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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玉臂寒全文阅读

作者:怪人歌     清辉玉臂寒txt下载     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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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如梦中(1)

    新月自梦里醒来,只觉大汗淋漓,梦里种种,随着她的一呼一吸间,或消或散,最后留在记忆里的事情,让她恍惚的真不知如何是好。

    正欲起身,却觉额间疼痛的厉害,想来是牵动了伤口,正欲伸手去整理,就听外面有了动静。

    “夫人,二小姐来看你了。”卧房外,传来内门上递上来的消息。

    新月一听是瑶儿来了,立刻来了精神,从躺了一天的缠枝鎏金的黄梨木软塌上坐了起来,身边的侍女颦儿立刻扶着她“夫人,您醒了,可慢着点,仔细着头上的伤口。”

    “不碍事,快让瑶儿进来。”新月扶着额间的白布,不让它随着动作掉下来。

    话音刚落,一个娇俏的小女子,弯腰从白鹤卧颈梅花绣的帘子后面钻进来,帘子半开,她欢的如同只滑水的金鱼。这就是豫王府的孙子辈的二小姐余瑶儿。

    “大嫂,大厨房今日在解牛,我让他们给我留了一些尖儿肉,你让颦儿教给我炮制。我们上京的时候,我好带着给大姐吃,她信里,总是惦记着咱们东都的风味呢。”瑶儿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一边对躺在榻上的年轻妇人说。

    妇人徐氏,名唤新月,是豫王府世孙正妻。此时正因额上有伤,卧床休养。

    见瑶儿还是如同在京城时的小孩性子,新月不禁嗔她“大姑娘家了,倒是会打着别人的旗号,给自己谋吃食了。你一个大小姐怎么能亲自下厨制菜呢。至于你想吃的,颦儿早就给你备下了,一会走的时候,带上一大包。你大姐,可是衍文公府的世子娘子,想吃什么的菜没有,还用你巴巴的想着。”

    “是啊,二小姐,我们上京还要大半个月呢,现在制了,等我们到了金陵,早就坏了,大小姐也吃不成了。”颦儿把刚刚填了碳的手炉递给瑶儿,瑶儿伸手接了,后知后觉的问了句“是吗?还不是因为大姐有孕了娇贵的很,什么都吃不下,我想着咱们上京给她带点东都的美食,她也能多吃点。”

    “珊儿有孕了?我怎么,不知道?”说道这里,新月突然有些筹措的语噎。

    “前个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刚刚一个月。正好是您头受伤的时候。今日如何?头可还晕?”瑶儿从绣凳上站起,伏在新月身前,想要看她受伤的额间。

    “今天躺了一天,头不晕了,倒是这后背疼了,明天若无风,就能下床走走了。”新月又扶了扶头上的白布,恐它掉下来。

    “那我明日来还来陪您。”瑶儿捂着手炉,来时拽了一把雪,手这会正冰的没知觉呢。

    “你这天天都来,我屋里的饼饵都快被你吃干净了。虽说年下多吃点没什么,但是过了年咱们就要回金陵相见你婆家了,胖胖的,怕你那未来婆婆瞧不上你,怕你吃干净她家的好东西,然后把亲事退了可怎么办?”说着,新月伸手,捏了捏瑶儿的脸颊,因为屋里的温度热,她白净的脸上,一边一朵绯云。

    “既然我那未来婆婆那么可怕,我更要让他们退亲了。一两个饼饵都心疼我吃,我还嫁过去干嘛?如果我被退亲了,那都怪嫂子你。”瑶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说到未来婆婆这四个字,脸还是一红,说完,俏丽的低头笑了。

    新月看了,也笑意忍不住的问“怎么还怪起我了?”

    “是嫂子跟我说的这门亲事。是对方是你娘家大嫂曹大嫂嫂的亲弟弟,他小时,你是见过的,是个翩然的公子,说话做事都颇有礼数。而你嫂子的母亲,是个再和善不过的老夫人。我是听了嫂子你这么说,才同意这门亲事的。”说起未来夫婿,那么待嫁的姑娘不是满心期待。

    新月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对这门亲事,是满心的欢喜,不禁起了捉弄她的意思,开口道“那如此,长嫂我明日就动身回金陵,亲登了这高陵侯府,去给你退了这门亲事,不然等你嫁过去,见婆婆凶悍,夫郎丑陋,怪我一辈子。”

    “大嫂,你…不准去。捷郎在纳吉时,托人与我的信里,已经说清了家里的状况,说,说夫人是最善柔之人,才不是大嫂你说的那种凶悍之人。”瑶儿双手抓着新月,新月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捷郎?怎么听着这么顺耳呢?你们这还未成亲呢,就互通书信,成何体统,我立时告诉你哥哥,让他打你一顿,不守规矩。”

    “大嫂,你笑话我,坏死了。还有,大哥才不会听你的话呢,你们就根本没说过几句…”瑶儿心直口快,但也很快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止住了嘴,看新月原本上扬的嘴唇,一僵,立刻就塌了下来“是,是啊,你大哥,不会听我的。”

    “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瑶儿年少无知,是瑶儿说错话了。您是大哥明媒正娶的正妻大妇,他不听你的话,他听谁的话。大嫂,你就看在瑶儿备嫁备傻了的份上,就当瑶儿说了胡话吧。”瑶儿立刻从绣凳上站了起来,坐在了新月的榻上,双手还摇晃着新月。

    “我的二小姐,夫人刚刚不头晕了,你这么摇晃她,是想让她吐了才甘心啊,夫人才不舍得生您的气呢,您看,夫人都被你逗乐了。”颦儿赶紧扶着瑶儿,从榻上起来,放正了那不知道被她踢到何处的绣凳,哄着她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大嫂,您真不生我气了?”瑶儿果然在新月的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笑容,新月又加深了一些脸上的笑容“我看你是真的备嫁备傻了,大嫂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生你的气呢。这几日过年,等到了正月十五灯会的时候,也放你出去放放风,省得憋坏了你。”

    “多谢大嫂,大嫂那日也要同去。”说道元霄灯会,瑶儿又开心了。

    “我就不去了,我们二十就要动身去金陵了,我还想多养养呢。”说着,新月又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白布,瑶儿早就注意到新月的这个动作,忍不住的问“大嫂,可是这缠伤口用的布不妥?你怎么老是伸手扶它,也没要掉下来啊。”

    “没什么,可能是伤口有些痒,伸手去挠又想起不能碰。”新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伸手去碰,就随口搪塞道。

    “伤口痒就是要好了。不过这才三天,伤口能长好吗?那天你从楼梯上摔下来,可是流了好多的血呢。”瑶儿仔细的瞧了一遍新月头上的伤口,没瞧出什么大碍,才算是安下心来。有些难过的对新月说“大嫂,你这刚刚回来,脚跟还没站稳,就跟那院的人,起那么大的争执呢?”

    新月看了瑶儿一眼,瑶儿有些心虚,不等新月开口,瑶儿立刻解释道“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是您不要跟一个妾侍一般见识。”

    “萧氏,可不是普通的妾侍啊。”新月还是想要伸手,去摸了摸额上的缠布,但想到什么的,又放了下来。

第02章:如梦中(2)

    “大嫂,你也是知道的,南音姐姐本来就和大哥是…”瑶儿说不下去,新月点点头,了然的说“我知道,萧氏与你大哥青梅竹马。二家祖母又是好友故交,本来是一门良缘。若不是后来萧家获罪,萧氏也断不会做妾。”

    “南音姐姐家里,是受了宫里的萧贵妃之祸,才破府抄家,流放八百里的。那萧贵妃是南音姐姐的堂姑母,隔了一层呢。一家人没受那妖妃半点的恩惠,倒是诅咒皇后娘娘和太子事发,连累了南音姐姐家,南音姐姐一贯心高气傲,若不是大哥搭救,怕是要自绝于流放路上。大嫂,你一贯是个宽厚的人,南音姐姐不过是个妾室,她就算是生了长子又如何,以后若想要有前程,也只能大嫂您来施恩。”瑶儿心直口快,但也是会说一些好话的。

    新月听了,拉着瑶儿交代道“萧贵妃的事,你以后提都不要提。因着我们是皇亲,所以知道萧贵妃是因何获罪。外间虽然多有传闻,但毕竟陛下是以萧贵妃顶撞太后,又气愤自戕为定案的。我们出去跟谁说起,都只道萧贵妃是畏罪自戕。再者,萧贵妃的儿子,二皇子已然成亲立府,得了封地,封了王。陛下子嗣单薄,仅有太子哥,太子和二皇子两位殿下,以后太子殿下定会多有倚重,切莫不可胡言。记住了吗?”

    “是,是瑶儿多言了。”瑶儿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懊恼的锤着自己的脑袋瓜“母亲交代多遍,瑶儿怎么记不住呢。但是大嫂您放心,您交代瑶儿一遍,瑶儿就牢牢地记在心里。毕竟,母亲去后,大嫂就是最疼瑶儿的人了。”提到自己的母亲,瑶儿扯了帕子,抹起了眼泪。

    “我的姑娘,夫人刚刚提起大夫人不哭了,您这又冲夫人的心事,大夫交代了,夫人额上有伤,喜不可笑,悲不许哭,不然是要留疤的,您可千万别惹得夫人哭一场。”李嬷嬷是新月院里的管事嬷嬷,也是豫王世子夫人的陪嫁,大夫人去世后,新月把她从金陵带回东都的豫王邸,预备着给瑶儿出嫁时,带出门呢,李嬷嬷是老人了,颇得新月和瑶儿敬重,这会刚打帘子进来,就看见姑嫂二人,相对欲泣,赶紧上前劝着。

    “想着姑母,也不过四十有二。竟去的如此早,都没能见上瑶儿出嫁。姑母去时,拉着我的手,让我为瑶儿找一门好人家。如今瑶儿终身有了着落,我就算此时死了,也有脸去见将我从小养大的姑母了。”提起自己那位犹如母亲,是姑母又是婆母徐氏,新月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新月接过李嬷嬷手里的帕子,以往姑母用的帕子,都是李嬷嬷所绣,新月捻着手里的帕子,竟和姑母用的一模一样。

    新月为已故安宣候,封国大将军徐安泰之女,母亲为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之妹怡宁长公主。徐将军战死,隔年怡宁长公主在安排完长子徐新康的袭爵,殉情而亡。留下一对儿女。徐新康不过十一岁,而新月年仅六岁。

    封国大将军徐安泰的长姐徐氏,十六岁嫁于陛下的王叔豫王之子,容潭。豫王容狄在外领兵,豫王府在建在东都洛阳,世子容潭珍爱徐氏,怕她在东都居住不惯,所以婚后与徐氏在都城金陵建筑豫王别邸,定府居住。

    听逢母家噩耗,徐氏刚刚生下第三个孩子,也就是瑶儿。徐氏怕侄女新月无人教养,便请旨宫中太后,皇后,把新月接到豫王别邸,自己膝下教养。太后为怡宁长公主的亲生之母,骤然丧女,也是病榻缠绵,本想亲自教养,奈何身子不济,也只得同意了徐氏的请求,至此,新月在徐氏的膝下长大。

    豫王之孙容旭,是徐氏的长子,豫王一脉的世孙,当时豫王妃还活着,居于东都的豫王府中,教育子孙方面,颇有贤名。五岁起,就把容旭接到膝下,亲自教养。

    容旭与生母徐氏也只有在年节,生日之际可见上几面。

    每年年节,宫里的太后会派人来接新月,去宫中过年节。

    所以新月在嫁给自己表哥的容旭前,二人几乎从未见过面。

    豫王妃冬岁,因最疼爱的小孙子,豫王世子的三弟的弟子,因病去世后,自己也一病不起,第二年春就去世了。

    三年孝期后,第二日,世子容潭上朝时坠马,命悬一线。

    豫王戍守前线,治军甚严,一日骑马回营时,遭一股逃兵暗算,断其一臂。

    世孙容旭在府中与伴读练剑,伴读手持之剑脱手,幸而只是割破了一点面皮,若是再偏一寸,就要割破喉咙血溅当场了。

    豫王府中连逢厄运,徐氏请居在上清宫中的国师,卜问凶吉,国师示卦,豫王为统兵之人,杀孽太重,上天惩罚,只有豫王能放下兵刃,止戈于阵前,世孙再娶妻冲喜才可化解。不然还会有灾祸。正当豫王犹豫时,豫王次子的嫡三子夭折,更是雪上加霜。

    于是豫王已自己年老为由,立刻交出兵符,辞去身上一切官职。又在东都豫王府中,修了一个道观,豫王本人在道观里,深居简出,修起道法,自赎罪孽。

    就在此时,原本有所好转的世子再次病重,冲喜之事,已经迫在眉睫。

    作为在徐氏膝下长大的新月,又是刚刚及笄,待嫁之年,自然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容旭和新月就在此等情况下,草草成婚。

    成婚之后,世子容潭的伤时好时坏,但也经过一整年的修养,就快好转。

    太医也说,只等过了冬日,来年春上定能痊愈。

    谁知那年岁后,别邸主院走水,世子腿脚不便,吸了烟灰。被救出后,又找了凉,三五日就西去了。

    此时二人成婚不过才半载。容旭奉父灵柩回东都祖陵安葬,徐氏身体不好,需要在温暖的金陵养病。新月就在京城金陵守孝,一并伺候徐氏汤药。夫妇二人仅在一起生活不到半年,就又两地分居。三年孝期未满,徐氏想念丈夫,思虑成疾,也一命呜呼。

    新月一直在别邸为公婆守孝至年前将完,才由豫王下令世孙,将她接回东都豫王府中。

    容旭再与新月成婚前,就已经已经纳了妾室萧氏,萧氏还生了庶长子,乳名眺儿,大号容玉宇。

    三日前是除夕,豫王与王妃甚是恩爱,生三子两女,无一庶子妾室,此时和府的正主都在,一家子吃团圆饭。

    新月宴间更衣时,碰见了年仅五岁的庶长子眺儿,因庶出身份,眺儿是登不了这样的大宴。

    新月从花园中碰见了她,看他眼巴眼望想要见豫王拜年,所以就领了他,去前厅,与豫王,豫王次子,三子一家,容旭等一干自家人热闹。

第03章:如梦中(3)

    前面就是正院,需要经过荷塘上的跨桥。今年冬日不算冷,荷塘并未结冰,倒是荷塘边的滑石都落了凌子,眺儿顽皮,挣开新月的手,非要伸手去采滑石上的凌子给新月看。

    谁知脚下打滑,摔破了嘴唇。

    新月亲自抱了他,见他不便走动,立刻着身边的颦儿去请郎中,自己则捻着帕子给眺儿止血。

    眺儿疼的直哭,新月刚刚想安抚,后院就闹丢了孩子。

    容旭得了消息,出门就见嘴角流血直哭的眺儿,和蹲在一旁,手里拿着带血帕子的新月。

    不分青红皂白,一把就将新月从眺儿身边推开,未及新月身后就是楼梯,新月从楼梯上滚下,摔得头破血流。

    新月摔下桥,人从主院那边涌来,新月摔下去后,左侧的脸磕在了利石上,当即就觉得头晕眼花,没有力气,雪上加霜的是,一盏茶的功夫都没人发现她。

    直到颦儿引了大夫从桥边过来,才发现已经晕过去的新月。

    新月见那天自己穿的衣服上,衣服的前襟,袖子上全都是自己的血,颦儿不说,但是新月觉得自己头上的这道从眉间一直到脑后的这道疤,肯定不浅。但是这对新月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她心底里起了主意,除了自己心里的这件事,新月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瑶儿见自己冲了大嫂的心思,二人哭了一阵,非得李嬷嬷劝了好一会才止住。颦儿打了水,细细的给新月擦着脸上的泪水,瑶儿的侍女也取了温水给瑶儿洗脸。

    洗过脸,厨房来人说说晚饭已经备妥,瑶儿出门时也没吩咐,瑶儿院里的人也来叫瑶儿吃饭了,瑶儿看新月也疲乏的很,又与新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新月也没留她用饭,因为今日,自己的丈夫,要来这里用饭,这是新月来东都豫王府后,夫妇二人第一次单独用晚饭。

    前府报世孙已经回府了,都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有过来。颦儿怕新月饿,便拿了一碟子点心,让新月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新月摆手,拿起筷子,在这道鲜美的豆豉蒸鱼冷掉前,夹了一口放在唇中,但是鱼还是腥了起来,颦儿看新月皱眉“夫人,可是鱼冷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去重做。”

    新月喜食鲜鱼,鱼冷再热一口都不会吃,颦儿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习惯,但是新月又摇了摇手“不必了,没有鱼我再吃些别的也行。”说着,夹起一些肉丝放在饭中。

    “夫人你的口味好像变了,以往您是最不喜欢吃这鲜笋肉丝的,尤其是是这肉丝,您总说有荤油味。是因为问过大厨房的人说姑爷爱吃,才准备的。”颦儿把笋肉丝与新月眼前她爱吃的菜心调换了一下,这一会,新月已经夹了两次这道笋肉丝了。

    “这笋丝被荤油一浸,倒也相合。”新月又夹起一筷子的笋丝,放在唇齿之间,原本只带着一丝鲜味的笋丝,加上了脂肪的丰韵,一点点咸味,甚是下饭。

    “夫人,喝点鸡汤。”颦儿盛了一碗汤色如茶的鸡汤,放在了新月的手边,新月看着鸡汤,心肠触动着,皱了皱眉,谁知牵动了伤口,甚是疼痛。

    只得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捂着伤口,颦儿看了,赶紧招呼着,让仆从去叫大夫,一顿饭也就如此作罢。

    “不必大惊小怪”新月说着,让一众伺候的的奴仆不要妄动。

    新月站了起来,低着头心绪难平,眼泪还没流下来,只觉眉间一热,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流出了血来。

    新月看着掌中的鲜血,不由得恍惚起来,颦儿赶紧上前,扶住了脚下不稳的新月,二人往一边的榻上去。

    新月坐定在榻上,身边的仆从但见新月如此,也是慌了分寸。

    颦儿扶着新月躺下,急急地差了刚提上来的小丫头沫儿,去传郎中。

    沫儿慌慌张张的向外奔,迎头就撞在了刚刚抬脚准备跨门的豫王世孙容旭身上。

    “大胆”容旭身边的长随,皆是由豫王亲自挑选,自小跟在容旭身边,文武双全。

    而且容旭也是自小喜爱练剑,身边跟着的长随更是一柄长剑不离身,这会更是悬在了那小丫头沫儿的颈上。

    新月从屋里听到了动静,让颦儿出去看看,自己缠了布,又捻了干净的帕子,细细的擦着脸上的血。

    颦儿从正屋出来,跪在沫儿身边,道“给小王爷请安。”

    世子故去,前岁豫王上书陛下,立容旭为未来豫王的承嗣之人,所以整个豫王府都称他一句小王爷。

    容旭抬头,望了一眼屋内,问“可是有什么事情,这般急匆匆的?”

