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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大明全文阅读

作者:会元     醉枕大明txt下载     醉枕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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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女侠饶命

    三月的画河,潺潺流水碧于天,阳春丽景美如画。

    阳春时节,正是画河一年之中,风景最美、也最景如其名的时候。

    画河发源于登州城西南黑石山,逶迤曲折流向登州城,从上水门穿城而入,从下水门流出,向西北流入登州水城的小海。

    同时画河在入上水门前,分出一股,绕登州城一周,是为登州城护城河。

    护城河两岸垂柳依依,绿意正浓,纪浩此时正躺在护城河岸边冰凉的地上。

    当纪浩慢慢恢复意识时,感到有人正在自己的胸前乱摸,凭他丰富的情场经验,能够很轻易的感觉出这不是女人的手法!

    他不仅愤怒的睁开眼睛,寻找那个非礼自己的……男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这壮汉正蹲在他旁边,右手正在他怀里摸索。

    纪浩愤怒质问那壮汉道:“喂,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那壮汉似乎压根就没想到纪浩会醒,突然听到他出声说话,吓得一屁股墩在了地上,右手还紧紧抓着一只荷包。

    纪浩看见那壮汉手中的荷包,心中怒气稍消:原来这汉子是在自己怀里掏东西,并不是在非礼自己。

    他当下指着那汉子手中荷包道:“这荷包是……我的吧!”

    虽然纪浩不明白自己怀里为什么会有这荷包,但是在他怀里的东西,肯定是他的,他的想法很朴素。

    那汉子刚才被纪浩突然醒来吓了一跳,半晌儿才缓过神儿来。

    听到纪浩跟他要这荷包,脸上的惶恐之色慢慢褪去,浮起一番惫赖的表情,撇撇嘴道:“现在是我的了!”说着他将那荷包揣入怀中。

    纪浩坐起身来,仔细看那汉子:其实这壮汉年纪不大,只是满脸络腮胡子比较显年纪,估计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这个络腮胡子长得很是粗壮,两只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

    他估计自己肯定是打不过这壮汉,想要拿回荷包,只能晓之以理:“大哥,你这是明抢啊,抢人东西是犯法的,小心我报警抓你,抢劫可是最低也要三年起步的!”

    那络腮胡子听纪浩这么说,跳着脚嚷嚷道:“什么明抢?!什么犯法?!要不是我把你从护城河里捞出来,你小子早变成河漂子了。爷们不能白救你吧?!这荷包里的银子就算你报答我救命之恩了!”

    咦,把我从护城河里捞出来?!纪浩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从游轮上落到大海里的,而不会游泳的他好像没有等来救生员就失去了意识,自己怎么会在这什么护城河里漂着?!

    纪浩有些迷茫的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他发现:这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

    纪浩又看看那一身粗布短衫打扮的络腮胡子,随即由看了看自己

    身上穿着的那一件古代样式的长衫,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位大哥,你真的不是救生员?!”

    “救生员是什么?爷们是就是路过这里,看到你在河里漂着,从河里把你捞出来的。告诉你,爷们可不会白干的,这荷包归我了”,这络腮胡子看似鲁直,心眼却不慢,虽然不明白救生员是什么,但是却强调自己是有偿救人的。

    随即那络腮胡子又自言自语嘟囔道:“刚才明明试着断了气了的,这小子怎么又活过来了?当真奇怪!”

    纪浩听到那汉子的话,已经基本猜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大哥,这荷包……?”

    “我的,现在是我的!”

    “好吧,那荷包归你了。兄弟我也是知道知恩图报的人,这荷包算是我报答大哥你的救命之恩了。大哥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既然既然拿不回来,索性便卖个好儿。

    “别问我是谁,别问我从哪来,问了我也不说!”

    “呃……其实我想问我是谁?我是哪人?”

    “这我哪知道!”

    “呃……好吧,我问点别的。我怎么会在护城河里?”

    “谁知道呢!或许你是喝醉了失足落水吧,爷们捞你上来时,你身上酒气很重。”

    “这是哪?这是哪一年?这是……”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那络腮胡子带着纪浩的荷包走了。

    临走时还很是怜悯的看了一眼坐在河边出神的纪浩:唉,挺好的一个书生,脑袋却磕坏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实在太可惜了……

    …………

    纪浩坐在护城河边看着碧波荡漾的河水出神,他现在思绪有些乱。

    他发现自己应该是穿越了!

    也只有穿越了,才能解释眼前的事情。纪浩想过有人跟自己恶作剧。但若是别人跟自己开玩笑,这玩笑的成本也太大了。

    只是弄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和几身古装自然容易,但是眼前不远处矗立着的这座高大的古代城池,他们是无论如何都造不出来啊。

    曾经他以为只会发生在影视剧和小说中才会发生的事情,如今似乎真切的发生了。看来自己在海里溺水时,真的没有等来救生员。

    纪浩从来都是一个心态很好的人。

    或许是老天心疼自己,特意让自己再活一世。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自己后世也是光棍一条!

    不过现在令他有些郁闷的是,他对自己附身的这个倒霉鬼的信息一无所知。而且身上如今除了这身衣服外别无长物,身上仅有的那个荷包被那个络腮胡子当做捞他上岸的劳务费拿走了。

    救个人还要报酬,大明人不厚道啊,纪浩心中忍不住吐槽。那荷包鼓鼓囊囊的,貌似装了不少钱物。

    关键是纪浩问得问题,这络腮胡子除了能回答他如今是大明嘉靖二十八年,眼前这座城池是登州府城外,别的什么都回答不了。纪浩感觉这波荷包给得有点亏。

    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纪浩决定去登州城找饭辙,这似乎是自己在大明的首要任务。只有先活下来,才能再做别的打算。

    …………

    纪浩有些茫然的走在登州城的大街上。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眼前这座古城。

    登州城内大路南北通达,一座座古朴典雅、装饰考究的楼阁店铺,矗立在通衢要道两旁。大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人流,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看着路边店铺上挂着的“齐地好刀”、“莱阳梨脯”、“清风书斋”、“荣记鼓店”、“李铁匠老号”、“曹记香饮子”等一个个古典样式的招牌和店幌,纪浩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如今确实是大明,眼前的这一切确实是真实的。

    纪浩在登州城内转了一大圈,发现这座城市还是相当繁华热闹的。

    不过这等繁华,似乎与纪浩无关!

    因为纪浩在等州城内闲逛了大半天了,似乎没有发现能混口饭吃的地方!

    纪浩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但当肚子饿到一定地步的时候,面子似乎便不是那么重要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不是他的风格。

    纪浩来到古槐街,打算在这里先“借”点东西吃。刚才他在城内转悠时,发现这条街上很多卖吃食的店铺。

    “包子……肉包子……”

    “薄皮大馅儿的包子!”

    “香喷喷、软绵绵的肉包子!”

    一家包子铺的吆喝声,引起了纪浩的注意,那蒸屉上一个个圆鼓鼓的肉包子如同人参果一样,对他有着无法抗拒吸引力。

    包子铺的老板是一个圆滚滚的、长得像包子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在案板上卖力的擀着包子皮。

    旁边一个不知道是店里雇得小伙计还是他儿子的少年,正在一边给客人装包子,一边扯着长音儿卖力的吆喝。

    店里就两个人,还都忙着,正是再好不过的下手目标,纪浩立即决定就在这家“借”包子了。自己来到大明总是客人吧,“借”几个包子不算太过分吧?!

    纪浩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快步从包子铺门口的一摞笼屉旁走过,右手在的长袖遮掩下分开五指,抓起四个包子飘然而去,动作是很是行云流水。

    第一次出手便成功“借”到包子的纪浩,发现自己妙手空空的手段压根就是信手拈来,自己绝对有做空空儿的潜质,而且还是顶级的那种。

    当然,作为一个好面子的人,他觉得虽有这方面的天赋,但也断然不会去从事这个被人看不起的行业的。

    纪浩的对自己妙手空空的手段自我感觉很是良好,但别人眼中却未必如此。还没得他离开包子铺门前,身后便传来小伙计公鸭般的叫声:“抓贼啊,有人偷包子啦!”

    纪浩不禁暗骂那小伙计眼尖,随即……撒丫子便跑。被人打一顿倒不算什么,纪浩主要是怕给穿越人士丢面子啊。

    纪浩逃走的速度很快,转瞬间已经如飞火流星般跑出五步之远,但就在他要迈第六步的时,一只拳头迅速而准确的出现在他的鼻子前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娇斥:“敢在登州城偷东西,看打!”

    随后……纪浩的鼻子跟那拳头来了一个硬碰硬,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这一番较量,貌似鼻子吃亏了。

    纪浩吃了这一拳,身子向后一个趔趄,倒退了两步才站稳,随后……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靠,被偷袭了,这人实在可恶。

    纪浩擦了擦眼泪,四下寻找偷袭自己之人。呃……不是他爱流泪,实在是鼻子挨了一记重拳,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啊。

    眼前站着一个书生,看来袭击自己的人。

    咦,竟然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一个生得很好看的美女。

    虽然眼前这人穿了一件儒衫,作一副书生打扮,但是纪浩还是一眼看出这是一个美女。

    或许这美女穿男装只是为了上街是方便。

    这美女杏眼柳眉、琼鼻莓唇、白皙的瓜子脸型,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而且这美女身材颇为高挑,穿着一身儒衫,头上绾着逍遥巾,更增添了几分飒爽,透出一股勃勃的英气,看上去更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突然遇到一个原汁原味的古代美女,纪浩一时竟然看得有些呆了,在这一瞬间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跟她遭遇!

    那书生装美女见纪浩被自己抓住偷包子,不但毫无愧色,还用色~眯眯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秀眉紧蹙,娇斥道:“呸,你这穷酸不但是个贼偷儿,还是个登徒子,本姑娘打死你!”

    那美女性子估计是属火爆小辣椒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冲天炮往纪浩下巴上招呼而去。

    纪浩刚才正在望着眼前这美女出神呢,压根就没防备,被这一记炮锤重重的打在下巴上,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三四步,直到包子铺门口这才站定。

    得,从包子铺他一共跑出去五步,这又倒回来了,算是白跑了。

    那美女待追打纪浩,那圆滚滚的包子铺掌柜放下手中擀皮的擀面杖,跑出门口劝道:“姑娘,算了,这书生都被打哭了,不就几个包子嘛,让他走吧!”。

    纪浩无语,老子哪里哭了?!靠,你被打中鼻梁不流眼泪啊?!

