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少了什么
将顾小雷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关掉卧室的灯，顾渊回到客厅里，面对满脸焦急的二叔二婶还有顾初雪，他喝了口茶，将先前所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起初听闻顾小雷遭遇妖物，二婶和顾初雪吓得脸色发白，但是等一个完整的故事被阐述完，她们的神色也都有着少许动容。
“那……那小雷没什么大碍吧？”二婶担心道。
作为一个母亲，她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孩子。
“镇妖司的人跟我说，小雷一觉睡醒就没事了。”顾渊说道，“不过，他会忘记先前所发生的一切，所有和红雀有关的记忆，都会被抹除，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那……那就，今天的事情，我们谁都不许提了！”二婶立刻说道。
说完，看着二叔。
平日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二婶说了算，有一票否决权，可涉及到真正意义上的大事，二婶还是得询问二叔的意见。
顾见山的神情看上去却有些严肃。
他沉默片刻，说道：“就这样吧。”
说完起身。
“这么晚了，你去哪啊？”二婶赶紧问道。
“醉酒开车的那个肇事司机还没处理呢，我得过去一趟。”顾见山冷哼一声，“幸好小雷没什么事情，不然……”
说到这，他突然语塞，表情格外不自然。
毕竟，救下顾小雷的，是那个本该人人喊打的妖物。
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在寻常人的世界里，妖魔都是十恶不赦的存在。
等到二叔离开，顾渊也在二婶的催促下洗了个澡回到房间休息。
家里的气氛的确有些沉闷，本来顾初雪还嚷嚷着要去姥姥家住，现在似乎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躺在床上，屋子里黑漆漆的，微弱的光穿透窗户倾洒在床上，顾渊将双手叠在一起，枕在脑袋下面，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脑子里乱糟糟的。
妖魔是万恶之源。
这个观念早已在顾渊心中根深蒂固，并且从来没有对此产生过怀疑。
消灭妖魔，应该是每一个人族所肩负的重任，无论什么时候都该是如此的。
可红雀的出现，却给顾渊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力，他没办法说谁对谁错，只是，这件事情让顾渊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复杂性，甚至自己现在所理解的，也不过只是这个复杂世界的冰山一角。
辗转反侧许久，顾渊终于入眠。
翌日清晨，当他起床的时候，看见顾小雷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了，二婶还在晾着衣服，今天竟然没有上班。
顾渊猜测，二婶可能是放心不下顾小雷。
“哥，你醒啦！”
顾渊微微一愣，看着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顾小雷，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就好像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他坐在顾小雷的身边，仔细打量着。
顾小雷将倒进杯子里的豆浆推到了顾渊面前，转过脸四目相对。
“哥，怎么了？”
“没，没事……”顾渊摇摇头。
看顾小雷的模样，似乎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
只是。
顾渊现在还没办法确定，这对顾小雷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小雷喝了一口豆浆，擦了擦手，说道：“你们今天都很奇怪。”
“什么？”
“就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我今天早上起床，妈是这么看我的，爸出门时也是这么看我的，就连顾初雪，都是这么看我的。”顾小雷皱着眉头，说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会不会，是因为你今天起的太早了？”顾渊试探着问道。
顾小雷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哦！现在都暑假了，我一般都得睡到十点的！”说着话，顾小雷脸上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先前存在的疑虑瞬间被打消了，似乎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顾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旁击侧敲。
“昨晚，你几点睡的？”
“几点？我想想啊……好像是九点吧？我买完醋回来就洗澡睡觉了，也不知怎么的，昨晚就是特别困。”
顾渊轻轻点了点头。
这妖族真是厉害啊，记忆说抹除就抹除了。
等吃过早餐，顾渊和二婶打了声招呼准备出门。
“哥，我和你一起出去！”顾小雷赶紧跟上来。
“你不许出去！”还在阳台忙碌的二婶赶紧说道。
“妈，我是要出去买参考书，学校布置的任务。而且，我都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去的。”顾小雷解释道。
二婶有些手足无措。
“等会……等会妈出门给你买。”
顾小雷脸上一脸问号。
“没事的，二婶，让小雷和我一起出门吧。”顾渊知道，二婶在担心什么。
可顾小雷是个正常人，不可能永远都不出门。
二婶眼神复杂，却还是点头。
下楼的时候，顾小雷嘴里还嘀咕。
“哥，你说我妈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怕你在外面疯太久了吧。”顾渊平静说道。
顾小雷点点头，也没去想这到底合不合理。
“对了，哥，你要去哪啊？”
“镇……一个朋友那。”
“哦……”
走到小区门口，顾渊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约的同学，是于洋吗？”
“不是。”顾小雷摇摇头，“于洋……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不想和于洋做朋友了。”
顾渊微微一怔，赶忙道：“怎么回事？你和于洋，不是很要好吗？”
“不知道啊！就是突然不想和他在一起玩了。”顾小雷眨巴眨巴眼睛，“我也纳闷呢。”
顾渊脸色有些不太好。
旋即，他发现顾小雷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看着马路对面。
“怎么了？”顾渊问道，“公交车站在前面呢，你不是要去书店吗？”
“哥，你看那。”
“嗯？”
“我就觉得，那个女孩子，好好看呀！”顾小雷脸上带着微笑。
顾渊顺着顾小雷的目光朝着马路对面望去，能看见的只是一袭背影，轻盈的走着。
那一袭红裙，被夏天的风轻轻吹动，倒是分外惹眼。
但是，那不是红雀。
顾渊转过脸，看着顾小雷，此时的少年脸上竟然挂着泪水。
“哥，不知道怎么的，我感觉，好像突然少了点什么，又不知道，到底少了什么，好难受啊……”他擦了擦眼泪，看着顾渊，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顾渊轻轻拍了拍顾小雷的后背，没有回答。
第四十七章 那就开始吧
坐在前往镇妖司的车上，顾渊有些担心。
虽然红雀清除了顾小雷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但是，生活中的琐碎总是可以勾起什么。
顾小雷会对赵淼的死产生疑惑。
会因为大爷大妈询问昨晚的车祸感到迷茫。
更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手机上竟然还有一个经常聊天的“网友”，通过聊天记录，可以判断出经常见面，彼此分享着生活中的日常，偏偏，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有人盗走了自己的社交软件和对方聊天。
可看那说话的语气，还有分享的生活，却都是自己的。
只是最后，却以“小雷，对不起，再见”而结尾。
这种记忆错乱，让他惴惴不安。
红雀是删除了顾小雷对她的记忆，但是却留下了一地稀碎的bug。
顾渊越想越头疼，忍不住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来到红浪漫咖啡馆，顾渊推门而入，挂在门头上的风铃一如既往的沉寂。
坐在吧台的洛音哈欠连天，今天的她身上的洛丽塔换成了小清新的JK裙，一双泛着珍珠光泽的小皮鞋搭配一双带着蕾丝花边的白色袜子，在看到顾渊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烂漫的笑容。
“顾渊！”
顾渊微笑着点头，询问道：“葛菲呢？”
洛音转过脸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说道：“还没来呢，可能还得一会吧。”
顾渊“哦”了一声。
“来呀来呀！吃好吃的！”洛音冲着顾渊招了招手。
等顾渊走到跟前，才发现吧台上摆着一盒切好的芒果。
“你早上就吃这个？”
“现在都九点了，还早上？”洛音翻了个白眼，“来，吃一个！”
说话时，已经用小叉子插着一块芒果送到了顾渊的嘴边。
“乖，张嘴，快让我放进去。”
“……”顾渊嘴角微微抽搐，赶紧伸出手，用手接过，这才放进嘴里，“我自己来……”
“还挺害羞呢！”洛音嘻嘻笑着，插起一块芒果塞进嘴里，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嘴唇。
顾渊怀疑她是故意的，但是当下没有证据。
“你来找葛菲，是为了红雀吧？”
“嗯。”顾渊并没有否认。
洛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感慨什么。
“对了，头儿在，你要不要上去找他？”
顾渊刚想说话，洛音又送了一块芒果到嘴边，顾渊依旧用手接过，塞进嘴里，只是手上有些黏糊糊的。
而洛音，似乎很喜欢看顾渊窘迫的模样，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楚的声音。
“诺！你等的人来了！”洛音冲着门口努了努嘴。
顾渊转过身看去，穿着一件白色修身衬衫的葛菲搭配一条黑色包臀裙，修长的腿套上了一双黑色印有字母的丝袜，脚上的黑色高跟鞋却不会给人庸俗感，反倒凸显了“白骨精”气质。
扑面而来的御姐范，还有那吸睛夺目的黑丝。
“来的挺早。”
“嗯。”顾渊问道，“那个……卫生间在哪？”
葛菲一愣，指了指顾渊身后。
顾渊走进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好好搓了一下被芒果汁黏在一起的手指。
他很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感觉。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走出卫生间，看见葛菲和洛音聊着天，走到跟前的时候，他目光一瞥，发现背对着他葛菲腿上的黑丝后面隐约有些勾丝，刚想说话，葛菲却已经转过脸。
目光碰撞后，顺着顾渊的视线，葛菲看了看自己的腿，皱了皱眉头。
“好看吗？”
“还行……啊？”
“要不要摸一摸？”葛菲不悦道。
“不……不了。”顾渊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有点黏。”
葛菲微微一怔，错愕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卫生间，一脸的鄙夷。
心如明镜的洛音吃吃笑着还添油加醋：“哇，顾渊，你这速度太快了吧？得治。”
顾渊：“？？？”
终于，顾渊明白过来，脸色大变，赶紧解释道：“我是刚刚吃了芒果，手有些黏，还有，我刚是想提醒你，袜子有些勾丝。”
看着顾渊面红耳赤的模样，葛菲转过身不理他，嘴角却微微上扬。
顾渊还想解释一下，葛菲直接说道：“跟我上楼吧。”
顾渊只得跟在后面，
他挠了挠后脑勺，还想说些什么，葛菲却先开口。
“解释就是心虚。”
顾渊当场表示沉默。
来到楼上，葛菲将顾渊带进了李思明的办公室。
那依旧是一身长衫的男人，坐在窗前，炎热的夏天房间里没有开空调，一时间顾渊还有些不适应，毕竟楼下是开了空调的。
轮廓分明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
“来了啊。”
他端起小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站起身，道：“那就开始吧。”
顾渊一愣：“这么突然？”
葛菲已经走到一旁，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箱子，箱子打开，是红雀的尸体。
“不方便吗？”看着顾渊的模样，李思明轻声询问道。
“没有……”顾渊只是有些紧张。
从妖域中出来，顾渊就一直处于忐忑状态，也没有想过尝试召唤献祭之门，毕竟一个普通人，突然成为祭师，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再加上后来去了那个疗养院，让顾渊愈发不安。
李思明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做，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顾渊看了他一眼，思虑片刻，徐徐吐了口气。
“没事的。”
去了一趟问心寺，顾渊似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受到妖魂侵蚀，他开始思索，难道，自己即便是召唤献祭之门，献祭妖魂，也不会受到反噬吗？
当着李思明的面献祭一次妖魂，或许能够得到答案。
突然，他想到什么，看着李思明，问道：“献祭妖魂……对红雀而言，是一种折磨吗？”
“不。”李思明说道，“是解脱。你可以理解为，这是超度。”