    “回小王爷的话,夫人额间的伤口又挣开了,奴婢要去请大夫来”颦儿拉着慌张的腿都软的沫儿,对沫儿说“快去请大夫。”

    沫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从月门跑出这个院子。

    容旭看着跪在地上的颦儿,袄子的衣角上,沾了血,想来不像是装的,于是让随从收了剑,在门口等着,抬步往屋里走。

    颦儿小心的打着帘子,容旭看着头顶上,这厚重的帘子,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

    新月站在屏风边上,手里还拿着刚才擦拭额角的帕子,颦儿绕到新月的身边,从她手里接过帕子。

    新月低着头,容旭就站在她的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这就是两个人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安静无言的相对。

    “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容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沉静,抬步坐在了榻上,问道。

    颦儿端了茶,放在容旭的手边,新月坐在塌的另一边,颦儿站在新月的旁边,伸手想要掀开新月额上印血的帕子,却被新月挡开了“你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我跟小王爷还有话说。”

    颦儿看了眼新月,见新月坚持,也就出去了。

    这下屋里只剩下容旭和新月两个人,容旭端起了一边的茶,小口的喝着。

    新月低头,看着指间上已经干枯的鲜血,问“可用饭了?”

    “从校场来,遇到了小叔,邀了他来前庭吃了顿便饭。”新月只是听说容旭一个时辰前就回府了,倒也没听说他带了客人来。

    新月道“年后二十,妾身就带瑶儿上金陵,还住在世子府中待嫁。婚期定在三月初十,王爷,小王爷和府中长辈可择期动身…”

    “这些事情,我已知晓。”容旭并无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妾身要说的,是上金陵前的一些事情。”新月手指搅在一些,思虑再三,笃定了心神,看向了容旭。

    容旭抬眸“祖母和母亲不在了,这内府之中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妾身要说的,是一件需要小王爷您拿主意的事情。”新月下定了决心,直直的引着容旭的目光看去,容旭心里一凛,这是新月第一次正面看着自己“你说”

    “妾身想同小王爷要一件东西。”

第04章:如梦中(4)

    容旭一听是这事,想着新月可能是要给瑶儿添嫁妆,想要一些贵重难得之物,所以要同自己商量。他想着珊儿出嫁时,母亲为她备了两只御赐的耳瓶,新月大抵也是这个意思,问“何物?”

    “和离书”新月说完,立刻垂下了目光,眼神又落在了自己沾血的指间上。

    容旭放下手里的杯子,他一道以为自己听出了,所以问“你说什么?”

    “和离书,妾身要与小王爷您和离。”新月看着容旭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又小王爷您成婚六载,无所出又无才无貌,所以自清求去,往小王爷成全。”

    话音刚落,容旭立刻抬声高声的说“既自知无才无貌,却又善妒玩弄手段,现在竟然用和离来要挟。”

    新月听了,站起来后,屈膝跪下“既如此,那就请小王爷,赐和离书来吧。”

    “你…”容旭看着跪在地上,目含坚定的女子。只见她额间缠着染血的白纱,一头长发,用丝带扎起,一身淡紫色的常服,除了双臂间,二人成婚的时候,母亲送她的玉镯外,身上竟无一丝贵重之物,完全看不出一位高门贵族的嫡妻“小王爷,你我二人成婚,是姑母怜我,未有母亲教养,将我亲自养在膝下,又逢为世子需要冲喜来去灾祸,我听从姑母之命,与小王爷你成婚。但未过半载,世子病逝,世人都说,我并未能为豫王府带来喜气。可见我们成婚之因,也未能结出善果,姑母已然去世,妾身也一为儿媳,二为女儿的为姑母守孝三年,现在三年期满,我与您也应该了结了这段恶缘才是。”

    “你听听这话是一个妻子说出来的吗?恶缘?你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如此也是恶缘吗?你可还有一丝作为妻子的恭顺吗?”

    “小王爷,说得对,妾身为妻不恭顺,还请您赐下和离书。”

    “你…”容旭心里没了主意,见她不卑不亢,被责也没有一点的慌张,看样子是铁了心的想要和离“你说和离,瑶儿婚期就在眼前,此时你我闹出和离之事,可是要瑶儿被退婚?你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母亲对你的养育之恩,你就是如此报答的?”

    “妾身不敢,瑶儿的事情,就是妾身要说的第二件事情。”新月看向容旭,请他坐下,容旭坐下后,新月也站了起来,衣裙顺着她腰部的弧线落下,她的后背挺直,站在容旭面前道“小王爷,妾身并不是立时要您写下和离书,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准备。”

    “刚才看你架势,可不就是立刻想要求去?”容旭一听,立刻忍不住的反讽了起来。

    新月也不恼,微微颌首,声音淡淡的说道“小王爷能立时写下和离书,当然是最好不过。只是切不能因为一时的难忍,就断送了瑶儿的一生。”

    “不是我难以忍受,是你提出要与我和离的。你还真是会颠倒…”

    “小王爷,妾身还没有说完。”

    “我是你的丈夫,怎么还不能…”

    “小王爷您是不是我的丈夫,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新月说完,又觉额间疼痛,眼下湿润便流出了泪来。

    “原来如此。”容旭听他说完,一幅了然的模样,随后淡淡的说“就是因为我们成婚至今,我还未与你…”

    “小王爷,我此次上京,就去面见太后,所求之事有三,一是由秉明太后,由我收养眺儿为亲子,正他嫡子身份。”

    “你说这个干什么?”容旭没想到新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然而这件事情,他的妾侍萧氏已经早就跟自己说过多次,二人成婚多年,没能有子嗣,原因为何两个人也是知道的,而且新月也不太可能会肯,所以,容旭从来没能跟新月提起过。

    “第二件事情,是抬萧氏为平妻。萧氏父母因萧贵妃所累,明明毫无错处,却获罪为奴,父母也在流放之地受苦,我会请求太后恩赦,免了萧氏父母流放之行,可以让萧氏接来身边照顾,萧氏的两个小弟,也可以科考从军,重振萧家。”

    容旭听了第二条后,总算是忍不住的心动了,这件事情是南音最在意的事情,一直央求自己,去向太后请求,自己也向太后提过,却被太后拒绝,而拒绝他的理由,就是因为顾及到新月的感受,如果这次新月亲自去求,肯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还有一件事,就是请太后允准妾身与您和离的事情。”新月总算是说完了自己心中所想,她依旧站在容旭的面前,但是容旭看得出来,新月松了一口气“当然,妾身并不是现在就要与小王爷您和离。等瑶儿成婚,跟着夫婿去任上后,这样我们的事情,就不会让瑶儿受到婆家的奚落。”

    “你既然不想让她被奚落,就不要做让她受奚落轻慢的事情,你作为她的大嫂,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你就是这么对她好的?”容旭现在有了一些实感,那就是新月不是在说笑,她是真的要做这件事情了,她已经想好了一切。

    “瑶儿的事情,妾身会一力负责到底。”新月突然觉得这么站着有点累,她很想赶紧解决眼前的一切,她看向容旭,想要更跟恳切的传达自己的笃定“这也是我答应姑母的。”

    “你是铁了心?”容旭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思虑片刻道“这不是件我们两个人就能做主的事情。”

    “只要小王爷您同意,后面的事情,妾身来办。”听新月这么说,容旭确定了自己想法,又细细的看了一眼新月“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样的。”

    “小王爷,你我夫妻缘分本就浅显,如今,多说无益。”新月见事情已经同容旭说清楚了,便不再拘着,几步走回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容旭抬头,看着不远处还摆着的饭桌,转头看向正在小口喝茶的新月,道“你以前,在我眼前从不如此。”

    “时候不早了,小王爷回去吧。”新月喝完了茶,茶杯放在近前,颦儿一直在外看着屋里的二人,颦儿是伺候管新月的人了,新月这一动,颦儿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立刻从屏风外进来“夫人,郎中来了。”

    “恩,送小王爷出去吧。”新月抚了抚额上的带子,容旭一听,新月这是赶自己,抬步准备走,却不愿如此走了,回头,看着跟在他身后准备送他的新月,伸手想去拉她的手,新月却先一步洞悉他的动作,手别再腰间,屈膝对容旭说“妾身手上不洁,恐污了小王爷您的手。”

    “你为何…”容旭还想进一步,新月却好似很怕似的后退了一步。

    容旭想到他们成婚当天的时候,母亲那里分外高兴,早早的让身边的嬷嬷来旁看着,生怕自己被席上的人给灌醉了,未上更就扶他回房去了。

    房中早已经收拾妥当,掀开盖头的新月,脸色苍白,像是被吓坏了,二人生疏无语,一左一右的枯坐了一夜,新月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最后和衣歪在了锦被上睡着了,容旭从小习武,也跟在豫王身边带兵,行军顾不上休息,随便伏在一处火堆上睡着也是有的,也伏在另一头睡着了。

    二人与天将暮色的时候双双转醒,容旭睁眼的时候,只见新月手中执着一只金钗…

    容旭想到这里,依然踏出了新月的房门,他们二人成婚许久,他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用指尖血染帕子这样的事情,她都能想到,看来也惯是个机灵的。

    “大夫呢?”新月等了一会,却只见颦儿依然站在自己的身边,郎中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夫人,您要与…”颦儿怔怔的,话都说的不清楚了。

    新月抬头,看了一眼颦儿,然后点了点头“恩,是的。”

    大夫由沫儿引着,进到了新月的内室,大夫给新月请了安,新月扯了头上的包扎伤口的绷带,大夫上前,瞧了伤口,又从药箱中,拿出药膏和用热水煮过的绷带,仔细的吩咐了颦儿怎么使用,新月吩咐颦儿给了赏钱,好生送了大夫出去。

    大夫刚刚出去,新月的教养嬷嬷,张嬷嬷进来传话“夫人,王妃屋里的达嬷嬷来了。”

    张嬷嬷年纪大了,本来要留在金陵安度晚年的,但因着是新月第一次来这东都上的豫王府,不放心便跟着,谁知来了不久,病了一月,新月怕她劳累,平素就不再派她差事,还使了两个丫鬟照顾。如今能请的动她走动的,也只有豫王身边的事情了。

    这达嬷嬷是豫王妃的陪嫁丫鬟,在豫王妃身边五十多年,如今也如张嬷嬷一样,轻易不走动办差了,今日来这里,新月就知没什么好事。

    新月见过几次豫王妃,那是位性格冷硬,一点也不慈爱的人,新月每次看到她都跟老鼠避猫似的,当然,老鼠避猫是新月的婆母,世子妃徐氏常给新月说的,后来每次见到豫王妃,新月心里也是惶恐。

    现下豫王妃虽然不在了,但是豫王妃身边嬷嬷来,新月还是要好生顾着的,这时从榻上起来,原本就是和衣躺下,新月又让颦儿给她找了件外袍穿上,到前庭见这位达嬷嬷。

    达嬷嬷是胡人之后,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竟似个男人,站在新月身前,引得新月心凛道“达嬷嬷来,有何事?”

    “奴婢是来传王爷的话。”

    新月听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恭敬的等着赐教。

    “王爷让夫人明日早饭后,往正屋去趟。”达嬷嬷很满意新月的乖顺,从前豫王妃说起新月,就道她没有父母管束,徐氏也是个性子软的人,养出来的新月,也是个性子软没什么主见的。所以豫王妃并不怎么喜欢新月,为世孙议亲上,从未考虑过新月,后来阴差阳错,豫王妃看好的萧家的南音姑娘获罪,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是”新月应答后“张嬷嬷,送下达嬷嬷。”

    “不必了,奴婢告退。”达嬷嬷欠了欠腰便退了下去。

    送走了达嬷嬷,新月站直了身子,颦儿从帘后出来,手里拿着新月刚刚换下来,沾血的袍子,新月皱眉,但想到刚才郎中的吩咐,于是舒展了眉心,对颦儿道“我们之前来东都时,带来的东西,从明日起,都拿出来,翻翻晒晒,列张单子,我们带走的时候,要请府里的人都验查一遍,体己的箱子不要笼统,也要列个单子。”

    “夫人,这…为何要这般啊?”颦儿不解,但觉事情不妙,带着哭腔的问新月。

    新月笑“傻丫头,我们的,一件不留,别人的我们一件不要。”

    “夫人,您离了豫王府,以后,以后…”颦儿想问新月以后如何打算。

    新月望了一眼厚厚的帘子,望不出一道生路来,但她心里清楚,不能在这里熬着了。

    第二日,新月一夜好眠,自从来了东都,东都冬天寒冷,她总是手脚冰凉,半夜必要醒一回,换了新的汤婆子抱着,才可再睡一会。

    颦儿抱着昨天从行李箱子里,找出来的大氅,外面又下了雪,今日新月要去见豫王,这一路穿着好保暖。

    正到新月床前,见新月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弯着腰自己穿鞋呢。

    新月自小不喜欢身边有多人照顾着,原本在金陵,还有一个丫鬟兰儿,因着年纪大了,来东都前,新月特把她嫁了出去,所以现在身边体己的丫鬟只有颦儿一个。

    “夫人,奴婢来给您穿鞋。”颦儿跪在新月脚边,却见新月已经把鞋穿好了,立刻俯下身子跟新月请罪“是奴婢贪睡起晚了,耽误伺候姑娘了。”

    以往新月从未亲自穿过鞋袜,今日如此,让颦儿好不意外。

    “已经穿好了。”说着,新月从床上站了起来,床边的炭盆是新点的,这会燃的正旺,只穿着单衣的新月,也不冷,颦儿把手里的大氅披在新月身上,贴在身上,皮货带寒,引得她打了个冷颤“穿衣吧。”

    颦儿端着托盘,放在架子上,托盘上放着新月今日要穿的衣服,又伸手先把首饰盒子打开,新月伸手,先把贴身的袄子穿上。

第05章:如梦中(5)

    袄子的带子还未系紧,颦儿又跪在了地上。仔细一瞧,竟还哭了起来。

    新月想皱眉,但顾着额间的伤,只得忍着,问颦儿“好姑娘,哭什么啊?”

    “夫人,是不是奴婢伺候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啊”新月站了起来,系上绸带“取我那件云锦白的衬裙来,这件颜色太张扬了。”

    “夫人,您从未自己…”

    “颦儿,以后我便不是这豫王府的世孙之妻了,我就是一介草民了。”

    “夫人就算不是世孙妃了,还是安宣侯府的大小姐,宜宁长公主的女儿,当今陛下的外甥女,怎么是一介草民呢?”颦儿从地上起来,找来了新月常穿的衬裙,为新月穿上。

    新月没再说话,穿好衣服后,看着首饰盒子里的珠钗发呆,颦儿挑了一幅足银鎏金的缠珠头面,连带着冠和耳环做一套的,新月伸手拿出两字钗子,递给颦儿“冠就不必了,又不是去见陛下”

    “夫人,如此素净,怕是不好吧。”颦儿为新月梳发,觉得新月这如瀑一般的长发中,仅两只珠钗,实在是太素朴了。

    “那就再戴上那只脂玉的簪子吧。”颦儿打开妆匣子最里面的那个抽屉,里面除了放着新月的玉簪子,还放着一些旁的东西,新月好似忘了,笑了笑,拿出抽屉中的玉佩“这是我十岁那年生辰,太子哥哥送我的吧。”

    新月端详着手掌中,这只温润的镂空如意纹的玉环,因为时间太久了,垂绦的颜色都有些旧了,新月把玉佩递给颦儿“去换个绦子来,我要带着它。”

    “是”颦儿也未觉不妥,只是按照新月的吩咐,准备亲手给她做个绦子来。

    穿戴好后,新月站在银镜前,整理着腕上的玉镯,都走到门口了,新月才想到,这只镯子,是要还回去的。

    颦儿见新月在活动着手里的镯子,凑上去问“可有不妥?”

    “这是我与小王爷成婚时,姑姑送我的礼物,道是豫王妃送给她的成婚礼物。”新月摘了半天,都没能从腕上摘下来,反而是一双手被她勒红了。

    “这镯子夫人您戴了多年,一时是摘不下来的,等从王爷那里回来后,奴婢给您涂点桂花油,就能取了下来。”

    “你现在就给我取下来吧。”说着,新月伸出自己的手。

    颦儿只得去了桂花油,涂在新月的腕上,方方的活动着她手上的镯子。

    翡儿进来,屈膝一礼道“夫人,萧娘子来了。”

    新月看了一眼门外,对翡儿说“跟萧娘子说,我现在没空见她,让她从我从王爷处回来,再来见我。”

    “萧娘子说…”

    “你到底是夫人房里的丫头,还是她萧娘子房里的,夫人说不见就不见,让她回去。”颦儿大声的说着,新月知道站在门外的萧南音一定是听见了。

    翡儿本和颦儿一样,是内间贴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被买入府中后,跟在豫王妃的达嬷嬷身边听教,后来又被派到新月房中伺候,但新月从未让她近身伺候过,要么在外间听用传话,要么做些浆洗等杂活,还要被颦儿斥责,甚是委屈。

    新月看了一眼,低着头,眼眶红着,马上要哭出来的翡儿,摇了摇头,对翡儿说“算了,你让萧氏进来吧。”

    “夫人…”颦儿一个用力,把新月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新月看她气得双颊通红的样子,笑了起来“行了,去给我摆饭吧,我好去见王爷。”

    “是”这是颦儿自跟着夫人到东都后,第一次见夫人笑,颦儿见新月心情好了,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萧南音是位长身如玉的大美人,皎丽的容貌外,举手投足间,更是端庄雅致,甚是赏心悦目。

    古语言娶妻娶德,纳妾采容。

    萧南音她本也是世家的大小姐,从小按照正妻教养,就算是因为家族无常之事,而被迫成为妾室。

    但她从不自轻自贱,依然是一幅富丽雍容的样子,加之又得丈夫宠爱尊重,身边四五人伺候着,衣饰穿戴都非凡品,竟比新月这个正妻的排面还大。

    但是新月从未与她计较过,因为姑母曾说,作为正妻,就要有超然的容人之量,加之不喜欢摆排面的是她自己,若是再计较,就难免显得刻薄。

    萧南音进来,对着坐在圆桌后的新月,屈膝一礼“拜见姐姐,姐姐安。”

    “萧娘子,从前在金陵时,你来拜我,婆母就同你讲过,你年岁长些,叫我姐姐,岂不是不符伦理。只是这伦理上,还有纲常,我称呼你为姐姐,想来你也是不肯答应的。”新月想到第一次见到萧南音的时候,她也是一上来,就叫自己姐姐,姑母本让她要在妾室面前立规矩,可是她见到萧南音后,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姑母,说了这么一番话,让自己得以立得住威严和规矩。

    现在姑母不在了,新月看了一眼怎么都掩不住吃惊的萧南音,她心里想着,既然姑母这个护着,扶着自己的人不在了,那威严,尊重,就要自己为自己立下。

    “是,夫人”萧南音自然不会忘了徐夫人要她怎么称呼新月,那就是奴婢们,才会称呼新月的称呼“夫人”

    “夫人,可要摆饭?”颦儿从外间进来,早饭已经备好了。

    “萧娘子可用饭了?”

