例的吗?”

    虽然苏家有的是钱,但是这么大的一家子,想要不乱套,什么地方能花多少钱,都是有规矩,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包括女孩儿出嫁的嫁妆。

    嫡女是多少,庶女是多少,嫁入什么样的人家,做正室是多少,做妾又该是多少,这都是写的明明白白的。想要再多,就是个人母亲的私房体己了,府里是不会出这个钱的。当然,若是家主格外喜爱,愿意多给些,这也没什么,毕竟这个家都是苏晟的,他愿意怎么给就怎么给,顶多是其他房有些私下牢骚罢了。

    苏沫和嘉恩候的婚事,嫁妆自然也是按着定例来的。按理说,她是长房嫡女,在所有的苏家小姐中,嫁妆应该是最多的,可因为嫁进嘉恩候府是做妾,所以生生的让王惠砍掉一半,说的还冠冕堂皇。

    “你们记得,当时大夫人是怎么给我定嫁妆的吗?”苏沫缓缓的重复着:“她说,正因为苏家是嵊州首富,所以这嫁妆,千万不能多了。别说超出定例,原有的,都多了。因为我只是嫁进嘉恩候府做妾,若是嫁妆多了,自家人当然知道是心疼女儿,但是旁人会怎么说呢?不明白的人,甚至于嘉恩候,说不定会以为我们家有意想要压他一头,想要炫耀自己的财力。”

    “是,大夫人当时是这么说的。”翠秀道:“大夫人还说,这以后嘉恩候势必还要迎娶正室夫人,那正室夫人一定是有身份的,但却未必能像咱们府里这么有钱。你一个妾若是嫁妆太多,日后叫人家正室进门的时候该如何是好,多了,给不起。少了,叫人笑话。若是现在就将这梁子结下了,日后肯定相处的不好,说不定侯爷夫人还会因为看咱们小姐不痛快,给小姐脸色看。”

    “当时,小姐不是也觉得大夫人说的有道理吗?”翠枫道:“怎么不是这样吗?”

    “放在我身上,自然是这样。”苏沫道:“放在她自己女儿身上,可就未必是这样了。要是不出我的意料,现如今她已经知道这嫁,苏辛是嫁定了,所以原先的嫁妆,根本是见不得人的,她一定会想办法给苏辛加嫁妆,不到要恢复旧例,还要超过旧列。”

    “那老爷会答应吗?”翠枫道:“原先怎么怎么的不能给那么多嫁妆,大夫人可是说的有理有据,老爷也觉得很有道理,连奴婢们听了,都觉得大夫人真的是为小姐着想呢。可如今换了自家的女儿,就突然改口,这也未免……”

    “话到了人嘴里,可不就是怎么说都行吗?在钱面前,你以为大夫人还会要脸?”苏沫笑着:“如今苏辛又是这么临时的顶了我的缺,说起来也确实是委屈了,大夫人若是以此为由,让父亲多给些嫁妆,想来父亲也不会不愿意。而且,她还不会要金银钱财,一定会要几处庄子店铺,可以利生利的所在,给苏辛谋一个长远。”

    两个小丫头听得面面相觑,苏沫说的却是笃定,若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因为她曾经是经历过苏辛出嫁的,那才是十里红妆,不但陪嫁的金银珠宝无数,而且明的暗的,陪了数十个庄园铺子。

    苏沫的病虽然并没有刘长纯说的那么严重,但终究是不舒服,一气说了那么些话,也不由的觉得有些疲惫。往下躺了躺缩进院子里:“不过,大夫人的如意算盘这下怕是要落空的。即便父亲开始是心软的,现在被苏辛这么狠毒的一闹,定然不会心生怜惜了,这嫁妆,不但不会加,在原有的基础上,怕是还要减一点。”

    苏辛虽然如今也算是嫡女,但不是长女,又不是原配正室之女,排资论辈,这身份和苏沫可不能平起平坐。当然苏晟不较真便罢了,一较了真,事事按着规矩来,王惠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自己的父亲,苏沫再是了解不过,心软可火气大。一时脾气上来了,说什么都没用。过个三五天,等脾气下去了,好好地说说求求,或许又能松口。

    如今他见了苏沫的慈孝情深,有对比的见了苏辛的自私阴毒,心中的天平已然有了倾斜。连带着还会怪上王惠教女无方。

    在这种情况下,王惠想说动苏晟给苏辛加嫁妆,简直是天方夜谭,而等到个三五日,苏晟的火气消了,想起苏辛的好了,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切都迟了。