顾渊彻底松了口气。
“那就好。”
“你很在意这个？”李思明问道。
顾渊低着头，回想着昨晚。
“没什么，就是……想为她做些什么。”
李思明望着顾渊，目光柔和。
“我之前听你们说过，妖魂如果侵染了某件物品，可以变成器物，为你们所用，既然如此，为什么还需要我献祭呢？”顾渊又问道。
“有一定可能成为器物，但并不是所有器物都可以为我们所用。而且，还有一定可能侵染人类，这更不是我们所愿。”葛菲解释道，“如果可以的话，献祭妖魂，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此时，身后的门被敲响。
周禛和洛音推门而入。
“没来晚吧？”周禛伸着脖子，“介意让我观摩一下吗？”
顾渊嘴角微微抽搐着。
虽然知道镇妖司的人也想看自己召唤献祭之门的过程方便观察，可……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奇怪。
李思明没有管他们，只是安安静静看着顾渊。
顾渊深吸了口气。
“我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顾渊闭上眼睛，回想着那日在妖域中所发生的那一幕。
每一处细节。
每一句话。
画面愈发清晰。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
顾渊睁开眼，看着那黑色的盒子，浑厚沉重的声音，徐徐传来。
“大夏之地。”
“日月永照。”
“壮志成歌。”
“慰我山河。”
“人族，顾渊，请诸君归墟！”
相比较于妖域那次，这一次的顾渊声音柔和许多，并没有当时的愤怒与杀意。
金色的光虹，依旧凝聚，再度化作金色的雨，如丝如线。
第四十八章 农院
相比较于第一次，这一次金色的门凝结的速度要快了许多。
金色的雨落地瞬间，便已经开始聚拢凝结，耀眼的光辉中，那道熟悉的门再一次出现在顾渊身后。
李思明望着沐浴在金色光华中的顾渊，他的身体轻轻靠在墙上，眸子里流露出惊愕的神色。
虽然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甚至已经联想到很多。
但是，这和亲眼目睹完全是两种感觉。
强大的气机涌动，带给冲击力的同时，也让内心充满了震撼。
“这……这就是祭师吗？”周禛下意识喃喃自语，却被葛菲瞪了一眼，前者赶紧噤声，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扰到顾渊。
真，站在光里的男人啊！
作为一个武者，周禛忍不住思索。
自己何时才能够像顾渊一样拉风。
顾渊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金甲战神走出来。
他稍微皱了皱眉头。
好像。
和之前在妖域里。
有些不一样？
虽然没有金甲战神出现，但是煊赫的金光却分外惹眼。
金光沿着地面，迅速蔓延，像是席卷沙滩的海浪，最终将黑盒子里红雀的尸体笼罩其中。
璀璨中依稀能看见，一道赤色的红雀幻影展翅高飞，被金光包裹着，遁入门中，在进入献祭之门的刹那，顾渊恍惚间，仿佛听见了迤逦的鸟鸣。
金色的献祭之门缓缓关闭，化作金光遁入顾渊体内，他那张俊朗的脸庞泛着光泽，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华逐渐敛去。
体内的能量，又一次沸腾，大概持续了一分钟的样子才慢慢平息下来。
可当他转过脸看着身后的时候，却发现周禛等人都在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顾渊面带疑惑道。
“没……没事的。”周禛迅速露出笑容。
李思明看了看他们。
“你们先出去吧，顾渊，你留下。”
“是。”
就在周禛准备出去的时候，李思明又开口。
“等一下。”
“头儿，怎么了？”
李思明伸出手，将摆放在桌子上的黑盒子端起。
“葬了。”
周禛这才回过神来，走到跟前，郑重其事地从李思明手中接过黑盒子。
“您放心。”
顾渊望着他们，有些茫然。
洛音带上门，快步几步，跟上了周禛和葛菲，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压低了嗓子说道：“你们看见了吗？”
“嗯。”葛菲目光深邃，声音有些低沉，“那扇门，竟然……藏在他的身体里。”
“闻所未闻……”洛音目光有些失神，“这……真的是献祭之门吗？”
“……”
办公室里。
李思明重新坐下，看着顾渊的眼神很温和。
“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顾渊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惊讶。”
“为什么。”
“我没想到，你们会如此的……”顾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后还是用了，“郑重。”
李思明沉默片刻。
然后，站起身。
“走吧。”
说话时候，已经朝着门口走去。
顾渊慌忙起身，非常不适应，李思明似乎一直都是这种雷厉风行的风格，而且，总喜欢带顾渊去一些奇怪的地方，第一次是那个特殊的疗养院，第二次，是问心寺，这一次，似乎又要带着自己出门？
不过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顾渊很清楚，李思明目的性很强，只要带他出门必定有所收获，绝对不会是随便转转。
等下楼的时候，顾渊才忍不住说道：“您带我去哪？”
“让你寻找自己的答案。”
“啊？”
顾渊愈发听不明白了。
还是李思明开车，顾渊坐在副驾驶，他转过脸看着车窗外，发现车正慢慢驶离市区。
钢筋混泥土的建筑物逐渐被县道两边的白杨所替代，宽敞的马路也慢慢坑坑洼洼起来，不算平整的水泥路经常能看见一道道裂痕。
进入村镇的时候，李思明都会放缓车速，并且时不时转脸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低矮的房屋。
“您在看什么？”顾渊好奇问道。
“国之气运。”
顾渊有些诧异。
李思明目视前方，说道：“二十年前，我遇见一位前辈，并且结伴游历了一段时间，他每日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找个高处安安静静坐着，看着远处村庄升起的炊烟。我问他，那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小李，你不懂，早些年，大夏国人饭都吃不饱，可现在你看，家家户户升炊烟，谁家饭桌上没几道肉菜？这炊烟越旺，大夏国就越强盛。请君登高望炊烟，便是国运真龙气。”
顾渊深受触动，再转过脸看着袅袅炊烟的时候，脸上也浮现笑容。
同样一双眼睛，可看到的世界未必是相同的。
不多时，路越来越窄，会车都会有些艰难，终于，车停了下来。
顾渊跟着李思明下了车，看着面前低矮的农院，周围却显得有些荒僻，红砖砌成的围墙将三间平房包围，锈迹斑驳的铁门铁皮微微翘起，贴在门上的对联在风吹雨打的摧残下失了颜色。
他刚想询问，李思明却已经走到跟前，敲了敲铁门。
巴掌拍在铁门的声音啪啪作响，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来啦！”
等到铁门被拉开，左手端着碗，手指夹着筷子的小男孩望着李思明，眼睛一亮，扭脸便冲着屋子喊道：“爷爷！李叔来啦！”
他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在嘴巴上随意抹了一下，嘴边的油渍立刻抹的满脸都是，那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泛着油光时也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灰色褂子的老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佝偻着腰，头发花白，看到李思明的时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地连脚步都快了些许。
“大人，您来了啊！”
听到这样的称呼，顾渊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李思明轻轻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闲来无事，想手谈一局，有时间吗？”
“自然是有的，大人请！”
肉嘟嘟的小男孩有些难缠，拉住了李思明的衣服，仰着头说道：“李叔，你上次说，会送我一把剑的！”
“记得呢。”李思明摸了摸他的头，如变戏法般，手中多了一把一寸长的短剑，不过是用木头做的。
可即便如此，孩子的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赶紧接过木剑，立刻对着空气比比划划起来，嘴里还“哼哼哈嘿”。
顾渊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极其简单的院子，前后院都种上了菜，并且养着一些鸡鸭。
而李思明和那位老者就坐在院子里的小方桌前，下着围棋。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拉住了顾渊的手腕。
刹那间，顾渊感受到了一阵凉意，他低下头，看着脸蛋高原红的小胖孩，目光错愕。
这感觉……
肉肉的小手，却没有丝毫温度，在这炎热的夏天，那只手更像是一个冰袋。
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这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第四十九章 真有御剑飞行？
“锅锅，你也是镇妖司的人嘛？”个头直到顾渊腰的胖小子笑嘻嘻问道。
顾渊看着自己的手腕，脸色变了变，他望向李思明，可李思明潜心棋局。
“我……不是。”他说道。
话说锅锅是什么口音……
“那你是剑修吗？”
顾渊摇了摇头。
关于剑修，他是知道一些的，也算是武者类，却是修炼本命剑，初成者以物养剑，登堂入室者以身养剑，登峰造极便以神魂养剑。
不过顾渊对剑修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得到否定的答案，小胖子明显有些失望，他拉着顾渊，来到屋檐下，然后端出一张小板凳。
“锅锅，你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嗯……不用麻烦的。”
“没事的呀！”
不多时，小胖子哼哧哼哧回来，除了给顾渊倒了一杯茶，怀里还抱着一个铁盒子。
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顾渊觉得好奇。
“这是什么啊？”
“嘿嘿，锅锅，这可都是我的宝贝！”
“嗯？”
小胖子吃力打开铁盒子的盖，里面飞出一些卡片，除此以外，还有在铁盒子里滚来滚去的玻璃珠，两把手指长的塑料小剑，以及一个皱巴巴的小学生作业本。
“这本子也是宝贝？”顾渊疑惑道。
小胖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还紧张兮兮四下看看，这才小声说道：“锅锅，你可别告诉其他人啊，这，可是秘籍！”
“秘籍？”
“你看看！”小胖子大方地将本子递了过去。
顾渊接过皱巴巴的作业本，上面还有茶水浸湿后留下的痕迹，翻开作业本，上面都是画的小人，画工一塌糊涂，和顾渊一个水平，每一个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剑，也算是比较传神了。
“这就是秘籍吗？”
“是啊！”小胖子眉飞色舞道，“这可是高深的剑术秘籍！剑修习得，便成剑仙！”
顾渊肃然起敬：“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小生不才，正是鄙人。”小胖子挑起眉毛。
顾渊哈哈笑了起来。
突然，小胖子抱着秘籍，又不说话了，就这么仰起头，直勾勾看着天上。
“你在看什么？”顾渊疑惑道。
“我在等，剑仙御剑飞行，从我头顶飞过呢！”小胖子满脸的向往。
顾渊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胖子对剑仙有这么深的执念。
肯定是电视看多了，等会一定得和那位老人好好念叨念叨。
不过转念一想。
自己小的时候，好像也有一个仙侠梦，那个年纪的自己，别说有一把木剑，就算是一根比较直的木头，那郊外的油菜花也得遭殃。
“真的有剑仙吗？”顾渊小声说道。
“当然啦！我每天都会坐在院子里看天上，说不定有一天，就有剑仙踩在剑上从我头顶飞过了！”
“哦……那你千万别张嘴啊。”
“为什么？怕惊扰剑仙吗？”
“不是，我怕他吐痰。”
小胖子的剑仙梦当场就要破碎了。
顾渊哈哈笑起来，拍着小胖子的后背：“和你开玩笑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叫我小胖球就行！”
“小胖球？”
“反正爷爷和李叔都是这么叫我的。”小胖子解释道。
只是这话听着有些奇怪。
树下，棋局胶着。
李思明喝了口茶，抬起头看了眼老人，说道：“你有些心不在焉。”
老人时不时就会朝着顾渊和小胖球的方向看一眼，听到这话，苦涩一笑。
“就是有些心慌。”
“为何？”
“不知道，看到这年轻人，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李思明的手里捏着一枚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沉吟片刻说道：“是怎么样的不舒服呢。”
这次，换成老人沉默了。
等到下了三手棋，他才徐徐吐了口气。
“好像是……害怕。”
李思明有些惊愕。
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画风一转，道：“吃的还够吗？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我让人送过来。”
老人笑着摇摇头，道：“您看看这院子，种了这么多菜，还有鸡鸭鱼肉，不缺吃的，大人您当初能容我们爷孙，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不敢奢求更多。”
李思明转过脸，看了眼将木剑紧紧抱在怀里的小胖球，旋即，他轻声说道：“抱歉，那东西，我没有找到。”
老人准备落子的手突然僵住两秒，眼神不停变幻，吐出一口气后，将子落下，苦涩一笑。