    “昨日小王爷传令,说要等公务后,和妾身一起用饭。”

    “那我便不留你了,翡儿给萧娘子看座,颦儿,摆饭吧。”翡儿端走新月用来浸洗双手的水,颦儿领着两个外间丫鬟,给新月端来早饭。

    早饭是白粥,油果,热馍,面酥,还有包子,除这些外,一字排了三只巴掌大的小碟子,里面是佐粥的小菜,摆在最中的,是新月爱吃的瓜菜,制作繁复,新月一看就皱了皱眉,新月立时问“夫人,可有不妥?”

    “这并不是吃瓜菜的季节,瓜菜反复难得,命厨房今日起便不做了。”

    “是”颦儿把瓜菜端到一边,把腐乳,腌菜等往新月的近前放。

    久久为人为新月盛粥,翡儿靠的远,只是站在门前,颦儿忙着为新月布菜,唯独坐在一边,有些拿不准新月脾气的萧南音,空着手。她站了起来,卷了袖子,伸手想要拿起汤匙,却被颦儿抢先接了过来“娘子同夫人说话,这种事奴婢来做。”

    白粥软糯,新月闻着浓郁的米香,但她没有急着吃,而是对一边的萧南音“不是说有事?”

    “夫人,今日是双日,妾身想去役所,看一下父母兄弟。”萧南音的父亲获罪,一家人流放北地八百里,一直要锦州府的役所。

第06章:如梦中(6)

    容旭在萧南音一家获罪后没多久,一家人还未动身前就纳了萧南音为妾,又上求到太子容昭处,由太子从中转圜,最终一家人流放豫王的辖地,容旭又使了钱,把萧家迁到了离东都最近役所里,又免了萧家的徭役,提拔了萧父为役所的监长,在役郡里,置了一道院子,兄弟也在读书,这些年算上萧氏对娘家的的补贴,一家人过得还不错。

    “你今日就要去?”新月看了一眼时辰,现在去,定要留宿一宿。

    “是”萧南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新月看着她,想她怪不得一大早就到这里来了。

    “去吧”新月今天还有事情,也真的不愿意再搀和到豫王府里的事情里来,所以也就没有再追究萧南音又没有同自己打招呼,就私自定了出府的时间。

    “还有一事”

    “何事?”新月看粥冷的差不多了,拿起勺子,准备吃自己的早饭。

    “小王爷也要同去。”

    “恩,我知道了。”新月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最在意的事情,是一会与豫王的会面。

    “妾身想乘那架…”

    “既然小王爷也要同去,就让人套了那辆双架的桐木马车吧,路程来回五十里地,在那架大马车里,小王爷也可歇息歇息。”

    “是”新月都这么说了,原本就这么打算的萧南音,自然没有什么话说,欠身告退了。

    “夫人,双架的马车是,是正妻出行,才可乘坐的马车。府里的桐木马车,是王妃在时制的,世子夫人都未曾乘过几次,您,您更是…”翡儿不愧是由豫王妃身边的嬷嬷教习的,府里的车辆行止,一草一木都知道的非常清楚。若是自己还想在这豫王府中熬日子,这个翡儿,倒是个可用的人才,不过,新月把耳前的碎发,别在耳后。

    不过,自己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一刻了。

    “我一次都没乘过。”新月开始吃着自己的早饭,白粥盈口,配着爽口的瓜菜,不一会,就吃完了一顿早饭。

    “夫人,您今日胃口不错?”颦儿听翡儿如此说,也是愤愤不平,但是她看新月吃的早饭甚多,想来心情并没有被任何事情所打扰。

    “时间不早了,叫乘轿子来,别让王爷等着。”新月漱了口,慢慢的从餐桌前站起,翡儿立时出门去叫了轿子。

    新月本不欲乘轿子去往正院,但想着因为萧南音浪费了时间,而且自己额间有伤,到正院的路实在不近,又何必巴巴的走过去。

    新月从院中出来,轿夫正落下轿子等着,新月弯腰,坐进轿中。颦儿递给新月一只毛毡的暖袖,落下了帘子。

    新月把手放入暖袖中,放在膝间。正欲闭眼微微的眯一会,颦儿却靠了过来,隔着帘子道“夫人,小王爷往这边来了。”

    “恩,我们继续走。”话音刚落,轿子就停了下来,轿夫都拘身给容旭行礼。

    颦儿打开轿帘,新月正欲起,却被容旭一个手势制止“坐着”

    “是”此时,再往前就要出了后院,到了前后两个院子连接着的桥上,新月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回来这里找自己。

    只见容旭穿着一件漆黑的麂皮披风,脚上也穿了便于骑马的靴子,一看就是要出门去,这会在这里又为何呢?

    这么想着,新月又看容旭来的方向,应该刚刚从豫王的院子里出来。

    “你要去见祖父?”

    新月点头“是”

    “祖父已经知道你昨日同我说的事情”容旭的表情不愉,看样是在豫王那里得了训斥。

    “妾身想,王爷此番叫妾身过去,应该也是说此事的。毕竟你我二人和离,确实要得王爷的同意。”新月看了一眼桥对面的正屋,和桥角一侧的石头,新月那天就摔在了那块石头上,摔晕了过去。

    容旭顺着新月的目光,看向她看的方向,随后就移开了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说“你到底在怄什么气?”

    新月本是坐着,容旭弯着腰,一只手扶在轿沿上,低着头,居高临下的跟轿子里新月说话。

    新月昂头,对容旭说“你就当妾身在怄气吧,不过我向你说的那些事情,每一件都要做到。颦儿,我们走吧。”说着,新月一把扯下了轿帘。

    轿子又从新开始启程,颦儿问“夫人,您还好吗?”

    新月看着自己流在暖袖上的眼泪,嗯了一声,片刻才说“他始终都将我说的话,看的比棉花都轻。”

    “夫人…”颦儿想要撩开帘子,轿子却停了,新月并未在轿子里坐多久,弯着腰自己掀了帘子走了出来。

    “夫人…”不等颦儿来扶,新月已经抬步走进了豫王住的正院。

    整个豫王府分东西南北四个部分,豫王住在北面的正院,豫王妃死后,偌大的院子,只有一座香火莹然不散的道观有些人气外,其他的屋子,都一把铁锁紧紧锁着,不许人打扫。院子里,除了豫王和王妃跟前的老人外,一个都不留。

    新月一跨进北院的门,宝鼎焚香,四撺沿模样的三层建筑,就兀自立在院中,新月抬头,看着殿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绛观”二字。

    达嬷嬷就站在殿门口等着新月,新月微微点头“嬷嬷,请通传一声。”

    “夫人直接进去即可,王爷已经在殿中了。”达嬷嬷为新月推开门,豫王的背影,就在门后。

    新月几步进到了殿里,而颦儿被达嬷嬷叫住,殿中除了每日打扫外,豫王不允许任何仆从进入,就连达嬷嬷也不行。

    “问王爷安”说着,新月屈膝,给豫王行礼。

    “恩,起来吧。”豫王背对着新月,站立着殿前的摆放贡品的长桌前,长桌后,供奉三尊一人多高的神像,殿中焚香,供奉鲜花。

    豫王头未加冠,花白的头发用一淡色的头巾包起,木簪固定。正月亦是寒冬,他只着棉衣麻袍,袍长及膝,袍袖宽大,垂立身侧,裤腿用布缕扎起,脚踏云履。这一身的装扮,竟不像是一位封地千里,又善战统兵的王爷,而是一位超凡世外,刻苦修行的道士模样。

    “不必”豫王未回头,就能看见新月执香想要祭拜三清“泥塑的神仙,何须一拜。”

    “是”新月并不多问,而是把自己刚刚拿起的香柱,放回了原位,等着豫王发话。

    “你可知,本王为何叫你来?”豫王的声音浑厚,举手投足间更显贵族之气。

    “孙媳不知”新月双手拢在腹前,低着头,恭敬的站着。

    “你说,你要与容旭和离?”豫王不愧是统兵之人,语调微抬,就压迫感十足的震慑着新月。

    新月头低的更深,但是语言上毫无畏惧的说“是,请王爷您允准。”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身为女子,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还请王爷允准。”说着,新月俯身跪下“孙媳虽然空有胆子,但是孤胆之勇,是毫无用处的。这桩事情,孙媳看的明白,只有小王爷和孙媳,我们二人想要成这件事情,其实是不能的。还需要您,来决断。”

    “你倒是看的明白,没错,一时之勇,无甚用处,而且,本王是不会同意你们和离的。你那兄长,也不像是那会容你回去之人啊。”豫王这句话,简直是一针见血。

    父母去世后,新月是被姑母,太后照顾着,算是百般呵护的长大,而新月的兄长徐新康,则是继承爵位后,独自一人生活在原本的侯府之中。

    兄妹二人每年只会在宫中的宴会间,才会匆匆一见,二人的关系,淡如陌路都毫不夸张。

    徐新康年少一人,背负徐家这个有着开国之功,世代忠烈的门阀,十四岁投身行伍,现在已经在西境守军麾下,任银风将军,统兵五万了。而多年以来的边塞寒风,让他的性格,也变得冷硬且固执,任何有辱门风的事情,他都是无法容忍的。

    如若新月和容旭和离的事情,传到金陵去,徐新康怕是立时就要提着长剑,上门来将新月砍杀,也不会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新月早就有了打算“孙媳与小王爷和离后,不会归本家去居住。婆母在世时,在金陵郊外,置办了一处别庄,本是用来为世…公爹养病之用,后因公爹离世,便一直未作用处。孙媳归家后,会在那处别庄里居住。”

    “那太后那边?”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豫王现在要弄清楚新月所有的打算,才可以做下一步的打算。

    “太后,会答应的。”新月依然跪在地上,此时只见她眼眸一冷,看向了高台之上的泥塑神相。

    “你,你姑母,你们徐家的女儿,都是如此的有见地和主意。同样表面看上去柔弱无欺,其实内里,心硬如铁。”豫王伸手,拿起供桌边上的一朵绢花,置与手中把玩“跟这花一样,样子做的再像,也是木头做的骨头,比真花坚强。本王这是在夸你们。”

    豫王虽然一直背对着新月,但他却可以时时感觉到新月的表情和心里的变化,就如现在,新月本欲同为自己的姑母辩白,就先一步被豫王洞悉。

    “还请王爷定夺。”新月伏地,请求豫王给自己一个答案。

    “小徐氏”豫王一贯会叫新月的姑母为徐氏,新月自然是,小徐氏。

    但是他这话,并不是对新月说的,而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你对于豫王府的重要性吗?”

    “孙媳知道,婆母对孙媳说过。”说到这里,新月双眼紧闭,牙关要紧“孙媳,是豫王府的,保命符。”

    “你既然明白,何须求本王,你怎么可能能从这豫王府中走出。”

    “求王爷垂怜。”新月又把身体伏的更低,大声的说。

    “本王,是初代豫王,先帝亲弟弟,当今陛下的叔叔,在先帝一朝深受器重,统兵三十万在外,从未被先帝有过半分猜忌。可是当今陛下不行,他,本就是…”说到这里的豫王,抬头看了一眼三清尊像,继续说道“他就是一个宫女的儿子”

    “王爷”新月没想到能在豫王口里,说出这样的话。

    “你也是那个宫女的子孙”豫王看了新月一眼,这是新月进来之后,豫王第一次正眼看她。

    当今陛下,是新月的亲舅舅。先帝在位二十一年,共有五子三女,陛下是皇子中最小的那个,他本是最没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

    先帝五子中,长子十五岁被封为太子,二十五岁那年,坠马身死。儿子为皇后嫡子,可惜体弱多病,十一岁那年便夭折,太子死后,三皇子和四皇子相争,最后渔翁得利的,反而是最不受人重视的,皇后的婢女所生的五皇子,得继正位。

    而那位皇后的婢女,就是现在当朝的江太后。这位江太后,是舞坊老板的女儿,所以自小善舞,长得也是美丽妩媚。后来,国中大丧,全国的舞坊都停业,无法运营,更雪上加霜的是,父亲又染病急需医治,江太后就由母亲做主,卖进了柴王府为奴,先是浣衣的丫鬟,有次为柴王府的郡主送浣洗的衣服时,弄脏了柴郡主的衣服,那件衣服,本来是柴郡主入宫时,要穿的华衣,本来是要被府里的管事打死,成功入选为太子妃的柴郡主回府时,穿着新的衣服,出现在她从未涉足过的柴房后院,问她愿不愿意随她一起,嫁入东宫。

    本来是柴郡主的一念之仁,不忍这个小姑娘被打死。后来,柴郡主成为了太子妃,又成为了柴皇后,又因为唯一的儿子病逝,郁郁而终。而那个差点被打死的小姑娘,则是一朝被临幸,怀上了当今陛下,有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就是新月的母亲,成为贤妃,最后成为了太后。

    这也难怪豫王说当今陛下是宫女生的儿子,从未被当做储君来培养过,自卑又疑心深重。而豫王,就是他登基后,最忌惮的一个人。

    新月知道,豫王的胳膊,世子,世子二弟的幼子,都是…

    “他,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昂儿不过五岁,就是因为他要同我施压,昂儿死的时候,双唇发紫,是被他的乳母,生生捂死的,王妃也是因为目睹了昂儿的惨状,才一病不起,最后去世的。”说起豫王妃,新月看着三清尊像下面,就摆着豫王妃的牌位,也就豫王妃的排位前,燃着香柱。

    “如果不是因为你,嫁入了豫王府,太后不忍你如同你母亲一样,年纪轻轻,没了夫婿,本王也交出了兵权,才能,保得住这豫王一府的平安,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你,就是我这豫王府的保命符,你别说想离开,你就是死,也是不能如愿的。所以,本王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新月一字一字的听豫王说完,见如此,是不能得到豫王的应允,

第07章:如梦中(7)

    “王爷,我乃太后的外孙女,您同我,说这些话,都是大逆之言。”

    “那你就去,同太后和陛下说,到时候,你姑母一生都在维系的豫王府,等着被,破府,你姑母的儿子,被夺爵,流放,甚至是砍头,而瑶儿,珊儿她们,又会是什么结果?”

    新月抬头,看了一眼三清尊像,慈眉善目的三位尊神,确实如豫王所言,泥塑的雕像,什么用都没有,无需再拜。

    想着,新月就直直的站了起来“王爷,这便是您对保命符的态度吗?”

    豫王回头,认真的审视着眼前这个站得笔直的女孩,她眼神坚定,但手藏在袖子下面,已然是露了怯“你姑母,没有成为豫王妃,你呢?”

    姑母病重的时候,心中口里念得,都是一句“我不甘,不甘如此…”

    新月知道她的不甘,她在豫王妃手下,受了一生的气,亲生的儿子都被夺去,她不甘如此,却又无可奈何,她挣脱不开,因为她有自己的孩子和丈夫,这些如同的枷锁,绑锁了她的一生。

    新月也是从那个时候,才有了如今的心思,她不能再如她的姑母那样,活下去。

    “王爷,孙媳昨日做梦了。”新月有些出神,嘴里喃喃的,好似她的梦里“梦里,太子殿下战死了,小王爷是辅位有功的功臣,而萧氏,作为…”

    新月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因为她现在说的,才是大逆之言,她错愕的看着豫王,豫王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怎么…”

    “梁国”新月知道豫王有所判断,所以才会如此说的。

    “没错,梁国。”二人没有明说,但是依照豫王的眼界,能让一朝太子死在战场的,除了梁国外,其他两个墙头草一样的属国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个能力。

    “本王看,你的伤,真的是很有大碍。”豫王看了眼新月头上的布条,和布条都难掩的伤口,断定这个意向沉默寡言的世孙媳,是摔坏了脑子。

    “是,这只是孙媳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但是却如若有朝一日,孙媳身后的那些撑腰之人有了不妥,那么孙媳,就会落个什么下场?我如今保了豫王府的安宁,那万一有那么一日,小王爷,能容的下孙媳吗?”新月看着三清之中的主尊,新月从不求神拜佛,所以,她并不是认识。

    “你知道你姑姑,也是知道你的重要性,才一心拉着你,嫁入这豫王府的。”

    “孙媳知道,而且孙媳,并不怪婆母”说到这里,新月还是止不住流泪了,因为谁也不愿意,被如此利用。

    “你既知道本王不会同意还来这里,那你到底想了个什么法子,让本王听你的?”豫王站的有些疲倦,干脆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我是了来跟王爷您,讲条件的。”新月拘身,俯跪在了地上。

    从豫王处出来,新月有些恍然的站不住,一下子就要倒下,幸好用手扶住了一边的门框,有些狼狈的样子,引得身后的豫王冷哼一声“将门之后,竟是这个样子,如你父亲,英年战死,何等壮烈。”

    新月慢慢的站了起来,咬了咬唇后,道“若不是孙媳这性子,怎么能在这豫王府中,做了这么多年的棋子,王爷,你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豫王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刚才新月看的那尊神明,道“这泥塑的菩萨,自己都难过江,你就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新月不在犹豫,抬步,往外走去。

    刚刚行到院子里,一直在门外候着的达嬷嬷,从后面跟上了新月“夫人,请留步。”

    “达嬷嬷”新月止住步子,微微点头。

    只见达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位拘谨的小丫头,认真的端着手里的两个檀木盒子。

    “夫人,这一套头面,是豫王妃生前最喜欢的。娘娘生前有交代,说等瑶小姐出嫁时,添进瑶小姐的嫁妆中。”新月记得,珊儿出嫁的时候,豫王妃也送了她一套头面。

    正想着,达嬷嬷打开了放在上面的那只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套纯金的镶宝石的头面,钗簪倒是没什么,只是主冠为如意形,上刻穗花,盘嵌着五颗蓝红相映,拇指大小的宝石,这般成色的宝石,新月都忍不住的伸手,抚了抚中间的那颗最大的红宝石。笑了笑“达嬷嬷有心了,颦儿,收下吧。”

    颦儿伸手,从那小丫头手里,接过这套头面。

    “还有一套,是王妃交代的,要送给小王爷的夫人的。夫人与小王爷成婚的时候,奴婢再为王妃守灵,并不在府中,也未曾去金陵的王府,所以并未带…”

    “嬷嬷,这套头面,嬷嬷还是继续收着吧,既然我与小王爷成婚时,您没有按照王妃的吩咐送出,如今,我更是没理由收下了。”说着,新月转身,离开了豫王的院子,轿还在外面等着,新月跨步,坐上去,不多时,颦儿靠了过来“夫人,您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新月把额间碎发,别再耳后,望了一眼帘上的云纹,继续说道“那套头面,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新月记得,与容旭成婚后,第一日去拜见公婆,姑母戴上了一套珠玉落盖的头面,姑母本就是素净极了的美人,玉冠白珠,两柄点翠串珠步摇,如同点睛一样,甚是好看。

    姑母一看新月这表情,就知她喜欢,笑着说“姑母妆匣子里的头面,首饰,你随便选,唯独这套头面,是我与你姑丈成婚时,王妃娘娘赏的,并不能送你。”

