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正义的围殴
一声枪响，一枚步枪子弹贯穿了使徒的身体，随后是连发的手枪子弹。
林终和使徒拉开足够距离后，马上就开始了射击。
“万瑾，你感觉怎么样？”林终一边射击一边朝对讲器吼叫。
“我感觉……”万瑾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回答，“不是特别好。”
她没跑几步就突然感觉脑袋像是缺血一般，视野变暗的同时一阵眩晕。
头盔里生物污染的警报一直在响，同时检测到她的心率和血压上升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水平，体温也明显升高。
使徒用病毒感染了她，被感染的细胞正在她的体内执行着制造寄生体的指令，一旦寄生体完成，使徒就能操纵她的身体，掌控她的性命。
使徒的身体吃进了林终所有子弹，还是不痛不痒。
但她显然还是受到了滋扰，朝林终瞪视过来。
她脸上的血盆大口开裂，伸出一条带着管口的触手舌头，林终忽然就看到了预知的画面：那触手射出了一枚飞针形状的生命结晶，他被刺中的瞬间就眼前一黑。
他当即飞身一个翻滚，那枚生命结晶如他预想的那样射出，刺在他原本的位置，林终起身又是一枪，直接打进了使徒的嘴里，打断触手的同时打穿了对方的脑袋。
这时，不远处的万瑾突然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万瑾？”林终朝对讲器喊。
“没关系，她交给我。”芙兰突然发声。
她已经开始了行动，迅速赶到了万瑾附近。
使徒伸长爪子阻拦，林终抬枪扣下扳机，高斯步枪的子弹就飞速打碎了使徒的半个手掌，令使徒的攻击偏移。
芙兰趁机再次用触手反击，又斩下了使徒的一条小臂。
“这边！”林终更换手枪弹匣，瞄准使徒的脸射击。
使徒不快地都囔了一句，林终听出那似乎是“杂种”之类的侮辱。
使徒一扭身体，长长的蛇尾以眼睛难以捕捉的速度甩向林终。
林终再次看到预知：那条粗壮的蛇尾突然开裂，张开一张可怕的血盆大口，喷吐气雾状的消化液沾染他全身，然后一口将他吞进去。
他开启了子弹时间，高速甩动的蛇尾在他眼中一下子变得可以捕捉。
蛇尾朝着他接近，同时缓缓开裂。
林终拿出一枚手雷拉开，朝那边投掷，然后迅速跑开。
在使徒的眼中，林终以她的眼睛都只能勉强看清的速度从蛇尾的攻击轨迹中转移到了十几米外，她的尾巴扑了个空——不，那张嘴，确实咬到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轰然巨响，她的尾巴骤然炸开，血肉飞溅。
但这些伤害对使徒而言依旧不算严重，只见她的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被打穿的头部被暗红色的黏液修补，一条新的触手从她嘴里伸出，被炸碎的尾部所有的肉块如藕断丝连般以血丝相连，并且快速自我修补。
断掉的手臂，新的肢体自伤口长出，被万瑾折断的手腕也是稍微转动一下就恢复了。
林终嘴里“啧”了一声，又回想起当初对付芙兰制造的不完整使徒的痛苦经历。
皇后种的使徒最棘手的地方莫过于顽强的生命力，脑组织能肆意变形转移，而身体的其他部分则可以随意再生，不打到将其细胞储备全部消耗干净，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她，而且还得保证不让她有机会夺取其他生物的肉体。
在他跟使徒缠斗的时候，芙兰已经赶到万瑾身边，用触手将倒下万瑾托起，准备对万瑾施加治疗。
这时万瑾突然双目圆睁，面目狰狞起来。
她瘫软的身体突然肌肉紧绷，伸手死死抱住了芙兰。
使徒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转身冲向了被束缚的芙兰。
她刚刚感受到万瑾体内的寄生体已经生成并转移到脑部，一看到芙兰接近到万瑾身边，便控制万瑾的神经用双臂钳制住芙兰——寄生体可以控制宿主的神经，在制造者的指示下令宿主完成一些简单的动作指令。
趁着芙兰试图挣脱的空隙，使徒就可以对芙兰发动致命的袭击。
林终举枪射击使徒，但使徒完全无视了他的攻击，只要杀了芙兰，其他目标对她是没有威胁的！
然而就在使徒接近芙兰，即将发起攻击的时候，万瑾却突然松开了芙兰，转而朝使徒全力挥出了一拳。
隔着两米多的距离，万瑾身上的力场汇聚成巨大的拳头勐砸全无防备的使徒，打出了远超平时的威力，将使徒冲在前方的上半身硬生生打了回去。
使徒并不知道，为了防止万瑾失控，万瑾身上其实早就有芙兰的寄生体存在。她的寄生体在即将发育完成的时候，就被芙兰的寄生体发现并吞噬，芙兰的寄生体还借此向她发送了假的脑电波信号，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操纵万瑾。
芙兰就此借助万瑾引诱她不设防地冲过来，然后直接控制万瑾反击。
骨骼破碎的声音响起，万瑾这一拳显然打碎了使徒不少骨头。使徒上半身勐地向后仰倒，所幸盘踞在地上的蛇尾用附肢固定住了身体。
这点伤害对她依旧不算什么，只是在她努力恢复的时候，芙兰已经接近过来，朝她飞快的挥舞触手，每条触手连接着长长的骨质手术刀刃，刃光闪灭，如同有六名顶级刀客在挥舞自己的刀锋。
使徒的头部和手臂直接被斩下，身体从脖子到腹部被一刀剖开，里头的脏器全都切割破坏。
受到重创的使徒在原地翻滚，粗壮的蛇尾疯狂舞动在地上拍打出深深的痕迹。
芙兰早已经重新拉开了距离，以免被蛇尾击飞。
使徒在身上长出好几只眼睛观察状况，突然蛇尾像弹黄那样发力，令身体弹起远离三人，扑向这座球场的中央——那里有一个被放牧的女人。
使徒的蛇尾张开血盆大口，将女人一口吞了进去。
这个行动，大大加快了她的再生速度，她很快就长出了一个新的头和两条胳膊，脸不再是刚才那副猎奇的模样，而是和被吞掉的女人一模一样。
“该死的！你们这群该死的亵渎者！
”她气急败坏地朝三人怒吼。
她本就只能和芙兰平分秋色，但芙兰有林终和万瑾助阵，面对三人的正义围殴，她似乎也有一点吃不消。
121、人在城在
林终给步枪填充子弹，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有芙兰作为主力，他们还是有相当程度的胜算。
不过这头皇后种使徒不仅再生力惊人，在这片牧场还有大量供她再生的素材。
上一次他带队狩猎“使徒”，根本没法和这次相比，如果那天他们对上的是完整的使徒，恐怕很难全员平安无事地结束战斗。
不过使徒没有再冲过来，只是继续朝他们嘶吼：“绝对不会让你们玷污至高者的权柄，那是我的！
林终注意到她的目光，似乎是锁定着芙兰的。
话音刚落，她发出一声尖叫。
忽然间，牧场里的人都像是发了狂一样大叫起来，全身肌肉膨胀，树根般虬结的血管在全身的皮肤上凸现。
随后，他们集体朝林终等人冲锋过来，阵势颇有几分游戏里那种丧尸的味道。
“射击！”林终下命令，同时端起冲锋手枪连射。
万瑾也赶紧重新捡起丢掉的十字弩填充弹丸端起，当发现目标是人类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但随即还是配合林终一起射击。
这些人被枪弹击中也只是顿了一下脚步，随即继续冲锋。
使徒不仅用寄生体强化了他们的身体，还屏蔽了他们的痛觉。
芙兰连续点射刺针形状的生命结晶，每一发都有一个人倒下。
“换麻醉弹！”林终当即换上了用芙兰的结晶制造的子弹。
与此同时他一直关注着使徒的动向，让牧场里的人冲在前面，这使徒自己必然也会有所动作。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使徒观望了一下状况，就马上趁着他们忙着扫射这些“丧尸”的时候，转身冲向体育馆的外墙，迅速消失在了浓雾中。
“气息远离了，她逃了。”射倒最后一个人，芙兰看向林终，“怎么样，追吗？”
“不追。”林终长出一口气。
这使徒察觉到胜算不高就逃了，这对他们也是好事一件。
继续打下去就算有一定胜算，也很难保证全员平安无事。芙兰大概有能力保全自己，他自己应该也有能力及时逃走，但万瑾就很难说了。
他已经不是正牌的深渊猎人，就算想像以前那样为了名利而冒险也没机会了——当然他也完全没了这样的念头。
“这些人，该怎么办？”万瑾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终看着这牧场上四仰八叉倒地的人，朝芙兰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我可以移除他们身上的寄生体，不过他们的脑子应该已经不可逆转地受损了，连普通动物的智力都达不到了。就算治好，也依然会是现在这个模样，除了吃喝拉撒什么都不会，只是行走的肉块而已。”芙兰理解林终的意思，说出了自己的诊断。
“那就给他们安乐死吧。”林终叹了口气。
他们没办法将这些人类带出深渊，把他们放在这里也只是变成深渊生物的食物，林终还是觉得让他们现在没有痛苦地死去比较简单，一了百了。
芙兰没多想就执行起了林终的意见，用令生命活动终止的结晶对牧场内的每一个人都来了一下，令他们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林终眺望被迷雾笼罩的球场长出一口气，当了十年深渊猎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一头真正意义上的使徒级别卷属有语言上的交流。
古神和他的卷属乃是人类之敌，而在他们眼中人类只是补全自己的食物。
至于他们这些篡夺了古神卷属力量的上位者，在他们眼里似乎又有另外一种存在——渎神者。
很显然在那使徒的眼里，他们这些人亵渎了神明的力量。
让林终在意的是，那使徒对芙兰的敌意最深，还专门朝她叫嚣“至高者的权柄是自己的”，似乎有种浓厚的竞争意识。
竞争……
听起来古神卷属之间相互狩猎获取进化的仪式，本质上就是一种竞争，竞争的目标或许是进一步进化成为尹思修女那样的半神。
但“至高者”又是什么东西，是指八大古神？
林终发现自己能听懂使徒那种奇怪语言，那个词听到耳朵里一下子让他浮现出了“至高无上存在”的这一层含义。
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没法把这个词和八大古神的概念对等起来。
芙兰搞定了牧场里的所有人类，缓步走回来，跟林终搭话：“这些天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在给你们当保姆。”
林终收回心神，朝她有些无奈地笑笑：“事实也确实如此啊。”
“但这一次，如果没有你们，跟那家伙斗起来恐怕会很吃力，多亏了你们，谢了。”芙兰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才是要谢谢芙兰姐，要不是你，我刚刚已经死了。”万瑾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你们继续，我有点不适应这种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氛围啊。”林终摆手打趣道，“我们还是感赶紧搞定收尾，收工回镇子上庆祝一下吧。”
检查并解剖鬼面爬行者的尸体，收走关键的素材，要做的事情还有不少。
“这次回去休息几天？”芙兰随口问道，她下意识地认为他们还要再回来继续打猎。