“大人这些年帮衬我们已经够多，再说，那东西或许压根就不存在，又何必道歉呢？”老人目光有些混浊，“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欠大人的，一切都是命罢了。”
“我会继续留意的。”
“多谢大人了。”老人抬起头，看着小胖球，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悲痛，悱恻不安。
一局棋下完，李思明起身。
“今日就到这了。”
“是……恭送大人。”
李思明走到屋檐下，看了看顾渊。
“该回去了。”
“哦……啊？”顾渊不可思议。
李思明将自己带到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下了一盘棋，现在就走了？
小胖球有些依依不舍，拉着顾渊的手，说道：“锅锅，你有时间就来看我哦！”
“一定。”顾渊摸了摸小胖球的头，短暂接触了一下，顾渊对这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挺有好感。
纯粹，天真，烂漫，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只是……
等走出院子，上了车，顾渊刚关上车门，便看着李思明。
“李叔，那孩子……”
“是妖。”李思明轻轻点了点头。
顾渊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却依旧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可以生活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以呢？”李思明发动引擎，打着方向盘在狭窄的路上调了个头，开始返程，“他们又不做坏事，小胖球你也见到了，心思单纯，不会伤害人族的。”
顾渊内心深受触动。
他着实没想到，李思明作为镇妖司的人，竟然能够对妖的存在视而不见。
“顾渊，还记得我来之前，和你说什么吗？”李思明看了看他。
“寻找答案？”
顾渊猛地一怔，转过身子，道：“您是想告诉我，如果一个妖族，愿意安分守己，有一颗赤子之心，镇妖司也不会伤害他，人与妖，未必不能和平共处？”
李思明摇了摇头。
“和平共处这四个字，听上去是好听的，可顾渊啊，你要记住，只有当你的实力能够绝对压制对手的时候，才有资格说出那句，和平共处。否则，便是以身饲虎。”
顾渊愣愣出身。
“我们可以不用剑，但是，手中不可无剑。”李思明继续说道，“只有足够强大，才有资格谈论慈悲。当然，人与妖魔，最大的不同便是，当人类足够强大时，只要妖魔愿意低头，拔掉自己的獠牙，人族可以给他们偏安一隅的机会，可如果换做妖魔，他们不会给人族这个机会。”
“那位老者……”
“A级妖物，不过，他选择了低头。”李思明眯了眯眼睛，“捏碎妖丹，但求苟活。”
“那小胖球呢？”
“天生的化形妖，的确不凡，不过……”说到这里，李思明似乎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复杂，也没继续说下去。
顾渊很识趣的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李叔，那些剑修，真的可以御剑飞行吗？”
“只要达到C级，也就是武者的问道境，便可以短暂飞行。”
顾渊有些不敢相信：“门槛这么低？那不是真成剑仙了？可是，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天上有剑修御剑飞行啊？”
“因为大夏国禁止剑修随意御剑飞行，否则乱糟糟的成何体统，麻烦也大。其实也有一些剑修，私自偷偷飞行，不被发现的话，也就罢了。”
“那若是被发现了呢？”顾渊试探着问道。
“罚款两百，记十二分。”
顾渊：“？？？”
第五十章 网红
顾渊从来没想过，李思明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说冷笑话……
感觉还挺奇妙的。
他笑着问道：“李队，您和这对爷孙，是怎么认识的啊？”
“早些年的事情了。”李思明想了想，说道，“他们一家，本来便是在深山中修行，也算是循规蹈矩，却还是遭到了猎杀，我出手救下他们，并且将他们安置在此。”
“没了？”
“没了。”
李思明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顾渊也已经习惯了。
不过，顾渊完全有理由相信。
这其中的情节一定比自己想的要曲折许多。
“李叔，其实，我是想不明白的。”顾渊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
“想不明白很正常。”李思明似乎清楚知道顾渊心中想的是什么，说道，“看过《圆圈正义》吗？”
顾渊摇了摇头。
“我们从来都画不出一个绝对的圆，就像我们所追寻的，所谓的正义，可天底下哪有什么绝对的正义呢？可这是我们放弃的理由吗？不是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追寻绝对正义。”李思明看着顾渊，说道，“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渊似懂非懂。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想不明白，可我能做的，就是带你看看小胖球。”李思明继续说道，“我无法给你一个答案，因为，我自己都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找到了，请记得告诉我。”
顾渊苦涩一笑。
“您太看得起我了。”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所要做的事情，我们这一代人没有做好的事情，总得有后人站出来查缺补漏，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怀有一颗质疑的心，质疑这个世界，质疑公平正义。”
顾渊将李思明此时说的这些话，都牢牢记在心中，并且认真思索。
直到，回到红浪漫。
顾渊解开安全带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看着李思明。
“李叔，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你今天，没少问我。”
顾渊也不脸红，笑着问道：“我只是好奇，您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多时间在我身上。”
李思明拉开车门，下了车。
“你想多了。”
顾渊站在车旁边，看着李思明潇洒的背影，并不认可这样的回答。
李思明的身份摆在这，怎么着也不会是个闲人。
可对方在他身上投注的精力，却让顾渊这个当事人都觉得难以理解。
进入红浪漫，李思明又回到办公室里，继续忙碌。
顾渊正在想，自己要不要去打个招呼，然后回家，却被洛音叫了过去。
“顾渊，我得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下面啊。”
“看着……下面？”顾渊大惊失色。
“我是说，看着一楼。”洛音呸了顾渊一口，骂了一句不要脸。
顾渊挠挠头，其实自己也没多想，只是有些惊讶。
毕竟，自己又不是镇妖司的人，怕是难当大任啊！
看着收拾小包的洛音，顾渊忍不住问：“葛菲他们呢？”
“他们有任务出去了，你也不需要做些什么，如果有客人，就说暂不营业，另外，注意桌子上的电话，如果真的响了，就直接转接到二线，有头儿在呢。”
说完这话，洛音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顾渊还想说些什么，可洛音都已经走了，他看了看四周，一脸无奈地坐在吧台后面高脚凳上，拖着下巴陷入沉思。
在顾渊看来，镇妖司的每个人都挺好的，就这么点小忙，自己的确没理由拒绝。
好在，咖啡馆的确很冷静，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一个人会推开这件咖啡馆的门，可能是灰蒙蒙的装修风格本身就很难吸引客人。
就在顾渊掏出手机准备开一局游戏的时候，咖啡馆的门却被推开。
那是一个背着吉他的女孩，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身材偏瘦，从无袖衫袖口穿过的胳膊很细很白，染成蓝色的短发显得有些扎眼。
“您好，今天暂不营业。”顾渊脸上带着微笑说道。
“我不是来喝咖啡的。”女孩看了顾渊一眼，说道，“我来应聘，你们需要驻唱歌手吗？”
顾渊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这里是咖啡馆，并不是酒吧，不需要驻唱歌手，还有，我们并没有对外招聘。”
虽然顾渊并不清楚情况，可他知道，这咖啡馆不过只是一个幌子，乃是镇妖司的据点，洛音他们疯了，还会对外招聘？就算真的缺人手，那需要的也是能够斩妖除魔的武者或者是超凡。
而不是什么驻唱歌手。
怎么，难道面对妖魔，要把这个蓝头发小姐姐拉出来唱一首《爱的奉献》？
那女孩却找了个地方坐下。
“我可是个网红，你们这里，我已经观察过了，生意差得一塌糊涂，如果你们请我做驻唱歌手的话，不用多久，就可以人满为患。”
那葛菲一定会敲掉你的头盖骨。
顾渊的脸上依旧是礼貌的笑容，刚准备说话，女孩却摆了摆手。
“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对我的业务能力一无所知。”女孩说话时已经将吉他取了出来，叠着腿，手指轻轻扫着吉他弦，唱了起来。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的确有开口跪的效果，一首《七里香》，女孩弹着吉他轻声唱着，声音宛转悠扬，透露着说不出的干净，顾渊本来想要打断，可听人家唱的这么好听，也不要意思打断了。
不过刚唱没几句，女孩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唱了？”顾渊如梦初醒，下意识问道。
“没VIP，后面没听过了。”女孩说道。
顾渊：“……”
没VIP可还行……
“我唱的还行吧？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女孩眨了眨眼睛，又扫了一下吉他，“一个月给我开五千就行。”
顾渊很好奇：“你不是说，你是网红吗？现在当网红哪有缺钱的，你多少粉丝啊？”
“一百二了。”
“万？”
“个。”
顾渊咧着嘴：“我比你多七个粉丝。”
女孩不以为然道：“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顾渊赶忙道：“我们这里不收人，如果你真的需要找工作，可以去蓝湾街看看，那边酒吧比较多。”
女孩却摇头：“我是学生，不可以去酒吧的。”
就在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顾渊猛然抬起头，盯着门口的男人。
这么热的天，对方却穿着宽大的黑色风衣，领子立得很高，遮住了小半张脸，并且，这人还戴着一顶黑色的绅士帽。
让顾渊警惕的是。
当这个男人推门而入的时候。
挂在门头的风铃，叮当作响。
第五十一章 魔煞
顾渊不是第一次来到红浪漫酒吧，可每一次推门关门，门头的风铃都没有响过，这是第一次。
当风铃响起的时候，顾渊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那清脆的声音，急促而尖锐，无比清晰。
特别是，对方这种cos琴酒的穿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
与此同时。
那抱着吉他的女孩也侧目看向了风衣男人，明亮的眸子闪烁着锐利的光。
“你好，我们暂不营业。”顾渊声音有些低沉。
那人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帽子，此时顾渊才发现，面前这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一双瞳孔竟然呈现幽蓝色。
着实有些诡异。
当与那双眸子对视的时候，顾渊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看着风衣男人逐步靠近，顾渊的心脏开始猛跳。
突然。
当风衣男人，从那蓝发少女旁边经过的时候。
少女猛然起身，手中的吉他卷起了一阵风，及其凶残地拍在了风衣男人的后背上。
吉他弦接连崩断，发出刺耳的噪音，木板同样折断，可见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可即便如此。
那风衣男人，依旧稳稳站在原地，只是用一种凶厉的眼神望着那少女。
可能还在想着，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搞偷袭。
那蓝发少女看着手中已经折断的吉他，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心疼的色彩，不过她并没有过多在意，而是扭着脸冲着顾渊喊了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他是妖物！”
听到这话，顾渊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
甚至在看到这风衣男人的时候，顾渊进化后的本能也开始提醒着他。
可旋即，顾渊又茫然起来。
他看着那蓝发少女，眼神中满是不解。
她怎么知道，这是妖物？
还有……
在知道这风衣男是妖物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动手？
这是作死吗？
“赶紧……跑啊！”蓝发女孩见到顾渊没有反应，顿时懊恼起来，可说话的时候，她又举起手中的椅子，朝着风衣男人砸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风衣男伸出手，握住了板凳腿，脸色有些不悦。
“现在的年轻人，还有没有点规矩？”
“妖物，受死！”
蓝发女孩立刻放开椅子，反倒是从腰后取出一把鱼鳞纹匕首，匕首上点缀着一颗蓝色的宝石，此时正散发着光芒。
风衣男看到匕首微微一愣，旋即身体迅速后退几步。
“魏家的人……”
看着朝着自己发起凶猛攻势的女孩，风衣男有些头疼。
“住手，我没有恶意。”
“我有！”蓝发女恶狠狠道。
风衣男一脸不屑，抬起手宽大的风衣便鼓了起来，气浪翻滚的同时，也让女孩的短发飞舞，像是面对着一台大功率鼓风机，冲锋的速度明显放慢许多。