    后来,珊儿成婚,达嬷嬷也送了她一只这样的盒子,盒子里,放着豫王妃的赏赐,如此,新月也就明白了,只要是家族中,有婚娶,豫王妃总是会送这样一盒的首饰,而这也是唯独新月没有的。

    新月想着,豫王妃已经去世了,这些赏赐之事,一定是达嬷嬷提醒,由豫王吩咐,这头面才会送到自己的手中。新月就一日日的盼,从一开始的想着,是不是豫王在考验自己,又觉是不是自己品行有差,到后来,想自己并不是这豫王豫王妃心中的世孙妃,只要是萧氏还没有,自己也就…

    想到自己的卑微和软弱,新月就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不知是不是手上有力,牵扯到头上的伤口,新月忍着,摸了摸额间的伤口。如今事到如今,就不得不为以后的事情考虑。

    先帝年间,有位商人之妻,与夫家和离后,因家中逼迫,第二年又嫁了一位外省的员外,可见,就算是自己与容旭和离,不回哥哥家中,而是在郊外庄子里住,也难不会被逼迫再嫁。

    如果额上有这么一道疤留下,自己变成了无盐之女,是不是…

    如此想着,新月好似就没怎么顾及额间的疤痕了。

    想着,自己的院子就到了,新月刚刚下了轿子,瑶儿就远远地跑了过来,刚刚看见新月下了轿,就一阵小跑而来。

    “大嫂,你为何,为何不帮我,就让他们,把我推入了这样的火坑了。”新月看着笑颜灿烂的瑶儿,向自己跑来,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了。

    若说是梦都是反的,但自己的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新月害怕极了,所以,她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又有时,也觉得自己荒谬,居然轻信了梦里的事,不过她还是,再未出丧期,就去见了自己的大嫂和大嫂的母亲,为瑶儿定了如今的亲事。

    在那梦里的曹捷,中了探花郎,各地做官,正好避过了,避过了那场祸事,如此,瑶儿嫁给了他,是不是能一生顺遂了。

第08章:如梦中(8)

    这一会,瑶儿已经跑到了新月的身边“大嫂,我老远叫你,你也不应我。”

    “应你,我应你便是,你这个小狐狸妮子,真是长了个尖鼻子,大耳朵和跑得快的腿,只能我既有好东西,又有好吃的送你,来,我们进去吧。”

    瑶儿欢欢喜喜的跟着新月进了房中,颦儿把捧着的盒子放在桌前,给二人上了茶。

    “颦儿,你把你昨日烹的肉干拿来,给瑶儿尝尝。”新月见瑶儿从进来起,就两眼发光,四处找新月说的好吃的。

    “还是请瑶小姐看看,王妃送的礼物吧,也不费奴婢一路要紧的捧过来。”颦儿见了新月看到这盒子里的首饰,也喜欢的不得了,瑶小姐看了还不欢喜极了。

    “颦儿,你真的是不了解本小姐,本小姐我,这劳什子的金银之物,我妆匣子里,嫁妆单子上,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我有八个脑袋,也戴不过来。倒是颦儿姑娘你,烹的肉干,你烹多少,我就能吃多少,你就是烹了一整头牛做肉干,我也是吃得下的。”瑶儿用手点了点盒子,觉得不过瘾,又点了几下。

    新月赶紧抓住她的手“姑娘啊,这马上就出嫁了,水葱样的手,玉一样的指甲,成婚的时候,用凤仙花水染了指红,添喜气的,若断了也不吉利的。”

    “是,瑶儿知道了,颦儿姑娘,快点去把你那好吃的肉干取来吧。”说着,瑶儿站起来,推着颦儿一直走出了屋子。

    待颦儿走出,新月几步走到书桌前,拿出一直在拟的,瑶儿的嫁妆单子。

    “大嫂,这单子从娘在的时候,就一笔笔的拟,现在马上都成婚了,大嫂你还没有拟完?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要把整个豫王府的金银财宝,都给瑶儿带了去。”瑶儿这么说,倒是让新月想起小的时候了。

    “我,珊儿和你,我们三人小的时候,姑姑就是这样,我们得了什么好的赏赐,她有了什么好物品,都这样,一笔一笔的记在你我三人的嫁妆单子上,你们两个就算了,我这个,不是姑母的孩子,还得了她的一份,如今,我也想报答姑母的恩情,珊儿的单子,是姑母列的,你的这份,是姑母拟了一半的,我定要为你多添一些。快看看,这套头面,是豫王妃赏赐的,这冠上的宝石,我在宫里,都没见过几颗。瑶儿啊,我们女人,不似他们男儿,可以建功立业,身为女子,所求的,仿若只是与夫婿和睦,子孙昌盛。但只是一味的依附于夫婿子孙,也是不可的,要自己有底气,不然若母家生变,夫家有异,自己也不会毫无办法。姑母将你教的很好,其余的事情,大嫂也没经识过,自己还困在雾中,不知该去何处,也就教不了你,需要你自己一步步的走过,看过,才能算是过了你这一生。”

    “大嫂,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吃上颦儿的肉干”这话,想来姑母也没少跟她讲,现在在絮絮的说,到会让她觉得啰嗦,这时颦儿总算是端着肉干出来了,瑶儿心间一喜,都没等肉干放在桌上,就已经伸出手去抓了,新月没有阻她,同时心绪也翻涌着,如此性子的瑶儿,究竟是遇到了何事,才会成了梦中那般模样。

    肉干咸香,瑶儿爱吃,递给新月一片,新月摇头“我还不饿,吃吧”

    瑶儿走后,新月在豫王院中走了一道,也是累的难以支撑,卧在榻边,吩咐着颦儿“去把头面交由瑶儿身边的李嬷嬷,让她收好。”

    话刚说完,门外有婢女报“夫人,二房三房的两位夫人来了。”

    “让她们进来。”还未得片刻休息的新月,也只能起来,刚刚站在前庭,二位夫人就一起走了进来“给二位婶婶请安。”

    来的二人,一是豫王的次子正妻柏氏,与新月的祖母同族,二人还是亲戚,另一位是豫王三子正妻许氏,是豫王副将,现在的宛州守将,安承伯,许大将军的独生女。

    “不必多礼”柏氏和新月虽然是亲戚,但二人并不亲厚,客套的,甚是见外。

    “二位婶婶快坐,翠儿上茶。”二位婶婶刚刚落座,翠儿就端了茶盘进来,为三人上了茶。

    坐定,喝了一轮茶后,新月道“正欲在午饭后,去拜会二位婶婶呢,婶婶就来了。”

    “因着明天的事情,不拘着谁来找谁了。”许氏是将门之后,虽这几年,因为儿子去世,深受打击,但依然保持着几分真性情的果敢,再观同样也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柏氏,二人说到底,也都是个可怜的女子。

    “明日瑶儿的嫁妆就要装船了,侄媳头上有伤,郎中吩咐过不能见风,但是瑶儿的嫁妆,侄媳都已经一一点过了。明日,还需劳累一番二位婶婶,同李嬷嬷和达嬷嬷一道,核验一番,装上船去。”说着,新月站了起来,屈膝拜了一下两个人。

    “都是自家事,你不用这么客气。”柏氏扶起新月,让她继续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听说…”

    新月看着柏氏拉着长音,欲问却又问不清楚的样子,只得报以一笑“婶婶请说。”

    “婶婶们听王爷身边的人说,你要与熙儿和离?”许氏也实在是等不下去,于是直接的问。

    “是的,两位婶婶”新月笑着回答。

    “你还笑得出来,你闹出这么一出,不仅会让熙儿更加不喜欢你,如果传将出去,对家里的女儿们,都是不好的影响。眼见瑶儿大婚在即,你们是不用担心了,可是婶婶家还有玫儿,你三叔三婶家里还有璇儿和琅儿,这一家子女儿,该如何是好?”

    新月听柏氏的话后,有些疑惑地问“婶婶是说,侄媳是因为要获得小王爷的珍视和疼爱,所以才闹这么一出?”

    “不然呢?”柏氏看着新月如此轻慢的样子,立刻就来了火气“你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是真的没将家里的其他姐妹看在眼里吗?”

    “婶婶们,我跟王爷和小王爷商量了,原本也是打算等瑶儿的婚事罢了,再说起这档子不怎么相关的事情。二位婶婶不必挂心,现在最重要的,是瑶儿的婚事。”新月想了想,如果此时,把这件事情挑明了,这两位,肯定因着她们各自女儿的事情,向着自己施压,不肯尽心尽力的替瑶儿的婚事上心。

    她们今日来,无外乎是替豫王来给自己施压的,不然刚才许氏说透露这件事情的,是“王爷身边的人”,豫王身边的人,除了达嬷嬷这位嬷嬷外,几乎并没有婢子伺候。

    近身的,也都是随他多年在外征战,出生入死的侍从。嘴皮子应该比刀还要硬,如果不是豫王的授意,怎么可能会跟她们两个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嚼舌根子。

    “你们夫妇二人的事,我们作为婶婶,本不该搀和进来。但是若是吵嚷的太过分了,也是有碍我们整个豫王府的颜面,虽然这里是东都,是我朝的陪都,比不得金陵的达官显贵聚集,但也有的是像咱们这样的王公贵府在此世代居住。还是不要传出什么不睦之事了吧。”许氏的这番话,倒是比柏氏这个同族的长辈说的掏心窝多了。

    “是”新月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站起来拱手行了个礼。

    “既然是你们二人的事,就在这院子里,好好地处理吧,小林,我们走吧。”新月听柏氏叫许氏的闺名,看来妯娌二人的关系,甚是不错呢。

    “是,二嫂。”说着,二人在新月的目送下离开,刚刚行至门前,新月就生气的一挥手,把桌子上的杯子,都摔在了地上。

    颦儿进来的时候,见新月正在发脾气,她把桌子上,所有的茶杯都摔在了地上,此时正伏在桌子上,喘着粗气。

    颦儿立刻扶住了新月“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说着,新月还想摔点什么,但是此时她是真的冷静了下来,她本来,还心存着能有好聚好散的幻想,如此看来,她真的太天真了。

    “夫人,你小心点伤口啊。”说着,颦儿扶着新月,一起坐到了新月刚才坐着的地方“夫人,有侯爷来的信。”

    新月稳了稳心神,从颦儿手里接过从金陵来的,自己的哥哥徐新康写来的信。

    拆信看后,新月看了一眼颦儿,道“颦儿,我早上吩咐你的,你尽快制出个单子来,离去金陵的日子近了,我本打算瑶儿的事情毕了,再回一趟这里,如今看,我是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姑母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个吃人的窟窿。”

    “是”颦儿没有多问,新月总是这么个性格,若是不想说的事情,就是陛下来了,也撬不开她的嘴。

    晚饭了以后,颦儿拿着粗理的单子,递给新月“夫人,这是奴婢草拟的单子,您先看一看。”

    “你找两个小厮来,把东面库房,那几箱子皮货和绸缎给我抬过来,我整理一下,借由这次两个婶婶帮忙的由头,送给她们去。”说着,新月放下手里的笔,从书房里的案上站起,转身进了内室。

    不一会,新月就听见外面有小厮说话,和搬动箱子的声音,片刻,新月才出来,看着堆在外室里,那七八个箱子,给颦儿使了个眼色。

    颦儿拿出几片银叶子,赏给了那两个小厮,小厮得了赏,都欢天喜地的出了门去。

    “翡儿”新月抬高了声音,翡儿得了声,立刻就进来了“夫人”

    “你把这几个箱子,一一打开,拿几个小箱子来,最后把我那只青梧木的妆匣子拿来。”

    “是”翡儿今日从新月回来,在外间候了整整一天,这是新月第一次吩咐她做什么事情。

    新月看着她一阵小跑着,做着自己吩咐的事情,忍不住的问她“你很高兴吗?”

    “这是夫人,从早饭后,第一次吩咐奴婢做事情呢。”说着,翡儿不敢怠慢的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有从内室,捧宝似的捧出新月的妆匣子,摆在新月的手边,又趁着去拿小盒子的空,给新月上了杯茶。

    新月垂了一口气在胃里,伸手扶了一下自己额间的绷带,都说奴仆用久了,因为每日做的活计多,都是心里带怨,所以或用金银之物拉拢,或以恩赏让其忠心,倒是第一次见,因为让做的活计少了,而难受不舒服的。

    新月伸手,打来了左手边的妆匣子,这个匣子里,转的都是新月还未成婚前,佩戴的首饰,新月从其中拿出三只镯子,摆在掌中,让翡儿过来。

    “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翡儿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把新月让找的小盒子,摆在了桌子上。

    “你看这三个镯子。”新月递上三个镯子,又打开了两个小木盒子,对翡儿说“一个盒子里,装一只镯子吧,剩下的那只,送你。”

    “夫人,奴婢愧不敢受。”说着,翡儿欲跪下,又生怕损坏了手里的镯子,只得拘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来身边伺候也有段时间了,从未赏赐过你什么,挑一个吧。”新月又从匣子里,挑拣出两只珠钗,一左一右放在盒子中“你找的这两个木盒子大小尺寸正好。”

    “夫人,奴婢受之有愧。”

    “白玉,红石,翡翠,这三只镯子,我觉得翡翠的那只,很适合翡儿妹妹呢。”颦儿总算是从外面进来了,翡儿这才发现,一直与新月寸步不离的颦儿,此时许久才过来。

    “恩,你的名字也是翡儿。”新月从颦儿手里接过了她刚刚誊抄过的单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翡儿,这只镯子的翡翠,虽然不是翠头,但是也不是外面随便能买到的,快收下,这三只镯子,这个最贵呢。”最后一句话,颦儿特意压低了声音,新月抬眼看了一眼在说悄悄话的两个人,道“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你们两个往一边站站,挡住我左边的烛光了。”

    “是”翡儿见新月还有别的吩咐,立刻把白玉的放在左边,红石的放在右边,新月顺手把盒子盖上,对翡儿说“你明天,等两位婶婶回来后,把这两个盒子和两匹…”

    “夫人,奴婢觉得这两匹缎布不错,柏夫人喜欢这种打着蓝色花纹的缎布,而许夫人喜欢云锦,四公子今年十三岁,用这种云锦布做外衣也是很适合的。”翡儿继续发挥自己在这府里,由嬷嬷教养而成的优势,对府里的人情世故都很了解。

    新月仔细的看了看这几匹布缎,点了点头“是不错。”

    “那奴婢把它们一道收起来?”翡儿试着问。

    新月摇头“这两匹布料,虽然很适合两位夫人,不过云锦价贵,一匹之价,要比这一箱子的绸缎价值高,如若送此,柏夫人恐有不满。”

    “那这一扇混了桑麻制的绢,与缎布的价格相差无及,虽然少了一匹,但是比较少见,是和适宜的。”说着,翡儿费了好大的力气,从一只红木箱子里,拿出一扇桑绢,递给新月看。

    “不错呢,这加了桑麻丝的绢布,通风透气。而四公子正是爱顽皮的时候,夏日里,这种绢布制成单衣,又凉爽又耐磨,做成骑射服,最是适宜。”颦儿对翡儿的挑选,也是赞不绝口呢。

    “那好,等两位婶婶回来以后,翡儿你就把缎布和装着红玉镯子的礼品给柏夫人送去,桑绢和装着白玉镯子的礼品给许夫人送去。盒子中的饰品,是送给两位小姐的,说是我少时的爱物,现送给两位妹妹。”

    “是”说着,翡儿捧着新月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了外室,准备明日二位夫人一回来,就送过去。

第09章:如梦中(9)

    又过一日,离新月启程去金陵的日子,还有十日,已经到传晚饭的时间了,颦儿还是没有进来问新月要不要传饭,近几日新月身边,一直由翡儿伺候着,倒也不常用到颦儿了。

    翡儿试着问“夫人,可要通知膳房传饭?”

    “等一下吧,怕是要有客人来,行了,这边的一箱清点的差不多了,和刚才我说的那几个箱子一起,让小厮搬到北边的库房里存起来吧。”说着,新月从一众箱子里间站起身来,按着一道直容的下一人行过的小路,进到了内室。

    翡儿见新月进去,才一一检查了锁具,去叫了小厮,把箱子搬进去。

    先进来的两个小厮,和翡儿从进府就相识,一边搬着箱子,一边同翡儿打听“怎么来回都不见夫人呢?茶还冒着热气,这会就不见了呢?”翡儿听了抬头看向案头,新月喝了一半的茶,确实还冒着热气,才想到只要是小厮进到内堂,新月总是起身,进到内室去,翡儿原本还以为是新月去更衣,没想到是躲着小厮们。

    “夫人的事情,岂是你们这些小子们管的事情,好好做夫人吩咐的事情,那一回,夫人不给你们赏赐。”

    “就是不常见到夫人,所以才问的啊。”说着,又有两个小厮进来,四人一起,按照新月的吩咐,把这几个箱子,搬到了北边的库房里,这一天下来,原本空落落的库房里,已然放了六七个大箱子了。

    正说着,容旭一个人进到了内堂,看着这宽敞的内堂,被箱子,布匹,细软堆得连个立足的空都没有,而小厮们进出搬动着箱子,不知道要堆到什么地方去。

    “给小王爷请安”小厮和翡儿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给容旭请安。

    容旭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问翡儿“夫人呢?”

    “夫人进内室了。”翡儿引着容旭,从新月刚才走过的小空隙,往内室里去。

    新月坐在妆台前,一直穿着的外衣也脱了下来,搭在一边的架子上,听到了有脚步声,抬声道“翡儿,去叫厨房摆饭吧,然后让颦儿把我那件荷花纹的长衫拿来,我刚才穿的那件脏了。”

    “夫人,小王爷来了。”听到翡儿这么一说,新月正在拆额边珠钗的手一停“请小王爷去饭厅稍坐,妾身换个衣服就过来。”

    说着,新月不再管背后的视线,而是自顾自的把自己鬓边的珠钗拿下,换上一只素净的玉钗,后面盘起来的长发,顺着后背的弧度垂坠了下来,这是新月自成婚后,第一次自人前,把头发放下来。

    小时,新月记得自己的母亲有一头如瀑样流淌的长发,但是人前她总是高高束起,梳的光亮,用得体的钗簪固定着,那时母亲就说,身为女子,头发梳的光亮得体,才是端庄高贵的表现,新月自此,也会把头发梳的如此端庄,颦儿进来,手里拿着新月要的素白的长衫,伸手给新月梳头,却被新月制止了“端庄雅致,高贵大方,自此,我也不想再如此了。”

    “夫人,还是把头发梳上吧”颦儿还想劝一劝新月,却见她径直的站了起来,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抬步往前走。

    到了饭厅,新月有些不习惯的摸了摸头发,看见容旭后,又挺起了后背,她怎么能忘梦的最后,这个人最后怎么对自己的。

    想着,新月往前走了几步,直至与容旭四目相对,容旭坐在椅子上,与新月的视线就低了下来,如此居高临下,又眼神凌厉的新月,容旭还是第一次见到,正觉不安的容旭,再一抬头,新月却已经款款的坐在了饭桌上,送膳的侍婢已经来过了,此时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饭食,

    容旭正觉是不是眼花的时候,新月问“小王爷可用过饭了?”