“至少到十二号，不会有狩猎计划了。”林终给出了让她有些意外的回答。
“不打猎了吗？”万瑾在这个时候竟感到有一丝失落。
“丧钟教团的人还在深渊里到处杀猎人，如果不是为了搞定最后的素材，我都不想进来，况且我们还答应了要完成进化，再帮阿夏一把。”林终回答。
“说真的，我们要找的是那红眼睛女人吧？我之前听你说，上次见到的那帮人，和那女人不一定是一伙儿的？”芙兰说。
“反正修女是这么说的，他们是一个教团，但属于不同派别。”林终回答。
“那我们非得冒这么大风险去跟他们打吗？就是为了人情？”芙兰不解地问道，她的思维方式也是非常实际的。
“阿夏是我们为数不多可信度比较高的盟友，初夏镇没了，我们也会有不少不方便的地方。”林终看着芙兰的眼睛说道，“我先跟你说好，其他荒城的农业可不一定有初夏镇发展得这么好，你中意的那几个摊子没了的话，可很难再找到差不多的。”
“好，那座城镇必须保住，我们人在城在！”芙兰突然表情严肃地改口。
“我看阿夏该给那几个夜宵摊主颁个贡献奖。”林终笑着摇摇头。
122、说话比较直
第十八庇护区，庇护区防务总部。
会客室里，第十八区综合防务总指挥李阔，正在会见两名特殊的来客——曙光猎人阿夏，以及担任阿夏助理和初夏镇镇长的周芸。
“……基于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我们认为可能有恐怖组织准备对十八区和初夏镇发动袭击，有必要加强庇护区和初夏镇两地的防务合作。”
周芸跟眼前这个身为十八区防务军队一把手的中年男人，说明了近期深渊猎人遇到袭击、在深渊中目击到可疑团体以及阿夏收到警告邮件的事情，也提及到了有其他渠道的情报称十二日黑太阳可能会出现。
李阔眉头紧皱地听着报告，突然抬手打断了周芸：“稍等一下，加强防务合作是指什么？你们想让军队进驻到初夏镇去？”
“不，我们至少希望的只是至少在这个月内，让部队维持警戒状态，二十四小时保持通讯畅通，每隔一个小时定期联络，这样子无论是初夏镇还是庇护区受到了袭击，两地都可以尽可能同时做出反应。”周芸解释道。
李阔沉思片刻，然后说道：
“我必须得先指出一个最严重的的问题，你们提到的情报并没有十分切实的根据，警告邮件是匿名的，关于黑太阳十二号出现的预警我们也有收到类似的邮件，也是匿名，根本不知道出处。军队若是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情报就闻风而动，那岂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你们说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一摊手，脸上含笑，反应看起来像是在跟两人谈论一个笑话。
他丝毫不掩饰对这两人提案的轻蔑。
阿夏抱手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锐利地和这个中年男人对视，像是在用目光交锋。
因为过去李阔索贿遭拒后将武器调换成次品的事情在，阿夏和庇护区防务军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
林终提到让军队帮忙的时候，阿夏就直接表示防务军不可能出力。
但周芸还是认为最好还是游说一下，丧钟修士会的具体活动计划完全不明，或许可能会有针对庇护区的破坏活动。
在这件事上，最好还是让初夏镇基地和十八区防务军开展合作，共同对抗崇拜古神的恐怖活动。
阿夏勉强同意，这才和周芸一起来到了庇护区的防务总部。
周芸让她不要多话，将交涉的事情全部交给自己，但看起来，事态还是如阿夏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了。
“我们也是考虑到了假情报的可能，所以只是希望两地的部队维持警戒，发现了情况再相互支援。而且已经至少有四队注册猎人被杀或者失踪了，也有人直接目击到了疑似邪教的团体，这是很确凿的证据。可以确定是有犯罪团伙正在活动，提高警惕是有必要的……”周芸解释道。
“那也只能证明，有人在针对探索协会的猎人……啊不！”李阔突然竖起一根指头，然后一脸意味深长朝两人指指点点起来，“应该是针对你们吧？”
阿夏听了微微皱眉，但还是没有说话。
周芸则是据理力争起来：“崇拜古神的邪教，基本上都是对联合政府，对整个人类文明持完全仇视的态度。他们现在可能是针对探索协会的猎人，但根本目的还是为了针对庇护区。而且根据防务协议，曙光基地受袭的话可以向防务军求援，同理曙光基地也有义务协助庇护区的防护工作。”
李阔听到一半就面带轻蔑地摇起了头：“呵，这些，都只是原则上的规矩，执行的话还是要看实际情况的。防务军自然有能力保护好庇护区，但你们看起来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信心啊，这要是执行所谓的共同防御，那岂不就是让庇护区的防务军给你们当保镖吗？”
“我们当然有信心全力保护好初夏镇，只是要打击这种邪教恐怖组织，我觉得当然还是两边一起合作比较好。”周芸冷静地回道。
“那前提，也得真的是邪教恐怖组织在搞事啊。”李阔别有深意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阿夏听出这家伙语意不善，冷冷问道。
“呵呵，我年纪大了，说话比较直，年轻人担待一下。”李阔皮笑肉不笑，“我想说，你们提到的，真的是针对联合政府的，崇拜古神的邪教组织，而不是……某些你们在什么地方结下的仇家？毕竟我记得阿夏少校是‘外边’当佣兵出身的吧？”
曙光猎人在联合政府是一个很特殊的编制，和实质上如同雇佣兵一样的其他深渊猎人一样登记在探索协会下，而不属于任何防务部队，但同时不仅持有联合政府配发的战略武器四级遗物，又拥有实质上的组建和管理武装部队的权力，因而在名义上，还是被联合政府的军队授予一个军衔。
这已经是直言不讳地在怀疑两人满口撒谎，阿夏的眼中当即显出怒意，刚要发作，周芸就将手放在她肩头制止了她，然后自己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们不至于对你们开这种没轻没重的玩笑，谎报军情只会让我们上联合政府的军事法庭。”
“但少校一贯的作风就是没轻没重啊，很难让人不怀疑。”李阔笑着摇头。
“你指的一贯没轻没重，就是指当初没给你塞钱？”阿夏没好气地直接呛了一句，这次周芸没来得及制止。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李阔脸上的微笑也跟着凝固。
许久，他干笑两声说道：“你看看，这就是没轻没重。论军衔，我是你的长官，你应该对我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你进来的时候没有敬礼，我可以不注重这种细节，毕竟不是一个部门的。但像这样讲话也没规矩可不行啊，防务军是正规部队，不能按你以前在外边当佣兵那样胡来。”
“给你塞钱就是正规部队的规矩？我觉得正规部队的长官跟拿钱办事的佣兵没有太大区别嘛，都是见钱眼开。”阿夏冷笑着回道。
李阔再也挂不住那张强作从容的假笑，脸色一下子拉了下去：“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少校。”
“我年纪轻，说话比较直，长官担待一下。”阿夏一脸无所谓。
周芸忍不住捂住脸，意识到这场会谈已经无可挽回了。
123、人最重要的是“责任”
李阔眼神凌厉地打量阿夏，然后长出一口气：“少校，你觉得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阿夏眉头一皱，没有接茬。
李阔也不在乎她回不回答，兀自继续接了下去：“我认为是责任。人与动物的不同在于人是文明的生物，是种族文明的一份子，那就要为自身所处的文明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打点好人情世故是人作为社会一员的责任，下级有尊重和服从上级的责任，你对上级的态度，让我觉得你是个很难担得起自己的责任的人。这种情况下你提出让防务军和你们合作，我当然会怀疑你只是想让军队来给你们自己留下的问题擦屁股。”
“你还敢提责任？中央拨下武器的时候，你们承担着把武器转运给我们的责任，要我提醒你那个时候做了什么？”阿夏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很干脆地朝李阔冷嘲热讽起来。
“我们确实把武器交给你了，只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延误延误了，导致部分旧批次的武器进一步老化，这事当时已经说过了，这旧账，只不过是你自己的误会。”李阔面无表情地回复。
“这种鬼借口，你唬谁呢？”阿夏冷笑。
“你非得坚持这种误解，我也没办法。”李阔漫不经心地回道。
“既然是这样你不如发个誓，不是这样你死全家？”阿夏冷冷说道。
“你说话真是又粗俗又没教养，想让你明白文明世界的道理，看来是对牛弹琴啊。”李阔的脸又一次黑了下去，他挥了挥手，“罢了，我们彼此尽到自己的责任吧，我让军队保护好庇护区，你管好你的基地！”
“我就跟你说了周姐，跟这种人谈就是浪费时间！”
阿夏干脆地起身，直接推门离开了房间，周芸无奈地跟上。
两人离开之后，李阔马上就扭过头，对一直站在身后，充当秘书背景板的年轻部下抱怨：
“看到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反对让外面的人直接得到军队编制，在法外之地混迹的野人，能有几个守规矩的？”
部下只能连连称是，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长官，但是关于黑太阳灾害，其实，我查阅了一下记录。最近的三年内，联合政府收到过五十三次匿名的灾害预警邮件，然后其中有二十次预测到灾害的……”
“你想表达什么？”李阔眉头微皱。
“或许真的有什么组织拥有能在一定程度上预测灾害的技术，并向联合政府发出预警。那些警告邮件里虽然大部分都是垃圾信息，但应该还是存在有效的部分。十二号可能出现黑太阳，庇护区也会受灾，至少让部队事先做好救援动员准备怎么样？”部下试着提议道。
“戒备状态就意味着增加值守的人，增加值守就意味着消耗经费，万一没有出事，这钱你出吗？”李阔反问道。
“这个……”部下噎住了。
“我刚刚说过的，对一个人来说重中之重的，是认清自己的责任。”李阔突然摆出说教的口吻，“处理污染灾害，主要的责任方是我们吗？不是！是民政的应急管理部门，而不是我们防务部门。怎样对待预警信息就交给他们了，别人的责任，就不要多管闲事。”
“但，军队也还是要协助处理救灾事宜的……毕竟这也事关庇护区居民的安危啊。”部下谨小慎微地说道。
李阔听了摇头叹息起来：“你跟我做事有四年了吧，居然还是不够机灵。我说了这事主责不在我们，只要我们推得够干脆，问责基本上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说句不中听的，黑太阳出现了，庇护区死多少人，有多少人感染，会找你问罪吗？你那么积极干嘛？”
听到这里，部下终于完全摸清李阔的根本逻辑：只要不担责，对他来说怎样都无所谓——这就是李阔所看重的“责任”。
部下觉得这措辞有些不当，但完全不敢当面提意见。
“我知道了。”他只能低头这么应道。
“行了，去把我办公室收拾了关好，钥匙放你这里。”李阔突然起身。