即便是作为旁观者的顾渊，此时也顶着巨大的压力，他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就在准备帮忙的时候，楼梯口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住手！”
风衣男一抬手，气流汹涌将女孩掀翻出去，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冷笑一声。
“小丫头，你还嫩了点，这玄清匕首在你手上也是糟践东西了，若是换做你家那老不死的，我当场就得跪下了。”
顾渊很好奇。
这么怂包的话从这风衣男嘴里说出来，怎么还有点得意洋洋的意思呢？
“你……”蓝发女起身，还想冲锋，顾渊却赶紧上前拦住她。
“你干什么？还不让开，这是妖物！”蓝发女气愤道。
顾渊相信这个蓝发女说的话，可问题是，这里可是红浪漫咖啡馆啊！妖物来这完全是给镇妖司冲业绩好吗？
况且，他也看出来了，这蓝发女虽然不是普通人，可的确不是风衣男的对手，对方先前出手也不过只是被动防御，如果真的打起来，恐怕风衣男能把她吊起来打。
这些暂且不说，现在李思明都已经来了，还需要他们做些什么吗？
李思明面色平静，走到跟前，看了看翻倒的桌椅，有些头疼。
“洛音呢？”他看着顾渊问答。
“她出去了，让我帮着照看一下。”
李思明点点头，又看了眼风衣男。
风衣男立刻陪着笑。
“大人，这不怪我啊，我什么都没做，刚进来，这小丫头就对我动手。”
“嗯。”李思明应了一声，看了看蓝发女，问道，“魏家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你又是什么人？”蓝发女看着李思明的眼神透露着几分古怪，“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是魏家的人，还知道玄清匕首？”
李思明没搭理她，而是转脸看着顾渊。
顾渊立刻解释道：“这位……女侠，之前背着一把吉他，想在咖啡馆当驻唱歌手，要五千块钱一个月的工资。”
李思明眉头皱了皱。
一旁的风衣男哈哈笑起来。
“驻唱歌手？哈哈哈，不怕败坏了魏家的门风吗？”
蓝发女孩一脸的不屑。
“好了，顾渊，把她送走吧。”李思明看着风衣男，“你跟我上来。”
“是，大人。”
“等等！”蓝发女突然冲上去，挡在了楼梯口。
李思明背着手，看着她。
“你是武者？还是超凡？为什么和妖物搅合在一起？该当何罪！”
顾渊看着那少女，一阵头皮发麻。
这妹子，一直都是这么勇的吗？
风衣男已经有些不耐烦，道：“小丫头片子，你听清楚了，大爷我虽然是妖物，可，我乃是夜游神！”
“夜……夜游神？”女孩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顾渊听到这话，也是皱起眉头。
夜游神？
那可是大夏国传统文化神仙体系中的司夜之神。
他知道，这里的“夜游神”肯定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样。
“那……你是咖啡馆的老板吗？”女孩看着李思明道。
这话题跳跃的还真快，顾渊都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李思明沉吟片刻，点点头。
“是。”
“那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李思明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们不缺人。”
“但是，我为了保护他，吉他都摔坏了。”蓝发女委屈巴巴道，“我已经没钱了，就靠着卖唱吃饭，老板，你就给我一份工作吧，我……”
李思明有些头疼，看了看面前的少女，又看了看神情严肃的风衣男，指着顾渊，说：“你跟他聊，我要忙。”
说完，就带着风衣男上了楼。
蓝发女则将目光投向了顾渊，脸上挂着笑容。
“小哥哥……”
顾渊：“……”
楼上。
办公室里。
跟着李思明进来的风衣男顺手关上房门，毕恭毕敬站在旁边。
“大人，刚才楼下那年轻人……不简单吧？”
李思明瞥了他一眼，翻开茶杯，倒了杯茶。
“你不用知道。”
风衣男赶紧低下头：“是……”
紧接着，他又说道：“您猜的不错，所属天方建筑的那处工地，的确有魔煞残留之气。”
李思明目光冰冷，抿了口茶：“实力呢？”
“初步判断，C级魔尊，也可能……更强！”
第五十二章 不负责任的男人？
“你是武者？还是超凡？那个老板不简单吧，我看到他就有些发慌呢！”
坐在顾渊面前的蓝发女唱歌是真的好听，但是不唱歌的时候嘴也是真碎。
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对了，刚才那老板说，让我和你谈，是谈工资吗？我今天就可以上班的！”蓝发女继续说道。
顾渊看着她，有些头大，李思明说让他处理，只是忙于正事而已，这红浪漫咖啡馆和他一点关系没有，自己说了有个屁用啊！
“小哥哥，之前为了保护你，我可是将吉他都砸坏了，你得对人家负责的。”蓝发女委屈巴巴道。
顾渊嘴角微微抽搐着。
“停……怎么称呼？”
“魏玄衣。”
顾渊有些诧异，这名字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魏小姐，你也看到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不过只是一场误会，那位先生也说了，他是夜游神，夜游神是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有些能力特殊、在夜晚有超强监察能力的妖族被镇妖司收编，便在城市中游荡，守卫一方安全，随时向镇妖司汇报情况，当然，其中也有一些能力特殊的超凡人族。
与之对应的，则是在白天巡查的日游神，同样由部分妖族以及人族组成，责任相同。”
顾渊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魏玄衣：“？？？”
你这是考我还是套我话？
顾渊也不脸红，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妖物？”
“因为玄清匕首提醒我了。”魏玄衣将匕首拍在桌子上，说道，“只要有妖物出现在周围，这玄清匕首就会有所感应，我自然能够感知到。”
顾渊看着那玄清匕首，一阵眼红。
虽然进化后的本能，在某些时候也能起到提醒，但是却比较玄妙，并不稳定。
MP3里的小女孩，也能够感知到妖气，可问题是，顾渊也不可能天天插着耳机走路。
这玄清匕首可是好东西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掏宝搜同款……
“怎么样，小哥哥，我什么时候能上班？”魏玄衣似笑非笑道，“毕竟，我都已经给你这么多信息了。”
顾渊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们不招人。”
魏玄衣脸上愕然，旋即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愤怒起身道：“你耍我呢？我跟你说半天，你跟我说，不招人？”
“魏小姐，当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表明过态度，我们这里，不收人的。”顾渊不紧不慢道。
魏玄衣气得咬牙切齿。
她现在就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好啊你，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的吉他都坏了，还是为了保护你，就算是误会又怎么样？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现在翻脸不认人，这就不负责了？你还是男人吗你？！”
就在此时，洛音推门回来，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嘴里还咬着一根淀粉肠。
她站在门口，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顾渊，又看了看魏玄衣，那一双眼睛立刻燃烧起了八卦的小火苗！
什么？
翻脸不认人？
不负责？
不是男人？
好刺激啊！
洛音鑫兴奋的简直都有些发抖了！
顾渊看到洛音，立刻如释重负，赶紧起身：“你回来的正好……”
“不不不！我回来的太不是时候！”洛音觉得这样的谈话，根本就不是自己不充钱能听的，她本来已经转身离开，但是八卦之心又在凶猛跳动，犹豫片刻，她还是选择走进来，并且坐在吧台旁边，继续咬着淀粉肠。
“请务必把我当成空气，继续说，顾渊是怎么不负责任的？是不是提裤子不认人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老实人！贼眉鼠眼天天看葛菲和我的大长腿……”
顾渊：“？？？”
我要报官了啊！
魏玄衣也是一愣一愣，顿时看着顾渊的眼神写满警惕。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说着，还用手捂住自己牛仔裤破洞的位置。
她已经开始纠结，自己是否要留在这里工作了。
顾渊脑瓜子嗡嗡作响，只觉得后背冒汗，赶紧挥手，冲着洛音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听完这些，洛音顿时一脸失望。
“就这啊……”
你这意犹未尽的表情是几个意思啊喂！顾渊愤愤不已。
洛音拍了拍手，将最后一小截淀粉肠全部咽下去，喝了口奶茶说道：“我们这里的确不需要驻唱，你还是去酒吧一条街碰碰运气吧，慢走不送。”
“我不走。”魏玄衣开始耍无赖了。
不过现在洛音已经回来了，顾渊觉得这件事情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便起身准备离开。
可这还没走两步，就被魏玄衣拉住胳膊。
“你也不能走，你得赔我吉他。”
“我没钱，而且，你就算真的要找个人赔，也应该是找那位夜游神。”顾渊说道。
“不去，我打不过他。”
顾渊觉得现在的人心是真坏啊，见软柿子捏都不藏着掖着的。
“小子，你到底赔不赔我！”魏玄衣凶神恶煞道。
洛音在旁边挤眉弄眼：“顾渊，她长得也不错，要不，你就好好陪陪她吧。”
顾渊不想搭理这个女赛车手。
“你的吉他，多少钱？”顾渊问道。
“一万二。”
“哦……”顾渊一摊手，“没钱。”
一副摆烂的样子。
好在这时候，李思明带着风衣男下楼。
看到顾渊生无可恋的模样，李思明看了看魏玄衣，思索片刻，道：“明天你来上班吧，我会给你准备吉他的，一个月给你五千。”
听到这话，魏玄衣顿时大喜：“真的？”
李思明点头：“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老板大气！老板早生贵子！”魏玄衣立刻拨开云雾见青天，对着李思明便是百般道谢，也就不纠缠顾渊，兴高采烈的离开。
洛音有些不可思议。
“头儿，您真让她来这上班？”
李思明看了看她，说道：“给魏家打电话，说有个叫魏玄衣的女孩背着吉他要当驻唱歌手，剩下的，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洛音恍然大悟：“魏家家风严厉，的确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头儿，您真腹……真高明！”
站在原地的顾渊也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看着浓眉大眼的李思明。
这年纪大点的男人真坏啊……小女生哪里玩得过他们呢？
第五十三章 它在看着我
当顾渊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推开门，看到家里热热闹闹的，穿着一条低腰牛仔短裤的夏幼之将两条雪白的大长腿盘在沙发上，和顾初雪说说笑笑。
顾渊有些惊讶，看着又在厨房里忙碌的二婶，由衷的觉得，二婶真的很辛苦，白天要忙于工作，晚上还得照顾一家人吃吃喝喝。
也幸亏现在孩子大了，能够帮帮忙。
这么一想。
二婶真的是个很伟大的人，照顾两个孩子不说，还得照顾顾渊，并且视如己出，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样的，小区里，谁提起二婶不得竖起大拇指啊？
“你怎么来了？”顾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好奇问道。
“我不能来啊？”夏幼之翻着白眼道。
顾初雪抬起头说：“哥，你真没良心，亏小夏姐还给你买礼物了。”
“这不过节不过生日的，给我买礼物做什么。”
“哥，今天可是小夏姐第一天上班！”顾初雪对顾渊这种态度感到不满。
多少带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顾渊这才恍然大悟。
他挠挠头，突然有些羞愧。
都是大学毕业。
方宇是在工地干活，磨砺自己。
小夏也踏入社会，开始展望未来。
可是自己呢？
除了进入妖域，成为超凡，见到世界的另一面，并且接触到镇妖司，还成为了特别的存在……简直一无所获！
哎呀，好羞愧……
接着，就看到夏幼之站起身，拿起手边的小袋子。
“诺！送给你的！”
“这什么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渊从黑色的礼品袋里倒出来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手表。
“你这才刚刚上班，还乱花钱。”顾渊没好气道，“能退了吗？”
夏幼之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丫子踩在被二婶擦得铮亮的地板上，小鼻子已经皱在一起，不高兴道：“退不掉！不要就还给我，我送给方宇去！”
说完伸手去夺，却被顾渊躲过。
“谁说我不要了？我只是觉得，你这刚刚才上班，工资都还没有发呢，不要乱花钱。”
“切！本姑娘现在有工作了，不像你，还是个无业游民。”夏幼之高傲道。
“啊对对对……”顾渊将手表戴在手腕上，嘴里念叨着，“别说，还挺好看的。”
夏幼之依旧是一脸的傲娇，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内心。
“对了，小雷呢？”顾渊问道。
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却始终担心顾小雷。
“房间里呢。”顾初雪伸出手指了指。
顾渊走到卧室前，轻轻伸出手敲了敲。