    “未曾”

    “那便一道来用饭吧,颦儿,再准备一幅碗筷给小王爷。”

    颦儿摆上碗筷,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坐在一起的两个人,轻声的问新月“夫人,可还好吗?”

    “无事,你等一会,把账簿取过来吧。”

    “有些夫人还没有整理好…”

    “先看看吧,下去吧。”

    “是”颦儿只得听从新月的安排,走了出去。

    刚出去,就在门口看见,有些紧张,正往里面看的翡儿,颦儿问“这是怎么了?”

    “颦儿姐姐,我是怕…”翡儿看了一眼饭厅里的两个人“怕小王爷和夫人再吵起来。”

    “夫人知道分寸的,不用担心,翡儿,来,我有些事要你帮我。”说着,两个人一起,往西边的库房去了。

    饭厅里的容旭,看着真的在吃饭的新月,有些不自然的问“很,很饿吗?”

    “是”新月吃饭时不爱说话,只是闷闷的吃着自己的面前的饭菜。

    新月喜食鲜鱼,摆着离她最近的,就是她爱吃的蒸鱼,拂去鱼身上的葱丝,为了入味打上花刀,鱼皮因为热力而微微卷曲,新月正想抬筷,一只夹着鱼肉的筷子,正对着新月,放在她的盘子里“听,听母亲说过,你喜欢吃鱼,每日必食鱼。”

    “是,是喜欢。”说着,新月自己伸出了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饭“小王爷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容旭面前,摆着的是他爱吃的鲜笋肉丝,他刚刚夹起一筷,突然被新月问话,还真是有些恍然“因着不合规矩,所以我并未让南音乘坐那架梧木的马车。”

    “本想着让小王爷您在出行中,能够舒服一些,既然小王爷没同意的话,那只得如此了。”新月看着容旭有些生疏,于自己的讨好的样子,又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笋片,放在唇齿之中,不在说话。

    两个人的沉默,让这个偌大的饭厅安静极了。

    饭后,新月看了容旭放在了筷子,抚了抚有些胀的肚子,她为了等容旭吃饱,又陪着吃了一些,这会还真是有些撑得慌。

    姑母常年礼佛多食素,尤其是晚饭,只会吃一些素菜,新月在她身边,多年来,新月也是如此,在金陵的时候,晚饭只是吃些素粥。

    只是那日从梦里醒来后,因着梦魇连连,改变了新月的一些生活习惯,晚饭也是吃的多了些。“小王爷可要喝杯茶?”新月还有事情要说,希望容旭留下。

    “好,让你的侍婢铺床,我今日要在这里休息。”新月听完,心中失望渐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后,不在说话。

    二人一道,进到了内室。

    刚刚坐下,翡儿立刻给二人上茶,新月对翡儿说“把颦儿叫来。”

    “是”翡儿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两个人,转身去了。

    不一会,翡儿和颦儿一起,一人手里捧着一道盒子,进来了。

    不等新月指示,颦儿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在了容旭的身边,翡儿则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在了容旭那里。

    “这是什么?”容旭端起茶盏,正欲喝时,看到这阵仗,倒也来了兴致。

    “账册”新月掀开了自己的盒子。

    “后府的账册,你自己看着处理就好了,不用找我过目。”说着,容旭喝了一口杯中香洌的清茶,如此一杯,很能解饭后的油腻。

    “是妾身自嫁入豫王府后的账册,是妾身的私账,里面有这些年,宫里的,公婆,其他在金陵中走动往来的赏赐,其中宫中赏赐中,珊儿出嫁的时候,陪赐了一些,如今瑶儿的那份,妾身已经理出来了。如此,妾身嫁入豫王府这六年来,得的赏赐供折银一万五千两,御赐之物,尊贵无价,便尽数登记在册子上了。”

    “你是说,珊儿出嫁的时候,带去的御赐之物,是从你的私账上出的?”容旭一杯茶喝了三四口,听得昏昏沉沉,但是听见珊儿的事情,立刻放下了杯子。

    “是,两对银饵瓷瓶,五柄白玉如意,还有些首饰吧,妾身也没有记,但是给瑶儿的,只多不少,另珊儿有孕了,我这做嫂子的,也会出一份…”

    “谁问你这个了。我只问你,当年珊儿出嫁的嫁妆…”

    “是,是妾身用自己的嫁妆补贴的,如上的,都是宫里,太后与我置办的嫁妆。”

    “为什么?”容旭再也坐不住,站起立在新月的身前问。

    新月抬眉,看了一眼容旭,然后有些疲倦的问道“为什么,小王爷不知道吗?”

    “我豫王府食邑三千户,庄子田产无数,如此,何需用到你的嫁妆?”

    “王妃娘娘去世前一年,王爷帐前抗皇命,杖打监军,罚没一千户,夺没了十户田庄,罚银一万两。”说到这里,新月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容旭看后,皱眉呵斥道“你身为这豫王府的世孙媳,家中受辱如此,你竟觉的好笑?”

    豫王帐前杖打陛下派出的监军,非得见血祭旗,这在朝臣眼里,豫王等同谋逆,而且杖打监军,简直是直直的打陛下的脸。不过陛下忍下了,如同豫王打脸陛下,豫王成了大聖开国后,第一位,被夺褫邑田,而没被抄家杀头的王爷。

    因这件事情,陛下本就多疑,这也就有了后面,陛下下定了决心,架空了豫王手里的兵权等事。一切祸事,新月心里最明白,皆是由豫王一人咎由自取。

    “妾身笑,是觉陛下仁慈,王爷这事…”新月话头一沉,继续说道“王妃去世后,陵园僭越,又罚邑田三百户,罚银五千两,夺没良田五百亩。”

    如此说着,新月又翻着手里的账册“如此府中的邑田还得一千七百户,后世子去世,二府分家,由王爷做主,分得两位叔叔家,一家三百五十户邑田,独剩一千户邑田。两府开支,公婆丧事,珊儿的婚事,我们的婚事,几项开支。还有就是我们成婚前一年,运过梁国边境的粮草,被梁军所劫,王爷心急,折去府中十万两白银,邑田粮食一万担。最后姑母,手中无现银,我们的婚事一切从简,第二年珊儿成婚时,也没能有所缓解,所以,珊儿的一些嫁妆,确实是妾身的嫁妆添置的。”说着,新月把手里的账册翻了一页“不过,姑母养育妾身,这些钱,妾身也是出得的。”

    新月看他一幅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新月拿起笔墨,在账册上改了一笔,继续说道“姑母生前,把她的嫁妆,体己分做了三份,分别给了妾身,珊儿和瑶儿,珊儿的那份,自姑母灵前,妾身就已经分交给她了,瑶儿的那份,妾身尽数填在瑶儿的嫁妆中了,至于妾身得的那一份,妾身除了…除了金陵郊外那处,定雅别庄外,尽数留给豫王府。”

    定雅,是新月母亲的闺中的雅号,但也只有十分要好的闺中密友才知道。

    而宜宁长公主和新月的姑母徐氏,二人在闺中就是手帕之交,后又成了姑嫂。

    那处别庄,是宜宁长公主生前亲手置办的,本打算留作己用。

    徐氏先宜宁长公主一步出嫁,所以长公主就把那座别院送给了徐氏。

    那座别院,也是新月与容旭和离后,她想要定居的地方,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座别院留下的。

    “你现在,同我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容旭慢慢的,听出了新月话外之音的意思了,新月这是在给他清算账务,交割财产,最后达到和离的目的。

    “小王爷应该明白妾身的意思了。”新月见他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意思了,又翻了一页账册继续说道“如此就是妾身的嫁妆,因着妾身的嫁妆,是由太后皇后娘娘,姑母和我母家嫂嫂与我置办的,大内的赏赐,是万万不能动的,我大嫂与我置办的,依照原约,妾身带回去,至于姑母与妾身置办的,妾身想留一些纪念,带走一些外,全部都留下。还有就是这些年在…”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容旭像个孩子一样,挥着手无奈的说。

    新月看了一眼如此的容旭,都说豫王妃善于教子,容旭也确实不辱豫王妃的贤名,文武双全,加之出生于武将之家,如此出身,自然要投身军中。

    因为母丧丁忧在家,去岁出了丧期,已经在同东都的守军,熠徽将军麾下任了副将,因是豫王之孙,颇有声望。

    但是,新月却看得明白,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不懂家中柴米油盐的琐事,不懂外面觥筹交错的应酬,更不懂,夫妻之间的,尊重之道。

第10章:如梦中(10)

    “表哥…”新月觉得喉中干渴,端起杯中的茶,饮了一口后,继续说道“表哥,你还记得我上次这么叫你,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那是我们成婚那天晚上,我们本来要…可是我一听你叫我表哥,我就离开了。”新月说完,也笑了“是啊,我害怕的不行,蜷缩成一团,你把外衣披在我身上,然后离开了。”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容旭问。

    “表哥,你与我,只有兄妹之谊。但是做夫妇,不是只如兄妹一样就行了,而且我们两个人,实在是生分的很,说白了,可能连兄妹都不如。但你和萧氏,你对萧氏情深义重,我本不欲搀和这样的事情。”

    “男人三妻四妾,你身为正妻,一个妾室都不能容吗?”

    “我自然容的,但是如若到了她要容我的时候,我,是比让我死还难的事情。”

    “妻妾如泾渭一样,地位分明。”

    “地位?表哥,我与这豫王府是怎么样的地位,想必王爷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吧。”说着,新月冷冷一笑。

    “如此,也不能作为你要挟夫君的理由。”

    “是不能,但是如若我真的是你们这一家老小的保命符,就不应该受这样的待遇,你们,你们就不…”说道激动处,新月猛地站了起来,但眼见自己要说出胡言乱语,新月只能忍下心中的暴露,伸手挥掉了桌子上的杯盏,随后脱力坐回了原来坐着的地方。

    翡儿和颦儿立时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两个人争吵,都吓得不敢吭声,颦儿更是挡在了新月的身前,生怕容旭再推一把新月。

    容旭看了一眼如此小心,怕的哆哆嗦嗦,但还是挡在新月身前,再看颦儿身后的新月,额上的绸带,想起那日几位嬷嬷把新月抬回时,满头满身的鲜血,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新月的这个去那都带着的丫头,是怕自己再动手打她,但是心间还是愤怒难当,但已经的向后退了一步“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行为失常,易怒难以控制,那里还有作为妻子的恭顺…”

    新月又恢复了原本克制冷静的样子,把颦儿扯到一边,伸出玉一样的手臂,手掌向上对着容旭“如若不满,还请小王爷赐下休书,妾身可以下堂去。”

    “你明知是…”

    “是,妾身知道,小王爷您空有这豫王府的小王爷的名号,娶妻,休妻你都做不了自己的主,那如果小王爷不能做主,还是请小王爷坐下,要么,就请小王爷派个得力的账房先生给妾身,让妾身一笔笔的同他去算计。”

    “如果真请了账房,瑶儿和我们豫王府的名声,该怎么办。”

    “自然是如此”说着,新月合上了账册,对颦儿说“让翡儿把床铺好,再把西边厢房的床铺上,铺上那套过年时我新制的云被,再把炭盆燃上,让厢房先暖和起来,小王爷一会去那里住。”

    “是”说着,颦儿涌着都快吓傻了的翡儿,两个人按照新月的吩咐,走了出去。

    新月把账本盒合上,伸手想要喝茶,却发现杯子茶盏都被自己摔到了地上,新月伸手抚了抚额上的绷带,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此时,翡儿从新端了两杯新茶,摆在桌子上,蹲下身子收拾着新月刚才摔毁的茶杯,收拾了起来。

    新月站了起来,对翡儿说“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

    “是”说着,翡儿连同着账册盒,茶杯碎片,都收拾出去,而屋里,再次只有两个人在这间房里。

    “新月,你究竟是如何变了呢?”说着,容旭有些无力的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小王爷,我不是变了,而是一直都是如此的性格。”说着,新月第一次正眼看向容旭。

    容家的男子,容貌都是极其英俊的,太子如此,晋王如此,容旭亦是如此。

    容旭立身如玉,常年在校场习武练兵,皮肤晒成麦色,腰背修长,双臂有力。双十的年纪,银冠锦衣,比起金陵的那些闲散公子,又多了几分英气。

    容旭发现新月在看自己,自己也望向了新月。他小时,每次见母亲的时候,总有一个小姑娘,躲在屏风后面,那个脸颊总是红红的小姑娘,就是如今的新月,这也是二人成婚以前,他对新月唯二的印象,还有一次,是在宫宴上,那个躲在屏风后面的小姑娘,站在太子的身边,那日是她的生辰,太子送了她一块玉佩,她很是欢喜,回家的路上,他们二人和母亲坐在一架马车里,母亲问她“就这么喜欢吗?”

    “这是太子哥哥最喜欢的玉佩”新月把手里一直把玩的玉环,递给徐氏,徐氏接了过来,看着上面的如意纹饰,对新月说“虽然这样式不是什么僭越的样子,但这是太子殿下的爱物,以后就不要戴在明面上了。”说着,又把玉环递给了新月。

    此时,容旭看向新月的腰间,只见她的腰间,坠着一只荷包,荷包外,还坠着一只成色极佳的玉佩,这是容旭,自那里在马车上后,第一次见新月佩戴这枚玉佩。

    自那日后,容旭虽然不是多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但他隐约觉得,新月会成为太子妃,可没想到,最后她竟成了自己的妻子。

    新月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须臾的时间,她突然自不经意处,摸到了几个字,这几个字她用手摸得并不真切,但是心中预感,让她一把抓住了手下的玉佩。

    容旭皱眉“原是我从来没有理解过你,罢了,罢了。”

    说着,容旭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离开了新月的院子。

    容旭刚走,新月立时把自己腰间,颦儿刚给自己换过绦子的玉佩,举起来一看,自玉佩的背面,刻着几个字,深雕如髓,只是笔画间,有些哆哆嗦嗦,一看就是个新手,新月仔细的看了上面的字“我此心,望月明”

    新月看着后面的“望月明”三个字,心间一沉,回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太子名讳容昭,只是看名字,就知陛下,对他寄予厚望,太子也确实如陛下期盼的那般,是一众氏族子弟,年轻一辈中,最显眼,优秀的那个。

    梁国也有位太子殿下,两国之间的储君多有比较,但在明面上,梁国的那位太子,也就只有在女人子嗣方面,赢过了他,其余的,无论是文,还是武,都是比较不过的。

    太子比新月大五岁,自己十一岁那年,太后和皇后叫自己入宫,宫里的这两位娘娘,都问新月,愿不愿意进宫来,陪着她们说话,和太子哥哥一起生活。

    新月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是出宫的时候,碰见太子,眼眶有些红的看着自己。

    一年后,新月去东宫参加婚宴,太子哥哥迎娶了王太师家的孙女,太子妃王氏一直随着父亲在外任官,一直到与太子的婚事定下了以后,才进京待嫁。王太师为帝师,家规森严,族中女儿,也是教养的大方得体,新月那时与宗族姐妹们,一起去新房,陪伴她等待太子时,才是第一次见到王氏。

    王氏坐在婚床之上,笑眼盈盈的由宫里的嬷嬷引着,一一见过这几个王爷,长公主家女孩。新月排在珊儿后面,对着王氏欠身一礼“给太子妃嫂嫂请安。”

    “这是宜宁长公主的女儿,闺名新月。”

    王氏看着新月,笑容得体,眼神中却带着探究的眼神,只是那时的新月,也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王氏赏赐给了她一块玉佩,只是珊儿瞧着好看,再回府的马车上,被她夺去了。

    新月在宴中喝了一杯果酒。

    是珊儿骗她的,说这是花果汁子,酸甜可口的甚是好喝,谁知自己酒量奇浅,只是喝了一点,就头晕,热的厉害,出来乘凉的时候,遇见了同样是喝醉了酒的太子。

    新月想要回想起,那天太子跟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奈何自己醉的太厉害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宫宴后,新月好久没能见过太子殿下,再见之后,就是他与太子妃王氏出双入对的样子,新月一边看着,两个人甚是恩爱,而太子殿下对自己,也是淡淡然的,只是那温柔的笑容,始终没有变过。

    之后一直到自己议婚的时候,太子殿下又来见自己,他自己和长随骑着马,拜见了姑母后,径直来了新月的院子,对新月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去跟太后和母后讲,迎你做我的侧妃。”

    新月记得自己的回答,看着玉环上的字,新月笑了一下,随后长叹一声。

    颦儿进来后,看着新月望着玉佩发呆,颦儿问“夫人,您也看见这玉佩上的字了吧。”

    新月点头“才看见。”

    “夫人,其实太子殿下,一直对您…”颦儿不敢言明,但是她知道新月是懂得的。

    “他也不过…”新月说到这里,又望着玉环上,太子亲自雕刻的字“他,要坐的位置太高,又…”又没那个福分。新月想说,但是这话,是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的。

    想着,新月把手里的玉佩递给了颦儿“想来,姑母当年,也是看到了这几个字,你找个锦盒,把这个装好了,没必要,就不要再拿出来了。”

    “是”说着,颦儿看着玉环上的绦子,是她新打的,若是放进盒子里,也怕是会跟之前的那条一样,断在盒子里。

    安排好后,新月觉得有些疲倦,忽又想起一事来“明天,让李嬷嬷来趟。”

    “是”说着,颦儿把玉佩收到袖中,对新月说“夫人安置吧,天色也不早了。”

    “还有达嬷嬷,去请达嬷嬷的时候,跟王爷说一声。”

    “是”颦儿应答着,伺候了新月休息后,便出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前面道达嬷嬷到了,新月看着刚刚坐下的李嬷嬷,对来传话的翡儿道“让达嬷嬷去偏厅喝茶,说我有些话要吩咐瑶儿的嬷嬷,一会就见她。”

    “是”新月看着翡儿走了出去,才转过脸去对李嬷嬷说“嬷嬷,快喝茶,听说今年金陵下雪了,这是采的雪下茶,尝尝是不是咱们在金陵常喝的味道。”说着,新月也端起了自己的茶盏。

    李嬷嬷看着冒着热气的香茶,看新月这架势,是要跟给自己闲聊一会,而达嬷嬷那边,可得晾一会呢。

    李嬷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盏中的香茶,道“这茶是不错的,只是听说金陵的雪下的并不大,这风味,原是差一些。”

    新月又喝了一口,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只是这雪下茶难得,就算是欠缺点风味,也是不错的。”

    “夫人…”李嬷嬷放下手里的杯盏,有话对新月说。

    “嬷嬷你有话直说。”新月也放下茶盏,用过早饭有一会了,但到吃午饭,还有一些时间,新月还真有些饿了,伸手捻了一只红豆糕,放在唇齿之中。

    米磨成的粉,米粉中掺了牛乳,和蜜红豆一起,蒸出来的糕饼。味道是又香甜又松软,新月吃了一口,就很喜欢。

    李嬷嬷看着新月难得流露的出来,如同小孩子一般的神色,到嘴边的话,也就忍下了“奴婢就是想问一问,夫人叫奴婢来的意思。”