    这时,包子铺前面已经有很多围观的人群。自古以来,国人都有爱看热闹的传统,而大明这年代娱乐手段有限,围观街头打架,更是属于比较喜闻乐见的娱乐之一。

    那美女看了眼脸上泪痕还没干的纪浩,又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倒是觉得也不好再动手,当下娇斥道:“你这穷酸把包子还给人家,赶紧滚吧,下次再敢偷东西,打你个满面桃花!”

    本来若是纪浩乖乖的把包子放下,这事儿便算完了。但是纪浩此时却不干了,他觉得今天自己这面子折得太厉害,决定找回点面子。

    当然,事后他才知道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小爷是病猫啊!小爷可是练过的,我一般不打女人,这才让你两招,你当我真怕你嘛?!”说着纪浩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撩开架势,摆出一招“白鹤晾翅”的造型。

    纪浩觉得刚才那美女打了自己两拳,都是属于偷袭,他觉得自己有防备的话,她肯定打不过自己。

    当然,纪浩也是打架经验少。这美女那两拳招招往要害上招呼,要是常打架的一定会看出来这美女不好惹。

    那美女本来已经打算走了,这时见到纪浩摆出一个“小鸡仔乍翅”的造型挑衅,不由的眉毛竖了起来。

    那美女眼见围观人多,不好打他,当下冷笑着,从包子铺案板上,拿起一根擀面杖。随即左手虚持着擀面杖,右手一记手刀,“咔”,那擀面杖断为两截。

    擀面杖是枣木的,被“圆滚滚”常年使用,已经包了浆了,暗红色的木质隐隐透着金属般的黑亮光泽,一看就很是坚硬的样子。

    纪浩呆了:天哪,这手劲得有多大啊。

    “圆滚滚”也呆了,喃喃的道:“这根擀面杖值好几十个包子啊!”

    女侠斜晲着纪浩,冷声问道:“你不怕我?”

    “怕,很怕……”纪浩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涩声道。

    那美女朝纪浩右手一扬。

    纪浩:“女侠饶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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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教训损友

    女侠一记手刀把纪浩彻底震慑住了,这得多大的力道啊。

    这一记手刀若是砍在自己脖子上……纪浩估计自己下半辈子,怕是只能跟轮椅打交道了。

    打又打不过,只得认栽。

    在那女侠的武力威慑下,纪浩不但把袖袋中的四个包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圆滚滚”,还把身上穿得那件长衫给了他,用来……赔偿被女侠劈断的那根枣木擀面杖。女侠说她做事向来公道,打坏了东西就要赔。

    女侠一脸傲娇的走了,临走还用很是轻蔑的鼻音甩下一句:“再让本姑娘看到你偷东西,打断你的爪子!”

    纪浩丝毫不怀疑这位女侠有这个能力。

    …………

    只穿里衣的的纪浩凄凄惨惨的走在登州城内的大街上,一路上引来不少怪异的目光。

    如今可是在大明朝,这可不是后世那个光着屁~股画个彩绘,就可以上街乱跑的年代。这年代你敢那么做,保准会被官府办你一个“有伤风化”的罪名,拉你去打板子!

    好在纪浩倒不是脸皮薄的人,对望向自己的人,一律报以谦逊温和的微笑……

    初来宝地,一定要给大明百姓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只穿着里衣的纪浩心中默默的念叨。

    一向好面儿的纪浩,如今觉得面子似乎不怎么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考虑一下自己该如何在大明活下去。

    衣食住行这四样,除了这行,自己可以靠双脚解决外,好像那三样还都没什么着落。

    纪浩暗叹:人就不能太嘚瑟啊。要不是自己非要嘚瑟的爬到游轮栏杆上自拍,又怎么会落到海里,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穿越到大明。

    纪浩现在似乎顾不得感叹造化弄人,也顾不得自怨自艾,因为他真的……很饿。

    老天啊,你总不能让我穿越活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再饿死一遍吧?!

    …………

    纪浩在登州城内四处闲逛,一边想着怎么在大明生存下去。

    打工似乎是行不通的,不是自己不想出力,主要是这年头店铺的伙计对技能要求实在太高的啊。

    刚才他去一家酒楼去应聘传菜伙计,本以为端个盘子而已,有什么难的。结果去看了人家酒楼的伙计是怎么干的,才发现自己打死也干不了。

    那做示范的酒楼传菜伙计,两只胳膊分别码着六个大盘子,从肩膀到指尖码成一溜儿,端着上楼下楼如履平地,还一点也不撒汤漏水。

    这哪是传菜伙计啊,这他~娘压根就是杂技演员啊!

    纪浩觉得自己还是四处转转,看看怎么能利用后世的先进知识,搞点小发明混饭吃,比较靠谱一些。

    走到松涛街时,纪浩看到那个“曹婆婆肉饼”的店幌,闻到店内传来的那诱人的香气,忍不住流下了无数口水。

    听路上的行人说,这“曹婆婆肉饼”是百年老店了,从永乐年间传下来的老字号,就连知府大人都经常派家仆来买这家肉饼。

    纪浩肚子的响声更大了,他真的很想品鉴一下这家老字号肉饼有没有传说的那么好吃。

    说起来后世的他也是个老饕,美食鉴赏水平还是很高的。

    不过想起刚才那女侠的手刀和威胁的话语,纪浩很是明智的放弃了“借”肉饼品鉴的想法。

    纪浩转了好久,也没发现有什么赚钱的门路,不由的有些沮丧。

    自己可万万不能给穿越人士丢脸啊,好好想想,一定有赚钱的门路,纪浩暗暗提醒自己道!

    …………

    纪浩在登州城里漫无目的的四处游逛,不知不觉走到画河河畔。

    画河碧水依依,如同一条绿莹莹的丝带,缓缓的向北流淌。春风轻拂着两岸的翠绿的垂柳,如同翩翩仙子在那婉转起舞,为画河增添许多动感生趣。

    碧波荡漾的画河上,此时许多游船画舫来往穿梭,上面不时传来一阵阵悠扬的丝竹之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娇笑声和文人雅士吟诗颂词的声音。

    春暖花开之时,正是文人雅士携美游河的最好时节。

    画河之上有画桥,纪浩此时就站在画桥之上凭栏而望。

    不过他看得不是这如画的阳春美景,而是那丝竹悠扬的游船画舫。

    这些画舫游船大都是画河沿岸各家秦楼楚馆的,这些吹拉弹唱的女子自然也是各家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

    风景秀丽的画河两岸开设着许多秦楼楚馆,登州城内最高档的秦楼楚馆大都集中于此。

    文人雅士的游河雅聚,自然离不了美女的作伴,不然便少了很多风情。这些秦楼楚馆正好有船、有美人,生意自然很好。

    纪浩望着河面上的游船画舫,不禁满眼艳羡,心向往之。

    呸,这些文人雅士也太无耻了,大白天带着姑娘出来鬼混,难道在大明这都没人管吗?

    貌似大明这点似乎还是不错的。嘿嘿,等哥们有了钱,一定租上一艘最大的画舫,叫上满满一船的红姑娘来游河。

    咦,等等,纪浩貌似想到了暂时解决温饱的办法。

    这年代文人的诗词佳作,应该是很有市场的。而这些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应该很需要一些诗词给自己提升名气,若是自己拿一些诗词佳作卖给他们,应该可以赚些银子吧?!

    虽然自己不怎么会作诗填词,但是自己可以“借”啊!嘉靖朝以后的诗词,自己都可以借用一下嘛!

    纪浩觉得自己好像有赚钱的门路了!

    …………

    纪浩从画桥来到在画河岸边,柳条随风飘舞,不时轻轻拂过脸庞,让人很舒服,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是被美人指尖温柔的拂过一样。

    当然,这种旖旎的感觉或许也有可能是因为旁边的那些雅致的小楼引起的。

    听着楼内不是传出的欢声笑语和阵阵丝竹,纪浩不由的恨恨的啐了一口:青天白日的就这么荒唐,实在太无耻。他很想进去质问一下那些大白天就流连在秦楼楚馆里的公子哥们一句……能不能带我一个?!

    纪浩溜达了一圈,发现一家名叫“云竹轩”的秦楼楚馆很合眼缘,主要是他觉得这名字起得挺不错。

    就去这家了,该着这家楼里的姑娘出名。

    纪浩刚要迈步走进“云竹轩”,一个有些猥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文泽兄,别来无恙啊!”

    纪浩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天青色襕衫的青年书生站在自己背后。

    “阁下是在叫我吗?”纪浩不确定这人口中的“文泽”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搞清自己这身体原主人名字。

    “文泽兄莫要耍弄小弟了,小弟不是叫你还能叫谁?”

    “我们认识?呃,我因为酒醉落水不小心碰到了脑袋,有些事情似乎一时记不起来了!”纪浩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小弟陆峰,陆守岳啊,文泽兄真的不记得了?”

    “呃,想起来,你是守岳贤弟,咱们是好哥们嘛。”纪浩顺嘴答音道。

    那自称叫陆峰的书生显然也很机灵,听出纪浩的话中破绽,当下眼珠一转,随即开口道:“文泽兄莫要开玩笑了,小弟如今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文泽兄那次在醉云楼听曲儿,借得小弟的那十两银子,能不能现在还给小弟?!不然……小弟家里怕是真的要饿出人命来了!”

    纪浩刚才早已看见这小子眼珠刚才滴溜乱转,估计这小子肯定是在胡说,是以迅速作出反应:“为兄记得是明明是守岳贤弟欠我十两银子啊,难道你今天是来还我钱的?”

    “呃……呵呵,原来刚才文泽兄说失忆是在跟小弟开玩笑啊。小弟如今手头甚紧,等过几日手头宽裕了,一定尽快还给文泽兄!”

    陆峰打个哈哈,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个,文泽兄这是刚从云竹轩出来啊?文泽兄不愧为我们登州风月界的翘楚,大白天都不忘照顾这姑娘们的生意。”

    纪浩只穿着里衣,站在一家秦楼楚馆的门口,确实像是刚照顾完楼里姑娘们生意出来的样子。

    “呵呵,守岳贤弟说笑了,为兄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他虽然确实很需要那十两银子,但是难得碰到一个认识自己的,正好要从他这里打听些一下关于自己的事情,听他转移话题,倒也没有再提那银子的事情。

    当然,就算纪浩追着要,以这小子的德行,怕是也未必会给。

    “不瞒守岳贤弟说,为兄确实因为溺水,脑袋有些受伤,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咱们兄弟以前是不是很熟?”