“还这么早，长官您今天不回办公室了吗？”部下有点意外。
“晚上我还有饭局。”李阔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
八天的时间转眼过去，十二日，初夏镇。
林终、芙兰和万瑾三人，在阿夏的陪同下，来到了猎人基地主楼的屋顶。
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基地的训练场，也可以望见镇政府前面的广场。
林终看到基地的猎人已经在训练场里集结起来，全副武装。
而在远处的镇广场上，居然也有部队集合列队，看起来人数比这座基地里的武装人员还要多得多，但武器装备很杂乱，大多数人拿的都是自己造的冷兵器，还有些人拿的是农具和其他工具，看起来更像是一群准备造反的农民。
“那些是？”林终问。
“是镇子上的居民啦。周姐让基地发布了镇子可能被袭击的通告，说什么让居民提前做好应急避难准备。”阿夏耸了耸肩，“结果没人逃难，还反而组建起了临时民兵团开始自己搞训练。周姐派人劝了几次，但他们不肯解散，最后我们只能派些人过去当顾问，帮他们整顿纪律。”
“你还挺受爱戴啊，这些人愿意给你卖命呢！”林终感慨道。
他这话是真心的，而不是什么揶揄。
初夏镇的居民都是感染者，尸鬼病患者，灰雾侵蚀症患者，还有一小部分轻度的月狂症患者。
月狂症的患者轻度的会间歇性发疯，重度的根本就不存在正常的神智，一旦发病，行动模式就跟古神的崇拜者完全一致。
因此这里集结的应该全都是尸鬼病和灰雾侵蚀症的患者——大部分应该是尸鬼病，毕竟黑太阳是受灾范围最广的灾害。
黑太阳对本来就染上尸鬼病的患者尤其危险，为了控制病情，他们本来就需要注射昂贵的血清，继续暴露在黑太阳下，很可能会让他们的病情迅速加剧。
但他们还是自发地组织起了协助基地为镇子布防的力量，这意味着他们愿意拿命帮助阿夏。
124、初夏镇的准备
“与其说是帮我，不如说是帮他们自己吧。”阿夏耸了耸肩，“毕竟除了这里，这些感染者也没有什么容身之处了。”
林终心想也是，这样的世界，普通人在庇护区外求生已属不容易，至于感染者更是艰难不堪，甚至有人说这世道成了感染者不如尽早自杀，至少还能让自己死得体面。
变成感染者就不可能再在庇护区拘留，在荒城之类的人类聚居地，也会被普通人排斥。
如果不想办法长期注射昂贵的深渊生物提取血清，病症就会一点点恶化，最后将他们变成尸鬼或者疯子，又或者是散发灰雾的血肉苗床。
而初夏镇无疑给这些感染者带来了“生”的希望，这块有丰富农业资源，还能获取庇护区资源的土地完全向感染者开放，阿夏还为居民提供保护。猎人基地通过向协会上交猎物换取军工研究所生产的血清在镇子上以合理的价格售卖，让感染者能稍微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这座镇子是感染者唯一的家园。
“帮他们自己，也是在帮你啊，这也是你苦心经营的成果。”林终伸手拍拍阿夏的肩膀。
“别笑话我了，现在除了恩济会派来的那五十个人，肯来帮我忙的，也就只有这些老弱病残了。”阿夏叹气道。
“我也算老弱病残？”林终指指自己。
“你不应该算我的部下了吗，小林？”阿夏马上开玩笑。
“工资结一下先，老板？”林终顺着玩笑一伸手。
“先把你老板我的命保住，回头才有人给你发钱。”阿夏照着林终的手击了一掌。
“不过说真的，就我们来帮忙了，庇护区那边的支援真的没戏了？”林终突然正色起来。
“没戏，我说了，防务长官是个纯傻逼。”阿夏耸耸肩，“所以啊，希望你搞完那个所谓的进化能多出几分力啊。”
“没问题，能打得过的话我尽力，打不过的话我也尽力逃。”林终朝阿夏竖起大拇指。
阿夏没对这个玩笑吐槽，反倒是有些释然地摇摇头：“说认真的，形势不对的话，该逃就逃吧。这样我要是有不测，你至少还能帮我报个仇。”
“听起来就麻烦死了，还是麻烦你活着吧。”林终摇头。
“那借你吉言咯。”阿夏笑笑。
这时楼梯口的方向传来了周芸的呼唤声。
“我去指挥了，你们先忙自己的，周边的情况就放心交给我们了。”阿夏说完，挥挥手就下去了。
留下林终他们开始做着手进化的准备。
“收集的血就在这里，应该足够了吧？”
芙兰拍了拍摆放在一旁的培养罐，里头是满满一桶漆黑的血，取自一个星期前他们在深渊里狩猎的那头鬼面爬行者。
“足够了，我们又不是要在里面泡澡，身上多抹一抹就好了。”林终说。
“那这样应该就行了。”芙兰突然将一根触手伸进培养罐，吸取了大量血液，然后拔出来照着林终和万瑾一喷。
大团细密的血雾当即笼罩了两人，令两人从头到脚都均匀地粘上了鬼面爬行者的，由于他们身上都只穿着薄棉服，血很快就渗透进去。
林终和万瑾对视一眼，两人都被黑血喷得非常均匀，像是在墨水里滚过。
“怎么样，这个效果可以吧？”芙兰问道。
“很好，很均匀，也很有效率。”林终面无表情地频频点头，“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等黑太阳出现的时候再开始，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只能以这种姿态等了。”
“有点腥。”万瑾闻了闻自己的身体。
她也会对深渊生物有食欲，但毕竟是死了一个星期以上，还是有点不太新鲜了。
“在意味道的话我可以搞一点带香味的分泌液给你们喷上，花香或者香辛料型的都可以。”芙兰再次将触手对准他们。
“香水就不用了谢谢，喷太多奇怪的东西我担心进化的时候会出事，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就好。”林终赶紧制止她。
他们就地在屋顶上找地方坐了下来，等待黑太阳出现。
“万瑾，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林终先跟万瑾搭起了话。
“诶？我怎么安排是指？”万瑾诧异地眨眨眼睛。
“没有意外的话，你经过了这次进化，病应该就治好了。这两个月，你也算是掌握了不少技巧，至少在浅层打猎应该是没啥问题。在荒城之类的地方，你也有自保的能力，恩济会也会愿意招你做事吧？总之，你算是有更多选择了，不需要再继续跟着我了。以后你要怎么谋生，我问的是这个问题。”林终解释道。
“万瑾要准备离开了吗？”芙兰对这个话题在意起来。
“怎么，你舍不得？”林终有点意外，听起来相处两个月芙兰居然对万瑾也有了几分感情。
“少了徒步的时候背行李的人。”芙兰认真地说道。
“你未免太过实际了点。”林终笑得有些无奈。
因为有力场加持，严格意义上说，万瑾才是他们当中力气最大的那个人，所有很多时候不开车需要带着装备和各种物资徒步的时候，万瑾会承担大部分行李。
“我……”万瑾想了想，有些怯生生地说，“不能继续跟着终哥你们吗？”
她是个很怕生的人，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逐渐适应和林终两人相处，逐渐在这个团队中找到了一点安心的感觉。
现在除了林终和芙兰，她勉强算比较熟的也就只有带她逃出来庇护区的孙良了。但孙良现在为恩济会担任研究员，将来是不大可能跟她一起行动了。
这两个月的狩猎活动得到的收益，林终分了她不少。但长远看，她以后最靠谱的出路应该也就是靠当深渊猎人，或者为恩济会做事维持生计，继续跟着林终无疑也是最方便省事的。
“我们是准备干翻一个很大的组织，可能会遭遇很多危险，就像这次，跟着我们，你是会被卷进来的，考虑清楚。”林终盯着万瑾的眼睛说道。
“我……”万瑾有点迟疑。
数秒钟的沉默，林终见万瑾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拿定主意，就准备聊聊其他话题。
这时，芙兰突然勐地抬起头。
“来了！”她盯着天上的太阳喃喃低语。
125、动员演讲
林终也跟着抬头，但太阳的强光马上就刺了他一下，阳光依然勐烈，根本无法直视。
芙兰却毫不在意地直视太阳，她调整了自己的角膜和童孔，使自己能直视强光。有她这种程度的肉体调整能力，闪光弹之类的武器对她基本上是无法起效的。
十几秒过去，林终忽然发现周围暗澹了下去。
他再次抬眼，这次太阳的光线明显柔和了一些，变得可以直视。
在太阳的周围，出现了一圈紫黑色的光晕。
修女的情报并没有错，这是黑太阳即将降临的征兆。
既然黑太阳会出现，那么初夏镇将遭到突袭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很快，林终听到基地里响起了广播调试的声音，随后基地开始向整个镇子发出警报：“黑太阳即将出现，黑太阳即将出现，请所有居民立刻进入室内，或者穿戴防护服。请所有居民立刻进入室内，或者穿戴防护服。警告，这不是演习，黑太阳即将出现！”
林终听出来这是周芸的声音，镇子上到处安装了和基地直连的喇叭，这个警报在整个镇子上空回响。
事实上阿夏早早地在这一天做好预桉，镇子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居民在闲逛了。基地里的猎人，和远处那些聚集在广场上志愿民兵，都早已经各自穿戴好了防护服，很快整个初夏镇就进入了应急状态。
周姐播报的警报重复了数次停了下来，这时天上的太阳已经逐渐转化成了紫黑色，照在大地上的光线也变成了紫色。
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紫色的滤镜，看起来诡异极了。
但广播没有就此关闭，随后里头又响起了阿夏的声音：“初夏镇的各位，所有基地的工作人员，还有来协助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初夏镇曙光基地的负责人，曙光猎人阿夏。”
林终忽然注意到训练场中，列队猎人正对面的二楼演讲台上，阿夏出现在了那里。
林终估摸阿夏是要来一次动员演讲，很可能马上就要发生战斗，确实需要她这个“总指挥”在阵前鼓舞一下士气。
“之前已经向大家说明了情况，最近有一帮恐怖分子很可能趁着今天袭击这个镇子。没想到有这么多居民自发站出来保护镇子，还有这么多人前来协助。”阿夏在广播里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我必须得向各位挑明，其实根据现有的情报，这些恐怖分子要针对的，可能只是我一人。我是个在外闯荡惯了的人，生死早已经看澹，有人挑战，我就应战。让别人送命不是我的作风，我会亲自站上最前线，大家今天愿意和我站在同一阵线，我很感谢。这份人情，我会记下。我认为初夏镇是一个好地方，但再好的地方也没有命重要，所以诸位，量力而行吧。”
林终听了这话有点意外，这和他所知的动员演讲完全不同，没有一句刺激斗志的口号，反倒似乎在劝大家关键的时候各自保命。
但他很快就听到远处的广场上的那些志愿民兵振臂高呼起来，群情激昂。
就连聚集在基地里的猎人也像是受到了感染，突然齐刷刷地向阿夏敬礼。
林终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作为老对手，他还是相当了解阿夏的。阿夏的讲话恐怕并不是在刻意打感情牌，只是真的这么想，她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这家伙既勇又要强，危险来了也不怕，反而更喜欢身先士卒，不愿意别人在前面替她挡刀子。
但这种真性情反而有股异样的感染力，受她照顾的猎人们，以及因为她建立初夏镇而得到了庇护的感染者居民，都自发地愿意跟随她。她让大家不要太卖命，反而可能会让大家更加投身其中。