    “哦,忘了说正事了。叫嬷嬷来,是因为瑶儿的事情。我本想着,到了金陵后,瑶儿就不如在东都自在了,所以我也对嬷嬷交代,让嬷嬷放她松泛松泛。但,嬷嬷您也知道,咱们马上就要上金陵去了,眼见瑶儿的婚期,越来越近了,真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所以叫嬷嬷来,是让嬷嬷多加管束一下瑶儿,虽不到出房门都不许的地步。但是院子里外,多派些人跟着,府门就别让她出了。还有她的体己嫁妆,都快些准备准备,该绣的绣品,该描的样子,都多准备准备。”新月眼见到了正月十五,瑶儿必得出门去看灯,但是新月隐约觉得,灯会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还是不要让瑶儿出去了。

    “夫人说的话,奴婢知道了,即使夫人不说,奴婢也已经多派人在瑶儿小姐身边伺候了,只是,再过两日,就是元宵灯会了,瑶小姐那边…”李嬷嬷出来的时候,还见瑶儿正在收拾元宵灯会出去时,要穿的衣服,这乍然不让她去了,可得有的闹呢。

第11集:回金陵(1)

    “这样吧,元宵灯会那日,小王爷也要带着萧娘子和眺儿出去,就让萧娘子照看她,小王爷和他的小厮都在身边,您亲自跟去,点了灯就让她回来。”新月觉得如此还不行,于是继续安排道“若是让她知道可以出去,肯定不肯听你的,点了灯就回来。这样,您先诈一诈她,说我不放她去,求得不厉害呢,就不让去了,实在是哭得厉害,这马上就做新娘子了,也不好让她泪眼连连的,慢慢的松口,最后订成只能看了点灯就回来。”

    东都洛阳的正月十五元宵灯会,与金陵的是大有不同,颇有唐风,尤其是有由人装作月神娘娘,上得高台点灯,宣布灯会开始的仪式,是整场元宵灯会的开端,也是最盛大的场面。

    “夫人不去吗?”李嬷嬷觉得,如果新月去的话,那是最稳妥不过的,瑶小姐肯定在新月身边,寸步都不能离开。

    新月摇了摇头,道“我身上有伤,实在不能出去见人,李嬷嬷,我也从来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只是这次的元宵灯会,您可一定要看到了她。”

    “如果夫人您真的不放心她,干脆就直接让瑶小姐不要去了。”李嬷嬷看着新月如此认真的交代,一丝一缝都安排的到,但在家是最安全的。

    “她呀,虽然有的是快活美满的日子,只是…”新月出生至今,从没去瞧过元宵灯会。

    只是在那场大梦中,新月见过,而那场面,是她这一生,都不想再见的样子,她知道瑶儿以后的日子定会一片坦途,只是她不忍心让她,在受半点的违心之难。

    “奴婢明白”说着,李嬷嬷站了起来,屈膝一礼,以示自己重视,新月知道李嬷嬷的能耐,如此的她的保证,自己也能放的下心来“嬷嬷,您一定要照顾好瑶儿啊。”

    “夫人这话,说的到让老奴倍感压力啊。”李嬷嬷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在府中听到的耳闻,忍不住的问了一声“夫人,老奴听说,您是不是要跟小王爷和离?”

    新月望了一眼手里的杯盏,伸手放在盏托上,对李嬷嬷说“嬷嬷,我的事,要等瑶儿的事情完了以后在说,还有,对你来说,瑶儿,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瑶儿因为我的事情,在夫家受到轻慢,你一定要同我说,我会亲自,去给她撑腰。”

    说着,李嬷嬷看着新月消瘦的脸颊,和额头上的绷带,对新月说“夫人,说句老奴不该说的话,是,是夫人误了你啊。”

    说着,李嬷嬷流下了眼泪,新月看着她,和她从肺腑说的心里话,新月伸手扶上了她的手“嬷嬷,事情已经到如今了,再说这话也是晚了。我也只能是用力挣扎出一番天地来,也不枉我父母生我,姑母养我这一番。嬷嬷跟你说话,我有时候觉得就好像在跟我姑母说话一样,如今,我已经如姑母所希望的那样。现在姑母也去世了,我如今,也想过我想过的日子了,嬷嬷,您说,姑姑她会同意吗?”

    李嬷嬷仔细的端详着新月,新月长得,跟徐氏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未哭就含水的眼睛,此时也是满含眼水珠,李嬷嬷从袖中拿出手帕递给新月“夫人,小王爷刚刚被王妃接走的时候,姑娘跟你现在一样总哭,哭王妃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自己也不是不会教养孩子的人,为什么要夺走她的孩子。那时候,若是姑娘能有夫人这样的决断,也不会郁郁如此,最后是个这样的下场。”

    新月接过李嬷嬷的帕子,拭去嬷嬷脸上的泪水,对李嬷嬷说“嬷嬷啊,我也是不想走我姑姑的老路,才会如此。既然您也觉得我应该有这样的决断,那我就继续这么做了。”

    李嬷嬷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祝夫人您成功。”

    新月笑了笑,又拿起了一块米糕,递给了李嬷嬷“嬷嬷吃块米糕吧。”

    “夫人真的是变了,要是以前,谁敢去怠慢那个老货了。”李嬷嬷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翡儿正在门口立着,新月让她去达嬷嬷身前候着,现在在这里后候着,肯定是达嬷嬷为难她了。

    “她确实是个老货了。”说着,新月又吃了一口红豆米糕,这个米糕的味道,真的很让新月喜欢,然后对李嬷嬷说“嬷嬷陪我坐坐?”

    李嬷嬷点头,颦儿又给李嬷嬷上了杯茶,又挪了挪凳子,和新月一起,坐在一边。

    “给夫人请安”达嬷嬷一脸不悦,请安的声音也是带着不耐烦,但她料定,新月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嬷嬷久等了。”说着,新月把手里的茶盏放下“叫嬷嬷…”

    “夫人为何耽误了那么久呢?”达嬷嬷打断了新月的话,一幅兴师问罪的样子。

    新月继续说道“叫嬷嬷来,是两件事。一是瑶儿的事情,瑶儿的嫁妆箱子了,已经出发了,这一出发,我倒是想起一些…”

    “夫人,奴婢问您到底为何耽误这么久的时间,才召见奴婢。”新月从初入这豫王府,养在自己姑姑身边养着以后,就知道,在这府里,女眷里,王妃是最高贵的,就连自己的姑姑世子正妻,都不能违拗其半分,而在这府里,最有体面的奴仆,就眼前的这位,生硬冷脸的达嬷嬷,而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世子妃的贴身嬷嬷,也是没有半分容身之地。

    此时,新月这个在豫王妃眼前,连句话都说不上的后辈,坐在主位上,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女眷,她姑母没能熬到的位子,此时就已经近在眼前了,而她身边的那个李嬷嬷…

    李嬷嬷看着达嬷嬷三番五次打断新月的话,而新月也已经面有不悦之色了,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等这个老货,继续如此蛮横,新月端起茶杯,看见自己的杯中的茶已经没有了,对门口站着的翡儿道“翡儿,再制杯茶来。”

    “是,夫人。”新月一直到翡儿把茶端过身前,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李嬷嬷也是喝了一口茶,静等着新月的反应。

    片刻,翡儿颤巍巍的把茶放在了新月的手边,担忧的看了一眼新月,新月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抬声对她说“翡儿,再去装一盘这个点心,等会让李嬷嬷给瑶儿送去,”

    “夫人啊,你就算给了,奴婢也得让她少吃点,都要出嫁的丫头了,胖胖的,恐怕丈夫不喜。”

    “门不让她出,只是吃的让她多备些吧。”

    “是”

    翡儿出去后,新月再次抬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气得嘴都要歪了的达嬷嬷,新月放下手里的糕点,用帕子擦了擦手,对达嬷嬷说“嬷嬷…”

    达嬷嬷没想到新月会突然叫自己,立时打起了精神。

    “看来嬷嬷是说完话了,如此,是不是该听听我叫嬷嬷来的安排了?”

    “奴婢是说完了,但是还没等到夫人的回复。”

    “夫人,看来达嬷嬷还是没说完,昨日奴婢收拾出来一些织金的布料,瑶小姐这个年纪穿织金的衣服,怕是太端正了,瑶小姐说让奴婢制成衣物给您,还想跟您要个衣样子,奴婢趁着这几日剪出样子来,缝制和绣花就要等到了金陵再制了,看样子是要制成春装了。”

    “织金的衣料?那是姑母的吧。”新月记得姑母很喜欢穿深紫色的织金团花重蕊的外袍,因此还在京中成了一众贵妇追捧的样式。

    “是啊,本是夫人准备好,要送…”说到这里的李嬷嬷突然止住了声音,新月立刻了然对李嬷嬷说“如今嬷嬷年纪也大了,眼睛若是不舒服的话,就让瑶儿那丫头学着制一制吧。”

    “夫人身上的这件刺花珠的带子,就是瑶小姐给你制的呢,咱们瑶小姐,心灵手巧的紧呢”颦儿端来了新月要给瑶儿带去的糕点,正好听两个人在说瑶儿的事情。

    “我都忘了,这是我生辰的时候,瑶儿送我的,我这戴了快一年了,倒是给忘了,没错,瑶儿制的这个带子,我很是喜欢…”话还没说完,前院的张嬷嬷来报“夫人,前院递消息来,说萧娘子的兄弟来了。”

    “萧娘子有兄,弟各一人,来的是那一个?”李嬷嬷对这个萧娘子的家世,倒是很清楚。

    “只来了一人,外间报的也是兄弟,奴婢并不知是哪一位。”

    “是在这里糊弄夫人的吗?我看你们这些老滑头在这王府的日子过得太舒畅了,你去问问你那外府当差的老子儿子,那个敢在爷们堆里这么当差。怎么到了内府,到了你这里,那等到皇后和娘娘来了,你还敢回来的不是哪一位吗?”达嬷嬷一肚子的气真好不知如何发解,一番话也是说的气势十足,训斥的张嬷嬷大气都不敢出,悄声的回话道“看,看年纪,应该是小,小的那个,弟弟。”

    新月看着这达嬷嬷中气十足,办事有雷厉风行的样子,可真的一点也看不出已经这把年纪的样子,倒是新月这个旁边听的人,吓了一跳,只得轻咳了一声道“说了有什么事吗?”

    “说是来跟萧娘子告别的。”张嬷嬷如蒙大赦,小心的在新月面前回话。

    新月想了想,问“是上金陵参加春试吗?”

    “说是如此的”张嬷嬷继续说道“还有萧娘子说,要在外院收拾一件厢房,萧公子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新月挑眉,思考一番后,点了点头“就如此吧,还有什么事吗?”

    “奴婢已经回禀完了。”张嬷嬷觉得这折磨人的话总算是回完了。

    新月看着进来时,满面红光,心宽带笑,身材有些胖胖的张嬷嬷,这会低垂着眼睛,就想离开这里。新月从不是个爱斥责,难为下人的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也只得挥了挥手“那你下去吧”

    “是”张嬷嬷立时想要拔腿跑了出去,但是听到达嬷嬷咳嗽一声,也就强忍着,恢复了仪态,悄然的离开了。

    新月这时真的是见识过了,豫王妃在时的样子。

    李嬷嬷看新月若有所思,立时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颦儿说“你这丫头,年纪不大,也学会怠慢了,去给嬷嬷搬个凳子,上杯茶,夫人还有事情吩咐。”

    “是,是,嬷嬷”颦儿立时照办,达嬷嬷有模有样的坐下,看着想事情入迷的新月,她想,新月应该也意识到了,她所倚仗的,并不是已经去世快十年的豫王妃的余威,而是那句她从到豫王妃身边伺候第一日,豫王妃就对她说的那句话“打铁还需自身过硬。”

    新月缓了神,对眼前的达嬷嬷道“今日叫达嬷嬷来,主要是两件事情。”

    “夫人请说”达嬷嬷很满意新月此时的转变,语气也饿缓和了起来。

    “这瑶儿的嫁妆已经装出运出去后,我才想起,珊儿出嫁的时候,婆母为她准备了一对御赐的玉耳瓶,嬷嬷把供御库的钥匙给颦儿吧,我明日去库里选一选。”

    “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之前珊小姐出嫁的时候确实有先例“只是钥匙老奴并未带在身上,一会等老奴回去了,差人给您送来。”

    “如此甚好,第二件事是件小王爷和我的事情,所以也就请嬷嬷到这里来了。嬷嬷应该知道,小王爷与我正在谈和离的事项,这和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把我们之间的账务清算清楚,本欲要请两位婶婶,但两位婶婶一来多劳累,二来这是我们一房之事,实在不宜劳动二位婶婶,我想来想去,也唯独嬷嬷您,和我房里的颦儿两个人一起,核查账册即可。”

    “您与小王爷之事,王爷还并未允准,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实在无法拿主意。”达嬷嬷一听这事,纵然是她这种见识多的老嬷嬷,也没办法做主。

    “王爷允不允准外,还有宫里的旨意,我已经去求了,约摸等瑶儿成婚后,就能下来了。我如今也是,先准备着。”新月眼神坚定,达嬷嬷看了,心中一凛,又想起那日在豫王院子里,自己赏给新月的头面时,被她一口拒绝,如此看,是她心意已决,一定如此。

第12章:回金陵(2)

    新月杯中的茶,是冬茶的头茬,金陵那边称之为霜茶,因茶芽儿未发,就受了寒气,水分足,炒干后,表面会裹一层白霜,是以为叫做霜茶。

    这茶苦味弥散,茶香更浓,再经泡制也是只剩下茶香味,是金陵冬日里,最常喝的一种茶。

    而这茶在东都却卖不上价去,完全不合东都人的口味,就连原本的“霜茶”的名字,在这里,成了“霉茶”,无人问津。

    新月看此时换成达嬷嬷在这里沉思了,于是又对达嬷嬷说起自己杯中的茶品“这霜茶,还真的足以形容我跟小王爷的这桩婚事。只是饮茶之人的不同,最后也只能各尝滋味,嬷嬷,只管回答,做或者不做就是了,我也自然不能强求嬷嬷。”

    听新月这么说,达嬷嬷端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翡儿刚刚端上来的茶,然后笑了,这是新月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个甚是严肃的老嬷嬷笑,笑完,达嬷嬷道“夫人,你可知,对于豫王爷来讲,王妃一开始也是这盏里的霜茶,喝不习惯。可这茶,本也不难喝,只是一开始让人不习惯,可若是常喝,一直喝的话,也总能让人喜欢上的。”

    “嬷嬷,我没有王妃的执着,甚至连姑母的坚持都没有,您就不要强留我,在这大宅子里,活受罪了。”新月说了心里话“若是我依然留在这府中,怕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送走达嬷嬷后,李嬷嬷也甚是感慨“真没想到这个老顽固会愿意帮夫人您。”

    “嬷嬷,快些回去吧,府里来了外男,虽然住在外院,但也是会在内苑走动。”李嬷嬷看着新月又交代了一遍,最终还是没忍住的问新月“夫人,您可是觉得,会发生什么事?看的如此严?”

    “只要瑶儿无事,我就算是立时死了,我也是死而无憾的。”这话,是新月第二次同李嬷嬷说,李嬷嬷也是听懂的了,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好的。”

    新月送走了李嬷嬷,看着李嬷嬷慢慢的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她更是坐立不安的站了起来,抬头想要吩咐颦儿,却发现自己身边,只站着一个呆立不知如何是好的翡儿“夫人,您刚才和达嬷嬷,李嬷嬷说的都是真的吗?您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确实如你听到的那样,你怎么了?”新月见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那奴婢可以求夫人一件事情吗?”

    “什么?”新月此时心神不宁,看见翡儿跪下后,也只能先压下心里的情绪,问翡儿。

    翡儿如实答道“请夫人离开时,也带着翡儿一起离开吧,翡儿,想跟着夫人,一道去金陵。”

    “你是这豫王府买的丫鬟,身契教养,都在这府里,我把你带走,总得需要什么理由吧,而你,也得给我个理由吧。”新月抬头,看见颦儿进来了,看见翡儿跪在自己的身前,正欲上前,被新月伸手制止,翡儿接着说“奴婢,也不想在这豫王府里待着了,不过是以后再去照顾其他的夫人,可是,翡儿已经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结果了,翡儿好不容易在夫人这里,得到了一些容身之所,若是,若是夫人走了,那奴婢真的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你一个奴婢,若是想要出头之日,那也只能是去勾连主君,我岂能容你?”新月觉得她这话,说的甚是有趣,以至于她从新坐在了原先坐着的地方,看着跪在地上的翡儿。

    “夫人,她不是这个意思”颦儿站在新月身后,想要替她说话,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相处,颦儿能感觉到,这个翡儿不是那样的人。

    新月指了指颦儿“你问她,为什么要在我身边伺候着,颦儿,你也跪下。”

    “是”说着,颦儿提裙跪在了翡儿旁边。

    “奴婢怎么能问颦儿姑娘,颦儿姑娘是从小就伺候夫人您的人,跟奴婢根本没办法比。”翡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伏在地上,不知再说什么好。

    新月看她快要哭出声来了,柔和了一下声音“那我来问,颦儿,我且问你,撇去你自小就在我身边伺候,自回答为什么留在我身边伺候?”

    “是因为情意,对夫人您的情意。只是夫人身边需要人照顾,奴婢只是个奴婢,自然要照顾夫人的。”

    颦儿这话,翡儿明白了,新月笑了笑“翡儿啊,你是达嬷嬷身边教养出来的,如果你是想跟你的教养嬷嬷一样,成为王妃的贴身之人,即便是王妃去世多年,也在这府里呼风唤雨,那我跟你说,你在我这里,是做不到的,你也看见了,我要走,去过我自己的日子。你跟着我,也只能如颦儿一样,在我身边伺候,等到了年纪,我会放你出去成婚,嫁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出人头地,如此,你还愿意跟着我?”

    “奴婢就是这个意思,跟着夫人出去,在身边照顾夫人,最后出落在那里,也但凭夫人安排,奴婢也不想在这豫王府了。”新月听这话,听得糊里糊涂,但是内心也警觉了起来,这丫头,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但也没有缘故如此,所以新月一时间,还不知道如何反应“你们先起来,这事,我们以后再说,翡儿,我会考虑你的说法,现下什么事情对我都不重要,唯独是瑶儿的事,最重要。等我们启程去金陵的时候,你也跟着一道去吧。”

    “是,谢夫人,谢夫人。”翡儿哐哐的给新月磕了两个头,起来以后,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新月看着她额上,因为用力磕头而郁起的红肿,新月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额头“傻丫头,有话好好说,跪来跪去的,多疼啊。”

    “是,是。”翡儿又红了眼眶,新月对翡儿说“你把瑶儿给我叫来,马上叫来。”

    “是,是”翡儿见新月重复了两遍,便知事态紧急,立刻跑着,出了这门。

    新月抬眸,颦儿就站在新月的旁边,新月看她,对她说“你以府里照顾萧娘子家里人为借口,派几个小厮和粗使的丫头去照顾刚来的萧娘子的弟弟。”

    “照顾他之余呢?”颦儿明白新月的意思,新月抬眸,一个眼神颦儿就明白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让她接触内院的妇人,尤其是瑶儿和…和两位婶婶家的女儿。”

    新月知道这个萧南音的弟弟萧南风,这不就是梦里,瑶儿的夫君吗?