    “那是自然,咱们兄弟是纵横登州风月界的好战友啊。”

    “那为兄以前的事情,守岳老弟肯定知道很多了,能不能帮我梳理一下记忆?!”

    “这个嘛,文泽兄以前的事情,小弟自然是知道很多的。说起文泽兄以前的事情,那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唉,文泽兄你饿吗?”

    “饿啊!”

    “小弟也饿了!”

    “呃……”

    “那咱们不如边吃边聊?”

    “呃,好吧!”

    …………

    云竹轩二楼的一处靠窗凭河的雅间里,纪浩和陆峰临窗相对而坐。

    窗外画河碧水荡漾,杨柳依依;楼内丝竹悠扬,曲声不断,当真是极雅致的一处地方!

    不过地方虽然雅致,但这眼前的人却不怎么地道,纪浩很鄙视眼前这位损友!

    欠钱不还,那已经是很不道德了,这厮竟然还腆着脸混自己的饭吃。

    最为可恶的是,这家伙除了知道他名叫纪浩,表字文泽,年方十八,去年中了秀才外,其余一概不知道,连纪浩家是哪的都不知道!

    这他~娘算什么朋友。

    …………

    虽然纪浩还从这小子口中了解到了一些这个时代的信息,但这依旧不能阻止纪浩把他归入“不要脸”那一类人的行列。

    酒足饭饱之后,纪浩准备教训一下这家伙。

    “守岳贤弟,你说这云竹轩里一共有多少龟~公和打手啊?”

    “怎么?”陆峰自从刚才与纪浩谈话,就很不适应他跳跃式的思维。

    “守岳贤弟带钱了吗?”

    “没带!”这次陆峰倒是反应很快,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道:“文泽兄,不是说好小弟告诉你以前的一些事情,你请客的吗?”

    “可为兄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的钱袋被人抢了,连外袍都被人扒了,现在没钱啊。要不你把欠我的那十两银子拿出会账,这算是我买单了吧。”

    陆峰苦着脸道:“小弟今日真没带银子啊。”他说得是实话,本来他就是来画河边转转,若不是纪浩答应请客,他真没打算来云竹轩。

    纪浩叹了口气,道:“那你我兄弟待会儿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唉,这么多龟~公和打手,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能不能囫囵个儿的冲出去?”

    “啊……”陆峰脸色变得很是苍白,在云竹轩吃霸王餐的后果他是知道的。想要囫囵出去,怕是很难啊!

    去年有人在此吃霸王餐,就被打断了三条腿,那个惨呐!据说云竹轩的后台老板可是吕家啊。

    …………

    看着陆峰苍白的脸,纪浩笑了,笑得很开心。哥们的饭是那么好蹭的嘛,吓不死你!

    当然,纪浩不会傻到真的无视那云竹轩群龟~公、打手的战斗力。

    不用说是一群打手,就是随便其中一个打手的武力值,怕也完全是能够秒杀他的存在。毕竟人家干得就是打打杀杀的勾当,专业技能肯定是有一些的。

    当下,纪浩喊过一个小伙计拿来笔墨纸砚来,随后提起一直羊毫,在一张薛涛笺上笔走龙蛇。

    很快一首纳兰公子的《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便跃然纸上。

    纪浩吹干墨迹,将那张薛涛笺折起,让那小伙计给这云竹轩的头牌月巧姑娘送去。

    很快,月巧姑娘派来一个俊俏的小丫鬟,亲切的邀请纪浩去她香闺小叙,说是要与他探讨一下诗词。

    陆峰在旁边瞧得目瞪口呆,这可是月巧姑娘啊,这可是自己以前跟一众秀才好友来此,想要见一面都不可得的云竹轩头牌啊,怎么……怎么能这样啊?!

    不行,回去一定要日日三省吾身,多多读书,努力做出好的诗词……只有这样,才能缩小和文泽兄的差距,才能像文泽兄一样得做头牌红姑娘的入~幕之宾,陆峰心道。

    陆峰随即想起一个问题,这文泽兄倒是走了,自己怎么办?!

    这账还没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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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赚钱门路

    梨花街,福来客栈,天字甲号房。

    纪浩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枕头下枕着二十两银子。

    纪浩那首《蝶恋花》送给月巧姑娘后,她不但替他们买了单,还赠送了二十两银子的润笔之资。

    唉,有钱真好,有钱就是可以这么任性:住最舒适的上房,睡最舒适的大床。

    这可是自己来到大明的第一个晚上,一定要睡舒服。

    无论是什么事,“第一次”往往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纪浩一直这么认为。

    其实纪浩在月巧姑娘的闺阁里一番盘桓,这位被登州广大才子们誉为“秋水凝骨玉为神”的云竹轩头牌,已经明显有自荐枕席的心意了。

    纳兰才子的唯美词作,杀伤力无疑是超级强大的,那首《蝶恋花》明显是把她打动了。

    虽然月巧姑娘柳娇花媚、楚楚动人,但纪浩还是以无上的毅力,忍痛选择了无视月巧姑娘那满含秋波的眼神。

    若是真上了月巧姑娘的香榻,做了她的入~幕之宾,自己这二十两银子怕是要还回去啊!

    当纪浩带着银子走的时候,月巧姑娘的那一双如烟的美眸欲语还休,含幽带怨,纪浩看得都要酥了,差一点儿便反悔自己的决定。

    …………

    夜凉如水,寂静无声。

    弯月如钩,洒落一地的银辉。

    纪浩一时无眠,双手垫在脑后,望着窗外出神。任谁一天时间经历如此多的事情,怕是也难以很快入眠。

    首先是自己明明落到大海里,却莫名其妙在大明登州的护城河里被捞起来。呃,当然,严格来说,被捞起来的并不是自己。

    纪浩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和这秀才竟然同名同姓!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缘分,自己才穿越到这里的吧。也说不定这秀才已经反穿越成了后世的自己,两个人是互换身份。

    紧接着,醒来后被那络腮胡子索要施救费,偷包子被女侠暴揍,遇到一个爱吃白食的损友,被千娇百媚的月巧姑娘暗送秋波,这一天当真过得曲折复杂……

    不过虽然来大明的第一天的遭遇很是离奇曲折,有些令人心力交瘁、疲于应付,但后世过惯了那种平淡无奇、寡淡如水生活的纪浩,内心深处竟然对这种离奇曲折的生活隐隐的有一种期待。

    似乎穿越到大明对自己来说,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起码能再过一遍不一样的人生也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

    最为关键的是自己如今这副身体才十八岁,比后世的自己年轻了许多,这是最让纪浩满意的一点。而且这副皮囊还是很耐看的,他在云竹轩月巧姑娘那里照过镜子。

    在穿越之前,纪浩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此时他却有些不确定了,或许这个世上真得有些用科学不能解释的玄妙东西存在。

    比起身体年轻,还有更加让纪浩满意的是,这秀才还给自己挣下了一个功名。

    虽然后世影视剧中的秀才公大都是一副穷酸模样,但实际上在大明有个秀才功名已经算是一只脚跨入特权阶层了。

    秀才并不是那么好考的,需要连续考过县试、府试、院试,才能获得。

    这年代的读书人,一辈子没考过这三场小考的,大有人在。

    曾经有考生以自身经历作联,“县考难,府考难,院考尤难,四十二年才入泮;乡试易,会试易,殿试尤易,一十五月已登瀛”,来表达考秀才的难度。

    这三场小考比起这三场大考来,其实并不容易。

    尤其是自从明中期以后,小考考题经常出现各种截搭题,长搭、短搭、有情搭、无情搭,各种奇葩考题频现。这种截搭题答起来,一不小心便南辕北辙。

    自己这副身体前主人去年才十七岁便中了秀才,说起来算是非常年轻有为了。想要考中秀才不仅需要深厚的知识,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这年代的秀才不但可以免粮免丁,还能见县官不跪,有权蓄养奴婢,还可以有罪轻罚,游历天下而不用路引等等。这秀才功名算是自己前任留给自己的最大福利了。

    既然来了,那就努力活得精彩些吧。

    至于如何活得精彩些,纪浩在云竹轩照过月巧姑娘的铜镜之后,倒是想起一个赚钱的门路。

    …………

    “卯正已至,晨光已明,白日晴明,春风和煦。早晚天凉,需备夹衣……”

    清晨,本来想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的纪浩,被街上打更人那洪亮的人工报时,外带天气预报的宣唱声叫醒。

    一天分十二个时辰,而一个时辰又分初、正两部分。这卯正,相当于后世六点。

    这个点对于纪浩来说自然是相当早的,但是对于大明的百姓们来说,这已经是各行业要点卯开工的时候了。

    这个年代本就夜生活比较匮乏,再加上大明是有宵禁的,夜晚一更三点暮鼓一敲,便禁止出行了,是以百姓们晚上没什么事情做,自然就早早睡觉。

    睡得早,自然也就起得早。

    既然来到大明,就要习惯大明生活。纪浩有些不情愿的捏了捏眉心,坐起身来穿衣服。

    纪浩穿好衣服下楼吃饭,刚一下楼,福来客栈掌柜王富贵便和气的招呼道:“呵呵,秀才公起了,早点想吃点什么?”

    昨晚入住之时,纪浩才发现这年代住店是要带着路引和户籍文书的,跟后世住宾馆得拿身份证一样的道理。客栈需要登记客人的记录,以备官府查询。

    纪浩自然是没有的这些东西,当下他把自己的秀才身份亮了出来,又多交了一些押金,王富贵这才通融让他住下。

    秀才身份还是很好用的,虽然纪浩也没带功名文牒,但是显然王富贵不认为他是冒充的。

    这年代秀才都是县学生员,在县学宫都是有记录的,没有人敢轻易冒充的,起码没人敢在户籍本县冒充。

    若是冒充,别任去县学宫一查便知真伪,到时少不了要挨县衙的板子。

    “老王掌柜,你家早点都有什么啊?”纪浩昨天其实听人说过,他家客栈的饭食做得很是不错,这才在他家客栈住的。

    “秀才公你算问着了,咱家早点供应在全城也算是丰富的。你看这水牌子上写着的各色早点,除了如意糕今日欠奉之外,其余的各样都有。”

    纪浩顺着王富贵手指的方向,看见柜台旁边一长溜的竹牌。上面写着云吞、炒饼、春卷、扁食、云片糕、二米粥、瘦肉粥、鸡丝粥等各色粥饭小吃,荤素都有。

    王富贵的还介绍道,若是早上不嫌麻烦想吃炒菜,客栈也是供应的。

    看来这家客栈的饭食果然很丰富,丰俭由人,多寡随意,能让各色食客都能在这里吃好。

    纪浩昨天因为肚子饿狠了,在云竹轩一顿胡吃海塞,有些吃顶了。于是今天只要了几个春卷、一碗二米粥。

    纪浩吃完,又要了一壶茶,边喝边跟趴在柜台上打算盘的王富贵闲聊,尽量从他口中那里打听一些这个时代的信息和登州的风土人情。

    这个时辰虽然纪浩觉得很早,但大明的百姓其实大都已经点卯上工,该干啥干啥了,是以吃早点的并不多,店里并不忙,是以王富贵倒是乐得跟着纪浩闲聊。

    在他看来,这秀才公为人和气,谈吐风趣,倒是很聊得来。

    开客栈干得是迎来送往的买卖,王富贵知道的事情倒确实很多,而且他也健谈,纪浩倒是从他口中了解到很多东西。

    聊了一会儿,纪浩转到正题,当下开口问道:“老王掌柜,你可知道咱们这登州城内哪里有卖琉璃的?”