也难怪当初会在职业竞争中输给她了，林终心想。
“好像有点……烫起来了。”万瑾突然说。
林终也感觉到了，天上的太阳已经完全变成了紫黑色，大地完全被紫光笼罩。
在这紫光的不断照耀下，他们的身体表面逐渐开始变热，很快就到了有些发烫的地步。
他看看万瑾，再看看自己，他们身体表面的鬼面爬行者的血不知何时变成了紫黑色，还开始散发出紫黑色的雾气。
热流从身体的深处升腾起来，在他们的四肢百骸中游走，为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带去了额外的活力，感官也变得清晰异常，身体像是有了使不完的精力，这种感觉和给自己注射芙兰的肉体强化结晶很像。
林终感觉脑子的深处闪现出奇特的画面，和进化成成体的时候一样：星空、万人膜拜的场面、巨大的怪物……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沉浸在幻觉中，只是脑子里出现了这些画面，让他感觉像是在观赏一段影片，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压力，反而是身体里头暖意流淌，让他有那么点惬意。
万瑾看起来状态和他差不多，虽然看起来表情有点诧异，但完全没有失控的兆头出现。
或许是因为这次他们遵照了修女的指示，按照正常的进化流程走了一遍仪式，进化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严重的反应。
只是忽然间，一段之前未曾见过的画面在意识深处闪了出来——林终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红色，仿佛视角的主人被泡在了鲜血当中。
随后视角像是浮出水面，他看到自己浸泡在由鲜血灌注的湖泊。
血湖之上，监视者红月静静地挂在夜空中。
画面毫无征兆地中断，林终勐地回过神来。
刚刚那是什么？
不知为何，他对这段画面十分在意。
黑太阳依然挂在空中，但那种全身发烫的感觉已经消退了。
林终感觉身体似乎一下子变轻快了，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在他脑中浮现出来——他已经进化成功了。
“林终，你的手。”芙兰突然出声。
林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身上的黑血像是都被蒸发完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发现自己的整条手臂都变成了暗红色，手臂和小臂上还额外增生了一团血肉。
126、受袭的庇护区
与此同时，第十八庇护区。
黑太阳笼罩的庇护区，灾害避难广播一遍又一遍地在城市上空响起。
街道，广场，楼房的屋顶，所有的开阔地都被迅速清空，只有应急管理部门的人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街上开车巡视。
每栋楼都是门窗紧闭，紧紧拉上厚重的窗帘，生怕放进哪怕一点光线。
庇护区围墙外的贫民窟也是同样的场景，多年来人类已经在黑太阳这种灾害面前吃了太多亏，如今谁都知道天上挂着的是紫黑色的死神。
此时的防务总部，防务总指挥李阔在指挥室里看着巨大的全息投影，上面排列着总共十二个画面，每隔二十秒切换，显示着庇护区内外各个区域的监控。
内部线路传来了一则报告：“应急管理局发来了救灾支援申请。”
“这种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就好，不用上报到我这里。”李阔回复。
李阔身后的秘书瞥了瞥他，“你们看着办”或者“自行处理”——这是他给李阔担任秘书后听到李阔最常用的批复。
很多决策的事情，基本是谁拍桉谁担责，李阔就是一个很少拍桉的领导，总是在一些事情上“放权”给底下的人自己定夺。当然，要是出了任何差池，他自然是会推出定夺的那个人承担所有责任。
他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压低声音朝李阔开口：“长官，是否应该联络一下初夏镇的曙光基地？既然黑太阳如情报里那样出现了，那恐怖分子可能真的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李阔缓缓扭过头，眯起眼睛看他，似乎是在思考，沉默不语。
正当秘书以为他又要说“你自己看”的时候，李阔突然冷哼一声，反过来问他：“他们想求我们的时候自然会联络，我们为什么要主动联络他们？”
秘书哑口无言。
李阔将脸转过去，不再理会他。
没过多久，又一条报告传来：“东南哨塔报告，五点钟方位一座身份不明的飞艇正在接近庇护区。”
“五点钟方向？”李阔马上压紧了眉头。
那是六号深渊所处的方位。
李阔马上下令将画面转到东南哨塔的无人机高空监视画面，确实有一架飞艇正在缓缓驶向庇护区，飞艇通体紫黑色，黑太阳令所有的户外监视画面都带上了紫色的滤镜，这让飞艇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
“看起来体积不大，应该没有轰炸机能，但不排除装载了自爆的炸药。”李阔想了想，“没有应答的话，就把它炸了！”
“要用防空网吗？”秘书请示。
“开辆车载上防空炮就够了！”李阔一挥手，“全部队进入紧急状态。”
这种慢悠悠的飞艇，车载的防空火炮就足够把它打下来，相较于防空网的导弹，这显然更划算。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不明飞艇是朝着庇护区来的，这说明有人准备对庇护区采取行动，对军队来说这必须马上重视起来。
李阔的命令很快就被执行了起来，一辆防空火炮车开出庇护区，穿越了外围的贫民窟，来到城市圈的边缘，将飞艇纳入射程。
一声炮响，飞艇应声炸开，化为一团火球落下。
“那是什么？”执行命令的士兵忽然注意到异样。
飞空艇爆炸的瞬间，出现了红色的雾气，落地的飞空艇残骸中溅起了大滩红色液体，就跟鲜血一样，这让士兵有种自己好像打中了什么血肉之躯的活物。
“这飞艇里装载了什么东西？”李阔也通过监控发现了问题，“去查看一下。”
“是，这就安排小队前往。”前线的军官回答。
“直接让防空组去收集样品回来就好了。”李阔命令。
“防空小组只有两人，也的没有携带专业的装备，贸然接近的话恐怕会有风险，或许应该再观察一下……”军官小心翼翼地提出意见。
“不要浪费时间，赶紧采样赶紧回来！”李阔强硬地命令。
军官只能将命令传达下去。
防空车上的两名士兵穿着防护服下车，用仪器确认了没有辐射反应后，两人朝已经坠落的飞空艇走去。
“这感觉……是血吧？”有一名士兵看着满地流淌的粘稠液体说道。
“别管那么多了，早点完事早点回去！”另一名士兵显然不想在黑太阳下底下待得太久。
他持枪开始在周围警戒，同伴则用抽取了地上的红色液体装入试管密封。
这时，警戒的士兵发现远处的高地出现了一团烟尘，立刻开启了面罩的望远镜。
一辆顶部装载着火炮的军用运输车，翻过高地沿着斜坡朝着这边冲来。
“发现不明武装车辆！发现不明武装车辆！”他马上开始警告同伴，同时向上级联络。
报告到一半他忽然僵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看到那辆车冲下斜坡后，后方的高地上又出现了一大群怪物：没有头部的巨人、悬浮在半空中的触手肉团、诡异的蛋形生物……奇形怪状的深渊生物大约有十几头，正在翻越那片高地朝这边冲来，而且数量似乎在增加。
那辆车在把怪物朝这边引过来！
“快上车！”他立刻朝同伴喊。
两人急急忙忙奔上车，准备返回庇护区。
“防空组报告，防空组报告，我们——”上车之后一人当即开始汇报，这时另一人突然尖叫起来。
后视镜里，那辆运输车突然以快到诡异的速度拉紧了距离，他们上车到开始汇报不过十几秒，运输车和他们之间的那三四千米距离居然就直接缩短到了只有五百米左右！
坐在驾驶座上的士兵发动车子勐踩油门，令车子冲向庇护区。
半人马形态的大型怪物骤然瞬移到车窗外，以飞奔的姿态和车子并驾齐驱。
“咦？”两名士兵同时扭头，都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那怪物抬手，闪电般刺出一记长枪，轻而易举地贯穿了车子装甲，里头顿时鲜血飞溅。
指挥室内，李阔和众军官看着无人机拍摄的画面，震惊不已。
那半人马的怪物显然注意到了无人机的存在，手一挥长枪如闪电般击出，轻易地将无人机击毁，画面顿时一黑。
127、上位体的能力
初夏镇。
基地屋顶上，万瑾尝试着伸出右手，身上的力场随着她的心念变换，变成长约三米的巨大手臂套在她的右手臂上。
和仍是成体的时候不同，这个状态巨人的手臂能长时间维持，她依然能给身体表面分配防御用的力场护盾，只是会变得薄弱一些。
力场是透明的，只伴随着一点不明显的光线折射，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看到其动作的轨迹。
但万瑾自己却可以清晰的感到力场的形状，她试着活动手指，力场聚形的巨人手臂也跟着动作起来。
“去把那边的装备箱拿来看看。”林终在旁边说。
万瑾试着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巨大的装备箱取了过来，拿起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居然能反馈到一点触感和重量感，就好像她手上有一个看不见的糖果盒。
进化到上位体的等级后，她能产生的力场比以前更强，并且可以将力场集中，糅合成各种形状，包括手臂、简单的武器、护盾等等，力场使用的范围也有所扩展，只是距离身体远了，力场就会有所减弱，超过十米，能产生的力基本上就只能到用手抚摸的等级了。
除此之外，她还能让全身的力场突然爆发，以自己为中心朝四面八法产生一股强推力，单论瞬间产生的冲击波的破坏力，几乎就相当于在她自己身上引爆一圈炸药。
除了这个，万瑾似乎还能变化自己的身体结构——从背后肩胛处再长出两条手臂。
事实上刚进化结束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出现了变化，两条手臂直接撑裂了衣服的领子，把她自己吓得不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发现自己能将手臂再收回去。
林终对万瑾观察了一番，确信了她的能力和巨人种的上位体，废陋巨人相差无几。
在完成进化之后，他和万瑾花了一点时间来熟悉自己进化后的能力。
但对于他自己的能力，林终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搞明白。
首先，他加速的范围从他自身扩展到了一个很小的结界，这个结界基本上只能罩住一个人，对他和他自己携带的装备起效。完成进化之后，他尝试了一次加速，马上发现自己开枪的手感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开启子弹时间之后开枪，因为扳机回弹的速度相对于他变慢，开枪的手感和平时有很大不同。
但现在，开枪的手感和平时并没有不同，枪管闪灭的火焰、出膛的子弹、冒出的白烟都和平时相同，只是烟雾和子弹一旦远离他的身边，又会重新在他眼中变慢。
他试着在子弹时间里抛出一枚子弹壳，刚脱手的时候子弹壳还是一下子飞出去的，但只是飞了大约二十公分，子弹壳就几乎停滞在空中，极其缓慢地划过那条抛物线。