    萧氏萧南音的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到了成婚的年纪。

    哥哥还好说些,他们役所所在地的郡守,有一独女,对萧氏这个英俊的大哥哥很是看重,这是也是除了豫王一家的帮扶外,他们一家在役所也过得舒服一些。

    但是萧家的人,原本是皇亲国戚,若不是获罪,别说是一个郡守的女儿,宫里的公主也是迎得的,自然想着攀上更高的枝子,除了萧南音这个豫王世孙的妾室在中间活动,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新月一开始就看的明白,因为瑶儿在丧期,耽误了一些年纪,但还未定亲,若是再遇上了太子的事情,国丧深重,豫王和世孙都是要披甲上前的,她的婚事,也会是一搁再搁,可不就正要应了萧家人的心愿。

    所以新月自那场深梦中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亲自操持瑶儿的婚事,未出丧期,就为她找了这曹家的婚事。

    半晌,新月等的有些焦躁,正端起杯盏准备喝口水润润喉,翡儿一阵小跑着,说“夫人,奴婢到瑶小姐院里,李嬷嬷也是刚回去,说自己还没到院子,瑶小姐就被萧娘子叫走了。”

    “萧娘子?”新月顿觉额间疼痛,翡儿赶紧上前“李嬷嬷已经去寻她了,这会应该就回来了。”

    “走,我们去寻她。”说着,新月不得颦儿准备出门的衣服,伸手抽了门口衣架上的大氅,披在身上就往外走。

    外面下了些小雪,新月站在门口,未等仆从跟上,新月就迈步走了出去。

    “夫人,外面下着雪呢。”颦儿拿着伞,翡儿一边扶着她,但是一时一步步的还跟不上她。

    新月一言不发,迎着雪往前,任凭两个丫头怎么劝,身后的仆从怎么跟,她一步都不肯慢,总算是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再往前经过容旭的院子,就是萧南音的居所。

    新月站在廊前,缓了一口气,正要咬咬牙,继续往前,就正好遇见刚从门里出来的容旭,看着正气喘吁吁的新月。

    “夫人,小王爷往这边来呢。”

    新月头也不回,这也歇的差不多了,抬步就继续往前。

    “你们家夫人这是怎么了?”颦儿一步没跟上,就被容旭叫住了。

    “回小王爷,夫人要去萧娘子的院子里。”颦儿还想跟,容旭又开口问“说了为什么了吗?她气得脸都绿了。”

    是了,新月此时的脸色,真的是又急又怒,步子也格外的快。

    “说是…”

    “颦儿,去,把她给我叫出来”新月抬声,就连容旭,也惊了一下,倒不是他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而是新月,从未这样急声呵斥。

    “是,是,夫人”颦儿只得一阵小跑,走到了萧娘子的院子前,门开着,来往的仆从也有,新月只是站在门口,直直的立着,一言不发。

    容旭走了过来,新月抬头看他,并未行礼,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小王爷,如果瑶儿栽在了萧娘子手里,我绝不与她,与你们善罢甘休。”

    “你在说什么?”容旭不明所以。

    “您不用管,若她什么事都不做,我是绝不会为难她的,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看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

    “给小王爷,夫人请安。”萧氏得了动静,看着容旭和新月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门前,瑶儿就从她后面跟着,除此之外,院子里并没有萧南风的踪影。

    于是新月勾唇一笑,原本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也有所缓和“瑶儿,大嫂找你,来,我们回去吧。”

    “是”瑶儿笑着,小跑着跑到了新月身前“大哥,你怎么在这?还跟大嫂一起过来,莫不是你们…”说着,瑶儿就拉着新月,往容旭身上靠,新月拿不准这小丫头,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被容旭一把扶住“小心些。”

    新月如避蛇蝎的从容旭怀里起来,向一边走了一步,看着眼前的萧南音“萧娘子,瑶儿我就带走了。”

    “原本瑶小姐就是要走的。”萧南音走出院门,屈膝立在新月面前。

    “走吧”说着,新月拉着瑶儿就离开了。

    “看来,大嫂是要给我顶好吃,好用的东西,急匆匆的就来了。”新月看着挎着自己胳膊的瑶儿,对瑶儿说“瑶儿啊,你若是有半分差池,我一死也难恕。所以,你给我好好地,好丫头,没几日了,若是没事,就别走动了。”

    “今日来南音姐姐这里是前几日约好的,她制了些好绣花样子,要我去挑一些。前院报南音姐姐的弟弟来了,我正要走,大嫂你就来了。这不,我挑了好多花样子呢,还给大嫂你,挑了一片好花样子,您看。”说着,瑶儿不等到院子里,就忍不住的披散开她精心选的花样,是攀枝的莲花团纹,样子高贵典雅不说,还带了几分跳脱,果然很适合新月。

    “真不错。”新月点头,难为这丫头这样的小事情都想着自己。

    “大嫂,新月姐姐,你从小就疼我,我心里有数。以前祖母给我说,因为母亲要照顾你,就连刚刚出生的我,都能撇下,其实不然,母亲待我也很好,同时也为我领回了一个比珊儿姐姐还要照顾我的,好姐姐。母亲去世前,反复交代,要我听你的。我总是很听我娘的话的,所以我就听你的。”新月听她说如此掏心窝子的话,心肠也触动,伸手抚了抚瑶儿的脸“没几日了。”

    “是,是没几日了。但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大嫂你不要以为我出嫁了,你就能清闲了。”说着,瑶儿攀着新月的胳膊又紧了一些。

第13章:回金陵(3)

    “颦儿,安置吧”新月疲惫的合上了手里的账册,好在是最后一页了。

    经过了这几日,新月也总算是在启程前往金陵前,将这东都豫王府中,与自己有关的账册收拾妥当了。只能这上了金陵,忙完瑶儿的婚事,再去收拾别邸那摊子事。

    “是”颦儿扶着新月坐在妆台前,为她卸去钗环,脱去外袍。

    新月几步走到床边,疲累的坐在床前,颦儿为新月拆去头上的绸带换药。

    新月手里拿着团镜,细细的看着自己的头上的伤口“竟好了。”

    “怎么觉得夫人您看着伤口没留下疤,反而不高兴了。”颦儿也看着新月额上那道长疤,只有最深的耳后那留了一道,一指长,浅浅的淡粉色疤痕,鬓间和眉角两头的疤,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只是比原本的皮肤肤色,淡了一些。最近若是出去见人,只需要涂些脂粉水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没有,只是见,再深的伤口,也有愈合的一天。是该好了,我们再过两日,就要启程去金陵了。”这才是新月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额头上的伤算的了什么,留疤或者愈合,她也从未看在心里,等这金陵的事毕,自己也才算是真的解脱了。

    “夫人,奴婢回来了。”翡儿刚从瑶儿院子里回来,是奉新月之命,每日睡前去瞧一眼她的。

    “瑶儿又同你闹了?”新月笑了,看着翡儿这一鼻子灰的样子,就不难猜出瑶儿做了什么。

    “好在明日李嬷嬷的伤就好了,要论哄着瑶小姐,非这李嬷嬷不可啊。”翡儿松了一口气,坐在新月床前的小凳子上,她常见颦儿坐在那里,这也是她难得大着胆子这么做。

    新月看了一眼她的动作,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对颦儿说“给翡儿上杯茶,让她慢慢说。”

    “是”颦儿为新月包扎好伤口,端着纱布药品托盘,转身出去端了两盏茶进来,临休息了,茶盏里的茶,准备的是养胃舒心的丁香茶。

    新月坐在高一节的床上,翡儿坐在新月床边矮一些的凳子上,二人显得甚是亲密,自然,只是翡儿一个人这么觉得。

    “你来时,可以什么不妥吗?”新月抚了抚额上的绷带,感觉确实比前几日好多了。

    “瑶小姐一直都在念叨在元宵灯会上,见到的灯神娘娘,说那个灯神娘娘没有前岁的那位好看,是换了新的,倒是萧娘子的弟弟告诉她,其实那台上的灯神娘娘是男子扮的,每一年的都是如此…”

    “真的?”新月听到这里,立时就站了起来。

    “是,是真的,是瑶小姐亲自听萧娘子的弟弟萧…”

    “颦儿”新月大声喊道,吓得就站在她身边的颦儿一惊“奴婢在。”

    “萧南风也去了?”新月怒问道。

    颦儿听到这里,立时想起了自己昨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只是正要向新月汇报的时候,被达嬷嬷叫去找账目了,所以才忘记了。

    “是,是去了。”颦儿看见新月的觉得背后一凉。

    “去,叫张嬷嬷把萧娘子绑来。”新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翡儿,转过脸对颦儿说“你去”

    “是”颦儿没有片刻质疑,转身走出了新月的房间。

    新月深呼了一口气,抬步准备向外走,但是被颦儿拉住了“夫人,您还没有穿外袍。”

    新月真的是急疯了,低头看自己身上确实只穿着睡袍,想着一会肯定不会是个小场面,于是对翡儿说“取件衣服来。”

    新月换上衣服,头发散着,低着头看着正在为自己整理衬裙的翡儿,对她说“若是你今日与我经识这样的场面,你就真的要跟我回金陵了。”

    “奴婢一直都在等着夫人说这句话,如此今日就算是再大的场合,奴婢也跟着夫人去。”新月听后,不住的点头,真不愧是达嬷嬷教习出来的丫头,确实要比普通的丫头,多了几分胆色。

    说着,新月慢慢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行至正屋,她站在堂前,背对着门,望着正堂前摆着的那套望山石摆件,其中最大的那只石头上,阴刻着“仁爱”二字,那是姑母很喜欢的两个字,这是她一贯的性格,亦是她教育孩子们的方针,仁慈待人,也是新月一直以来的对人,对事的做法,如今她真的无法在继续忍耐了。

    “姑母,他们总是欺负我,觉得我好欺负,已经到了最后,我确实也应该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是有多不好惹。”

    话音刚落,颦儿从外面一阵小跑进来“夫人,奴婢等绑着萧娘子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小王爷,此时,小王爷已经把人留下了。”

    “那我们走。”说着,新月抬步就往外面走,同样是两个丫头跟都跟不上她。

    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自己的教养嬷嬷张嬷嬷,和几个提着灯笼的嬷嬷,一并站在院门口,张嬷嬷拉住新月“夫人,真的要去吗?”

    “办完瑶儿的事情,我与这家的事情,也就彻底结束了。”说完,新月一把别开张嬷嬷的手,向外走去。

    几步走到院外,新月远远地看见了萧氏的院子门口,也站了几个点着灯笼的精壮嬷嬷,像是再跟新月示威,如此,新月知道自己亦是一步都没能退了。

    张嬷嬷在后面提着新月的裙边,因为太赶,新月穿了件宽大的外袍,裙边都有些垂在了地上“夫人,那几个都是小王爷身边的嬷嬷,我们现在过去,怕是会闹得个,合府皆知。”

    “嬷嬷,在这豫王府里待久了,你真的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了。”说着,新月停步,望了张嬷嬷一眼,如此张嬷嬷就不在拦着新月了,而是跟在她后面。

    新月站在萧娘子院子门口时,果不其然,被门口的两个嬷嬷拦住了,新月什么话都没说,抬步依然要往前走,两个嬷嬷还是要拦着,张嬷嬷上前,对两个拦路的嬷嬷道“让你们萧娘子出来,跪着认错。”

    “现在小王爷在里面,不方便人进去。”话音刚落,张嬷嬷就给了说话的嬷嬷一巴掌“让你们萧娘子出来,跪着认错。”

    两个人不敢进去让通传,自然也不敢继续拦下去,只得让出中间的空隙给新月通行。

    新月进到院子里闹了不小的动静,里面正等着新月的容旭和萧氏,自然也听见了,萧氏看了容旭一眼,小声的问“小王爷,夫人她…”

    新月抬高声音,她就站在门口,对着门里的人喊道“妾室萧氏”

    “妾身要出去吗?”萧氏忍不住的问了容旭一句。

    “她既然在叫你,你就出去吧。”容旭不明白她究竟怕什么,而门外的新月,又在闹什么。

    “妾室萧氏”新月又喊了一声,如此,萧南音认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再不出去,新月就要进来了。

    “还有,之前你提过的,让新月收眺儿为嫡子的建议,她已经松口了。”容旭看着门上的影子,是独自一人站着的新月,她确实如同空中刚出的新月,只是一个影子,就如此清寒摄人魂魄。

    “什么?”萧氏立刻就坐不住的站了起来,这对她来说,可是比眼前的这件事大多了。

    “你若是再不出去,她可就要进来了。”

    “是,妾身这就出去。”说着,萧氏站在了门前。

    新月见门开了,门口站着萧氏,错过萧氏的身体,看见正坐在里面的容旭,新月屈膝“问小王爷安。”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妾身刚才派身边的侍婢请萧娘子,可萧娘子不肯来,妾身也只能自己来了。”

    “刚才看夫人的架势,可不像是来请妾身的。”萧氏看新月的架势,和她身后跟着的嬷嬷,确实不像是什么小的事情。

    “小王爷,今日妾身跟萧娘子有话说,萧娘子今天是不能伺候您了,还请你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吧。”

    “既然是这后府中的事情…”

    “还请小王爷,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吧。”新月向前一步,抬高的声音,让容旭心里一颤,此时的新月,他那天也见到了,但是想她只是带走了瑶儿,并没有做什么,而且依照新月的性子,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又想他们之间的矛盾,如果自己在这里,会不会让新月的情绪更差,闹得时间越久。

    新月看着进退为难,最后走了的容旭,冷淡一笑“把门关上。”

    “关,关门干什么?”萧氏说到底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出嫁前后,除了破家外,也没见过什么大阵仗,新月一说关门,倒是吓了新月一激灵。

    翡儿为她搬来了一张椅子,扶着新月坐下,新月再抬眸,张嬷嬷已经拉着萧氏,跪在了新月的膝前“夫人这是何意呢?妾身做错了什么,您是要对妾身…”

    新月被聒噪的头疼,忍耐一番后,抬手,一把抓住了萧南音的后颈,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前“萧南音,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而且只说这一遍。”

    “妾身听小王爷说,您从金陵回来后,就有些不正常了,原来是真的呢。”既然是只有两个人说的话,萧氏的话语自然也大胆了起来“就算是您不正常了,谁给您的胆子,敢这么对我的?”

    “你听着,我要跟小王爷和离了,我已经答应他,此此进京,请旨太后和皇后,饶你父兄的流刑,这样不仅是你的小弟可以上京赶考,你那个颇有才名的哥哥,也可以上京赶考,你父亲,也可以跟随你的父兄,去任上,甚至是金陵居住,还有抬你做平妻,你的儿子,我也会让她做我的嫡子的,这一切,都是我要和他和离,所以我愿意付出的代价,所以你还想让我去做这些,你就最好不要惹我,因为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是很难,但是对我来说,不过是在太后面前一句话的事情。”

    “这些邀功的话,也不是要对妾身说的啊,您应该要去小王爷面前说啊,但是夫人,您看,您说的,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着我,小王爷也才会给您一个眼色,或者对你施舍一二”

    “萧氏,你惹到我了。我们二人,从未有过一丝争风吃醋,后府中的矛盾,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是名门出身,都是接受的正妻的教育。

    而你对瑶儿的事情,还真是看得出你为妾的低贱。

    我为妻,你为妾,如此你才跪在这里,我坐在这里教训你,我是好惹的,但是你可有想过,我走了,再来一位会如何?

    我听说,户司的主曹,李大人与夫人鹣鲽情深,李大人虽然在外人眼里,传的是有些风流,府里也有一些姬妾,但是,无一异腹之子。

    听说李大人在上京赶考前,与原配生有一子,接入金陵的时候,已经跟你的眺儿一样大了,可是没几天,居然一命呜呼了,自那以后,那李大人除了李夫人的孩子外,就没见过一个,活着出娘胎的孩子。

    而李大人对她的那些姬妾也是不怎么上心的,不然那些得宠一时的姬妾,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没有好结果,或死或卖,疯了的,也有几个。

    听说,李大人家的小女,正当妙龄,如何?

    我向太后提议,等我走后,聘她为小王爷的正妻如何呢?

    不然就武英侯家的小孙女,那位可是个十五岁就提枪上马巾帼女将,得陛下召见,赞她颇有“花木兰”的英姿,还封她为“木兰郡主”。

    因为杀伐之名在外,耽误了婚嫁。然后这位木兰郡主,与小王爷都是武将之后,甚是相配呢,只是这位提枪杀南越,挥刀斩柔然的郡主,眼里揉的了你这样的砂子吗?”