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而入，毕竟顾小雷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得注意一些隐私的，万一他此时在里面做个手艺人，自己推门进去了岂不是很尴尬？
好在，顾小雷还是个阳光向上的好少年，只是趴在桌子上写着作业。
顾渊坐在床边，脸上满是欣慰，顾小雷的成绩一直都很不错，而且自觉性很强，从来不需要别人盯着，虽然也会去网吧上网打游戏，可顾小雷自己会安排时间，根本不需要别人督促。
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哥，你回来啦！”
“嗯。”
“手表真不错，嘿嘿，你说，小夏姐送你手表，是不是想要抓住你的每一分每一秒啊？”
顾渊：“……”
这么恶心的话从哪学来的？
他刚想说话，却余光一瞥，顿时脸色微变，一把抓住了顾小雷的手腕。
“哥，你干啥？”顾小雷被顾渊的反应吓了一跳。
“你这手上……”顾渊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顾小雷左手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分外显眼！
“哦……你说这个啊，哥你喜欢吗？那我送给你啊！”说话时，顾小雷作势就要将红绳解下来。
顾渊却如临大敌，沉声道：“哪来的？”
“买的啊，就在路边，两块钱一根，也不知怎么的，看到的时候就觉得挺好看。”顾小雷笑着说道。
顾渊看了看红绳，又看了看顾小雷，心中荡漾着一股怪异。
看着顾渊严肃的神情，顾小雷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了，试探着问道：“哥，这红绳……怎么了？”
顾渊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了一句没事，便站起身准备出去。
结果手刚按在门把手上，顾小雷突然问道：“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渊转过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啊……”顾小雷仰起头，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有些空洞，“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哦不……是哪哪都不对劲，哥，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沉默片刻，顾渊笑了一声。
“不要胡思乱想，少打游戏。”
说完，便转身出去。
吃过晚饭，还是老戏码，在二叔二婶的要求下，顾渊将夏幼之送回家。
路上，顾渊还在说：“以后不要花钱给我买礼物了，你才刚刚上班，得攒点钱。”
“攒钱干嘛？”
“做嫁妆啊！”顾渊说。
“啊？”
“啊什么？你以后都是要嫁人的，行了……到了，自己上去吧。”顾渊摆摆手，转身离开。
望着顾渊的背影，夏幼之撇起嘴，跺了下脚。
“就买就买！”
……
回到家里，顾渊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重新躺在床上，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翻看着手机。
方宇的头像上挂了个小红点。
点开后，好几条语音。
“小圆子，听说今天工地去了不少人，都神神叨叨的。”
三分钟后。
“小圆子，我总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顾渊的眉头拧了拧。
“小圆子，今天家里的空调特别冷啊，感觉都快结冰了……可是，我分明把线都拔了啊！”
发语音的时候，方宇的牙齿似乎都在打颤。
……
“小圆子，我站在椅子上，趴在空调出风口看呢，好像是一张苍白的脸，它呼哧呼哧吹着气，好冷好冷啊……”
“小圆子，它在看着我。”
第五十四章 该死的臭虫
听完方宇发过来的最后一条语音，顾渊顿时汗毛倒竖。
他一边起身，一边拨打着方宇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
“该死……该死！我早该想到的……”顾渊的嘴唇不停哆嗦着，连带着身体都在发抖。
甚至，来不及和家里人说一声，顾渊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快步下楼，冲到小区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报了方宇家中的地址，他放弃拨打方宇的电话，转而给周禛打了过去。
接到顾渊的电话，周禛那边听着倒是很精神。
“小顾啊，怎么了？”
“我朋友出事了，就是那个方宇，应该是被妖魔盯上了！”
听到顾渊的话，周禛更精神了。
可能是听出了顾渊语气中强烈的不安，周禛开始安抚他的情绪。
“小顾，你先不要着急，你将你朋友的位置告诉我，我们立刻过去。”
“好，亚泉区，丰园路，琥珀山庄，七号别墅。”
“亚泉区……了解，不要着急，我现在立刻通知二队的人，亚泉区是他们的辖区，距离也是最近的，我和葛菲也会立刻赶过去。妈的……头儿刚好出去了。”
“嗯，好。”
“小顾，你记住，如果提前到了，也不要着急，等待镇妖司的人到，明白吗？”
“嗯。”顾渊随口答应下来。
现在的他，哪里还能想到这些。
此时此刻。
顾渊唯一担心的，就是方宇的安危。
任何问题，都被抛之脑后。
等到出租车停下，已经提前扫码付款的顾渊直接拉开车门冲了下去。
站在大门口，他四下环顾，想要寻找镇妖司成员的身影，旋即，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也不再犹豫，体内血液沸腾，直接冲了进去。
顾渊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方宇家的位置也是轻车熟路，一路狂奔速度极快，路灯下只留下道道残影，耳边呼啸的风，淹没了身后穷追不舍的小区保安的呼喊。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区保安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哪有一句话不说闷着头就往里面冲的，就算外卖超时了也不至于这般吧？
当然，对于一个高档别墅区而言，外卖员根本也不需要将外卖送进去，只需要交给门口的保安，保安将会开着观光车送到门口。
否则，就是对不起一平米八块钱的物业费。
距离七号别墅，越来越近。
顾渊的心脏也越跳越快。
进入院子，站在门前，顾渊推门的同时，手里还拿着手机。
不厌其烦的。
打着方宇的电话。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听见方宇的声音，对方笑嘻嘻说一句，自己是在开玩笑。
然而，这也只是顾渊的想象。
方宇虽然是个喜欢玩闹的性格，可绝对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也许对别人会，但是对顾渊，绝对不会。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旦自己真的这么做了，顾渊会不顾一切奔袭而来。
这就是彼此了解。
顾渊尝试着推开门，但是，门始终没有推开。
他深吸了口气，一双眼睛再度被猩红所侵染。
别墅区的保安，终于追了上来。
就在他们准备冲上前去，将这个硬闯别墅区的年轻男人按在地上时。
顾渊体内的骨骼已经开始噼里啪啦作响，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并且，荡漾着金色的纹路，慢慢凝聚成绽放着金光的鳞甲。
骤然发力。
“砰”的一声，曾打出广告，号称全世界最安全的合金大门应声倒下，只有一米长的铝合金门把手被顾渊紧紧握在手中。
这些保安甚至都没有看到顾渊是如何发力。
他们呆愣在原地，两股颤颤。
本来以为是小偷。
没想到是悍匪……
当初做上岗培训的时候，保安队长可没和他们说过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但是求生的本能克制着他们冲上去制止的想法。
别墅里。
没有开着灯。
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在黑暗中，顾渊却看得真切，只是此刻的他，视野被一片猩红覆盖。
他脸色铁青，不停喘着粗气，胸口大幅度起伏着。
在一楼，环顾一圈，顾渊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立刻沿着楼梯，朝着二楼进发。
他清楚的记得。
方宇的卧室，就是在二楼。
深红色的鲜血顺着楼梯流动着，似乎还有些温热，而台阶也因为鲜血的浇筑变得有些湿滑。
在最后一节台阶上，躺着一个身材稍显臃肿的女人。
钱阿姨。
这是方家的保姆，今年四十岁，在方家工作已经有三年了，每一次顾渊来到方家，都是钱阿姨做饭，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女人，早些年和嗜赌如命的丈夫离了婚，独自抚养女儿长大。
每当提起女儿，钱阿姨脸上都满是骄傲，当初高考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某所医科大学，现在是大二，顾渊也曾见过一次，长相并不出众，可骨子里同样有一股韧劲。
可现在的钱阿姨，就这么躺在那，身体半靠着栏杆，夹杂着银丝的头发散乱覆面，她的两条手臂，被恐怖的力量凝成了麻花，胸口黑漆漆的一个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
就在此时。
顾渊手中正在拨打电话的手机，被接通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寂静的有些可怕，像是连接着虚空。
旋即，传来咔嚓，咔嚓声。
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按动。
终于。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干瘪瘪的。
“来……进来啊……”
顾渊抬起头，看着那扇印有几个血手印的门。
他缓缓靠近。
“进来……进来啊……”那声音，像是在蛊惑顾渊，甚至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的意识都恍惚了一下，只是很快又被体内汹涌的力量压了下去。
他没有犹豫，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方宇的卧室很大。
比顾渊二叔家的客厅还要大一些。
当门被推开的时候，空气的流动让窗外的风灌了进来，灰色调的窗帘猎猎作响，冷森的月光倾洒进来，照在盘腿坐在床上的男人身上。
蓝色的床单被鲜血染红，连带着那身睡衣。
房间里面的温度很低很低，就像方宇语音里说的那样——仿佛呼吸到肺部的空气都是冰碴子。
“来啦……你来啦……”
床上的男人慢慢抬起头，手里按动着一根圆珠笔，先前听见的“喀嚓”声，来源就是这里了。
圆珠笔，已经被鲜血染红，那张顾渊最为熟悉的脸上，被尖锐的笔头扎出了一个又一个细密的血洞，一粒粒血珠挂在脸上，像是一个蜂巢。
顾渊看着他，眼睛的猩红愈发浓郁，黑暗的环境下仿佛蒙了一层红色的光。
他握紧双拳，怒火蔓延，足以焚烧这个世界。
低沉的嗓音，却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该死的臭虫……”
“从我朋友的身体里……”
“滚出去！”
第五十五章 魔物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刺激着顾渊的中枢神经。
望着已经“千疮百孔”的方宇，他内心没有半分恐惧，只有深入骨髓的愤怒。
特别是。
方宇眼神中所透露出的恐惧，就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无论如何，顾渊也没想到，下一个被妖物盯上的人会是方宇，明明这小子只是一个吃瓜群众，怎么莫名其妙就引火上身了呢？
看着顾渊眼神中的猩红，坐在床上的“方宇”，脸上也露出了玩味的笑。
“你……不是人。”
顾渊没有回答，他的两条手臂已经化作触手，却无法动手。
该怎么做呢？
直接将触手挥向方宇吗？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方宇”的身上突然散发出了一团黑雾，黑雾弥漫，瞬间将顾渊笼罩其中。
而在黑雾中，顾渊看到方宇的身上，正慢慢剥离出一团如墨水般的黑影，狰狞恐怖，像是一头凶兽，身上挂着粘稠的液体，有点像刚开采出来的石油。
液体沿着地板，已经到了脚下。
顾渊脸色微变，他的触手砸向那黑漆漆的粘液，可粘液却顺着触手继续蔓延，如跗骨之蛆。
如影随形的是冰冷的寒意，仿佛要将自己体内的血液冻僵，猛然间他感知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弹不得，就在惊恐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清脆却果决的声音！
“天启玄火，地锁乾坤，阵起！”
旋即，顾渊便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温热气息，在他的视线中，七个小旗子绽放着火光，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整理排列，路径明确，瞬间驱散了黑暗！
黑色粘液与黑雾一同被逼退，顾渊挣脱了枷锁。
他猛.喘了口气，手中的触手也重新化作手臂。
转过身，身后是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魁梧，目光粗犷，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印花T恤，搭配一条黑色运动裤。
顾渊已经是一米八三的身高，可这个男人比顾渊却还要大上一圈，站在那就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那女孩长发散落，戴着一顶鸭舌帽，半张脸都藏在了帽檐下，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罗盘，身材高挑，一米七五左右，却也比身边的男人矮了不少。
此刻，那粗犷男人正在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顾渊。