    纪浩在云竹轩照镜子时,看到那铜镜,想起了来一个赚钱的门路来,那就是造玻璃镜子。是以,这时他问王富贵哪里有卖琉璃的,这年代玻璃应该被叫做琉璃。

    王富贵道:“琉璃件儿可不便宜,润园街那些古玩店里,应该很多店铺有卖的。”

    生活不易,纪浩觉得自己应该抓紧时间搞出自己的发明,纪浩既然打听到了需要的信息,当下便开始行动。

    可是纪浩在润园街转悠了很多家古玩店之后,却令他大失所望。他找到的琉璃都是五颜六色的,而且都是做成摆件、器皿的,而且透明度很差,有些压根就是不透明的。

    据一家古玩店掌柜的大明烧制的琉璃被叫做“药玉”,类似于玉,大都是不透明的,那些有些透明度大都是唐宋时期制作的。

    纪浩所见到这琉璃跟后世那种玻璃,并不是一回事儿。想要用这些琉璃来制作玻璃镜子,显然不可能。

    更为过分的是,纪浩在一家古玩店问那老掌柜的有没有那种平整的、光滑的、透光好的琉璃时,被那老头像看傻子一样。

    那老头还拽文道:“琉璃者,以石为质,硝以和之,焦以煅之,铜铁丹铅以变之。非石不成,非硝不行,非铜铁丹铅则不精。三合然后生。谁会耗费那么多材料,去制作一块毫无美感的平板玻璃!”

    纪浩有些郁闷,记得自己后世看过一些关于玻璃的文章,记得上边说千年之前的古罗马人就用玻璃来装饰窗户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还没传入大明?!也或许早就有了,但自己对大明的风物了解有限,没有找到而已,也或许不叫琉璃。

    纪浩很是闷闷不乐的回到客栈,一路上寻思:玻璃镜子看来是暂时做不了了,那自己该搞点什么赚钱呢?!

    纪浩回来时,王富贵正好不忙,趴在柜台上打算盘算账,抬头看见他兴致不高的回来,不禁开口问道:“公子怎么了,没找到想要的琉璃件?”

    纪浩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我想要找不是什么琉璃件,而是想找一种非常透亮的平板琉璃。”

    那店掌柜的听了,想了想,悠悠然开口道:“我见过见过一种西洋来的红夷琉璃,似乎跟公子你说的很像。”

    纪浩眼前一亮:“老王掌柜快说,哪里可以买到?!”

    …………

    相见时难别亦难,加个收藏并不难。

    青山隐隐水迢迢,友谊常在心相交。

    幼苗求呵护~~走过路过的友友们别忘了加个书架啊,小元在此给各位作揖了~~

第四章 马失前蹄

    天蓝,云淡,风轻,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登州城,大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人流,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似乎在家憋了一个冬天的百姓们,都争相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走上街头来透透气。

    纪浩身穿一件宝蓝色织缎长袍,手拿一把紫竹骨柄的描金折扇,一步三摇的走在人流涌动的紫荆大街上。

    这身织缎长袍是前天在云竹轩,月巧姑娘给他的,穿着很是合身。

    也不知道为什么云竹轩会有许多男人衣衫?!

    那天云竹轩的头牌月巧姑娘只是随意的打量了几眼纪浩的身材,便给他挑了这件宝蓝色织缎长袍。看起来她对男人的身材看得很准啊,或许是“久经沙场”总结出来的经验!

    人靠衣服马靠鞍,穿上华丽织缎长袍的纪浩,顿时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了一个风度翩翩、卓尔不群的浊世佳公子,一副潇洒倜傥的样子,再不是前天那个只穿着里衣、饿着肚子凄凄惶惶的模样了。

    昨天他本来有些郁闷,待听那王富贵说了那红夷琉璃的样子,很是符合后世那种玻璃的特征,不由的心情由阴转晴,又有闲情逸致嘚瑟了。

    心情好了,自然眼中的东西也随着美好起来。

    咦,以前还真没发现登州城内的大街上,原来有这么多的美女啊。

    哎,那个穿鹅黄色对襟褙子的小姑娘就不错,很是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啊!

    还有那个穿着翠水广袖罗衫的美女也很妖娆啊,我靠,那看本公子的眼神真够妩媚的!妖精,你丫朝本公子一个劲儿的放电,难道想勾~引本公子不成?本公子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哇呀呀,不要再放电了,告诉你,本公子随便起来可不是人哈……

    纪浩一边欣赏古代美女,一边寻找王富贵说得那家叫珍宝坊的古玩店。

    …………

    在紫荆大街的中段,纪浩找到了王富贵说得那家叫“珍宝坊”古玩店。

    王富贵果然没说错,纪浩在这里果然找到了几块玻璃,他不禁心中很是感谢王富贵同志的见多识广。

    这几块玻璃有些发绿,纪浩记得这好像是其中的氧化铁没有清除干净的结果。这年代的技术,好像还造不出去后世那样纯净的玻璃,只能将就用了!

    纪浩问这古玩店掌柜的道:“这红夷琉璃哪来的?!还有没有?!”他可是打算靠造镜子发家致富的,因此很关心这原材料供应情况。

    古玩店掌柜的摊手道:“都在这里了,就这么些。这东西没什么用,在登州基本没人要,而受颠簸非常易碎,那些跑船也不愿意带。”

    顿了一顿古玩店掌柜接着又道:“实不相瞒,这五块红夷琉璃原本是个小琉璃鱼缸,老朽图个稀罕才进的。本来以为这红夷琉璃鱼缸通体都是透明的,养鱼也颇有一番雅趣,说不定能被某个雅人相中,卖个高价呢。没想到这鱼缸放了几年,四边的胶都开了,也没卖出。只能拆了放这里,今日公子喜欢也缘分,就便宜点匀给公子吧。”

    至于这玻璃从哪来的,古玩店掌柜的没说。

    当下纪浩也就不好再问。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家古玩店肯定跟那些海商有些关联。

    大明此时是禁止民间私自海外贸易,但是并不能完全禁绝,这事儿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纪浩觉得等自己先赚上一笔银子,到时再想办法联系这些海商弄些玻璃也不迟。

    纪浩跟古玩店掌柜划价到三两银子将这五块玻璃买下。又给了店掌柜的二两银子,让他找人把这玻璃裁成圆形,镶上金边,明日他再来取。

    这些珍宝坊也倒腾瓷器,店里有会锔瓷的师傅,他们手中有金刚钻的,可以用来裁玻璃。

    既然做镜子就要做得高档点,纪浩打算走高端路线,所以让店掌柜的找人给镶上金边。

    …………

    从珍宝坊出来的纪浩心情大好,正事儿办完了,自然有了闲情逸致。他摇着手中的那把紫竹骨柄的描金折扇在路上四处观瞧,边走边领略这原汁原味的明朝风情。

    刚走出没多远,一家古玩店门口长摊上的一把倭刀引起了纪浩的兴趣。后世一直听说倭刀犀利,但是他除了在博物馆隔着玻璃瞧过,并未看到过真正的行货。

    当下纪浩走到摊前,将手中的紫竹骨柄的描金折扇插到脖领后面,随手拿起那把倭刀把玩。

    这把倭刀的刀鞘是绿鲨皮做得,已经被磨得有些破旧。抬手抽出倭刀刀身,刀身三尺来长,泛着一丝淡蓝色光芒,看样子似乎是饮过少血的。

    本来纪浩以为这家店铺也跟那珍宝坊一样,跟海商有所勾连呢,从他们手中进货来的。

    此时见了这刀不是新刀,纪浩觉得自己猜测有误,这倭刀或许是从来登州沿海侵扰的倭寇手中缴获的。

    这家古玩店掌柜是一个干瘦老头,留了一副山羊胡子,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在柜台后面打着盹。眼见门口来了一个锦袍公子,不禁来了精神,忙迎了过来。

    ?“‘昆夷道远不复通,世传切玉谁能穷宝刀近出东瀛国,越贾得之沧海东。

    鱼皮装贴香木鞘,黄白间杂鍮与铜。百金传入好事手。佩服可以让妖凶。’倭刀包钢锻造,千锤百炼,端的是犀利。怎么,公子对此刀有意乎?”

    纪浩翻翻白眼,这些卖古玩的怎么都喜欢动不动就拽文。这山羊胡子的诗,自己好像一句没听懂,不过估计肯定是夸这刀好的。

    “这刀你卖多少银子?”

    “五十两,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刀。”

    “原来宝刀不假,可是你这刀废了。你看这刀上有两个豁口。这倭刀是包钢打造,一旦有所损伤,便不可修复。而且这倭刀需要专门的磨刀石时常打磨,才能保持锋利,你这刀很久没磨了吧?你看这刃都钝了。还有,这倭刀需要每日用菜油擦拭保养,你怕是根本没保养过吧?你看这刀身都开始泛锈了。所以啊,这刀根本不值钱了。”

    山羊胡子本来以为来了一个羊牯,想忽悠一番,争取来个开张大吉的,没想到这书生模样的公子哥原来是个行家。

    “呵呵,公子当真博学,这年月懂得倭刀的读书人可不多啊。货卖识家,公子看着给个价儿吧,价格合适老朽就匀给你了!”