    说完,新月觉得自己一直很冷的身体,慢慢的热了起来,她一把推开了萧氏“叫嚣小人,你以为我是谁,而你,又是谁呢?敢在这里,给我说什么,小王爷与我的恩情,不过是你施舍。如此施舍,我不需要,你自己收着吧,然后再看看,能不能在下一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手底下,活出来。如果是我说的那两位,我在金陵,等着听你的是死讯。”

第14章:回金陵(4)

    “你在这豫王府里,有谁把你当做一回事,怎么到了金陵你就能有所不同了?你不过是一个丈夫不喜,也无什么母家所依靠的可怜虫罢了。和离?我看你真的是在做梦了。”萧氏自然不会把新月的威胁听在耳朵里,因为她不信一个始终退让,躲在人后装的弱质纤纤的徐新月,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所以自从容旭跟她说的第一日起,她就没有相信过。

    要问她徐新月是谁,金陵和东都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如果说是,养在豫王世子世子妃膝下的新月姑娘,那是很多人都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

    因着她这广集在外的贤德名声,还有她姑母守了数十年的豫王世子妃的名头,她怎么可能丢的开。

    新月冷冷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但依然不服气的样子,新月抬脚,踩在了萧氏的手上,但是并没有用力,厉声的对她说“我告诉你,你不要给我打小算盘,让瑶儿给你们家做垫脚的骨头。你最好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然那两位小姐能做到的事情,我立时立刻就能做。你那乖巧的孩子,你这三两轻的贱骨头,我都给你踩断了。”说着,新月脚上正准备用力,却看见不远处的台阶下面,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孩子,正是萧氏的儿子,眺儿,他吓坏了,赤着脚散着头发,刚刚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惊恐的看着新月和正被新月踩着手指的,自己的母亲。

    他哭了,跑了过来,跟自己的母亲一样,跪在了新月的膝前,哭着抱住了新月的一只腿“母亲,母亲,以后眺儿会叫您母亲的,那日在桥上,也是眺儿自己顽皮,摔到了才会把嘴摔破的,还连累母亲受伤,母亲,你放了我娘吧,你放了我娘吧。”

    新月被他哭得心触翻覆,眺儿的力气还很小,但是他却用了全部的力气,在保护着他的母亲,萧氏看到孩子这般,立时伸手想要眺儿抱起来,但是自己的手,还在新月的脚下。

    她抽手的动作,刺激了新月,新月好似清醒了似的,移开了自己的脚,弯腰拉住了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眺儿,这是我与你娘的事情,与你无关。”

    “母亲,你不要打我娘,打我,打眺儿”说着,眺儿就拉着新月的手,往他身上打“不要打我娘。”

    新月虽然很想解释,但是在孩子眼里,自己确实是那个把他娘按在地上,并要打她的坏女人,而年幼的孩子没有任何力气,只能用自己的痛苦,来换取自己珍视之人的解脱。

    “都是死人吗?还不把眺儿抱下去。”萧氏此时羞愤难当,刚才就算是新月踩着她的手,让她跪在地上,她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因为她了解新月,就算是踩着她的手又怎样,不过是个没有什么力气的花架子,可是此时在哭的很大声的儿子面前,她既羞愤又怨怼。

    凭什么原本应该是正妻的她,如今要被人这么踩在脚下,自己原本要成为嫡子,以后要成为豫王的儿子,这会要跪在另外一个女人脚边,哭泣哀求,这让她如何不恨。

    两个嬷嬷上前,其中一个是眺儿的乳母,想要把一只抱着新月腿的眺儿抱走,但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把他抱离,新月蹲下“眺儿,我还有跟你娘说几句话,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她不做非得挨打的事情,不会打你娘的。”

    听到这里的眺儿,手下一松,嬷嬷乘机,把他抱了去。

    眺儿刚走,新月刚才满腔的怒气,也消散了一些,但是想到瑶儿,新月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退让一步,于是新月又弯下了腰,对萧氏说“我是来,给你一个警告的。如今也没有几日了,你若是肯安安稳稳的过去,我会让你得到,比你做下作的事情,得的多。我们再有两日就要去金陵了,你就以养伤为由,在这院子里,安安稳稳的待着吧,不然,我定不不与你,善罢甘休。”说完,新月还是气不过,但是侧目又看见眺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以至于她什么都做不了的垂下了手“萧南音,你就庆幸生了个好儿子吧,我今日不会给你一般见识了。”

    言尽于此,新月抬步要走出院子了,却在院门口,看到了不知道何时站在那里的,豫王。

    新月只觉呼吸一滞,那种自己作为猎物,被狩猎者盯上的感觉,豫王看见新月发现了自己,也没多少情绪,只是对新月淡淡一笑,那种视若尘土的轻蔑,让新月没办法理解,而从心底里,涌出一种强烈的惧意。

    “祖,祖父,您怎么过来了。”说话的是听见眺儿哭声,过来查看的容旭,刚刚走至院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萧氏所住的玥羽院门口,负手而立的他,还显得有几分悠闲。

    “夜长梦多,我老了,觉自然就少了。觉少不说,热闹倒是没少看。”豫王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新月这时候见他,还真的是一位尊贵的王爷,一位拥兵,掌握生杀大权的将军,只是他这幅模样,就让为君的在上者忌惮,为属的在下者惧怕。

    “是孙儿的家事处理不利,劳祖父挂心了。”新月侧目瞧着,容旭就差给眼前的豫王跪下了。

    在金陵的时候,新月总是见陛下把太子容昭带在身边,处理政务,面见大臣,有次在殿考新科后的大宴后,新月正在皇后宫中歇息,听见外间道皇上和太子来了,等到了前间后,父子二人正站在廊下。

    太子突然拘身,对皇帝言“儿臣今日实在惶恐,今日这样的大宴,儿臣资历尚浅,还未到能经识这样大场合的时候。”

    原本严肃,腰杆挺直的陛下,一反常态的靠在了一边的红柱上,看着紧张的汗如雨下的太子,然后慈爱的笑了,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太子,你知道父皇从未做过太子吧。”

    “但是父皇您历练有成,终成…”

    “昭儿,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二人,和那个趴在一边偷听的小老鼠”陛下的声音顿了顿,容昭回头,看见正躲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的新月,突然笑了,自然心情也轻松了下来“父皇请说。”

    “既如此,父皇与你实话实说,幼时朕见大皇兄,被父皇带在身边,百般宠爱,就连嫡母皇后生的二皇子,都不能与之企及,可是嫡母同朕和你皇祖母讲,因为大皇兄是太子,然后做太子的,也是如铁板上的食物,表面看上去是鲜活油亮,其实也是烈火烹身,备受炙烤,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这样的存在,所以才没有强要求他成为太子。而先皇去世后,朕才登了这位置,很多时候顿觉父皇如若跟对大皇兄那样,把朕带在身边,好好地历练几年,朕肯定会比现在做的更好,直你出生后,父皇就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的带你,既然是朕真心实意,自然不会猜忌,不会怪你,朕是你父,是你师,但不会让你做臣,因为一旦人低头过一次,这脑袋,就怎么也升不直的。”说着,陛下伸手,居然如同一位慈父一样,抱住了太子的脑袋。

    视作眼珠般真爱,也不过如此,而且身为一个人的长辈,自然不会让晚辈,只会一味的服从,为臣,新月看着此时的豫王和世孙,一个是将军,一个属臣,倒是如此,可见这位豫王,实在算不上是一位,合格的长辈。

    如此,新月慢慢的走出了萧氏的院子,走到两个人身边,屈膝一礼道“妾身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二位慢慢聊,妾身就告退了。”说着,新月抬步欲走,却被豫王叫住了“明日,再来本王院中一趟。”

    新月抬头,望了豫王一眼,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回到房中后,新月望着跟在自己身边,有些疲累的颦儿和翡儿,还有从外院进来的张嬷嬷,对几人说“都回去休息吧。”

    说着,新月自己脱下了身上的袍子,脱力似得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头刚刚躺在枕头上的时候,新月突然睁开了眼睛“告诉瑶儿,明日一早来我这里。”

    “是”翡儿应了一声,新月这才闭上了眼睛,随后头又疼了起来,整个人就蜷缩了起来。

    半夜,新月自顾自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坐了起来,可是还没等新月从床上起来,翡儿就听见了动静,从外间值夜的小榻上,提着灯进来了“夫人可是要起夜?”

    新月摇头“我头疼,我记得大夫又开过安神药丸给我,你给我找来,我明日…”

    新月话语一顿,因为她突然觉得,难打的仗,应该是明天的那场,说着新月不允许自己在吃了安神药后,萎靡的去面对,一直以来都是没怎么有精神的样子,所以才会被人如此的轻视。

    新月抬头,看着自己的床帐,上面还是她几年前,与容旭成婚的时候,姑母为她挑选的百子绕膝的绣纹幔帐,新月指了指头顶的幔帐,对翡儿说“明日,把它们都撤了吧,时间久了,这些布料都老旧了,要么赏人,无人要的话就丢了吧。”

    “这不是,世子妃在世的时候,为您…”颦儿也起来了,但是看到新月阴沉的脸色,于是立刻止住的话语“是”

    “都回去睡吧,我这里没什么吩咐了。”说着,新月提起被子的一角,躺在了床上。

    第二日一早,新月被一阵开门声吵醒,看着新月动了一下的翡儿,有些惧怕的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小心的问“夫人,您醒了吗?”

    新月笑“恩,醒了。”

    “看来夫人睡得是不错呢,并不是被奴婢吵醒的。”翡儿又尝试的问。

    “是,不是你这丫头吵醒的,瑶儿呢?”

    “奴婢刚才已经去跟李嬷嬷说了,让瑶小姐过来用早饭。”翡儿拿了外袍,立在床前,等新月起来。

    新月自床上起来,对翡儿说“颦儿呢?不用她一日日的跟达嬷嬷去打算盘了,还是看不见她这个懒丫头。”

    “是,奴婢是个懒丫头,奴婢这个懒丫头就不该提前一个时辰起来,去给夫人您和瑶儿那个馋嘴的小姐,去做早饭。”正说着颦儿的坏话,外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颦儿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

    “翡儿,你可听见了,一会等瑶儿那个馋嘴的大小姐来了,你可要原话说给她听,你看那个馋嘴又难缠的大小姐,怎么收拾颦儿。”说着,新月从床上起来,翡儿伺候她穿上袄子和外袍,翡儿也拧好了帕子,递给了新月,新月擦了擦脸,坐在了妆台前。

    “奴婢不说”翡儿一向是个老实的丫头,原是她那不善说辞的唇舌害她,新月每次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都笑的不行。

    翡儿在一侧看着新月的笑脸,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到了快要出发去金陵的日子,亦或者是自己在新月身边伺候的日子尚浅,但是好像连着几日,都能在新月脸上,偶尔看到愉悦放松的笑容。

    因着今日还要去见豫王,新月指着首饰盒中一对如意盘枝的金步摇“戴这个吧。”

    “是”说着,颦儿正欲伸手,看着一边的翡儿想要伸手的样子,想她也是跟达嬷嬷教习出来的,梳头应该也不在话下,于是把手里的木梳递给翡儿“你来给夫人梳头,我去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

    “我?”翡儿小声的,有些不可置信。

    新月抬头“小心些,我可是很不吃疼的。”说着,新月又下意识的扶着自己的额间的伤口。

    翡儿接过梳子,郑重道“是”

    翡儿梳头发的手法,要比颦儿高超多了,新月从她手里的梳子,接触到自己的头皮第一下,就感觉到了,缓和又流畅。

    “夫人要梳什么样的发髻?”翡儿想着新月平日总是梳着一道单髻,这样的发型又简单又淡雅,但是并不适合戴盒子里的那一对华贵的步摇,新月思考了一会,对翡儿说“你看着来。”

    “是,如今东都时新练垂髻,垂落在两边正适合佩戴这两只步摇呢。”

    新月没见过什么练垂髻,但是她也不愿去管,点点头“好”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新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然后笑了“真不愧是东都现在最流行的发式,真是不错呢,以后你和颦儿换着给我梳头吧。”说着,新月满意的摇晃了一下自己明显大了一圈的脑袋,脑袋上垂下步摇的珠穗,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动静“大嫂,瑶儿来了。”

    一听是瑶儿,新月喜上眉梢“瑶儿来了。”

    几步走至外间,看见听声音倒也中气十足的瑶儿,此时无精打采的靠在软塌上,闭着眼睛养神呢。

    “这是怎么了?”新月不禁有些疑惑“是昨天没睡好吗?”

    “不是,大嫂啊,我昨天天黑没黑就睡着了。”这话显然是说来有假,昨日翡儿回来的时候,报瑶儿不过刚刚上床休息。那时天已经黑透,马上就要上更了,但是新月没有拆穿她,而是耐着心问“既然睡得那么早,怎么还这么困?”

    “我也不知道,从晨起就想着再睡一会,可是合上眼睛,却也没法好好地睡下,难受。”说着,瑶儿好似有些头疼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沫儿…”新月抬高声音,原本外间伺候,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沫儿跑了进来“奴,奴婢在。”

    “去请李大夫来。”新月吩咐着,却被瑶儿拉住“那里有那么娇贵,可能是我睡觉的时候,着了凉,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算是着了凉,喝口热姜茶,下午就没事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姑母还说你是健硕入…”新月说到这里止住了,屋里还有瑶儿的贴身丫头,和其他几个伺候摆饭的,这么说要出嫁的瑶儿,确实不好,话音一转“本来是我也要看大夫的,沫儿,让李大夫立时就来,用饭前,我想先看诊。”

    “是,奴,奴婢这就去。”沫儿歪歪扭扭的行了个礼,又没头没脑的向外奔去。

    “大嫂你可还不好吗?不好昨天干嘛还发那么大脾气。”瑶儿关切的看着新月额上的伤,早上起来李嬷嬷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真不知道一向温和,大气都很喘的新月这是怎么了。

    “已经无事了,李嬷嬷”新月抬高声调。

    李嬷嬷从外面进来,只是腿脚还是有些蹒跚,新月立时让翡儿递了凳子给她“嬷嬷,身上的伤不打紧了吗?我们后日一早,就要回金陵了呢。”

第15章:回金陵(5)

    元宵灯会那日,李嬷嬷,跟着瑶儿一同上街观灯,一开始虽然人也不少,但是豫王府应该是整个东都,最显贵的门阀,只要是豫王家的队伍,应该也没谁敢拦冲。

    谁知行至半途,正遇灯神娘娘出街,几个提前探路的小子,跑的急,冲散了瑶儿和李嬷嬷,好在瑶儿被同去容旭牢牢拽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而李嬷嬷却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还崴了脚被人踩了手。

    新月看着李嬷嬷的手,手指上的红肿已经好多了,敷上药用白布条细细的缠上两圈,过不了两日就会好了。

    就在这时,外间传话说大夫到了,而再看一遍的瑶儿,歪在一边的榻上,枕着胳膊好似睡着了,新月叫她“瑶儿,快起来,睡着了吗?”

    瑶儿晃了晃身子,然后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眼珠上有血丝,好似真的没睡好。

    “这眼睛怎么回事?”新月不由得问,然后仔细的想了想,瑶儿也没生过什么病啊。

    “奴婢昨日巡夜,见瑶小姐睡得也很熟啊。”李嬷嬷回想昨日也没见瑶儿怎么样啊。

    “让大夫来瞧瞧就知道了,沫儿啊,把李大夫叫进来吧。”说着,新月又听见一阵冒冒失失的跑动声,新月无奈,对翡儿说“你去,跟达嬷嬷说一声,让她在咱们去金陵这段时间,好好教习这丫头一段时间的规矩,然后王爷他们上京的时候,给我带着,我非得带着她进次宫,让她见见宫里的姑姑是怎么当差行路的。”

    “是”翡儿得了新月的吩咐,没等郎中进来,屋里的几人,又听到了几声脚步声,和摔坏东西的声音,引的屋里的几人笑了起来,让刚进屋的李郎中,不知道是进去还是出去,还是李嬷嬷起身,才把他迎了进来。

    “问夫人,瑶小姐安”李郎中是东都医术最好的大夫,新月这额间的上,没留疤真的是多亏了李郎中家里的家传密药。

    “李郎中,你家二郎可成婚了?”瑶儿看见李郎中就开起了这个玩笑,气得李嬷嬷不仅瞪她,就差伸手打她了,倒是新月一头雾水,心想这是一出什么戏。

    原本豫王妃病重的时候,也是这位李郎中在医治,吃住都在豫王府中,又因李郎中的夫人刚刚生完孩子,八岁的李家二郎就来给李郎中送换洗的衣物,临走时正好遇见了来看豫王妃的瑶儿,那时瑶儿也还是个六岁的小孩子。

    李二郎不小心摔倒,溅起的泥巴弄脏了瑶儿新穿的裙子。

    依瑶儿的性子,自然缠着哭闹,谁知这位年纪不大的小郎君倒是甚是淡然,自己身上还满身泥巴,说要赔给她裙子,瑶儿也是不依,让他赔别的。

    听到这里的李郎中,就算是再隐忍,也忍不住的笑了“回瑶小姐的话,我们家二郎去岁就成婚了。瑶小姐您就放心吧。”

    “李郎中,您快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吧,这都快出嫁了,还是这么的不知天高地厚。”说着,李嬷嬷真的上手掐了一把瑶儿。

    李嬷嬷都这样了,瑶儿自然也认真的坐直了身子,而李郎中也拿出枕包和丝帕,开始给新月诊脉。

    片刻,李郎中收回手,道“夫人如今的伤是完全好了,只是今年东都苦寒,夫人从金陵来,肯定有所不适应,又受了伤,如今又要回金陵了,小人给您开服地补汤,您在路上的时候,到了金陵头三日都要喝,这样以后到了冬日里,才不会犯头疼。”

    “那多谢李郎中了。还请李郎中给瑶儿看看,她昨天睡得挺早的,但今日就是没怎么有精神。”新月转头,看见瑶儿的眼皮又在打颤。

    如此,李郎中又给瑶儿诊了一下脉。

    新月每次见这个李郎中,总是见着留着八字胡子的郎中,都显得十分严肃,但是在面对瑶儿这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的时候,还是带着几分和蔼的。

    只见他笑意很深的眼眸,突然严肃了起来,然后打开了药箱,从中拿出了银针。

    李嬷嬷看这阵势,望了一眼新月,新月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请瑶小姐挽起衣袖。”李郎中展开了针灸带,瑶儿和李嬷嬷面面相觑,新月道“来,瑶儿把衣袖挽起来。”

    瑶儿有些羞怯的伸出胳膊,露出藕段一样的白嫩的手臂。

    细若发丝样的针刺入瑶儿的胳膊,照比露出手臂的羞怯,刺针的疼痛,让她一头的冷汗。

    新月看着这李郎中也不是个庸医啊,怎么一针下去,疼的瑶儿弓着腰,额头都出汗了,忍不住的问“李郎中,瑶儿这是怎么了?”

    李郎中没有说话,银针拔出,瑶儿似松了一口气一样,不过片刻,话都没一句,就歪在新月的怀里睡着了。

    “请两位姑娘先出去吧。”李郎中抬起头,对左右站着的颦儿和瑶儿的贴身丫鬟喜儿道。

    颦儿和喜儿连连回头的出去了,李嬷嬷再也忍不住的问“李郎中,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李郎中抬手,把手里的银针递给两个人“瑶小姐,这是中毒了啊。”

    新月看着银针,刺入瑶儿皮肤里的针都乌青了,而新月看瑶儿的唇色,也有些浅浅的泛着紫色,是中毒的征兆,但是如此只是很浅的表征。

    “怎么会中毒呢?什么毒?”新月有些茫然的看了一样时时守着她的李嬷嬷,发现李嬷嬷也是一头雾水。

    “是罂草毒,这种毒无色无味,但只能下在水里,或者直接服用。”

    “那是什么毒?”新月和李嬷嬷说到底,也只是深闺中的妇人,那里会知道什么毒什么药,但新月却好似想到什么的问“是梁国那种,专门用来训练死侍的黑水?”

    “是,夫人真的是见多识广。”李郎中点点头,这种毒,也只有新月这样,出生将门的小姐才知道“只需要服用一小瓶这个药,就算是山一样雄伟的男子,也会乖乖听话的。”

    要制作这种毒药最主要的药材叫做蝇草,而蝇草只有梁国有,这也就意味着,只有梁国才会把它们制成毒药。

    新月一看李郎中点头,心就沉了下去,这种毒药,只在梁国产,但并不代表梁国有,比如说豫王这个,一直抵御梁国明枪暗箭的大将军。

    “黑水之军,一出蔽日”新月念叨着这句话,这句话,新月小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宜宁长公主也总是一边哭,一边念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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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玉臂寒介绍:
豫王家的世孙和世孙妃要和离的消息,从东都一道传到了金陵,闹得举国皆知,名声狼藉。
人人都说这世孙妃徐新月善妒,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
新月本以为和离后,会母亲留下的庄子里,过着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清辉玉臂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辉玉臂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