“你是顾渊？”
顾渊一愣，点点头。
粗犷男人转脸，小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两个都是妖物？要不要一起灭了？”
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双臂变成触手的顾渊，身上还披挂着金色鳞甲，突然就觉得，此人更像妖物了。
戴着鸭舌帽的女孩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牵引着七个绽放着火光的小旗子。
炽热的气浪在空气中翻腾着，此刻的方宇身形却及其敏捷，他的身体如同壁虎般紧密地贴在墙上快速移动着，扭曲的身体已经挂在了天花板上，水晶吊灯摇摇欲坠。
鸭舌帽女人没有过多言语，加快了小旗子飞行的速度，瞬间将挂在吊灯上的方宇团团围住，翻滚的火浪映衬着那张如蜂巢般的脸。
粗犷男人打了个哈欠。
“陈苓，有你的伏妖七幡阵，这妖物也只能举手投降了，不过，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能附体普通人的妖物呢……是什么东西呢？”
顾渊却有些紧张起来。
“他只是普通人，他……”
“安啦安啦。”粗犷男人似乎知道顾渊在担心什么，说道，“这伏妖七幡阵只是针对妖物，对人族不会造成危害的，等着吧，这妖物，马上就会被逼出来！”
话音刚落，方宇口中突然喷出一团黑雾，瞬间，七个小旗子燃起的烈焰被吹灭，齐刷刷掉了下来。
“这……”粗犷男人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鸭舌帽女孩也很是惊讶：“不对！”
在他们震惊的时候，方宇已经逃窜到了窗口，准备一跃而出。
顾渊却赶紧快跑两步，凭借着本能，伸出手臂的同时，双臂也化作触手，将方宇的脚踝紧紧缠住！
原本方宇都已经纵身一跃，却不料双腿被束缚，身体直接砸在了外墙上，发出了一声嘶吼，歇斯底里！
粗犷男人盯着那触手，发了一会呆，却被鸭舌帽女孩一脚踢在腿上。
“还愣着干什么？帮忙！”
“哦哦！”粗犷男人这才大梦初醒，赶紧朝着方宇冲了过去，他这跑动起来脚下的地板似乎都在微微颤动着，犹如百兽奔腾！
他伸出手臂，健硕的手臂足有那鸭舌帽女孩的小腿粗，肌肉如虬，看着就觉得爆发力十足。
可这刚到跟前，方宇的上半身突然悬浮起来，发出一声嘶吼，转身的瞬间，一拳便朝着粗犷男人砸了过来。
男人同样挥拳，两拳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顾渊却清楚听见方宇的骨骼发出了断裂声。
即便是被妖物占据身体。
可……
方宇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身体素质摆在这呢！
粗犷男人浓眉微皱，脚下后退了一步，还想出拳，顾渊见势不妙，立刻甩动触手，体内蕴含的能量瞬间贯穿全身，一声暴喝后，方宇的身体被顾渊甩了进来。
“这是什么东西……伏妖七幡阵都镇不住这东西？”粗犷男人费解道。
“不是妖……这是魔物。”鸭舌帽女孩迅速做出自己判断。
听到这话，顾渊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一脸的不可思议。
魔物？
方宇……
竟然是被魔物缠上了？
就在顾渊惊愕时，又是彻骨的寒意，顺着触手攀爬，直冲大脑。
眨眼间，方宇已经到了跟前，抬手便是一拳，直接砸在了顾渊的胸口。
“砰”的一声，顾渊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墙上，一口血从嘴里吐出来。
原本纠缠着方宇的触手，此时也被对方挣脱。
快！
实在是快了！
这出手的速度，甚至让站在旁边的粗犷男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方宇还要继续冲杀，粗犷男人想也没想，便立刻挡在了顾渊身前，抬手间，取出一把玄铁锻造的铁棍，砸向了方宇的面门！
可方宇的身体却突然定住，脚下一点，身体迅速后退，身形极其灵活，也让粗犷男人扑了个空。
那悬挂在墙上的方宇，咧着嘴，对粗犷男人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
相比较之下，粗犷男人的神色要严峻很多。
“麻烦了……”
叫陈苓的女孩没有诧异，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罗盘，刹那间，一道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透过一层层天花板，又瞬间爆开，蓝色的光纹如水波般荡漾着，将这一隅笼罩起来。
蓝色光纹形成了一道屏障，像是一个倒扣的碗，将这幢别墅连带着前后院笼罩起来，而在她的脚下，则出现了一个罗盘的投影，手捧罗盘的女人站在中宫位，脚下踩着“戊、己”，散发着蓝色光纹的甲、乙、丙、丁、庚、辛、壬、癸之字符围绕周边，快速旋转。
“东方三山甲、卯、乙……离卦，阵起！”
脚下散发着蓝光的罗盘投影停下旋转，“离”字对应挂在墙上的方宇，瞬间一条火龙迸发而起！
似要吞噬万物！
第五十六章 困兽
顾渊看的目瞪口呆，他着实没想到，那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女孩竟然如此强大。
可同时，他也为面对“火龙”的方宇担心起来。
然而。
当火龙冲到面前的时候，方宇脸上又一次浮现出讥笑。
一团黑雾瞬间将火龙扑灭，只有蓝光若影若现。
旋即，方宇扭曲的身体便朝着陈苓扑了过来。
好在粗犷男人已经缓了过来，将跃在空中的方宇扑了出去。
“找打！”男人怒吼了一声，一拳砸在了方宇的脸上。
这凶厉的一拳，若是砸在普通人的脸上，怕是能够将对方整张脸都给砸凹进去！
然而，几乎是拳头砸在脸上的一瞬间，方宇的脸竟然化作了一团黑雾。
紧接着，就是拳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地板都被砸的四分五裂。
恍惚间，顾渊甚至觉得整栋楼都在轻微颤动着。
这种恐怖的力量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看让顾渊万分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为方宇的小身板感到担忧的时候，却是那粗犷男人被一脚蹬飞了出来。
本来，这膀大腰圆的男人是压在方宇身上的，浑身上下的重量怎么着也是奔着两百斤去，可方宇只是一招兔子蹬鹰，便让这魁梧的男人直接飞起来，砸到天花板上，又重新落下来，疼得龇牙咧嘴。
可该说不说，此人的身体素质也是超出了顾渊的想象，人家摔成这样换成正常人早就废了大半，但是壮汉只是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除了倒吸两口凉气外，也不见有什么严重的内伤了。
“惨了……打不过啊……”
其实这个时候顾渊也看出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方宇”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还不见多么强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方宇”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提升了许多，还有那及其诡异的黑雾，更是让人猝不及防。
突然，顾渊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极端的词。
“融合”！
“方宇”给顾渊的感觉是。
这个魔物，正在逐渐……
彻底掌控这具身体！
想到这，顾渊甚至惊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妖魔……
什么镇妖司……
这一刻，都被顾渊抛之脑后了。
他只知道，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
自己的好兄弟，将会彻底成为一具空壳，被该死的臭虫鸠占鹊巢！
想到这些，顾渊的眼睛迅速就变红了。
在顾渊准备冲上去的时候，陈苓又一次念动口诀，声音中蕴含着威严。
“甲、卯、乙，后天属震！阵起！”
话音刚落，顾渊竟然听见了一声暴雷！
顾渊大为吃惊！
原本朦胧的窗外此刻竟雷光密布，恰好是一道天雷滚滚而落，仿佛那天庭坠落的神明。
当然。
这世界并没有光伟宽容的神明。
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顾渊总觉得，现在这个世道还真是不错，没有那么多愚昧的人，不再向天祈祷，祈求神明救世，孩子得病了也知道往医院送，不再想着跪求冰冷的泥像。可当他这么说时，二叔的脸色却不好，他会告诉顾渊，在早些年的时候，造就愚昧的不止是思想，还有苦难。
人族从来都是自强不息的，只有在某个绝望时期，什么都做不了才会祈求神明。就像孩子生了大病，可裤兜里都没俩子。祈求神明？更多的也只是内心深处不甘愿等死妄图做些什么罢了。
思绪就是一瞬间的事，等他收起思绪的时候，天雷已经落下。
而此刻的方宇终于不再有脸上那讥讽的笑，却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开始东窜稀窜，并且拼了命似的冲击着荡漾着蓝色光纹的屏障。
虽然并没有成功，却也躲开了天雷，奇怪的是，顾渊抬眼望着四周，哪里有半点被雷劈过的痕迹？于是想着，这陈苓利用罗盘引来的雷，也只是针对妖魔的，就像当初红雀烧死赵淼时用的那把火，可能存在着差异，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渊扭脸看向还在结手印的陈苓，口中念念有词，结果一句话尚未说完，高挺的鼻子便迸出了两道血龙，深红色的血液翻越了娇俏的嘴唇，沿着下巴恍若断流的小溪般滴滴答答摔在地上。
她的脸色，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甚至连带着将别墅笼罩的光罩，都黯淡许多，像是早已腐朽的牢笼，即便是一个孩童，都可以将其冲破。
“陈苓！”
看到陈苓这般模样，那魁梧男人大惊失色，他显然是察觉到什么，咆哮道：“快将阵法撤了！你撑不住的！”
陈苓擦了擦脸上的血，摇了摇头，她染着血的手指轻轻挑高帽檐，眸子里闪烁着坚韧的光。
“C级……”
听到这话，魁梧男人脸色更加难看。
他明白陈苓话里的意思了。
目前，阵法还可以将这魔物束缚住，一旦解除阵法……
C级魔物所能造成的破坏力，是恐怖的。
“只要撑到援兵来……”陈苓轻声说道。
语气格外沉重。
她的目光落到魁梧男人身上。
“麦文彬，不能放他走……”
“知道的。”魁梧男人咬着牙，又一次朝着方宇扑了过去。
如果任由对方如此冲撞，阵法想必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从阵师陈苓此时的状态就可以判断出来。
一旦阵法被对方强行冲破，陈苓即便不会生死道消，也会遭受重创，他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拳风呼啸，如惊雷炸响。
可随着魔物与方宇的融合度越来越高，他的身形也变得愈发灵活。
他脚下辗转腾挪，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仿佛掌控了绝对的主动，哪怕麦文彬拳势惊人，他也如滑溜的泥鳅般闪躲，并且伺机而动，就像此时，黑雾瞬间弥漫，将麦文彬包裹其中。
未等他挣脱束缚，已经是一拳砸落，发出轰的一声闷响，便看见那魁梧的男人再一次砸到墙上，只是没有先前的轻松，脸色苍白时还连带着吐出一口血。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停留，只得赶紧抬起头，望着又一次对阵法发起冲撞的方宇。
不过就在此时，一道金光乍现。
他转过脸，看着那个年轻男人，先前接到周禛电话时，对方可是再三强调，让他们保护好顾渊这个“普通人”。
可此时的顾渊，身上却笼罩着一层金光，他的身体同样开始扭曲，四肢变得细长，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然后，一根根细密的蛛丝便朝着方宇射了过去。
“给我……停下！”他咆哮着，蛛丝瞬间凝结成网，将方宇束缚其中。
第五十七章 你惊扰我了
麦文彬看着在蛛网中挣扎的方宇，又看了看肢体变形的顾渊，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周禛说的这个年轻人……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如果能够活着出去的话，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方宇与魔物的融合，让他愈战愈勇。
陈苓在感受到阵法所受到的冲撞后甚至给出了“C级”的评价。
可是现在，这位“C级”魔物却真的被困在蛛网中，仿佛受到的束缚丝毫不弱于陈苓的阵法。
但是顾渊却有一种直觉。
蛛网困不住他多久。
更让他感到头痛的是，麦文彬和陈苓的状态都很糟糕，一旦魔物冲破束缚，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身陷蛛网中的“方宇”却发出了阵阵怪笑。
“你比我可怕多了。”
他如此说。
顾渊脸色微变。
麦文彬强忍着身上疼痛，看着顾渊，突然开口：“你能困住他多久？”
他对顾渊的确很好奇，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得是解决这愈发强大的魔物。
最起码现在，顾渊是站在他们这边，一同对付魔物的，而且能够得到周禛的信任，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顾渊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麦文彬的神情也愈发凝重了。
看来现在还没到松口气的时候。
就在此时。
脸色苍白的陈苓看着顾渊。
“我会打开阵法的一个出口，你立刻离开。”
顾渊一怔。
“为什么？”
“你既不是镇妖司的人，也不是除魔署的人。”陈苓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却莫名其妙的给顾渊些许熟悉感。
这种神态。
这种语气。
这样的话。
仿佛此时自己不是身处在别墅里，而是又回到了那个诡异的火车车厢，鸭舌帽女孩的形象也逐渐与那个扎着麻花辫毅然决然的女人慢慢重合。