    苏沫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嘴角,掩不去淡淡的冷笑。

    人,没了。钱,没捞到。王惠一世算计,却在这至关重要的事情上,赔了女儿又折兵。

第十三章 不可理喻和愚不可及

    在和嘉恩候定亲的前一天,本来热闹无比的翠竹轩里一片安静。苏沫服了药,沉沉的睡了,小丫头们各司其职,翠枫翠秀两个坐在门前的小椅子上绣着花样聊天,一切和往常,都没有什么区别。

    而在隔着不远的荷香院中,此时却是像一锅滚开的水一般,闹翻了天。

    王惠知道自己当年的冲动荒唐是这些年的把柄,外人说,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她必须在乎苏晟的看法。

    就是这么可笑而可悲,要说荒唐不检点,当年的苏晟比她可要荒唐不检点的多,而且,当年她吸引苏晟的,可不就是这主动和风情吗,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其实反之,也是一样。

    有句话总结的很好,若是风尘女子有着良家女子的矜持婉约,一定能红得发紫。若是大家闺秀能有点风尘味,也一定会有众多的追求者。

    王惠一贯非常明白她想要什么,当年她待字闺中的时候,也有许多人上门提亲,其中不乏一些从政官员为自家的嫡子求娶。但是她权衡再三,竟然和苏晟闹在了一起。

    为了这事情,王家简直是气的恨不得拆了苏家的大门,但是王惠想的很清楚,她的身家条件在那里,哪怕长的再好看,太高品级的宰相皇子,是嫁不了的。门当户对的官员,条件也就是尔尔,说起来好听些罢了,真正关门过日子,绝不会有苏家那么惬意。

    当官的拿的俸禄,死的收入,即便有灰色收入,也要藏着掖着。吃穿用度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逾矩被一封折子告了上去,是要倒霉的。

    但是生意人可不一样,一顿饭吃十两一百两一千两,也是自己的钱,你只要不宣扬的到处都是,谁也不管你,实在的日子,过的要滋润的多。

    何况进了王府侯门,王惠的背景,是很难给她支撑爬上高位的。可苏府呢,当家作主指日可待。两下一对比,王惠摆事实讲道理,也将原本万万不同意的家里人给说服了。

    较真说起来,苏晟当年年轻英俊,意气风发,又是家资千万,即便没有官位,那也是炙热抢手的公子哥。并不是找不到媳妇的人。所以说的好听是下嫁,但其实苏家也并不想娶这个媳妇进门。

    这世上的事情便是如此,感情好的时候,看这顺眼,枯草也能看成花。可时日久了,特别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心生间隙的时候,便是再娇艳欲滴,也不过是万紫千红中的一朵,没有什么特别。甚至于,人一旦开始想你的不好,过往种种的好处,也自会变成不好。

    王惠和苏晟现在便是如此的相看两厌。

    苏晟本来正为苏沫的病情感到烦躁不已,又被苏辛刺激了一下,对苏辛的火气,便很容易的转移到了王惠身上,然后自然的,想到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辛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她什么样的人品,自然完全来自母亲的教导。这让苏晟不由的想到了年轻时候的王惠,虽然那时叫他迷恋不已,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的品行是非常糟糕的。和苏沫的母亲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惠在看见苏沫那一脸的疹子的时候,就知道苏辛已经嫁定了,她和苏沫想的一样,在知道婚事无法挽回的时候,便马上换了思路。既然嫁是必须嫁了,那么现在能做的,是怎么给苏辛争取利益最大化。

    作为一个待出嫁的女儿家,能争取的利益,也就是自己的嫁妆了。

    等王惠匆匆忙忙赶过去的时候,正碰上苏晟敞着院子的门,大声斥责苏辛。

    王惠在院子门口犹豫了一下,清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苏晟正火气十足的,一转眼看见王惠进来,马上指着苏辛道:“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你的好女儿,都干了些什么?”