    这年头文人就算买把兵器装点门面,也都是佩把剑的,毕竟剑才是兵中君子。刀作为兵中王者,太过霸道,与读书人气质不符。至于江湖人士,更是不会买这种刀的,这倭刀没有几年的训练,根不使不顺手。

    是以,这倭刀在店里放了很久一直无人问津,山羊胡子早就想处理的,也没把他当作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扔在门口摊子,希望有人图个稀罕买了。

    纪浩不置可否,随手挥舞了几下倭刀,开口问道:“这倭刀在大明不属于管制刀具吧?呃,就是我买这刀违法不?”

    “公子说笑了,咱们大明禁止民间私藏弓弩、甲胄和长兵器,这刀剑却是不禁的。当然,前提是你别拿这刀砍人。若是你拿着砍人肯定是违法的。”

    纪浩其实就没想过买这倭刀,就是图个稀罕把玩一下,顺便跟山羊胡子扯扯闲篇,多了解一点大明的事情。他自己在大明连饭辙都没找好呢,哪有闲钱买个玩物,身上这十几两银子还留着有用呢。

    当下纪浩随意挥舞了几下倭刀,笑着道:“不砍人,我要这刀有何用,难道用来砍柴?砍柴这刀分量又太轻,哪有斧头好用……”

    “呃……”山羊胡子一滞,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心里暗骂纪浩嘴损。

    就在此时,忽然大街上有人惊呼:“哎呦,小心……”

    纪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见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朝疾奔而来……

    那疾驰的白马如同一辆脱轨的火车,速度快的惊人,纪浩来不及有任何想法,只是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护在胸前。

    就在白马跟纪浩撞到的电光石火之际,那马上的骑士猛地一勒马缰,那白马在他面前人立而起。

    纪浩抬手护在胸前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来不及想这动作能有多大作用,更是早就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把倭刀……

    “嗤嗤”两声响,那白马的两条前腿被倭刀从小腿处削过,鲜血溅射。

    白马的两只前蹄不见了。

    那白马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嘶鸣声,随后便轰然倒地,砸得地上尘埃四起……

    四周一片惊呼之声。

第五章 冤家路窄

    在白马被勒的人立起来,再到轰然倒地之前,有一瞬的停顿。

    纪浩就在这短短的一瞬时间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一步,这才免于被砸到马下的厄运。

    那白马上的骑士骑术也非常高明,在白马倒地的过程中那骑士双脚及时抽离马镫,在白马倒地的一瞬,那骑士双脚发力猛地马身,顺势一个就地翻滚,随即站了起来。

    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几乎都是一瞬之间,纪浩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那骑士似乎一时也懵了,站在尘埃中发呆……

    纪浩发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他便想到自己好像摊上事儿了。这年代能骑马的一般非富即贵,自己废了人家的白马,怕是人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啊。

    虽然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无辜,明明那人骑马先要撞自己,但是显然这时候不是说理的时候。

    纪浩一念及此,撒腿便跑。

    第一时间远离是非之地,从来都是纪浩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至于别的……管不了那么多了,以后再说。

    那骑士本来站在那看着地下那匹嘶鸣的白马发愣,一见纪浩逃跑,先是一怔,随即便发力追赶。

    纪浩刚跑出去五六步,便觉得后衣领一紧,然后……他就被拽了回来。那白马骑士速度实在太快了,轻松的后发先至。

    “咦,是你这个登徒子!”白马骑士看到纪浩面目,不禁微微一讶。

    纪浩闻言,不禁回头看那个薅着自己后领的人。这一回头,纪浩不禁暗呼一声“冤家路窄”。

    这白马骑士不是别人,正是前天在“圆滚滚”包子铺门前,表演手刀劈擀面杖绝活儿的那位女侠。

    纪浩努力挤出一副笑脸:“哎呀,原来是女侠你啊,哈哈,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了。俗话说的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在下实在是无心之过,不小失手才伤了你白马的,女侠你就放了我吧。”

    那女侠冷笑一声,道:“好一个‘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如今,我的白马确实是失去了两只前蹄,可你的手却好好的长在身上!”

    那女侠说着,突然探身上前,左手一个小擒拿刁住了纪浩拿刀的右手手腕,随即反关节猛一发力。

    纪浩手腕吃痛,“哎呦”一声,那把倭刀已经到了那女侠右手手中。

    纪浩眼见那女侠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双手,不禁吓得连忙往后跳开几步,把手放在背后:“女侠,咱们有话好好说,砍人手可是犯法的。”

    那女侠没理纪浩,转身看着那匹白马。

    那白马似乎已经没了力气,此时已经停止了嘶鸣。

    那女侠微微迟疑了片刻,随即一狠心,倭刀从白马脖子下面抹过。

    白马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慢慢闭了起来。

    女侠转过身,望着纪浩,脸色难看至极。

    “你……你别过来,你可是知道的,我脑袋磕坏了,可不好使,杀人可是不用抵命的。”

    “那你试试。”

    恐吓貌似不行,纪浩决定跟女侠讲道理。

    “女侠,咱得讲理啊,这可是你骑马撞我在先,我才无意之中砍了你马腿的。”

    “我是为了避让大街上那个突然跑出来的小女孩。”

    “那也是你先要撞我的。”

    “可我没撞到你!”

    纪浩不禁郁闷,讲道理貌似讲不通。

    眼见女侠提着倭刀虎视眈眈,纪浩最后晓之以法道:“女侠,砍人手真的是犯法的,这跟砍马腿是不一样的。”

    “我不管。”

    “在下赔钱可以吗?”

    “不行!”

    “你说个数,在下砸锅卖铁也给你凑。”

    “你有锅吗?你昨天不是说你无家可归,迫不得已才偷包子吗?”

    “呃……”貌似自己昨天确实是这样说的。“昨天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今天我发财了啊,你没看见我这身袍子都是缎子面儿的吗?!”

    “我不要钱,就要你‘失手’!”

    “这真的是犯法的啊,你砍了我手,官府也饶不了你啊!还有,我可是有功名的秀才,那要罪加一等的,何必两败俱伤。”

    “我就喜欢两败俱伤。”

    这就没法聊了,恐吓、讲道理、晓之以法、动之以利,一概没用。

    “老天啊,这女人是你派来惩罚我的吗?”

    …………

    女侠把纪浩挤兑的有些抓狂之后,得意的一笑,似乎能挤兑的一个秀才无话可说,能证明她比秀才聪明似的。

    最后,女侠并没有砍他的手,看来她也知道这事是犯法的,喜欢两败俱伤只是她吓唬纪浩的。

    不过女侠并没有放过纪浩,她决定把他扭送衙门。她要通过合法的、不用两败俱伤的方式,让纪浩付出代价。

    自古以来,官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纪浩虽然觉得有理,但好像真得没钱,是以实在是不想去县衙。

    不过,去不去似乎由不得他,因为那女侠在他身后边提着倭刀跟着呢。

    女侠认为这倭刀是砍马蹄的凶器,自然得带去县衙。不过这女侠做事虽然霸道,但是做事一直很公道:当那古玩店店掌柜山羊胡子说是这刀纪浩还没付银子时,女侠让纪浩掏出钱把这刀买了。

    但可恶的是这山羊胡子说这刀要二十两银子,纪浩刚才本来想还价五两的,而且五两他都不打算买。

    纪浩心中忍不住问候那趁火打劫的山羊胡子全家无数遍,暗暗心道:等小爷翻身了,第一个就是收拾你这老小子。

    虽然心中万马奔腾,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低头就得“失手”啊。

    当下纪浩只得掏出身上全部十几两银子给了那店掌柜,外加那身织缎长袍和那把紫竹骨柄的描金折扇,这才算抵了刀钱。

    如今纪浩又是只穿着里衣走在街上,貌似这场景前天演过一遍了……

    纪浩在前,女侠持刀在后,在女侠的指挥下,两人一路往蓬莱县衙而去。

    …………

    登州城府县同城,蓬莱县是登州府的附墎县,像纪浩跟女侠这种磕磕碰碰的民事纠纷,自然是没有资格麻烦知府衙门。

    当然,按常理说也不至于去县衙。像这种民事纠纷,正常情况下一般由各坊的坊长们出面调解一下,双方协商下赔偿,私下了解就完事儿了。

    但那女侠显然不打算按常理出牌。

    女侠在后面手持倭刀,指挥着纪浩一会儿左拐,一会右拐,很快来到蓬莱县衙所在县衙前街。

    县衙前街,顾名思义,便是县衙前的街道。

    纪浩本以为县衙前街挨着官府,必定气氛森严,应该很清静呢,结果来到这里后,发现这里竟然非常繁华。

    县衙前街的两旁竟然开满了客栈、医馆、药房、酒楼、纸烛店、古玩店、文房铺、车马行等林林总总的各式店铺,街道上人流也是熙熙攘攘的。

    当纪浩再看过县衙前街上的店铺招牌幌子之后,便明白这条街为什么这么繁华了!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县衙前街之所以如此繁华,便属于靠衙吃衙了。

    这条街上几乎所有的生意,都跟纪浩将要去的地方——蓬莱县衙有关。

    药房、医馆做得是在县衙挨了板子的那些人的生意;酒楼、古玩店是做那些想要请客和送礼请托的那些人生意;客栈、车马行是做乡下来的打官司的人的生意;文房铺是做那些想写状纸的人的生意;至于香烛店自然是做死人生意的。

    两人穿过县衙前街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蓬莱县衙门口。

    蓬莱县衙的门脸有些破旧,衙门口是标准的官衙八字墙,大门紧闭,两侧生门敞开。不到三六九放告的日子,县衙大门是轻易不开的。

    纪浩看着县衙大门上“蓬莱县衙”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忽然想起一句诗来,“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若是自己此时能两腋生风,逃离这里就好了。

    县衙门脸旁边是一座专门曝光恶人坏事的“申明亭”。大明各地县衙的建制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这“申明亭”都是必须有的。爱好面子、珍惜名声的士绅学子,最怕看到“申明亭”上出现自己的名字,因为一旦出现在上面,自己的名声基本就臭了。

    县衙大门口的八字墙上贴满了告示、判书之类县衙文书。墙根下还蹲着几个戴着枷锁的犯人,这就是枷号示众了。

    看着八字墙下那几个犯了事儿被枷号示众的人,纪浩没来由的脖子一紧,似乎有些感同身受。

    县衙大门口旁边,还架着一只落满灰尘牛皮大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鸣冤鼓了。

    这鸣冤鼓是不能随便敲。动不动就去县衙敲鸣冤鼓,只有那种各种神坑的影视剧中才能见到,在大明但凡是脑子正常点的人,是没有敢这么做的。

    因为那鼓一旦敲响,就表示苦主不准备善了了,是铁了心要把事情弄大了,这就是大案要案了。

    一县之中,若是一旦出现敲鸣冤鼓的案子,这就要影响县太爷的政绩了。

    县太爷大概最烦的就是有人敲鸣冤鼓。

    本来三年任期内,若是没有人敲鸣冤鼓,本县县太爷便可心安理得的上报一条“任期治内平靖无讼”的政绩。可是一有人敲鸣冤鼓,这一条便不能用了!