这都说明林终的子弹加速已经不仅仅限于自身，可以作用于身边的物体。
使用的范围也变得灵活，可以只作用与自己，也可以仅仅作用于身边的物体——缩小作用范围，子弹时间的持续时间会有所增加。
这一点其实很有用，意味着他以后可以利用子弹时间连续击发像试制高斯枪这样的需要冷却的武器。
除此以外，他发现自己现在还能反过来减缓时间的流逝，时间加速或者减缓的快慢也可以在一定程度内调整。
然后除了这个……
林终又一次看了眼左手上长出的那团增生物，他尝试控制这团血肉发力，结果一根长约一米的骨质尖刺从里头快速弹出，像袖剑那样紧贴他的手背。
他尝试收回这柄尖刺，又试着让增生物缩回去，他的手很快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没错，他发现自己进化之后也能像万瑾那样部分变化自己的形体，只不过他并非像万瑾那样多出了两只手，而是长出了一把类似收缩军刺的武器——这东西，看起来很像潜行蠕虫捕猎的时候从嘴里吐出的尖刺。
林终总有种感觉，自己的能力还没有完全被挖掘出来，只是他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用出来。
“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林终突然反应过来，扭头去看基地的时钟。
自黑太阳出现算起，已经过去了二十七分钟。
基地和广场上的集结的部队都进入室内待命，阿夏好像是将基地里的无人机全部派到了镇子边缘巡视，一有情况马上就能远程观察到。
但现在，部队完全没有动作，除了危险的紫黑色太阳普照大地，这个小镇看上去依旧平和，完全没有遭到袭击的迹象。
林终心想真是怪了。
听说了那封警告邮件，又目击到时之主带队屠杀猎人的行径，林终已经基本认定，丧钟修士会准备趁着黑太阳出现的时候进攻初夏镇。
这个时候，楼道间里走上来一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林终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阿夏，他见过阿夏的专用防护服。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状况，正好可以问一问。
这个念头刚在林终的脑子里浮现，不知为何，以这个时刻为分界点，林终忽然莫名地感觉眼前的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终哥，情况有变。”防护服里传出了阿夏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了？”林终下意识就问。
“庇护区被袭攻击了，他们的第一目标不是我们这里！”阿夏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林终吃了一惊，但马上就有更令他吃惊的事情在眼前发生——他眼前画面一闪，阿夏的位置就发生了变化。
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忽然消失了。
然后，他再次看到穿着防护服的阿夏从楼道间走上来。
怎么又来一次？
林终还懵着，阿夏已经看了过来，朝他开口喊道：“终哥，情况有变。”
林终勐地反应过来了，刚刚他看到的画面，是自己预知，所以才会产生那种不真实的感觉。
恐怕他心里想着问一下阿夏出了什么状况，无意识地自己开启了预知去提前获取了阿夏的回答——他能主动开启预知了，预知的出现和以前有所不同，不是在意识深处出现画面，而是能让他沉浸式地看到未来。
这种改变有什么意义吗？林终心里纳闷的同时，准备开口回应阿夏。
他打算做一样的回应，看看阿夏会不会给出相同的回答。
但就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在他站着的位置响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128、庇护区的求援
刚刚那是……我的声音？
林终万分诧异，他很确信自己刚刚没有开口发生，但他在预知画面里说过的话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了……
林终忽然心里一震。
“庇护区被袭攻击了，他们的第一目标不是我们这里。”阿夏给出了和预知中完全相同回答，然后顿了顿，疑惑地来了一句，“终哥，你刚刚说话怎么感觉都没张嘴啊？”
林终没有回应，脑子里还在思考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沉浸在预知画面中某个时间点说过的话，在现实的时间推进到那个时刻的时候就会自动播放出来。
这意味着，他使用预知的时候……可以直接对预知中看到的未来进行干涉。
然后现实的时间线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干涉作用就会在那个时刻那个地点显现，然后改变那个未来。
简而言之，他似乎能干涉未来。
那么，朝未来开枪的话，子弹莫非也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
“终哥！”阿夏以为他太过吃惊了，又唤了他一声。
林终勐地回过神。
现在似乎不是继续实验新能力的时候。
“好了，你们先赶紧跟我过来一下吧。”阿夏招了招手。
林终和其他两人交换下眼神，带上装备跟上着阿夏进入基地内部。
阿夏将他们领进了基地的通讯室，周芸站在房间里，操作台前坐着一名通讯员。
“回放刚才的通话记录。”阿夏说。
通讯员当即开始操作，一个显示界面被投影出来，然后开始回放之前的视频通讯。
画面开始播放一个影片，里头是无人机拍摄的画面，以俯瞰的视角拍摄到了超过五十头怪物从一个方向涌进了庇护区外围的贫民窟。
随后画面切换，这次看起来是从庇护区周围那超过三十米高的围墙上拍摄的，这次拍到的是四处冒着黑烟的贫民窟，远处又响起爆炸声，尖叫和哭喊时不时地响起。
画面的左下角是一个小窗口，出现了一个穿着军服的年轻男人，一本正经地开口发言：
“阿夏少校，庇护区刚刚遭到了敌人的大规模袭击，情况十分紧急。根据防务协议，我们希望曙光基地能尽快提供支援。”
数秒钟的沉默，随后响起了阿夏冷漠的声音：“我说，你是李阔身边的那个保镖还是助理吧？一个星期前，李阔是怎么提防务协议的需要提醒你们吗？他自己说要各管各的，现在叫我支援叫什么事？那吊人现在人呢？叫他跟我说话！”
“长官他……”对面的军官迟疑了一下，“正忙着指挥。”
“呵，什么玩意！我真是懒得嘲讽你们了，再见！”阿夏说着就要切断通讯。
“请稍等一下，少校！”军官赶紧出言制止，“之间的谈话并不愉快，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请您冷静想想，初夏镇的电力全靠十八区的发电站，输电、通讯之类的基础设施维护也是。还有武器和燃料之类的物资！十八区如果出了状况，初夏镇的基地也会受到巨大的打击。敌人很可能也是是为了破坏这里的基础设施，好之后再对初夏镇发动攻击。趁现在，由您这边马上支援，然后和军队一起包夹这伙敌人才是上上之策。”
“以庇护区的军力，难道没办法独力解决眼前的这个局面？我这边的人手可比不了你们。”阿夏问道。
“是这样的，目前的状况看，敌人应该无法彻底摧毁庇护区，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敌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深渊里将大群深渊生物引导至庇护区外围，在黑太阳的影响下，深渊生物结群行动，开始结群捕食外围的居民。然后黑太阳一直持续，被杀死的活物不管是人还是怪物都会复活，在外面继续攻击活人，现在的状况十分混乱，敌人可能趁乱破坏重要的设备。另外，敌人当中，还有使徒级别的目标……”
说到这里，画面再次切换，又是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半人马形态的怪物突然出现在防空车的旁边，用长枪杀死里面的驾驶员和操作员，然后击落了无人机。
林终一眼就看出那是他曾在深渊里见过的时之主，如今他居然正率领丧钟教团进攻第十八庇护区！
“我认为这样的敌人，深渊猎人可能比军队更加专业。当然，我们也已经调集了庇护区这边的猎人，但您也知道，最近这边猎人损失很多，专业人手非常紧张。”军官为难地说道。
之前林终小队在庇护区的记录是已经全灭了，林终和何胜被登记死亡后，许忠义不久也失踪了。
然后时之主在深渊屠杀的猎人并不只有阿夏的人，也有庇护区的猎人。
现在十八区失去了好几名珍贵的灯塔级猎人，可以说人才凋零。在这种时候，身为曙光猎人的阿夏和她基地剩下的三十多名猎人就显得相当重要了。
“也就是说让我去对付那头使徒，你们去清扫剩下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阿夏问道。
“我们认为这是能将我们双方的损失降到最低的办法。”军官认真地说道。
“哼，火烧到自己身上，才想到要共患难啊。”阿夏冷笑道。
军官紧张地看着画面，在等阿夏回复。
许久，阿夏回答：“我这边再做下准备，你们先对付着吧。”
军官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朝阿夏敬了个礼：“知道了，请尽快！”
随后回放结束。
“就是这么一回事，庇护区向我们求援。”阿夏回过头言简意赅地对林终总结。
“你准备怎么做？”林终问阿夏。
周芸代替阿夏做出了回答：“没办法，敌人确实很有可能是为了破坏基础设施，再进攻初夏镇。这件事我们应该阻止，某种程度上他们选择进攻庇护区也是帮了我们大忙，原本军队不愿意和我们共同作战，现在我们有机会反过来包夹他们。”
“虽然防务长官是个让人飙血压的傻逼，但我们不是，我们还是得做正确的事情。”阿夏也耸了耸肩，“我准备把部队开拨过去，恩济会的部队也决定和我们一起，终哥你怎么打算？”
“我们在这里是为了保住你，你既然要去，我们也得去啊。”林终很快做出了决定。
129、人间地狱
庇护区围墙外，坐落着大量村庄，这里生活着大量依附于庇护区，却又得不到庇护区居住资格的区外贫民，是庇护区名副其实的贫民窟。
在这世上，大多数人就算无法进入庇护区生活，也一定要待在庇护区的围墙之外。
即便庇护区的军队只会在这里做最低限度的巡防，至少也不会让这里变成无法之地，为了防止贫民窟滋生对庇护区产生威胁的反政府势力，联合政府依然会对区外的聚居地做一定程度的管理。
生活在这里的人还可以得到庇护区对外发布的工作岗位，赚取贡献值，向庇护区购买各种物资，攒了钱，甚至还有机会买到区内的居住条件。
这里不如庇护区，却是远比大多数荒城都要好得多的住所。
而现在，这里成了人间炼狱。
“救命！
“有怪物！”
“我的腿！求求谁来拉我一把！”
“我的儿啊！
“不能待在太阳底下！”
“别管他了，他已经变成尸鬼了！
……
东南侧，数十头幼体和成体级别深渊生物被飞艇投下的红色液体吸引到村庄附近，很快就被人类的气息吸引，闯入村庄开始了屠杀。
无首巨人将活人四肢拧断，一块块生吞；幽浮灵用触手将人吊起来啃食，血不停地滴落下来；幼体级别的卷属三两成群地聚集在捕获的人类周围撕咬，像是分食的鬣狗……