    此时苏辛正仗着自己一贯受宠,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的和苏晟顶着,见自己娘来了,也只是一扭头,不说话。

    王惠一见着苏辛这样子,便先猜出了三分,当下果断的瞪了一眼她,然后赔了笑脸对苏晟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怎么发火,我能不发火吗?”苏晟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还吃惊为什么沫儿的病会突然严重了吗,现在知道了吧,你的宝贝女儿给她妹妹的汤里下了药,诺,金沙散,深怕沫儿的病不够彻底,让不出嘉恩候府里的位置。”

    这事情刚才王惠已经听春梅说了个大概了,不过此时依旧要表现出一副惊愕的样子来,然后特别愕然的道:“老爷,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苏晟打断道:“人赃俱获,她自己也亲口承认了,还能是我冤枉了她不成。夫人,你一向聪慧,到了自己这里就糊涂了还是装糊涂了?”

    王惠看着还梗着脖子的苏辛,怒道:“辛儿,这事情,真的是你做的,如果不是,可不能乱说。”

    “就是我做的。”苏辛还坚持道:“娘,长幼有序,本来嫁进嘉恩候府的人也应该是我,而不是那丫头,明明是父亲偏心。”

    “住嘴。”王惠怒道:“你看看你吃的穿的用的,有哪家的小姐有你这么好的条件,老爷什么时候偏心过,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那么大的人了,别小孩子心性,不是你做的事情,往头上揽什么?”

    然后,王惠又对苏晟道:“老爷,辛儿这孩子你看着长大的,最是纯良,平日里也都规规矩矩的,这样的事情,她哪里做的出来。不过是性子急了一点,这一定是听你责怪她,一时在下人面前抹不下脸面,这才胡说的。”

    说着,王惠走到苏辛面前,在宽阔衣袖的遮挡下,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手臂,背对着苏晟挡着他的视线,狠狠地看着苏辛,声音却温柔的道:“还不快跟父亲说清楚,说这事情不是你做的。让父亲别生气了。”

    其实在苏辛的院子里发现了金沙散,并不能证明这事情就是苏辛做的。可问题是偏偏她承认了,而王惠的底气一点儿也不足,在她看来,自己这个没心眼的女儿,也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会做出这样事情来,因此她并不敢拍着胸脯说肯定与她无关,让苏晟彻查一番。

    疑心生暗鬼,这样一来,她们在苏晟心中的嫌疑,自然就先大了几分,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无疑。

    苏辛还想嘴硬,但是被王惠这一看一掐,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咽下到了嘴边的喊声,委委屈屈的道:“爹,不是我做的。”

    苏晟烦躁的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简直不知所谓,甩手便出了门。他此时甚至有些担心,这样一个女儿进了嘉恩候府,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其实这个时候,承认与否已经并不重要了。不承认,苏晟也早已经将这罪名扣在了苏辛头上。承认,苏晟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有什么处罚。

    一来,苏辛对苏沫做的事情,毕竟不是谋财害命,生气自然让人生气,但是说严重,也严重不到哪里去。二来,明天就要定亲了,也就是人家的人了,苏晟再气也就是撒手不管,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跟她为难。

    “不许再闹,回房去老实呆着。”王惠给苏辛丢了这么一句,便急忙的赶了上去。

    苏晟走到了院子外面,看见王惠跟了来,站住道:“你跟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张罗一下明天的定亲?这下沫儿是绝对不能嫁了,你们母子,算是得偿所愿了?”

    若是让苏辛嫁进嘉恩候府真的是王惠的心愿,那如今事情这样总算是心愿达成,被苏晟说几句也就罢了。可偏偏最不愿意苏辛嫁入嘉恩候府的就是她,现在这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人人都觉得她使手段遂了愿,可天知道,若早能料到这样的结局,她宁可病的人是苏辛而不是苏沫。

    被苏晟这么说,王惠也不能生气,温柔的笑了笑:“老爷,正是要筹备辛儿的婚事,有件事情,想跟老爷商量商量。”

    “恩。”苏晟简单应了:“说。”

    王惠斟酌了一下,陪着笑脸道:“是这样的,老爷,本来,跟嘉恩候的婚事,我觉得沫儿是最好的人选,但是现在沫儿生了病,辛儿不得不替妹妹出嫁,我想,她心里肯定委屈……”

    “委屈?”苏晟不听还好,听了刚刚平息点的火气又上来了:“我看是高兴吧,又不是让她顶着沫儿的身份出嫁,她委屈什么。委屈,还这么积极的从中破坏?要说委屈,我觉得沫儿才是真的委屈,病成这样还一心一意想着你们的好,可她想着念着的人呢,只愁不能给她雪上加霜。”