    在大明,若是有人敢拿一件磕磕碰碰的小事,去敲响鸣冤鼓,管你有理没理,打板子、坐牢算轻的,是不是刺配流放,那要看县太爷的心情好坏了。

    好在这位女侠虽然有些霸道且不讲道理,但显然还懂的些规矩,并没有做出怒敲鸣冤鼓,来状告纪浩砍他马蹄的举动。

    女侠只是推搡着纪浩很低调的从大门侧旁敞开的生门进入县衙内。

    县衙生门旁,站着两名穿着皂服快靴的衙役,见到女侠推搡着纪浩进来,不由一怔,随即朝纪浩露出无比同情的表情。

    “两位来县衙有何贵干?”两个衙役很是客气的问道。

    不过纪浩看到那两个衙役看向自己的目光,他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两个衙役的客气,显然是针对身后这位女侠的。

    这让纪浩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告状,我要找县尊大人告状!”女侠很是有恃无恐的大声说道。

    纪浩觉得正常情况下,这两个衙役肯定会拒绝女侠找县尊大人告状的无力要求。

    毕竟县尊大人很忙的,像他跟女侠这种磕磕碰碰的小事,实在是没有必要去麻烦他。

    这种小事情由县衙刑房的司吏出面调解一下,就算很非常给面子了。再说,刑房司吏调节不了,往上还有县衙主管治安的典史呢。

    但纪浩显然低估了女侠的实力,人家敢这么霸气,显然是有底气的。

    门口的两个衙役听了女侠的话,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其中的一个扭头便朝县衙的后院走去。

    另一个衙役很是恭敬的站在一旁,只是看向纪浩的眼神很是有些内容,好似在说:小子你要倒霉了,自求多福吧!

    这让纪浩的不详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女侠能在县衙如此趾高气昂,显然不是她家世很牛比,就是这位女侠自己很牛比。

    当然,这对于纪浩这都没区别,自己无论如何怕是在县衙讨不了好。

    纪浩双眼充满无尽的哀怨,一脸凄楚的望向女侠。

    “女侠,我脑袋磕坏了,连我家在哪都记不起来了,还不够惨吗?你竟然还要告我,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女侠娇斥的道:“不会痛。本姑娘向来嫉恶如仇,对待坏人从不手软。昨天抓到你偷包子,本姑娘已经破例放你一次了,没想到你今天却恩将仇报,砍我马蹄,是可忍孰不可忍。到底谁没有良心,自有县尊公断。”

第六章 秉公直断

    没过多久,那个去通报的衙役回来了,神态很恭敬的请纪浩和女侠去县衙二堂去开堂。

    当然,这位衙役恭敬的神态,绝对不是冲着自己的……这点自知之明,纪浩还是有的。

    女侠听了衙役的回报,当下又推搡着纪浩往县衙二堂前去。

    小小的民事纠纷,自然不可能在县衙大堂公开审理,能在大堂审理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或是谋反大案什么的,纪浩和女侠这么一件磕磕碰碰的民事纠纷还没资格上大堂。

    实际上此时衙门里的绝大多数案子都是在二堂办理的,而且衙门里的官吏处理案件一般以调解为主。

    想见识县太爷身穿公服坐在大堂内大拍惊堂木,下面两排衙役一边叫“威武”,一边使劲朝地上捣水火棍的情景,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你是连环杀人狂魔,或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再或是你想造老朱家的反,你才有跪在大堂下听两排衙役捣水火棍的荣幸。

    县衙里纵深比较深,二堂在县衙前衙的最里边,纪浩觉得若是不熟悉县衙布局的人,还真不好找。

    但这对女侠显然不是什么问题,她扯着纪浩熟门熟路的,便来到县衙二堂所在的院中。

    当纪浩被女侠推搡着来到二堂院中时,有一名衙役告诉他们,县尊大人已经在在东厢的签押房等候。

    女侠听说县尊在签押房等候,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瑶鼻中轻哼一声,显示出一丝得意,望着纪浩的眼神中,似乎在说:你就等着倒霉吧。

    纪浩不由的吃惊望向女侠……这位女侠什么来头啊?这么件小事儿就能让县尊亲自审理?!

    又或是大明朝的官员难道竟然闲到了如此地步了?!

    …………

    县衙二堂所在的院中,有两排有些破旧的厢房,分别是知县、县丞、主簿、典史等县衙主官、佐贰官以及分管官的签押房。

    大明以左为尊,是以东厢第一间最大的厢房,便是县尊的签押房。

    一般情况下,正儿八经的审案,自然是在二堂正堂审理的,但显然纪浩和女侠的案子,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案子。县尊在自己签押房审理一下,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

    纪浩此时顾不得多想,在二堂院中整了整衣冠,神情肃穆地迈步走进县尊大人的签押房,心中却不免惴惴。

    女侠却很轻松随意,此时还不忘朝纪浩冷笑一声,笑得纪浩心中直发毛。

    进得县尊办公的签押房,纪浩见这里的摆设很简单,一方卷耳书案,一把官帽椅,旁边几个柜子上摆满了案牍。在书案左边还有两只藤椅和一张榆木小几,大概是县尊会客谈事儿用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家什。

    纪浩进来时,只见一名身穿鹭鸶补子官服、仪表堂堂的中年官员,正坐在卷耳书案后的官帽椅上,低着头看文书。

    这位县尊大人给纪浩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从签押房内没有丝毫奢华家什摆设这一点上,纪浩感觉这位县尊应该是一位比较廉洁奉公的官员。

    一位廉洁奉公的官员,应该会秉公断案吧?!纪浩的心里好歹有了一些企盼。

    蓬莱知县冯文孜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去,便见纪浩文质彬彬的行礼。

    “生员纪浩,见过老大人!”纪浩抢先见礼,表明自己的秀才身份,大家都是文人,都是孔门弟子,总要有点香火之情吧。

    而且秀才见县太爷是可以不跪拜,若是这女侠跪拜了,自己首先在气势上压她一头。

    不过纪浩马上就发现自己的算盘落空了。

    那女侠见了县尊,只是躬身福了一礼,口称:“侄女见过冯叔叔。”

    纪浩一听女侠对县尊大人的称呼,顿时心里一惊,怪不得这位女侠底气这么足,原来她衙门里有人啊!

    那这官司还打个毛线啊……

    冯知县看了看女侠,随即看了看纪浩,脸色很是古怪。

    “堂下有何冤屈尽管道来,本官一定秉公直断。”

    “冯叔叔,我要告这书生。这书生是个小贼,前天偷包子被侄女当场拿住,但是念在他是初犯,所以将他放了。没想到他却怀恨在心,今日埋伏在紫荆大街一家古玩店门口,用一把倭刀将我的马蹄斩断。所幸侄女练过功夫,这才免于被马匹砸到受伤。此子实属斯文败类,侄女觉得应当革去其功名,重则三十,以儆效尤。”

    这位女侠虽然刁蛮霸道,但是估计是常来衙门打官司,对于怎样把纪浩描绘成一个毫无礼义廉耻的贼偷儿和挟怨报复的坏蛋,倒是很驾轻就熟。

    纪浩一听就急了,大呼道:“冤枉啊,县尊大人明断,事情是这样的……”

    纪浩急赤白脸的辩解,着重讲述前天他脑袋因为落水磕坏了,又被人抢走了钱袋的惨事。而之所以“借”包子,实在是情非得以,况且他打算日后要还的。至于今日之事,更是无心之过,明明是这女侠的马为避让那突然冲出来的小女孩而失控,这才朝自己冲来,谈何自己持刀埋伏她。

    在纪浩的惨声讲述下,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动容,令人不由的掬一把同情泪。

    可是当纪浩辩解的唾沫横飞的时候,却发现县尊大人一直如老僧入定般在那坐着,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但也仅仅限于同情,冯知县对纪浩的辩解似乎就压根没有在听,抑或是觉得没有必要听。

    纪浩见此,不禁悻悻的住了嘴。

    听到没了动静,冯知县才如魂魄归窍,回过神儿来。

    “呃……你陈述完了?!”

    纪浩咽了口唾沫才道:“呃,学生陈述完了。”

    冯知县转头看向女侠,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贤侄女,这革除秀才功名的事情,是要上报省提学大人的,并不是本县说了算的。况且这功名毕竟是他十年寒窗苦读得来的,我看这秀才虽然有错,薄施惩戒就行了,圣人不是常说要讲仁恕嘛。不如就只打这秀才板子,再让她陪你些银子,如何?”

    “听冯叔叔。”那女侠虽然刁蛮,但是也知道分寸,听知县这么说了,也就同意了。

    那女侠朝纪浩甩一个愤怒的鼻音:“哼,便宜你这小贼了。”

    冯知县满眼同情的望了一眼纪浩,开口说出了判决。

    判决纪浩赔偿女侠银百两,并杖十,以示惩戒。

    鉴于纪浩脑袋受伤且又身无分文,冯知县特地开恩将这板子暂且寄下,并给纪浩十天时间筹集赔银。如果十天交不上,是要被拿来县衙打板子的,连同这寄下的十板子一并打过。

    冯知县判完,朝纪浩猛使眼色,那意思仿佛说:本官这已经很照顾你了,谁让你得罪这个女侠呢。

    纪浩不禁翻了翻了白眼,很想质问这位知县大人到底还记不记得圣人教导。你这么堂而皇之的徇私枉法,不怕雷劈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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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赚钱还债

    走出蓬莱县衙的纪浩不禁仰望蓝天……天依旧那么蓝,云依旧那么白,可他的心里阴霾一片!

    纪浩心里不断的问候这位草菅人命,呃不,应该是草菅人财的昏官县尊。

    “你跟着我干吗?”

    对于身后跟着的这个让自己两次倒霉的女人,纪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纪浩需要有足够高的武力值!

    “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怎么走你管得着吗?再说,你可别忘了,你可还欠我一百两银子呢,我这债主不得知道你家住哪啊?不然的话,我上哪去找你讨要银子啊!”