哀嚎震天，血流成河。
废墟中散乱着肢体和内脏，却找不到多少完整的尸体。因为那些姑且还算完整的尸体都在黑太阳的照耀下重新“复活”，化为尸鬼到处攻击活人。
而另外两个方向，则是闯入了两支武装部队，军用运输车冲进村庄。
车上下来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戴着骷髅面具的士兵，开始四处放火并点起炸药。
四处响起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
贫民窟充斥着大量棚屋，排布密集而杂乱，很多居民还习惯堆攒拾荒捡来的杂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爆炸、火灾……这里的死亡来势之凶勐，更胜于东南方出现的怪物。
混乱中，居民们再也顾不上黑太阳的危险，纷纷逃出居所，在街道上四处逃命。
但在屋外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更加疯狂的死亡盛宴，车载机枪吐出子弹的洪流，疯狂地收割生命。
端着冲锋枪的骷髅面士兵四散开来追击那些尖叫着躲进窄巷的人，一副要将所有居民赶尽杀绝的势头。
一名骷髅面士兵追着目标来到一处死胡同，刚准备举枪杀掉眼前失声尖叫的目标，突然停了手。
他注意到眼前这个目标竟是个妙龄少女，在逃跑的过程中，少女的裙摆被什么东西勾住扯裂开来，露出纤细的大腿。
数秒钟的迟疑，他过去抓住少女的头发，拽着对方拖向一旁的棚子里，在对方的哭喊和哀求中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
忽然间，冰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他忽然停下手，在惊恐中扭头，看到自己的上级正端着枪指着自己的后心。
“队长……”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在以至高者的名义执行清洗的神圣仪式中，你居然试图和女人交配？”队长冷冷地质问，“是吗？在你的内心深处，你还希望做人类？”
“不、不是的……”他试图辩解。
但队长没等他说出下一个字就开枪击倒了他。
随后，队长在受害者惊恐的注视下，将部下的头盔脱掉，将尸体从棚屋下拖到紫黑色太阳照耀的胡同里。
“看来你对自己生而为人的罪认识得还不够透彻，就由我主降下的恩泽洗干净你那罪恶的人性吧。”队长对尸体说道。
在黑太阳的照射下，尸体的脸上开始出现黑斑。
“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同志。”队长说完就无视缩在棚屋下的少女走开了。
少女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完全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看起来，她似乎还有机会逃走或者躲起来……
这个念头刚出现，死去的士兵的眼皮开始抽搐，随后它睁开了漆黑的完全没有眼白的双眼，表情木然。
化为尸鬼的士兵坐了起来，马上锁定了不远处的少女。
尸鬼扑了上去，少女的尖叫刚出声就戛然而止，尸鬼在一瞬间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拖着她来到了太阳底下。
少女很快就断气了，在紫黑色阳光的照耀下，同样的异变出现在她的尸体上，随后双眼变得漆黑的她开始跟着死去的士兵一起蹒跚走出巷子，四处寻找活人。
在黑太阳的影响下，屠杀带来了连锁反应，死去的人化为尸鬼开始到处袭击活人。
骚动很快传到了贫民窟内侧最靠近围墙的地区，察觉到大难临头的居民们纷纷涌向庇护区的出入口，聚集在如金库般厚实的城门齐声恳求。
“外围居民聚集在出入口，是否先开启救援通道，将外围居民引导到临时避难所？趁早的话，还能有序地进行审查和引导。不然等外面混乱起来，出击也会受到影响。”防务总部里，接到汇报的秘书向李阔请示。
“让驻守组驱散他们！不肯走就开枪！各单位部队驻守防护墙，不要出去！”李阔几乎是想都不想就下达指令。
秘书吃了一惊，李阔的指示无疑是直接放弃了庇护区外围的所有人，任由外面洪水滔天。
“可……长官，这样外面的受灾情况会控制不住的！按照规定，我们必须尽量救援——”秘书提醒道。
李阔不胜其烦地瞪了他一眼：“你的职责不包括质疑上级的命令，快去做！”
秘书无可奈何地通过专用线路将命令传达下去。
一帮蠢货！李阔在心里骂道。
联合政府规定庇护区应在灾害到来时也应该尽可能地救援外围的“预备居民”，但说到底外面已经变成了这样，再死多少人也根本不可能找追责他们了，为什么要去管？
就算贫民窟付之一炬，想要住在庇护区外围的荒野客要多少有多少，很快就会再度聚集重建起来。
死人会在黑太阳下变成尸鬼又怎样，就算贫民窟的人都变成了尸鬼，只要黑太阳结束，它们很快又会变成普通的尸体。
他需要做的就是保守一些，用庇护区的防守设施击退敌人就足够了，尽量减少城墙和部队的损失，只要向中央上交一份看得过去的报告，他就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风险。
任何冒险的决策，指挥者都是要承担责任的！
更何况，能让其他人承担的风险，当然还是要让其他人来承担。
“那帮废物怎么还没到？”他忍不住都囔了一句。
130、丧钟鸣响
半人马形态的使徒挥舞长枪，将串在上面的尸体抛在地上，任由其在黑太阳的照耀下复活。
游荡的尸鬼完全无视了骷髅面的士兵，只是四处搜索其他活人，在无形中成为了他们的助力。
使徒抬头望了一眼距离这里已经不过两公里的城墙，将目光移向身后跟着的六名信徒。
六人立刻恭顺地半跪下去。
一秒钟的思考，使徒将长枪搭在其中一人肩上，用人类的语言开口：“你去开路。”
那人抬起脸，感激涕零：“蒙您的恩典。”
贫民窟的北侧已经陷入火海，屠杀部队逐渐接近围墙，将北侧剩余的人都赶到了北侧围墙出入口附近。
围堵在机械门外的人群挤得里三圈外三圈，祈祷庇护区能为他们打开一条求生道路。
“所有人员不要聚集在门口！严正警告！不要聚集在门口！不然开枪！”广播一遍又一遍地驱赶他们。
但没有人走，甚至还在门口拥挤得越来越严重，最里侧的人被挤得喘不过气，已经有数人失去了意识。
他们的背后是地狱，他们就是这地狱里受苦的灵魂，他们无处可走。
“真的要开枪吗，少尉？”管理城墙的中控室内，操作员看着监控里的画面向身后的上级请示。
“命令就是命令，开枪警告吧。”少尉回答，心里有些无奈。
他们并没有准备朝人群直接射击，但在这种拥挤到爆炸的情况下开枪引发恐慌，会是什么个场面，完全可以想象。
上面的命令他也没办法，而且局面变成这样也没的选了。一开始就开启救援通道，将难民一个个审查过引入避难所关好或许还能保住一定程度的秩序。
现在每个通道都堵了上千号人，一旦开门全涌进来根本无从管理，敌人也可能跟着冲进来。因为没法开门，庇护区内的部队也难以主动出击，上级是铁了心要龟缩在庇护区内。
这不只是逃避吗？少尉心想。
北侧大门，安置在城墙上的机枪忽然开火，斜向上倾泻子弹。
虽然没有任何人中枪，但连续的枪响还是触动了人群那原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神经。
恐慌被触发，里侧人着急地想要逃离城门，生怕下一刻军队就开始扫射，外侧还有人不明就里地往里挤，有的人想无头苍蝇那样推挤旁人乱窜，还有的人直接六神无主愣在原地。
有人在相互挤压中倒下，立刻就有无数只脚从身上踏过，很快有人在他身上绊倒。抱着孩子倒下的人无法起身，想努力拱起后背保护号子却无济于事。
恐慌在这里造就了另一幅地狱图景，但在距离混乱人群不远，有一个人看着这一幕却愉悦地笑了起来。
他绕过逃窜的人流，缓缓接近城墙底部，现场的混乱让盯着监控的庇护区士兵没有注意到他。
“我主，欣赏我为您敲响的丧钟吧。”这位上位体级别主教种的上位者在城墙附近高举起双手。
他身体毫无征兆地爆炸开来，伴随着遥远的强光，高温火焰膨胀开来瞬间吞噬附近的所有人，恐怖的冲击波扫平周围的一切，也震撼了城墙。
爆炸的烟雾散去之时，厚实城墙已经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破口。
突然的变故给庇护区内的指挥室带去一瞬间的恐慌，总指挥李阔也因为这毫无由来的爆炸瞪大了眼睛，但旋即下达了指示：
“北侧驻守分队守住缺口，马上派工程队去堵！快！”
“长官，敌人有突破城墙的武器，不主动出击吗？”
北侧驻守分队的负责军官接到命令感觉到了压力，试着请示道。
“我们的本分是守住城墙！给我坚守，有任何差池拿你是问！”李阔冷冷回道。
狂信徒用命为部队打开了一条屠杀的通道。
远处，聚在使徒附近的骷髅面士兵振臂高呼起来。
使徒旋即举起长枪，指向爆炸发生的方位：“以至高者的名义的杀戮，丧钟鸣响！”
“人类灭亡！”骷髅面的士兵和跟在他身后的剩余五人狂热地回应。
随后使徒伸手从一名信徒手里取过对讲器，用浑浊的非人语言开口说道：“该你干活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同样浑浊的非人笑声。
忽然间，使徒感应到了什么，警觉地扭过头。
“您有何吩咐？”身后的信徒以为他又有指示，再次准备半跪下去。
但使徒的目光却越过了他们，移向了远处。
密集的枪声突如其来，附近的信徒和士兵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后方是他们屠杀过的地方，还有队伍在进行扫尾，应该已经没有多少幸存者了。
但这声音听起来，扫尾的队伍像是在和谁交战。
忽然间，使徒大笑了出来，然后用人类的语言喊：“送上门来了！”
士兵们还不解其意，他已经发出了号令：“这里交给另一队，跟我走！”
他突然调转方向冲锋，士兵们虽然大惑不解，却无一人发出询问，纷纷跟了上去。
使徒在他们眼中便是神的使者，使徒的话语就是神的旨意，质疑神的旨意无疑罪该万死。
后方，林终带着芙兰和万瑾在燃烧的窄路上穿行，开枪扫射逼近的尸鬼群。
“我现在相信阿夏了，十八区的防务长官确实是个傻逼。”他开口抱怨道。
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这片区域已经看不到活着的居民了，火灾正在肆虐，尸鬼塞满了街道。
在黑太阳的影响下，死去的居民变成了尸鬼，火灾加剧了现场的混乱，这无疑给从外侧前来支援的他们带来了巨大的阻力。
实在很难想象防务长官做了怎样的决策，才会令外围地区变成这样的惨状。
预知的画面突然在林终意识深处闪现，在预知中他发现自己背后一阵剧痛，随后在冲击下向前扑倒。
林终心念一动，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忽然降临，他像是进入了刚刚出现的预知画面，预知到的一切开始在他面前沉浸式地重播起来。
但他在预知开始的时间点采取了不一样的动作，这次他突然扭过头看向身后，随后他就看到一个端着冲锋枪，戴着骷髅面罩的士兵从他们经过的一间冒着浓烟的屋子冲了出来，端起枪瞄准他。
林终举枪朝那个人头部射击。
忽然间，画面一闪，他从预知中回到数秒钟前的现实，那个骷髅面士兵消失，林终还维持着举枪的姿势，枪冒着硝烟——他已经开了一枪，只是子弹不知所踪。
他放下枪回身往前走，两秒钟后那名骷髅面的士兵如预知的那般冲出浓烟翻滚的屋子，刚准备端起枪瞄准林终的背后，忽然脑袋就爆出了血花。