麦文彬看了看顾渊，也咧着嘴笑了一声。
“那就现在吧。”
说完这话，他又一次朝着方宇冲了过去。
现在，方宇正在被蛛网束缚，便是最好的机会，虽然知道他很快就能挣脱出来，可麦文彬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也许……
可能……
自己就能抓住这个机会，将他压制了呢？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顾渊心中却觉得不妥，却也无法阻止，赶紧跟上去想要帮忙，本来是想用蛛丝增强蛛网的牢固，就像茧蛹一般，可体内原本沸腾的气机，此刻却有些不够用了般，这种说不出的干涸感造就了内心的不安定。
就像是一块即将用完电量的电池。
并且，顾渊的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传来阵阵疼痛，让他猛然想起第一次与红雀交手的那个夜。
只要想到那种撕裂般的疼痛，顾渊就会觉得胆寒。
可眼下。
看着被魔物占据身体的方宇，他已经顾不得这些。
“快离开，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陈苓看了眼冲上去的麦文彬，迅速对顾渊说道。
顾渊一双通红的眼睛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我不会走的。”顾渊的声音很低沉，“那是我朋友。”
正说话时，却听见一声惨叫。
顾渊迅速转脸，错愕的看着飞回来的麦文彬。
真就……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可当他视线下移，看到麦文彬腹部的血窟窿时，顿时打了个寒噤。
于是，他赶紧用蛛丝拉住麦文彬的手臂，将他从前面拽了回来，同时硬扛着脑袋的剧痛，一根根蛛丝继续朝着方宇席卷。
“麦文彬！”
看到麦文彬胸口血如泉涌，陈苓瞬间就沉不住气了！
“我……我没事……”麦文彬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他一只手捂住腹部，但是鲜血却从手指缝间溢出。
“该死……”陈苓脸色愈发难看，她转过脸看着方宇，眼神中已经闪烁着杀气。
就在此时，黑雾继续弥漫，和之前不同的是，此时的黑雾就像是高浓度硫酸，将束缚住他的蛛网迅速溶解，化作灰蒙蒙的液体。
黑雾瞬间弥漫，迅速将整个别墅都笼罩其中。
在黑雾中，顾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虚影。
说不清是什么，只是极度的扭曲，皮肉犹如绽放的花朵，再被一根根骨刺穿透，恐怖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座山压在了心头，顾渊体内的血液在这一刻都仿佛被彻底冻结，恐惧的种子在心脏扎根，并且开始肆意生长。
很快。
就填满了整颗心脏。
罗盘所绽放的光晕，似乎也在被黑雾一点点吞噬，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此刻张开了血盆大口，以一种悍不可挡的气势，形成了某种心理上的碾压。
方宇从黑雾中走来。
他的身后拖着那道怪异的虚影。
越来越近。
头部的疼痛愈演愈烈。
仿佛……
哦不。
就是一根筷子，捅进了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搅动着脑浆。
那张挂着血珠的脸。
近在咫尺。
只是那两条手臂，血肉已经彻底脱落，只有森森白骨……
这么说，又有些不准确，因为在森森白骨上，还挂着一些神经，并且，骨缝里还残留一些碎肉，像是……肉丝。
“方宇”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恐惧的神采，只有讥讽和戏谑。
他明白了。
这是彻底融合了。
五根手骨，穿透了顾渊的肩膀。
看顾渊却仿佛感知不到疼痛。
他只是静静看着那张脸，眼神中的恐惧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愤懑。
“方宇……”
“方宇”咧着嘴，笑着。
“你是什么呢？我想把你……剖开看看……”
“陈苓……救……救人……”身后，是麦文彬虚弱的声音。
黑雾中的陈苓，看着手中出现一道道裂纹的罗盘，内心深处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她所研习的阵法，向来都是为了对付妖物。
面对魔物，作用直接打了个对折，更可怕的是，这还是个C级。
特别是现在，她内心满是恐惧，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毕竟在加入镇妖司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此刻，内心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发号施令。
“逃……逃离这里……快逃吧！我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陈苓咬着牙，拼命压制着恐惧的种子。
突然。
黑雾中。
绽放出了一道金色的……
煊赫的光。
“你……惊扰我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陈苓和麦文彬的目光无法穿透黑雾。
却听见了魔物惊恐的惨叫。
“你……是你！”
第五十八章 先救他
顾渊的意识，正在慢慢下沉。
像是跌落虚空之中。
突然，这种下沉停了下来，周围也充斥着金色的光。
在这种金光的加持下，顾渊的意识也得到了蕴养，旋即，金色的门出现在面前。
伸出手，轻轻推开，门后还是那个被金光所笼罩的平台，只是这一次，可见范围似乎又稍稍大了一些，并且多了一个光团，红色的光，里面像是包裹着一团火苗，还在轻轻跳动着。
当顾渊伸出手轻轻点破的时候，一道火焰瞬间遁入顾渊体内。
“红……红雀……”
他感受着遁入体内的火焰，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便想到了那一袭红裙。
就在“消化”体内澎湃的热浪时，一股力量又将他推了出来，视线中弥漫着黑雾。
回归现实。
可他的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望着面前的“方宇”，还有那狰狞的虚影，体内的血液又一次沸腾，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也瞬间爆发。
该死的臭虫……
不过只是一只蝼蚁……
凭什么敢伤害自己呢？
这些该死的小偷，只是从自己这里，拿走了一丁点，微乎其微的东西，便不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吗？
“你惊扰我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却又觉得顺理成章。
是的……
这种贱如蝼蚁一般的东西。
怎么敢吵醒自己呢？
卑贱的生命啊！他们不过只是沙漠里的一粒沙子，海洋中的一滴水。
多偷走一些自己东西的蝼蚁，还妄图突破那可笑的屏障，想冲破身上的枷锁……
不过是趁着自己休息的时候，稍微吃胖了点，就想取代自己？
哈哈哈哈哈！
可笑至极啊……
他的脸上，露出了冷森森的笑容。
一道金色的触手落下，砸碎了那道虚影，一声崩溃的惨叫，在耳畔炸响，虚影越来越小，又开始重新凝结。
顾渊看着自己的触手，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快。
“才收回了这么点吗？太弱小了……”
然后，抬起手，掌心中绽放着一道红色的火焰，继续灼烧着那道虚影。
虚影映在墙上，在扭曲，在嘶吼，在哭诉。
“是你……是你……”
可接着，哭诉又变成崩溃前的咆哮。
“哈哈哈！笑死了……你还是来了，你要讨回属于你的一切……哈哈哈！”
“聒噪……”顾渊面色冷漠，让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一缕黑色的烟雾，被金光彻底吞噬。
“是你，是你……”黑雾被吞噬前，还在歇斯底里咆哮着，“你来讨债了……”
顾渊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就是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意识，又一次变得昏沉。
他闭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
疼痛，瞬间蔓延全身，他开始哀嚎，惨叫，之前的威严也彻底崩塌。
这种空落落，且崩溃的感觉。
就像是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和一种超跑比完了一场拉力赛。
引擎盖开始冒烟了。
好累啊……
好疼啊……
还是继续睡吧……
“毕竟，现在拿回来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呢……”他脑子里，突兀地冒出了一个想法，偏偏此刻，又觉得合情合理。
……
别墅外。
葛菲和周禛早就已经赶到，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在一旁，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少女，裙摆直接没到了脚踝，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身上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手腕上，是一个刻有纹路的银镯子。
“这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禛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了。
他很清楚，这别墅里已经发生了大事，
可偏偏，他们也被阵法隔绝在外。
站在院子的外面，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法遁入其中。
那穿着长裙的女人，平静说道：“情况一定很糟糕，否则的话，陈苓是不会动用罗盘的，毕竟，以她现在的等阶想要催动罗盘，所需要消耗的，是自己的本源。”
本来就很急躁的周禛，听到长裙女人的话，愈发的急迫了。
“我们怎么进去？”
“以我们的实力，没办法冲破阵法屏障。”女人继续说道，“陈苓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因为遭遇的妖物太强大了，所以想将其拖住。”
“可有这阵法的存在，就算援兵到了，我们也进不去啊！”周禛反驳道。
长裙女人看了看他，语气依旧平静。
“这只能说明，陈苓知道，如果援兵连阵法都没办法破开，进去了，也是送死。”
周禛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
这么……
可怕吗？
“商月圆，你想想办法，你们一个队的，你肯定了解这种阵法……”周禛嘴里念叨着。
名唤商月圆的女人，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个药师，我的任务是，当他们受伤之后，立刻给与救助，如果我足够强大，就不会在这里等着了。”
葛菲始终没有说话。
突然，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抬起头，眉头微皱。
“怎么了？”周禛立刻问道。
“阵法，似乎没了。”
听到这话，周禛打了个激灵，迅速朝着前面走去。
果不其然。
先前将他们隔绝在外的屏障，此刻已经消散。
周禛一马当先，立刻冲了进去。
顺着血腥味，很快便来到了二楼。
看到钱阿姨的尸体，他脸色有些难看。
“妈的……”
对于任何一个镇妖司的人而言。
他们最害怕看见的，就是当自己赶到时，看见的，是普通人的尸体。
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等推开门，看到靠着墙，脸色苍白，口吐鲜血的陈苓，周禛身体都有些发抖。
正如商静月说的那样。
这里的情况，的确很糟糕！
他迅速环顾四周，小心警惕。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将麦文彬和陈苓伤成这样？
“救……救他……”陈苓艰难抬起手臂，指着已经横在地上的麦文彬，艰难说道。
本来周禛觉得，陈苓的情况已经很糟糕，可当看到麦文彬的时候，周禛才知道什么叫命悬一线。
“商静月！”他大声嘶吼着。
在这种情况下，他作为一个武者，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还得看商静月这个药师。
商静月快步走到跟前，脸色同样难看，同为二队的人，看着陈苓和麦文彬如此凄惨的模样，她的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
可就在她伸出手，按住麦文彬伤口开始治愈的时候，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我……我撑得住……救那个……普通人……”麦文彬松开抓住商静月手腕的手，艰难抬起手臂，指着方宇的位置，发白发皱的嘴唇，吐出每一个字都是巨大的消耗。
第五十九章 唐可箐
红浪漫咖啡馆里。
商静月脸色苍白，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眼看着就要晕倒，好在周禛眼疾手快，及时接住。
“先扶她下去休息吧。”身着一身长衫的李思明脸色凝重。
周禛点点头，不过考虑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将商静月交给了白榆。
等到白榆带着商静月离开后，周禛才说道：“头儿，不行啊，商静月虽然是个药师，可毕竟只是E级，能够暂且保住他们的命，就已经到了透支自身的地步了……”
李思明并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思索着。
周禛说的这些。
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头儿，那魔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周禛疑惑道，“既然是C级魔物，那想要杀人，简直就跟玩儿似的，为什么每次都要用那种残忍的手段，将人活活折磨死呢？”