    纪浩摸摸鼻子,貌似人家这债主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一听这女人说起这一百两银子,纪浩不禁怒从心起,愤然道:“女侠你也太无耻些了吧,一匹上等好马如今也不过二十两银子,你竟然说你那匹白马值百两纹银,你这种行径跟那剪径山贼打劫有什么区别?!”

    纪浩在客栈跟掌柜王富贵闲聊时,聊到过这大明马匹的价钱。

    如今大明,驽马大约也就十两银子左右一匹,能充作战马的良骏也不过二十来两。况且山东和河北两省是实行“马政”的地方,养马的马户非常多,马匹价格还比别处便宜些。

    那女侠赢了官司,此时似乎心情很好,笑吟吟的道:“当然有区别啦。山贼打劫可是犯法的,而这一百两可是县尊判的,是合法的。再说,我骑得那是宝马,岂能跟凡品一样价钱。”

    “呃……好吧,你合法,谁让你官府有人呢。”

    纪浩肚子“咕噜咕噜”的发出抗议。

    纪浩想了想,要吃饭目前似乎只有一个去处。

    因为身无分文的他,似乎除了去赚秦楼楚馆的那些姑娘们的“血汗钱”外,好像暂时也没有别的门路。

    纪浩记得那天在云竹轩,月巧姑娘送自己出来时,还说要自己常去的。

    现在看来,自己只能真的再去一趟了。

    还别说,月巧姑娘选衣服的本事当真不错,现在自己似乎很需要一件外衣。

    “喂,你家到底在哪,你都在这街上转悠好几圈了?”

    “呵呵,像我这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怎么能把我家的地址随便告诉陌生的女人呢,我又不喜欢招蜂引蝶……”

    “喂,你干嘛,哎哎,女侠,有话咱们好好说……”纪浩还没说完,就被女侠拎着后领子提溜起来。

    女侠身材高挑,只比纪浩矮半个头,武力强大的她只需直起手臂,轻松的便把纪浩“挂”起来了。

    纪浩除了颓然蹬了几下腿表示抗议外,似乎面对这么一位武力强悍、且很有背景的高手债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我讨厌大长腿女人,特别讨厌能把我提起来的大长腿女人,纪浩心中不断的腹诽!

    “女侠面前,不敢打诳语,前日我溺水时,真的将脑袋磕坏了,真的记不起家在何处啊!”纪浩一脸惨兮兮的道:“如今我都流落街头了,女侠你还跟我要银子,你还有没有同情心?”

    “你活该,我同情流浪狗都不同情流浪的你,流浪狗起码不偷东西。本姑娘行侠仗义、除恶务尽,最恨你这种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不学无术之人,一百两赔银一钱银子都不能少!”

    纪浩一声长叹:自己现在竟然混得不如狗啊……

    那女侠顿了一顿,想起来今日碰到纪浩时的情形,不由得问道:“咦,不对。前天都穷得偷包子吃了,你既然不知道家在哪,今日买这倭刀的银子哪来的?”

    “你管得着吗?捡得、偷得,怎么来得不行。”

    那女侠恶狠狠的道:“你要是偷得,我就管得着。要是让我知道是你偷的,这棵小树就是你的榜样。”说着“唰”的一刀从那小树划过,小树齐齐而断。

    纪浩脖子一凉,很是同情那棵无辜的小树,当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呵呵,那钱是我自己赚得,真的。现在我就再去赚上一笔,你放心,十天后保准还你的银子。你就算不追着我要,我也得赶紧还你啊,我怕挨官府板子啊。”

    “你去哪赚?”

    “就这里啊?”纪浩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云竹轩说道。

    女侠望着这座不断传出丝竹之声的销金窟不由的一呆:“你不是说没银子了吗,怎么还去这里鬼混?”

    纪浩当下很是装叉的道:“笑话,像本公子这样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又满腹才情的大才子,上这些风月馆阁还需要银子吗?那些红姑娘们一个个的倒贴银子让我梳拢她们,还要看本才子乐不乐意呢!还有,我是去里面赚钱的,不是去鬼混的。”

    女侠虽然彪悍,但总归还是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听到纪浩说“梳拢红姑娘”的事情,不禁俏脸一红,随即又想道纪浩说去里面赚钱,不用说肯定不是去干好勾当,不由“呸”了一声:“你个没脸没皮的死穷酸,真无耻!”

    “拜你所赐,要不是你坑我一百两银子,我哪能被逼得去这里面赚钱?!”

    女侠听到纪浩说是要去云竹轩赚钱,不由脸上很是不齿,当下冷声道:“好,本姑娘到时就来这里找你收银子,看你拿不出银子怎么办?!”

    女侠跺跺脚,一脸嫌弃的表情走了。

    眼见那女侠走远了,纪浩忽然记起女侠手中那把倭刀可是自己花钱买的。

    想了想纪浩觉得还是算了,一把破刀而已,还是别招惹这个灾星了。

    女侠走了,纪浩不由的表情一垮,完全没有了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

    这女人太难缠了,碰到她算是倒霉倒到姥姥家了。

    现在债主走了,纪浩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跑路躲债。

    不过纪浩也就想想而已,貌似以大明户籍制度管理之严格,根本无路可跑啊。

    除非他放弃身份,做一个逃户。

    这年头“离居百里”就得开路引,虽然秀才可以不用路引四处游历,但是一旦自己逃跑,秀才功名肯定就要革除了。

    大明各地关隘津口、要害之处都有巡检司把守,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啊。

    在大明有个秀才身份还是很有用的的,纪浩自然舍不得为了这一百两银子做逃户。

    唉,逃不掉债,似乎只能去赚钱还债了。

    纪浩决定去云竹轩赚取一些姑娘们的“血汗钱”,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介意顺便拯救一下这些姑娘们的灵魂。

    …………

    纪浩打定了主意,刚要迈步往云竹轩走,一个有些讨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文泽兄,这么巧啊!”

    纪浩一听这声音,便就知道是谁了。

    对这位损友,纪浩实在没什么兴趣,而且这家伙显然不是什么好鸟,哪有好人整天在这秦楼楚馆附近转悠的?!

    呃……自己除外,自己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胡混的。

    当下纪浩快走几步,打算装聋作哑离这家伙远点。

    陆峰见纪浩似乎没听到自己的喊叫,不禁快步跑了几步,追了上来,对纪浩道:“文泽兄等等我,是小弟我啊,陆守岳啊!”

    “我知道!”纪浩心道:正是因为知道是你这个欠钱不还的家伙,我才更要跑的!

    “那为何文泽兄还要舍我而去?”陆峰的眼神充满了幽怨,那样子像极了被始乱终弃的情郎抛弃的怨妇。

    纪浩被陆峰幽怨的目光看得,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们很熟吗?”

    “那是相当的熟啊!”

    “熟个屁,你连我家是哪的都不知道。”

    “这个,小弟一定帮文泽兄打听到。”

    “我不喜欢跟欠钱不还的人打交道!”

    咦,什么情况?

    纪浩话音未落,便看到陆峰手中托着的一个白花花的大银锭!

    这小子难道被我强大的人格魅力感化了?现在都知道还钱了!

    既然人家愿意还,自己似乎没有不收下的理由,况且自己穷得连外衣都没有。

    当下纪浩不着痕迹的顺手一抄,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就落进了自己的袖袋!

    那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飘逸的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纪浩不禁大是感叹:自己为什么做什么都这么帅呢,连收银子都收这么飘逸!

    咦,纪浩刚感叹完,便发现陆峰手里又多了一大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我靠,难道这厮会变魔术不成?

    “小弟前日跟文泽兄一别,回家三省吾身,发现自己的水平跟文泽兄当真有天壤之别,文泽兄实在小弟学习的楷模!小弟愿奉上纹银十两,以求附骥文泽兄尾后,希望能常常听到文泽兄的教诲!”

    呃……纪浩不得不感叹自己的魅力之无穷!这才刚来大明三天,就有人拿着银子来求给自己做马仔,这得多么强大的人格魅力啊!

    自己在大明人生地不熟,有这么一个通晓大明常识的马仔,似乎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看在银子份上……哦,不对,看在贤弟你的这份诚意上,为兄就收下你了,以后你就跟我混!”

    “谢谢大哥!”听纪浩愿意教诲自己,陆峰立马改叫大哥。

    又是行云流水的一抄,那锭白花花的银子便落入纪浩的袖袋。

    陆峰打个哈哈,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个,小弟刚才见到文泽兄跟‘胭脂虎’在一起啊!文泽兄怎么会招惹到她?”

    纪浩不禁眼睛一亮,“你认识她?”纪浩很想知道这个难缠的女侠到底是什么人,顺便看看自己有没有赖账的可能。

    一百两银子啊,虽然纪浩初来乍道,但还是知道这不是小数目的。

    那判决自己赔偿银子的昏官冯知县,作为从六品的上县知县,每月官俸也不过才八石。

    八石米折银也就八两多啊。如果这位知县没有灰色收入的话,要还清这笔银子,不吃不喝都要一年零半个月。

    “这个嘛,说起这‘胭脂虎’来,那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哎,文泽兄你饿吗?”

    靠,又来这套。

    纪浩当下冷声道:“不饿。”

    “这次小弟做东,请文泽兄吃酒。”

    “呵呵,那为兄确实挺饿的!”

第八章 琴曲佐酒

    云竹轩二楼,还是那处凭窗的雅间,纪浩和陆峰相对而坐,桌上摆了很多精致的菜肴。

    菜是纪浩点的,既然不是自己花钱,纪浩自然不客气,他向来的原则就是“吃别人的要狠,吃自己的要省”。

    纪浩除了点了云竹轩最拿手的几道雅致小炒外,还特意点了清蒸加吉鱼、三丝鱼翅和葱烧海参这三道海鲜大菜和一坛上等秋月白酒。

    登州靠海,这海鲜菜做得很是地道,特别是这加吉鱼,他觉得必须尝尝,这可是登州的特色菜。

    《记海错》中有云:“登莱海中有鱼,厥体丰硕,鳞髻赦紫,尾尽赤色,啖之肥美,其头骨及目多肪腴,有佳味。

    加吉鱼是登莱沿海特产,其肉质坚实细腻,白嫩肥美,鲜味纯正,尤以其头部因多含胶质而醇美元比。加吉鱼整尾烹制上席,其肉鲜嫩爽口,久食不腻。等吃完鱼肉,还可以其头尾及骨氽汤,二次上席,开胃醒酒,品味尤胜鱼肉。

    纪浩点菜时,陆峰心疼的直嘬牙花子!