131、时之主
在现场稍作实验后，林终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比较彻底的认识。
他发现自己不仅能主动开启预知，还能令自己沉浸播放的预知中，然后采取一些简单的等工作，并对未来加以干涉——这个过程会自动开启时间加速，他在干涉行为几乎不会消耗多少时间。
而回到现实后，未来发展到那个时间点，他做出的干涉便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而他在行动中使用的道具，比如射出的子弹，会随他的想法从当前的时间中消失，直到预知中他开枪的那个时间点子弹才会重新出现打中目标。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他可以令子弹延迟发射，朝未来开枪。
“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啊……”林终回头瞥了一眼被一枪爆头的骷髅面士兵。
这能力，以他那点并不算太多的物理学知识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不如说这个能力已经扭曲了物理法则。
但他至少知道怎么用，士兵或者猎人不一定需要知道枪械的制造原理，懂得怎么熟练地使用就足够了。
“林终，这些东西好像其实并不会攻击我们。”芙兰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林终转头看去，有一头徘回的尸鬼从旁边的屋子中走出，距离芙兰不过五米，但他完全无视了芙兰，也无视了他和万瑾，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起来。
林终有一点意外，他尝试靠近尸鬼，尸鬼表情木然地扫了他一眼，继续游荡。
刚闯进战场的时候，他被大群大群尸鬼的阵势吓到，毫不犹豫地对尸鬼群发起攻击，完全没发现这些尸鬼竟对他们没有明显的攻击意图。
尸鬼是不会攻击古神卷属的，这一点似乎对上位者也适用。
这些丧钟教团的士兵好像也不会被尸鬼攻击。
他们在黑太阳持续期间制造大屠杀，自然会导致这里出现大量尸鬼。如果他们自己也会被尸鬼袭击，早该有不少人被围困在这里了。
但林终一路杀过来，干掉了好几名骷髅面的士兵，并没有感觉到他们有上位者的能力。
看起来他们是用了其他方法，让尸鬼将他们误认为古神卷属的。
“那就没必要管尸鬼群。”
林终更换了弹夹，带着芙兰和万瑾继续朝预定的会和地点前进。
他们和阿夏从不同的方向进入外围的贫民窟，他们和恩济会的部队从东北侧，而阿夏带着一伙儿猎人从东南侧走。
他们接到的情报是东南侧被引来了大量怪物，而北侧则是出现了丧钟教团的部队。
为了尽快压制受灾情况，他们分头行动了起来，准备在通往北侧大门的大道上汇合。
虽然这么多尸鬼是有些烦人，但总体而言他们并没有遇到多大阻力。
一路上他们只碰到了几个做扫尾工作的丧钟教团士兵，从刚才城墙方向的爆炸看，时之主率领的主力应该已经接近了北大门附近。
他和阿夏的目标就是想办法拖住时之主，这样庇护区的军队、初夏镇基地和协会的猎人还有恩济会的志愿者就能去扫除东南侧的怪物和剩下的丧钟教团士兵。
“阿夏，我们快到了，你那边怎么样？”林终朝对讲器喊。
“我已经到了。”阿夏气愤的声音通过对讲器传来，“妈的，到处都是尸鬼，这外面还有活人吗？”
“军队的人呢？”林终问。
他自然没办法和庇护区内的军队联络，只有阿夏这边可以和军队接洽。
“他们说北门附近的城墙破了，正在全力去堵，让我们过去从后面袭击敌人，和他们一起包夹。”阿夏回答。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都没出庇护区，就等支援过来？外面的人全都被放弃了啊。”林终说。
“就为了减少军队的损失交份好看的战果，那傻逼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阿夏也骂了一句。
林终很快就找到了汇合的那条路——从庇护区北门延伸到外头的宽敞公路，林终花了些时间在滚滚烟尘中找到了阿夏的身影，阿夏身边只带了七名猎人，全员都骑着越野摩托。
林终刚想出声，忽然间预知的画面闪过脑海，他看到烟尘中突然闪出一个半人马外形的身影，随后从他手里投掷出的一柄长枪直接捅穿了阿夏的胸口。
时之主！
林终当即一个激灵，重新开启预知，朝阿夏那个方位端起高斯步枪，当半人马的轮廓闪现前的瞬间，他开枪射击。
几乎是同时，正以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沿着大道奔来的时之主突然看到了预知——他看到自己冲到目标附近，刚发现目标，突然一枚子弹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迅速转而冲向左前方，同时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然后发现了在这个时刻开枪的人。
这并没有花费他多少工夫，在处于加速状态的时之主眼中，在场所有人的行动速度都慢得仿佛静止，只有在开枪的那个人不一样，开枪者的动作虽然有一点迟滞，但姑且还是明显在动的。
渎神者？而且和自己是同样的权柄，只是等级似乎差了那么一截。
虽说如此，这人显然看到了他的行动，这家伙的能力无疑会对他造成妨碍，应优先排除！
时之主转而将手里的骨质长枪朝那个人投射过去，骨质的长枪是从他体内生成的，即便脱手也可以带上时间加速的效果，虽然带着的动能不便，却在他人眼中划出了远远超越子弹的速度。
林终看到了自己被刺穿的画面，下意识地开启子弹时间，却惊讶地发现即便自己加速了，那柄投掷来的长枪对他而言依旧快得惊人。
情急之下他伸出左臂的那柄骨质的军刺从身前挥过，勉强格开长枪，令其从自己肩头飞越过去，最后插在了柏油路面上。
此时，林终延迟打出的那枚子弹穿过时之主原本预定投出长枪的位置。
时之主停下动作，他从远处加速冲来已经花费了一点时间，刚刚被林终这么耽误了一下，他单次持续加速的时间正好到了极限。
刺在路面上的长枪当即吸引到了芙兰和万瑾的注意，阿夏也因为飞过的子弹也注意到了林终这边的动静，只是扫了一眼便条件反射地举枪朝反方向瞄准。
132、骑行作战
阿夏看到那怪物的轮廓就直接用破坏神之手开枪。
子弹迫近时之主，在距离时之主尚有五米距离的时候，速度忽然减缓到肉眼也可以捕捉的地步，跟随手扔出的硬币并没有太大区别。
那枚弹头散发着光芒，在破坏神之手的作用下子弹被赋予了随时都将爆发的巨大能量。
刚结束完一段加速，时之主没办法马上再开启一次，作为代替，他开启了一个时间结界，减慢了结界内的时间流速，只有自己按正常的时间活动。
捕捉到子弹的轨迹，时之主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子弹。
子弹穿过结界打中远处燃烧的棚屋，光明仿佛日出，火光冲天而起，顿时炸出了一块平地。
阿夏身边的猎人也举枪齐射，时之主奔跑起来，没有急着靠近，而是绕着他们飞奔起来，靠着时间减速的结界以及对子弹的预知，这一轮齐射组成的火力网愣是罩不住他。
在奔跑的过程中，时之主将带爪的右手插进自己马身侧腹，从自己下半身的肋骨部分当中抽出一柄新的骨质长枪。
看起来时之主是因为忌惮枪林弹雨没有直线拉近距离，但林终知道对方是在准备下一次加速。
加速状态下的时之主的行动轨迹除了他大概没人能看得清，阿夏就算拥有使徒级别的火力，本质上还是血肉之躯的人类。
一交手根本就是完全被克制啊。林终心想。
阿夏的强火力攻击难以打中时之主，但时之主的刺杀却能一下子将她击杀。
要用游戏角色比喻的话，阿夏就是一个身板脆弱的站桩射手型输出位，而时之主则是能灵活切入的刺客型
林终也举起冲锋手枪参与射击，同时通过对讲器朝阿夏喊：“赶紧靠过来！”
阿夏闻言就命令部下发动摩托朝林终的位置靠拢，林终继续开枪掩护他们。
芙兰伸出触手瞄准时之主发射生命结晶的刺针，那刺针的速度比不上子弹，然而在接近时之主的时候，速度的减缓却并没有那么明显，时之主显然有所预感，急转方向躲过芙兰的连射。
林终忽然想起了修女曾经说过，时之主的时间能力对她效果极其有限，芙兰也提到她的生命结晶对进化等级越高的卷属效果越弱。
看来时之主的时间减速结界，对使徒级别的目标效果也会受到限制，而芙兰的生命结晶，在这方面的等级似乎和芙兰的本体是一致的。
芙兰的生命结晶对他效果应该也很弱，但如果连续射中增加剂量的话，未必不会产生严重的影响。
这么想着，林终给自己的手枪更换了弹夹，这一支弹夹里装的都是有麻醉效果的生命结晶弹。
但射击中断的瞬间，时之主的身影划出残影迅速拉近和阿夏的距离——他再次开启了时间加速。
林终也马上使用起了子弹时间，这下他看清了时之主的身影，时之主的加速显然在他之上，即便他的速度已经数倍于常人，其他人的行动在他眼中如同树懒，时之主在他眼中依旧像个飘行的鬼魅，远比他还要快上一大截。
他开枪朝时之主射击，但时之主的显然预知得到他每一枪的轨迹，每一次在林终扣下扳机的瞬间它就会急转方向跳闪，精准地躲开射击。
所幸此时林终距离阿夏比时之主更近，眼看时之主就要投出那柄比子弹更快的长枪，林终一跃跳上了阿夏骑着的摩托。
他时间加速的结界扩展开，勉强罩住了阿夏和这辆浮空摩托。
原本在子弹时间里跟行人慢跑速度无异的摩托车骤然加速。
“啥？”阿夏吃了一惊。
她只看到林终身影高速闪动一下，随后就出现在了自己身后，然后她就突然感觉周围的时间流逝突然变缓慢，只有她的摩托车照常行驶，一下子超过了她的同伴。
“没时间解释了给我开！”林终大喊着从阿夏身后夺过摩托车的把手开始驾驶。
虽然他的加速能力比不上时之主，但至少可以保证被时之主盯上的阿夏不会成为一个任由对方宰杀的活靶子。
以摩托车的基础速度进行加速，他得以勉强和时之主拉开距离。
阿夏从后视镜也看到了时之主快速移动的身影，虽然林终从未跟她解释过自己的能力的原理，但她毕竟跟林终一起战斗过那么一回，还是很快理解了状况。
时之主看到对方骤然拉开距离，挥出长枪斩下一名猎人的手臂，抢过猎人手上的枪继续往前追，他举起枪射击，子弹在道路上打出火花。
“王八蛋！”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攻击，阿夏咬牙切齿地拿起手枪。
这使徒枪法不怎么样。林终心想。
作为使徒的时之主似乎一直都很仰赖自己的能力，对于人类的武器，他用得并没有这么得心应手，林终完全没有看到被子弹射中的预知。
问题是那柄投掷的骨质长枪，在子弹时间的加持下相对正常时间的速度恐怕不在高斯步枪的子弹之下，即便是林终出于加速状态下躲避起来也很难。
时之主抓起长枪锁定两人，开启预知，林终也在这种情况下开启预知。
预知的画面开始在两人意识深处不停闪动，在林终和阿夏被长枪贯穿和躲过射击之间来回闪动。
这是双方在一次次看到被对方修改的未来后，反复修正自己未来决策的结果。
但林终潜意识里明白，这方面他不可能赢得过时之主，无论是子弹时间还是预知能力，身为使徒的时之主必然在他之上！
忽然时之主完全改变了策略，他决定不急着攻击，等待林终的子弹时间结束再出手。
这一刻，双方意识深处看到预知不再闪动，变成了一个完全确定的结局：时之主在林终子弹时间结束的时候投掷长枪，而林终在那一刻再也没有余力躲避，当场被打穿脑袋死亡。
林终心里一寒，以他自己为基准，子弹时间剩余大约也只有三秒钟，在这最后他如果想不出应对之策，他和阿夏必死无疑！