    王惠被苏晟堵得一窒,原来想好的说辞都有些不知道在说出口。这个僵窒的气氛下,给苏辛添些嫁妆这话,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苏晟松口了。

第十四章 要钱如割肉

    王惠还没开口,便被苏晟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等训完了稍微舒服点了,这才皱着眉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快说。”

    别说临时换了个新娘,就是本来,现在府上也是非常忙的时候。明天嘉恩候慕容寒要来下定,招待一个侯爷,虽然苏家有这个实力和财力,但还是要处处小心仔细,不可怠慢了才行。

    被苏晟一问,王惠支支吾吾的道:“那个,老爷,我想,辛儿心里这要是不痛快,和嘉恩候订了亲这日后肯定也难相处愉快。为了安抚安抚辛儿,我想,她的嫁妆,是不是……”

    “对了。”苏晟突然道:“说到嫁妆,正好我要跟你说一下。”

    王惠眼睛一亮,毕竟苏晟对自己对苏辛还是另眼相待的。在她的压制下,给苏沫准备的嫁妆,真的是太少了,这下换了苏辛,可是拿不出手。

    “我上次看了你给沫儿准备的嫁妆礼单。”苏晟道:“你把那单子拿出来,去掉三分之一。”

    “什么?”王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爷您说要去掉三分之一?”

    “怎么我说的话很难懂吗?”苏晟见了王惠这表情,不悦道:“去掉三分之一,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把嫁妆单子送到我这里来,我让人去办。”

    “为什么?”王惠愣了愣,艰难的道:“老爷,辛儿可是您的亲身女儿啊,就因为今天的事情,您连嫁妆都不打算给她置办吗?”

    苏晟奇怪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连嫁妆都不给她置办?我只是让去掉三分之一而已。”

    “可,可那嫁妆的份量本来就很少啊。”王惠喃喃道

    苏晟更奇怪了:“怎么会很少,你前几天不是还跟我说,这已经很不少了吗?”

    像苏晟这样的人,遇到了事情多是只下个命令的。具体的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做完了,再报上来让他听听决断一下。

    比如苏沫的嫁妆,也是由王惠一手操办的,前几天才递了嫁妆的礼单上来,苏晟当时一看,便觉得这也太少了。虽然他不知道这嫁妆的旧列应该是多少,但是一个见惯了大钱进出的人,总觉得自己嫁女儿,怎么不得十里红妆,何况还是嫁给一个侯爷,嫁妆的丰厚程度,婚礼的繁华,不仅仅是表明对女儿的重视程度,而且也是面子问题,还不仅是自己的面子,还有嘉恩候的面子。

    王惠当然知道苏晟会觉得少,一听他发出疑问,便将自己早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抛了出去。

    多是不合时宜的,多了会给嘉恩候府带来不好的影响,日后,会影响到苏沫在府中的生活。往小了讲,这是好心办坏事,往大了讲,苏沫一辈子的幸福,可能就毁在上面了。

    王惠的三寸不烂之舌,只说得苏晟想想,觉得确实是如此,当下,也就不再多说。

    可如今,从苏沫变成了苏辛,这嫁妆一下子就嫌少了,也不用管影响了,也不怕毁了苏辛一辈子的幸福了。

    苏晟虽然和王惠感情不错,但能挑起这么一大家子,掌握这么多的生意,显然脑子是很好使的,不用多想,便知道了她的打算。

    这一想到了,就更气愤。原来什么母子情深,什么善待遗女,都是假的。女儿如此,母亲也如此,再深一步的去想,苏辛做这事情,说不定也有王惠的功劳在里面。

    “你不是说,万万不能再加了吗?”苏晟冷冷的嘲讽道:“既然不能加,就减去一部分好了。沫儿是个懂礼懂事与人和善的,你尚且担心过多的嫁妆会给她带来无妄之灾。辛儿这么刁蛮不知进退的性子,你这个做娘的,难道没有这个担心?”