葛菲也皱着眉头说道：“的确，而且，那些人在死的时候，是惊恐不已的，可见意识还是清醒的，这能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食怯。”
“什么？”葛菲和周禛都是一愣。
“原本，我便让夜游神去现场勘测，的确发现有妖气残留，可同时，又有魔煞之气，只是当下还不好判断。”李思明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于是，我便去了一趟除魔署，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巧……”
周禛恍然大悟，又问道：“食怯，是魔物的名字？”
“不错。”李思明说道，“食怯这种魔物，就是吞噬恐惧，将其化作自己的养分。”
“那……妖气是怎么回事？一个魔物的身上，会有妖气？”
“器物。”
周禛脸色愕然：“一个魔物，竟然还会使用器物？”
李思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可能是不屑回答。
周禛还想再问，可李思明却摆了摆手。
“你们看着点家里，我得去一趟京城。”
“京城？”周禛有些错愕。
葛菲小声说道：“头儿，我记得您以前说过，此生不踏入京城半步……”
“我说过？”
葛菲轻轻点头。
“哦……忘了。”
说完这话，李思明就下了楼，走出咖啡馆。
周禛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头儿说要请的人，肯定就是京城那位A级药师了。”
“顾渊，还有陈苓麦文彬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是那个叫方宇的年轻人，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肉，能活着都已经算是不错了。”葛菲说道，“除非A级药师亲自出手，否则的话……命都难保。”
周禛仰起头，开始叹气。
“也不知怎么的，自从将顾渊这小子带回来，咱们咖啡馆就成为他的病房了。”
葛菲微微一愣，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就在此时。
洛音急匆匆赶上来。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打上门来了！”
听到这话，周禛和葛菲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这里可是镇妖司，还有人敢来冲镇妖司的据点？
就算是妖魔，也不会这么作死啊！
“谁啊？这么大的胆子？”
“二队……唐队长。”
听到这话，周禛立刻缩了一下脖子。
“咳咳……我先去看看顾渊那小子怎么样了，唐队长是个女人，你们俩也是女人，还是你们好沟通一些。”
说完这话，就赶紧溜了。
洛音大怒：“懦夫！”
葛菲轻轻捋了一下发丝，有些无可奈何。
唐可箐身为二队队长，实力不容小觑，真正让人忌惮的，还是她那奇怪的的能力，令人防不胜防，即便是实力强于她的超凡武者，也不愿意得罪这么一号人物。
很快，就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
一个长发女人，脚上穿着一双高跟凉鞋，轻薄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吊带，隐约间能透过吊带看见一抹诱人的黑色。
“唐队长，您来了啊。”洛音赶紧迎上去，赔着笑脸。
女人冷冷看了她一眼。
“你之前看到我就跑了，当我瞎？”
洛音一脸的尴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的人呢？在哪。”女人也不屑于为难洛音，直接问道。
身为二队的队长，唐可箐此时最牵挂的，就是自己手底下那些人的安危了。
“您放心，他们……还活着。”葛菲站出来说道。
唐可箐深深看了她一眼。
放心……
还活着……
这是人话吗？
她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让葛菲带路。
等看到躺在床上的麦文彬，虽然已经经过药师商静月的治疗，可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特别是腹部给贯穿的伤势，简直触目惊心。
等再见到陈苓的时候，陈苓的状态显然是要好很多的。
先前使用阵法，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消耗，并且也到了透支的地步。
现在还需要一些时间用来静养。
看着脸色苍白的陈苓，唐可箐一阵心疼。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陈苓光洁的额头上。
原本一直平静的陈苓，在看到唐可箐的时候，情绪突然就有些崩溃。
特别是，唐可箐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也触及到了内心的柔软。
“队长……”陈苓眼睛都有些湿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在的。”唐可箐赶紧说道。
“罗盘……罗盘坏了……”陈苓带着哭腔说道。
唐可箐细腻的手心轻轻擦了擦陈苓的眼睛：“没事的，坏了就坏了，我找个兵者一定帮你修好，修不好我打断他的腿！”
安慰了好半天，陈苓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可当唐可箐走出来的时候，葛菲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气。
葛菲赶紧问道：“唐队长，您这是要去哪？”
“报仇。”
“魔物已经被解决了。”
唐可箐看了她一眼：“魔物是不是该由除魔署的人解决？”
葛菲下意识点头。
“可他们却什么都没做，就连支援，都那么慢。”
唐可箐一边说话，一边脱掉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吊带，细白的胳膊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荡漾着光泽。
“今天，老娘要是不把他们除魔署给砸个稀巴烂，算他们修的好！”
葛菲没有拦着，当然，想拦也拦不住。
而且，凭借着葛菲对唐可箐的了解，她很清楚，对方这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除魔署……这下要遭殃了。”她嘴里念叨着。
洛音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
“活该！”
第六十章 为何穿长衫
痛……
我好痛……
每一块血肉。
每一根筋骨。
每一滴血液。
这种痛，持续很久很久。
这漫长的过程，让顾渊想起了上学那会，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着手腕上那块手表，掐分掐秒数着时间，最后心中默念着三二一，猛然抬起头，听着悦耳的下课铃。
一节课明明只有四十分钟，却觉得每一分钟都仿佛是一个世纪。
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剧烈的痛感正在一点点减弱。
金色的光像是温暖的晨曦，透过斑驳的林间倾洒进来，灵魂在这一刻得到安放，他仿佛能看见一粒粒尘埃在空中斡旋。
在最深处，顾渊又看到了那扇门，此刻的他已经无比平静，意识慢慢飘荡过去，就像是随波逐流的叶，会浮浮沉沉，也会跌宕不止，可最终还是会进入那扇门，像是神明早已写好的剧本。
轻轻推开那扇门，对于这里的一切，顾渊都是那般熟悉，就像是走进了二叔的房子里那间属于自己的卧室。
金光依旧笼罩了大片区域，顾渊能看见的地方并没有比之前大多少，只是在这处“平台”多了一个黑色的箱子。
伸出手，慢慢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让顾渊有些意外，像是一个黑色的石头，可又在颤动着，也许更像是一颗黑色的心脏。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在那颗黑色的心脏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犹如即将破壳的蛋。
当外面一层黑色的壳慢慢脱落的时候，从中升腾而起的竟然是一缕黑烟，并且，被顾渊彻底吸收。
当吸收黑烟的刹那，顾渊的意识都打了个哆嗦，彻骨的寒意迅速席卷了体内经络，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逐渐平息下来。
脑子里……
好像又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过，顾渊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这一次比起之前又有着些许不同。
“咦？这是什么？”顾渊突然看见，在这箱子里面，竟然还有一件东西。
这倒是以前没有发生过的。
按照之前的经验，顾渊清楚，这门后的“箱子”亦或者是“气泡”，其实就是自己所献祭的妖魂留下的秘宝，每一次将其吞噬，都会获得妖魂的某种能力。
犹如先前的蛛丝，触手，鳞甲，甚至是献祭红雀后，获取的烈火。
而先前出现的黑烟，顾渊猜测，就是那魔物留下的秘宝。
顾渊心中一直存有一份疑惑。
他都不知道，那魔物，到底是被自己如何解决的。
虽然一切，都是自己做的，甚至，在那一刻，他的意识无比清晰。
可那种状态下的自己，似乎有些特别，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只是那一刻，连思想仿佛都被同步了。
他心中好奇，为什么魔物也能够被献祭，或者说，是被吞噬？
“也许，我对于这扇门的理解，还是太浅薄了。”顾渊是这么想的。
之前那些箱子和气泡，都不过只是妖魂留下的能力，可是这一次，除了魔物的能力之外，竟然还有一件实物。
他将东西取了出来，对着金光仔细端详着。
一朵花。
一朵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凋零的玫瑰花。
……
“李思明回来了。”
这是京城这几日出现频率最高的话。
在一处老宅子里，一个中年男人穿过影壁，经过游廊，走进了一间偏院内。
屋子里，一位白发老妪正坐在蒲团上，手中掐着佛珠，眉宇仁慈，模样和蔼。
中年男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老人缓缓睁开眼，他这才走上前去，俯下身子。
“老夫人……他……回来了。”
“嗯……”
“要不……”
“不要。”
中年男人听出了老人语气中的果决，神情有些忧虑。
老人轻声说道：“他若是要回来，便会回来，他不想回来，也不必派人去请。”
“是，老夫人……”
……
京城外。
观龙山。
山脉连绵，藏有龙气，为三朝龙脉之地，且龙首抬起，如口中含珠，面朝皇城，也是大夏国历朝历代以来诸多皇室最终的归宿。
关于这条龙脉的传闻倒是不少，有人说，这龙抬头，目光望着皇城，便是监督帝王，也是镇守大夏山河，令帝王不敢懈怠。
且不管这样的说法到底是真是假，可最起码寓意是好的。
等到大夏国立国，昔日象征着无上皇权得皇城已经变成了一处旅游景点，寻常百姓只要愿意花钱买一张门票就可以随意观光，这观龙山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在这山脉深处，早已建造了一处基地，并且严防死守，寻常人别说看一眼，只要出现在十公里内，就会被暗哨发现，然后劝返。除此以外，五十年前昙花一现的某位S级阵师，更是倾尽所有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在此地设下一处阵法，将整个基地笼罩其中，也绝了某些心怀不轨着想要刺探情报的心。
每个人都知道大夏国是有这么个地方，却从来不知具体在哪，而且这里也不像那些人想象的被钢铁所覆盖，更没有什么高台楼宇，放眼望去更像是藏于山林的一处村落，一条潺潺溪流将其围绕。
奇妙的是，这溪流却违背了自然科学，并非是依照山势从上而下流动，反倒是从下而上。
在一处院子里，一杯茶端到了那位身着长衫的男人面前。
“你可是观龙山请都请不来的人啊，非得守着星城，一守便是二十来年，心甘情愿做个小队长，不觉得憋屈吗？”
说话的女人看着四十来岁，长相并不算多么出众，身着一身曲襟款素锦旗袍，长发由一根发簪盘起，气质雅兰。
将茶杯放下，她才坐在李思明面前，依旧是温和的笑。
李思明捧起茶盏，闻了闻味道，轻轻点了点头。
“不愧是观龙山的茶，的确很不错，人间少有。”
“若是你来，这茶你便能每日喝到。”
李思明放下手中的茶盏，摇了摇头，回答了女人之前的问题。
“不觉得憋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怎么会憋屈呢。”
女人微微一笑：“这一点倒是和以前差不多，在京城那会，李家的李思明便是那一众子弟的领军人物，可后来谁也想不明白，这位领军人物会将桌子掀翻，将那些仰慕自己的人打的找不着北……今日既然你来了，不妨跟我说说为何？”
“没什么好说的。”李思明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只是突然发现，那些天天嘴上说着百姓不易的人，从骨子里将自己的地位抬到了最高处，也将百姓的命看的比草贱。”
女人轻轻点了点头，不认同，也不反对，只是，有些话李思明敢说，她不敢说。
便换了个话题。
“说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救人。”
女人没有问救谁，而是问：“为什么我要去？”
“我觉得你该去。”李思明说，“那个……哦不，那些人，很重要。”
女人轻轻一笑，又道：“你亲自请我，我的确该去，更何况，你还是来京城请我，知道你要来，京城内不知道多少人夜不能寐……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答了，我便随你去。”
“你问。”
“为什么一直穿长衫呢？”
李思明抬起头，望着山林深处，脸上竟奇迹般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她说好看。”
“便不脱了？”
“便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