133、那你就得死
“闪光弹！”情急之下，林终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什么？”阿夏问道。
“快拿闪光弹给我，不然我们都得死！”林终大喊。
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案，就是用闪光弹遮蔽时之主的视线，他现在操纵着摩托腾不出手，只能让阿夏来做。
闪光弹爆发需要时间，必须时间加速的结界内使用，阿夏反应再慢上一步，他们都得完蛋。
阿夏毕竟身经百战，一下子就明白了林终的目的。
“闭眼！”她直接拿枪瞄准了地上。
林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没多想就照做了。
忽然间，林终和时之主意识深处的预知都发生了改变。
林终看到了一片血红色，而时之主看到的是一片刺眼白光。
阿夏用破坏神之手照着车后开枪，被赋予了能量的子弹在地上爆发，却没有爆炸，而是将那股能量全部转化为了光线。
破坏神之手，能赋予物体各种形式的能量。
威力远超闪光弹的强光爆发，世界仿佛被白光吞没。
虽然没有直视，林终还是感觉自己的眼皮都快烧起来了，眼前是一片明亮的血红色，就像是闭眼的时候看着太阳。
预知到强光的时之主也不得不闭眼，以免眼睛被刺瞎，他失去了视野，自然没办法再瞄准林终的位置。
林终的子弹时间结束，此时林终相较于时之主几乎就如同一个静止的靶子，但强光却依然持续，时之主找不到目标，最终还是没有投出手里的长枪。
时之主在加速时间濒临结束之际，突然看到了新的预知：加速结束的瞬间，一阵脚步声急袭过来，随后就有什么东西从后方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就这么闭着眼睛转身，朝自己受袭前的那个时刻投出长枪，长枪直接从他手中消失。
子弹时间在这一刻结束，芙兰已经朝时之主冲去。
强光覆盖这片区域只有芙兰凭借自己的能力及时从眩光状态恢复，并调整角膜和童孔的透光率适应了强光。
现场只有她保留着完整的视觉，时之主的速度一慢下来，她立刻和时之主拉近了距离。
芙兰将时之主纳入触手的射程，当触手刺出，即将触及时之主的时候，时之主的长枪忽然在半空中重新出现。
时之主朝未来投出的这一枪让芙兰反应不过来，她被长枪刺穿胸膛，向后被推出好几米，触手最终还是没有触及到时之主。
强光消退，时之主睁开双眼开启预知和时间减速的结界。
林终也睁开眼睛，同阿夏一齐朝时之主射击。那些没有被强光直接照射到的猎人也反应过来配合射击，子弹在接近时之主的时候被减速，只有两人发射的子弹即便进入了结界也依然保持着捕捉不到弹道的高速。
一枚是林终用高斯步枪射出的子弹，另一枚来自阿夏的射击——她大致摸清了时之主那令子弹减速的能力，这次她让破坏神之手赋予了子弹额外的动能，令子弹的速度翻倍！
时之主凭借预知躲避，但两枚无法捕捉弹道的子弹让他难以反应，林终凭借预知打出的那枚子弹他躲得勉强，最后打中他的手臂。
两人都能用预知相互干涉未来，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攻击和反应的速度了。
林终很庆幸自己手里有一把高斯步枪，即便通过预知朝时之主开枪，时之主也能同样通过预知察觉到会在哪里被射中。
在扣动扳机的时候，林终的干涉就结束了，时之主在这期间再通过预知躲避，就算看到了子弹打不中时之主的未来，他也不可能再让出膛的子弹追着时之主拐弯。
他也很惊喜阿夏的破坏神之手应用性比他想象的更广，不仅能让子弹变成威力恐怖的炸弹，还能变成强化般的闪光弹，也能打出比肩高斯步枪的子弹速度。
时之主的时间减速结界能减速普通子弹给他充足的反应时间，但林终和阿夏还是有机会在他加速状态以外伤到他的。
林终填充子弹等待高斯步枪冷却，负伤的时之主一边警惕他一边高速跑起来躲避其他人的齐射，这时一道身影追了上来。
时之主扭头，惊讶地看到刚刚被自己用长枪刺穿的芙兰居然已经拔出了胸口的枪，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再度和他拉近了距离。
眼看芙兰就要伸出触手攻击，时之主干脆主动朝她冲了上去，用时间减速的结界罩住了芙兰。
芙兰的动作明显变得迟钝了些许，即便同为使徒，时间结界对她的效果有限，但并非没有效果。
双方的速度当即形成了一定差距，而时之主更是轻而易举地预判了芙兰的攻击，他忽然从右手臂上生出骨质的锋利袖剑，冲过芙兰的身侧，手上刃光一闪，斩断了芙兰的一根触手和脖子，血雾喷涌而出。
时之主就这么冲过芙兰身边，任凭芙兰人头落下。
阿夏、万瑾和猎人们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有林终显得十分澹定。
砍头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个女人？
趁着没有人发起射击，时之主和众人拉开了距离，甩掉手上沾到的鲜血，忽然觉得皮层有点刺痛。
“腐蚀性？”时之主扫了一眼手上沾到的血。
他看了一眼芙兰，虽然被砍了头，芙兰的身体却依然没有倒下，而且伸手接住自己的脑袋，拿起来重新对准自己脖子。
无数血丝从脖子和脑袋断口伸出连接在一起，芙兰将脑袋往脖子上一按，扭了一下头，就这么安装好了，整个过程她全无表情。
就连同伴都被她的操作震惊到了，阿夏愣愣地对林终来了句：“终哥，你女人还是可拆卸的？”
“你究竟是渎神者，还是神的信徒？为什么会在人类的阵营？”时之主盯着芙兰质问。
“就是你要毁掉初夏镇？”芙兰反问道。
“如果是的话，你想怎样？”时之主直截了当地回答。
无论是第十八庇护区，还是初夏镇，都是他们要摧毁的目标。
“那你就得死。”芙兰的眼神一下子寒了下去。
134、两名使徒
时之主提高了警惕，这女人有着近乎不死身的生命力，而且在他的减速结界内也能勉强活动起来，无疑和他是同样的级别。
他本以为只有阿夏的部队在这里，就抛下部队一马当先加速奔袭过来，直取目标人头，未曾想这里竟然会冒出另一个使徒级的女人，还有一个和自己相同能力的渎神者。
同时对付这么多目标，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吃力的。
这时，他的人马总算赶了上来。
“统帅！”那五名丧钟修士带着骷髅面的士兵赶来支援时之主。
“对面摇人了啊。”阿夏握紧了枪。
“我们的人也来了。”林终朝北面瞥去。
恩济会的部队也穿过浓烟，从林终他们过来的防线赶了过来。
“是该死的丧钟修士会！
济世方舟的士兵士气骤然激昂起来，带队的军官挥手让部队冲锋过去和林终他们会合。
丧钟教团这边也注意到了这帮人的存在，一名丧钟修士扭头对士兵大喊：“有方舟的人在，杀了他们！”
济世方舟与丧钟修士会对立已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整好队形，我们也上。”阿夏开始对手下的猎人下令。
“老大，我恐怕不行了！”一名深渊猎人捂着断臂喊道，鲜血不断流失，他的手臂不久前被加速状态的时之主切下，他的同伴正在试图用绳子扎紧断臂来止血。
芙兰的触手突然伸了过来，抓起地上的断臂往断面喷洒了粘稠的暗红色液体，直接给这猎人接了上去。
暗红色液体当即化为血丝状的寄生体，开始自动接驳神经和血管，将皮层和骨骼黏合在一起。
那猎人只觉得一阵剧痛，然后手臂的知觉就回来了。
“粘一下就好了。”芙兰轻描澹写地来了一句，仿佛只是用胶水修复一个工艺品。
“姐们，来我这里入职吧，待遇从优！”阿夏惊讶之余，对芙兰来了一句。
“别挖墙脚了，破坏团结的话不要说。”林终端起步枪，目光锁定时之主。
在被围攻吃了一次亏，时之主显然谨慎了很多，没有马上冲过来，而是退过去主动和那些士兵会合。
林终开始和阿夏讲解自己所知的关于时之主的能力，阿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难怪骑士种的使徒没人见找过，这种能力要怎么搞？”
“用你刚刚那招闪光。”林终压低声音说，“他速度再快，看不见的情况下也是什么都做不了。我们提前让防护服进入屏蔽模式，芙兰她能直接在强光下行动。找准他加速状态结束的时候再围攻他！”
“那我们对付那个大的。”阿夏当即下了决断，通过将对讲器的频道切到自己的部下这边，“老胡，你带他们对付那些杂鱼。”
“那万瑾，你也跟着这些深渊猎人一起行动吧。那五个穿尖头兜帽像邪教徒的，我猜是上位者，你们要把他们当成成体以上的卷属看待，我们得把使徒和那帮家伙分开来，我猜那使徒的加速能力也是范围性的。”林终提醒。
万瑾的战斗经验尚浅，她的能力也不可能捉得住使徒级别的时之主，让她参与这种等级的战斗是在太危险了。
“我知道了。”万瑾的声音显得很紧张，这种战场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林终接着将频道切换到济世方舟的指挥军官那边：“方舟的各位，那些骷髅杂兵能交给你们吗？”
“放心交给我们！”那边应得很干脆。
这样子交战应该至少能做到势均力敌，只要能得到庇护区军队的及时支援，他们应该能赢。
林终一边考虑，一边盯着时之主的一举一动。
他有些疑惑，和那些丧钟修士以及骷髅面士兵汇合后，时之主竟没有下一步动作。
林终开启预知，看了下大约五秒钟内的未来，发现时之主还是没有动作。
怪了，他应该已经能用子弹时间了……
林终和阿夏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
地动山摇的响声突如其来，远处一栋燃烧的平房忽然倾倒，超过五米高的身影在冲天而起的烟尘中显现——这屋子似乎就是他直接撞踏的。
对方大步踏过废墟，穿过烟尘。那是个五米多高的巨人，长着六条长得几乎拖到地上的手臂，肩膀上有三个畸形的头颅，都只有一只眼睛而没有其他五官，他的嘴巴竟然是长在背后的。
林终和阿夏都是心里一寒，阿夏手底下的猎人也是同样反应。
他们同时开启了探测器，使徒警报顿时响起，红色的轮廓将这巨人标识得无比醒目。
“三首巨人？”阿夏喃喃低语。
使徒级别的巨人种，曾经阿夏带着自己的团队费尽周折，还牺牲了一名队友才成功狩猎过一头三首巨人。
“总算是来了。”时之主捏着从部下手里的对讲器说道。
随后，他发起了冲锋的号令。
林终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识到那巨人和时之主一样，都是丧钟修士会的干部。
不是只有一个使徒，懂得利用人类，他们甚至还会像人类那样合作！
三首巨人来自北大门的方向，丧钟修士会显然是放弃了进攻庇护区的围墙，转而将兵力集中向了他们。
他们的目标主要还是阿夏，既然阿夏已经来到了这片战场，那自然就会成为他们的第一目标。
压力一下子全都转到了他们这边，两个使徒，这不是他们能轻易应对的。
“喂，敌人都集中到我们这边来了！你们人呢！”阿夏立刻联络军队的线路。
“请、请稍等一下……”那边传来了不知所措的声音。
“稍等个屁！李阔呢？这种时候别给我缩头了！”阿夏骂道。
“少校。”线路里终于传出了防务总指挥李阔那不紧不慢的声音，“能麻烦你先将敌人引离庇护区北大门吗？”
“你在说什么屁话？这不是让我们先给敌人追着打一路？敌人都在这里了，你们出来我们就能包夹他们！
”阿夏怒了。
“这边的围墙已经被破坏了一部分，战场距离庇护区太近了，这样对庇护区的风险太大，你们先把他们引开。”李阔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