    “我,我正是担心啊。”王惠一句话没说完,苏晟便挥了挥手。

    “行了,这事你要办就按我的吩咐办,若是忙不过来,我让人去办。”苏晟不欲再和王惠多说,一句话结束了交谈,径自往外走。

    “老爷,老爷……”王惠喊了两声,见苏晟半点也没有缓下速度,知道今天这事情是万难转圜了,不由恨恨的跺了跺脚。

    女孩子的嫁妆,从来一部分是府中的定例,一部分是母亲的私房。如今苏府出的这一部分少的可怜,若是想要这嫁妆见人,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王惠自己的私房了。

    作为嵊州首富的正室太太,生了一儿一女,和相公的感情又不错,王惠这十五六年里,好东西自然捞了不少。苏晟不是不知道,但是不在意,本来么,家里什么都不多,但是钱多。王惠只要能够将这家宅后院打理好,不要天天闹得鸡飞狗跳,即便是多攒了些体己,那又有和不可。

    也正是因为这个,苏晟才更加不会松口给苏辛加嫁妆。他知道说不动自己,王惠也会用自己的私房补上,倒不是他打那点钱的主意,而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既然你是苏家主母,就更要时时记得一碗水端平,厚待自己的儿女,这自然无可厚非。但若是因此苛待旁人,那可不行。

    苏沫虽然不是王惠的女儿,可却是苏晟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可半点也不能错。

    王惠在自知绝对说服不了苏晟之后,只得恨恨的转身回去,打算去清点清点自己的私房,看看能给苏辛添上些什么。

    春梅秋竹跟在王惠身后,看着她打开私人的小库房,按着册子一样一样的指挥人往外搬东西,不由的有些忐忑。

    “夫人。”春梅犹豫着道:“这些东西可都是夫人这些年好容易攒下来的,真的要……”

    这一送进嘉恩候府去,可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虽然这东西不是春梅的,即便是在府里摆着,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王惠这心性,毕竟是一般官府人家出生,即便是过了这十来年的奢华日子,对钱财的上心也还比旁人更甚。一下子陪上了这么多钱,只怕即使是亲身女儿,她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王惠舍不得,自然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到最后遭殃的还是她们这一干丫鬟下人。

    王惠的脸色确实很难看,但是比春梅她们想象的要好上一些,一边冷眼看着下人往外搬东西,一般道:“那还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让辛儿带着那么点儿嫁妆出嫁?给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到时候不但辛儿在嘉恩候府里没脸,我这个做娘的也跟着没脸。别人不说苏家没钱了,倒是会说我在府里不得用了,连带着那些姨娘,说不定都会趁机爬到我头上来。”

    在这样的豪门后宅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看上去你亲我热的,见面笑盈盈互相关怀,其实大家不过都在等着一个机会,一旦这个机会来了,十有八九会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春梅见王惠的心情似乎不是要发作前的狂风暴雨,以她这些年伺候对王惠的了解,不由的眼睛一转:“夫人,您是不是,另有主意?”

    “还是你了解我。”王惠淡淡一笑:“我手上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走的。这事情终归到底都是苏沫那丫头惹出来的,她害我赔上了这么多私房,我自然要在她那里十倍的讨回来。”

    “再者。”王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越发的好:“我的东西给了辛儿,也并不是给外人,并没有什么好心疼的。有了这一笔嫁妆,想来,她到了嘉恩候府后,府中的人多少也要另看一眼。有钱能使鬼推磨,嘉恩候自然不在乎,但是嘉恩府中其他的下人呢,钱塞够了,即便辛儿脾气不好,他们还不是得将她当正经主子的供着。”

    “是。”春梅看着王惠这一笑,总算是松了口气,顺着忙道:“夫人说的极是。”

    就在王惠这边整理嫁妆,安抚苏辛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苏沫已经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充足,除了脸上手上抹了药膏略有些紧绷的感觉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

    苏沫坐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招手让翠枫翠秀进来伺候自己梳洗,另外,吩咐小厮去禀报苏晟,自己要去安福寺一趟。

    “去安福寺?”翠秀吓了一大跳:“小姐你病成这个样子,出门做什么?”

    “你忘了吗?”苏沫道:“我和苏辛的属相相冲,她嫁人那日,我不宜在府中,要避一避的。”

    “那也没有必要去那么远啊。”翠秀道:“等明日嘉恩候上门的时候,小姐去隔壁的府里避一避就是了,一时三刻就可回来。这安福寺可在城外,有一个时辰的路途,小姐如今身体不好,怎么可以舟车劳顿。再者,就算是要去,明日白天再去也来得及,现在这个时辰了,去了的话,势必要歇上一夜了。”

    “不过一个多时辰,至于舟车劳顿这么夸张吗?”苏沫一笑:“更何况,我不是为了避开苏辛的婚事,我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第十五章 避其锋芒,继续挖坑

    “什么事情呀?”翠秀奇怪的道:“小姐,你总不会是去祈福啊还愿啊什么的吧,不管什么事,也该等身体好点。”

    “是呀。”翠枫也有些不满意:“小姐,你这左一出右一出的,自从你昏过去醒来后,像是换了个人似得。弄的我们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苏沫笑了笑:“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就好,总之不会害你们,有什么怎么办的。现在去把东西整理下,过一会儿咱们就出发,去安福寺,赶早不赶晚。”

    两个小丫头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苏沫一定要在这时候去安福寺,但是既然这么吩咐了,也就自然照办。好在苏沫并不是那种难缠又计较的大小姐,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带写管用的东西,一架大马车即可。

    去禀告苏晟的小厮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苏晟最贴身的一个管家李楠。

    李楠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太爷爷到爷爷到父亲再到他,在苏家干了好几代了,虽然只是个管家,但是谁也不能将他当做下人看。苏晟不在的时候,府中的事情,他说出来可比王惠这个女主人说出来要管用的多。

    李楠来的时候,苏沫已经起床换好了衣服,正弱不禁风的靠在榻上,等着要出门。苏沫脸上,蒙了块白纱,遮住了一脸的红疹。

    “二小姐。”李楠上来行了个礼:“小厮说,您要去安福寺?”

    “是啊。”苏沫虚弱的道:“李总管,我是要去安福寺一趟,父亲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怎么让你跑一趟,这个时候,你一定很忙。”

    “二小姐从来都是这么体恤下人。”李楠一笑:“嘉恩候府那边派人来了,所以老爷走不开,因此让我来问问,二小姐如今抱恙在身,为什么要去安福寺?会不会……太辛苦了。”

    苏沫笑了笑,不过虽然在笑,可这笑容却无限苦涩:“李管家是父亲最得力的亲信,我也不瞒你,我去安福寺,有几个目的,第一,是想避开府里热闹的这几天,让自己能够静下心来。李总管也知道这事情,我……哎,虽然我如今自然是祝福姐姐的,可是此情此景,叫我见了,心中更是难过。”

    古往今来,婚姻对女子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嫁一个年轻有为的相公,这是所有闺阁中女儿的梦想。本来,仅仅只差一天,苏沫就能实现这个梦想了。

    可如今呢,哎,天不遂人意,未婚夫成亲了,新娘不是我,怎么不叫她触景伤情,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见到旧人哭。与其在府中看着苏辛风光大嫁,受到无数祝福还要强颜欢笑,倒不如避一避,去情景些的地方,独自疗伤。

    苏沫长长叹一口气,只听得李楠唏嘘不已,心里也软了几分,确实是如此啊。

    “另外。”苏沫道:“还有个原因,这原因我不想瞒着李管家,但是还请李管家不要告诉父亲。”

    李楠面色一正:“二小姐请说。”

    苏沫道:“李管家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那么急着出府。即便是想避开明日的订婚,明日再走也来得及,不必今天那么着急。”

    “正是如此。”李楠道:“老爷也是这个意思,安福寺是个静寂清幽之地,其实也适合养病。只是即便是二小姐想散心也罢养病也罢,也不用那么着急,明日再去也来得及,老爷说,先拍小厮过去通传一声,将山下的别院收拾打理一番,二小姐再去。”

    苏家家大业大,在金盛王朝很多地方都有房子,安福寺在嵊州城郊三泉山下,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空气清新。因此苏家在安福寺不远的地方,也有个别院,供他们去拜佛进香的时候小住。

    “我这么赶自然是有原因的。”苏沫道:“这事情旁人可能不能理解,但是李管家,是一定懂的。我不仅想避开明日的定亲,还想避开夫人。”

    “避开大夫人?”李楠一愣:“这是何故。”

    苏沫苦笑一下:“李管家知道姐姐的嫁妆单子吧,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是又减了一部分。”

    做为一个大管家,这个事情李楠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但听苏沫这么说,还是有些疑惑道:“这事情我自然知道,府里给大小姐的嫁妆确实是不多,不过这都是夫人坚持的。而且,如今夫人从私房中拿了不少东西出来添上,如今,这嫁妆很是丰盈了。”

    “李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了。”苏沫道:“想来不用我说,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为什么大夫人一口咬定嫁去嘉恩候府,嫁妆绝不可多。又为什么在出嫁的人换成了姐姐后,她宁可搬空了自己的私房,也要给她添上两倍。”

    “……”李楠一阵沉默,半响方道:“夫人的事情,属下不好妄自评论。”

    不好评论的意思,其实就是李楠回答,我明白了,我自然明白。

    做苏府这样大宅子的管家,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那是要心智过人,八面玲珑,善于察言观色,还要能装傻卖呆的。该看见的一只蚂蚁爬过也要看清楚,该看不见的,院子里打翻了天也当做没事。

    当然苏沫也不需要李墨发表什么同仇敌忾的意见,这个管家她明白,不是站在王惠那边的,但也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至少,现在不是。他是苏晟的亲信,所以跟他打交道,要显示出一切为了苏晟着想的感觉,这才能打动他。

    苏沫道:“大夫人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年攒的体己,这换做谁心情都不会好。大小姐即将出嫁又毕竟是亲身的,再是生气她也不会如何。而归根究底的,我怕这气,她会出在我身上。这府里即将办喜事,若是她来找我,我倒是不在意,可难免传到了父亲耳中,让他平添烦恼。”

    苏沫一番话说的几乎要让李楠感动了:“二小姐一番话,真叫老我汗颜。老爷这几日总在我面前夸二小姐重情重义,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如此身体不适的时候,还总想着府里和睦,顾忌着老爷心情,却宁愿自己受委屈。”

    李楠越想,越觉得苏沫是真的不容易。未婚夫被抢了,自己得了重病,在这种最脆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却还一心一意想着府里,想着父亲,这孝心这善心,那根苏辛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苏沫笑笑认可了李楠的感动,道:“这事情我不想叫父亲知道,至少,这几日别让父亲知道,姐姐出嫁,要他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受些委屈不算什么,不值得一提。”

    苏沫越是如此,李楠心中便好感越盛,当下在心里决定,即便这几日,或者这事情替她瞒了,但是在苏晟面前,一定要说出她的委屈和不易。这么个好女儿,可千万不能亏待了,冷了她的一片孝心。

    苏沫将一片孝女心演绎的淋漓尽致之后,在李楠的亲自护送下,登上了苏府的马车,虽说是马车,外面也看不出太多奢华,可这马车里面,却是极尽的舒服,像一个小房间似的。吃的喝的,果子点心,一应俱全。坐着苏沫和翠枫翠秀两个小丫头,也并不觉得挤。

    两个小丫头出了府,在苏沫面前也没了那么多顾忌,她们轻车从简,一共只带了一个车夫两个小厮四个家丁,都在外面跟着。

    作为深宅里的女儿家,翠秀和翠枫两个丫头也是不常出门的,最多是一大家子来烧香拜佛的时候她们也跟着,平日里都在那狭小的院子中,至多跑跑花园,跑跑厨房,大不过那一片天。

    如今出来了,又是在没有其他主子的情况下,自然觉得心旷神怡,新鲜又自由。

    这个季节,温度刚刚好,阳光也刚刚好,翠枫将车帘挽了起来,让太阳暖暖的照着车厢里,风轻柔的吹着,呼吸着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格外的舒服。

    连着心情沉重的苏沫,也不由轻松的呼了口气。

    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上一世,她满怀欣喜的嫁进了嘉恩候府,然后,一入豪门深似海,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而那里纵使雕栏玉砌,豪华奢侈,也始终笼罩着黑暗阴沉,没有一日光明。

    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一路感慨着自然风光,在一个半时辰之后,终于到了三泉山下。

    “二小姐。”小厮隔着车厢请示:“是先去安福寺,还是先去别院?”

    “去安福寺。”苏沫想也不想道:“让人先走一步,去安福寺找一个静安大师,就说我有事相求,一会儿就到。”

    “小姐,我们先去别院吧。”翠枫忍不住道:“虽然是坐车,可这坐了一路还是辛苦的。如今出来了,也不用那么着急,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安福寺如何?”

    “你以为我真是出来散心的?”苏沫一笑:“我是真有要紧的事情要找静安大师,事关重要,一刻不能拖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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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嫡介绍:
豪门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富贵荣华是让人趋之若鹜的诱惑
在侯府受尽欺凌,被折磨致死的三姨太苏沫,重生回到未嫁前
再不愿意让自己成为替罪羊死不瞑目
生为首富嫡女,家产,是我的。
二八花样年华,美男,是我的。
再活一次,自然要精彩无限,名利双收。
金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