    纪浩不由的有些鄙视,这家伙一看就是没出息的,请大哥吃顿饭还这么抠抠搜搜的,以后大哥还怎么罩你?!

    菜上齐后,纪浩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听陆峰讲述了那女侠的背景和事迹。

    等到听完了,纪浩不由的放下手中的酒杯,长叹一声道:“有酒无乐难成席啊!咱们哥俩在这风月馆阁里对坐枯饮有什么意思,不如叫个姑娘弹个琴、唱个曲,以便佐酒,如何?”

    纪浩早就想见识下大明这些红姑娘们的才艺了,此时想要的信息听完了,正好借机见识下,反正不用自己花钱。

    “好啊,不如就请月巧姑娘来唱一曲如何?!”陆峰想要跟着纪浩混,其实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能见到这云竹轩头牌,此时借着纪浩话茬,正好开口提出来。

    这位月巧姑娘据说才气很高,普通人想要见一面极难,没有好的诗词作为敲门砖,等闲见不到她。若是能见上一面,;陆峰觉得今日花得银子也算值了。

    纪浩笑道:“守岳你真是白在风月圈混了,月巧姑娘岂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

    陆峰赔笑道:“这不是有大哥你嘛!大哥你惊才艳艳,你替月巧姑娘作得那首《蝶恋花》,这才两天功夫已经在登州风月界传开了,当真是妙词。今天你就随便再作一首,让月巧姑娘唱于我们听,不就行了。那月巧姑娘得了好词,绝对不会推脱不来的。”

    纪浩骂道:“你小子说什么愿意附骥我尾后,怕是就是为了此吧。”

    随即纪浩很是不客气的道:“当然,你小子眼光还是不错的,大哥我自然是很有才的。既然如此,那大哥便做上一首小词吧。”

    既然吃了人家酒席,又收了人家十两银子,不给点甜头似乎不合适。再说,他本来就是打算来找月巧姑娘卖词赚钱的嘛!是以,便答应了陆峰的要求。

    陆峰大喜,当下招呼过一个小伙计,让他去拿来笔墨纸砚。随即亲自给纪浩在桌上铺好一张裁好的薛涛笺,又拿起一块玄香墨在砚台上研磨。

    待陆峰研得了墨,纪浩提笔在那张薛涛笺上落笔如云烟,一首《木兰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见》行云流水的呈现出来。

    陆峰望着薛涛笺上的这首《木兰花令》不禁大赞道:“好词,好字。大哥这词,旖旎唯美又格调极高,当真是妙不可言。大哥这字,飘逸空灵又风华自足,似自成一派,当真了得。小弟佩服,佩服之至。”

    纪浩笑道:“你小子眼光不错啊,原来你小子还懂得诗词和行书。”

    纪浩总是在这画河岸边碰到陆峰,真得以为这小子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整天流连风月的家伙。听他能说出自己的字体,似乎自成一派,不由的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纪浩后世时打小被爷爷从**着练习书法,他尤喜临摹董其昌的字体,也算颇有小成。

    董其昌的人品不咋样,但其书法独辟蹊径,综合了晋、唐、宋、元各家的书风,自成一体,造诣确实极其了得。

    看来字如其人,有时也不是那么准确。

    董其昌的行书笔画圆劲秀逸,平淡古朴,笔锋苍劲,始终用正锋,布局也是疏朗匀称,大气端方。而此时董其昌好像尚未出生,陆峰自然不曾见过其书法,是以说纪浩的行书似乎自称一派,算是很有眼光了。

    陆峰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有些郁闷的道:“小弟好歹县试、府试、院试三场小考也是实打实的趟过来,才得了这秀才功名的,这诗词和行书怎么也懂一些的。”

    纪浩喊过一个小伙计,让他把这首《木兰花令》送去月巧姑娘的香闺。

    那伙计去了没多久,就听到雅间的珠帘轻响,一个佳人掀帘而入。

    来人正是云竹轩的头牌月巧姑娘。

    今日她没有遣小丫鬟来,而是亲自来雅间见纪浩,显然那首词很是打动了她。

    月巧姑娘今日穿了一袭鹅黄衫子,梳一个桃心髻,一双含情目似喜非喜,两弯笼烟眉似蹙非蹙,薄施粉黛,媚而不俗,令纪浩和陆峰不由的眼前一亮。

    “奴家月巧谢过纪公子赠词,这词美字更漂亮,奴家喜欢的紧,实在是感激不尽。”

    纪浩微笑道:“好说,好说,月巧姑娘客气了。”

    杨峰一见月巧姑娘眼睛都直了,连忙亲自去搬了座而请月巧姑娘坐下。

    月巧姑娘见了纪浩今日又是只穿了里衣来的,不由得失笑道:“公子穿衣风格一直是这么特立独行吗?”

    如今才是三月,早晚还是很凉的。

    纪浩有些尴尬,只得编了个理由:“最近火力大,需要凉快些,这样方便。”

    月巧姑娘听到说只穿里衣“方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展颜娇笑道:“嘻嘻,公子若是方便,待会能否去奴家闺阁盘桓一二,奴家有些诗词想要请公子给点评一下呢!”

    月巧姑娘这‘方便’二字要词甚重。

    纪浩连忙道:“改日,改日一定去,今日多有不便。这次请姑娘来,主要是听守岳贤弟说起姑娘琴曲双绝,想聆听一下姑娘的琴曲,不知姑娘能够赏下仙音?!”

    纪浩想起那日自己去月巧姑娘房间时,她欲语还休,含幽带怨的眼神,觉得自己肯定去了便走不了,自己的毅力只能顶住她一波的攻击。他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一旦做了其入~幕之宾,不给缠头之资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出来的,那样自己这诗词怕是就不好要银子了。自己还得靠这首词赚的钱打本儿,赚更多的钱还债呢!所以万万是不能去她香闺盘桓的。

    陆峰这时也赶紧接着话茬,说道:“在下也是久慕姑娘大名,今日不知能否有幸聆听姑娘仙音?我大哥那首《木兰花令》端的是作得绝妙,若是经由姑娘歌喉唱出,绝对是妙之毫巅。”

    陆峰心思挺快,生怕月巧姑娘不答应,特地强调纪浩可是赠给她妙词《木兰花令》的。

    月巧姑娘展颜笑道:“两位公子既然如此抬举,奴家就献拙了,弹唱的不好,两位公子切莫见笑才好!”

    纪浩和陆峰连忙齐道:“姑娘太自谦了,我们洗耳恭听。”

    月巧姑娘让两个小丫鬟搬过一张小几案和一具古筝。

    两个小丫鬟放好小案、置好古筝之后,月巧姑娘提着裙裾跪坐在几案之后,拿着那首《木兰花令》默记几遍。

    宋词的词牌都是有相配的曲谱的,一个词牌只需按平仄韵脚填好词,便可以唱出来,唱曲者只需熟悉记住词作就行了。

    ????“铮、铮……”月巧姑娘轻轻调试了几下古筝,笑着对纪浩和陆峰道:“那奴家就献拙了。”

    ????当下月巧姑娘秀手轻拂,淙淙琴音飘散传出,与此同时,月巧姑娘檀口微启,一曲唯美而又带几分哀怨的《木兰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见》渺渺而出。

    ????月巧姑娘的古筝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空灵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高古之音仿佛御风在那彩云之际,清幽之音,袅袅不绝。歌喉更是婉转空灵,如清风拂面。

    纪浩和陆峰听到她的歌声,不知不觉便被带入曲中的情形中,感染力十足,令人回味无穷。

    琴曲佐酒,美人相伴,两人不由得举杯邀饮,不知不觉的便已醉了……

第九章 债主来访

    今日纪浩没有出去闲逛,而是躲在客栈的房间里捣鼓自己的发明!

    昨日唱完曲儿的月巧姑娘再次以切磋诗词的名义,邀请他去香闺盘桓一二。

    纪浩以无上的毅力再次回绝了她,并委婉的表示自己现在比较落魄,很是需要银子。

    最后,月巧姑娘满脸幽怨的又给了纪浩二十两银子,作为那首词作的润笔之资。

    纪浩带着二十两银子仓惶离开云竹轩,美人幽怨的眼神,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

    从云竹轩出来后,纪浩让陆峰带着他去买了一些锡箔和水银。

    纪浩有些感慨,幸亏收了个熟悉大明风土人情做小弟,不然自己初来乍到,弄点东西还真不容易。

    这年代锡箔倒是好找,那些锡匠铺里就都有。

    这年代打锡壶还是很有市场的,汤壶、酒壶、水壶都有许多锡制的。

    但是这水银纪浩还真不知道去哪买?他只是知道那些炼丹的道士能用到,别的还真不知道那里有用的。

    陆峰带着纪浩去一家他相熟的大药铺买到了水银,以前纪浩还真不知道这东西能够当药用。

    买完了搞发明的东西,纪浩又让陆峰带着他去成衣铺买了一件天青色襕衫,毕竟总是穿着里衣在街上晃荡,实在是不怎么合适。

    在大明,这襕衫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穿得。

    想要穿襕衫,带方巾,你最少得过了县试和府试,取得童生的功名才可以。

    纪浩见陆峰总是穿着襕衫装×,也就跟着他买了一件穿。他是秀才,自然是有资格穿的。

    穿着襕衫还是很有好处的,起码说明自己是正儿八经有功名的读书人,普通身份的人想要打自己的话,可得先掂量一下,打有功名的秀才可是罪加一等的。

    纪浩清晨一早去珍宝坊,把那五块镶好金边的玻璃拿回来,便开始在房间里鼓捣。

    薄薄的一层锡箔平整的敲在平板琉璃上,浇上水银,二者反应形成一层薄薄的反光镀层,一面玻璃反光镜子就做成了。

    为了防止自己的独家手艺被人学去,纪浩又在反光镀层上面刷上了一层油漆。这层油漆不但能保护镀层不脱落,还能防止别人窥破这这镜子的门道!

    这门技术可是自己赖以生存独门绝技啊,自己还指望靠这门手艺过上买大宅子,养小丫鬟,过土财主的腐朽生活呢,自然不能让人窥破了。

    纪浩仔细看过这面琉璃镜子后,发现与自己那个年代的玻璃镜子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玻璃比之后世做镜子用的,厚了许多,中间还有些铁绿,而且锡箔和水银做得镀层,远不如后世用眼镜反应做得反光镀层效果好。

    其实玻璃质量问题虽然暂时没法解决,但其实用眼镜反应做琉璃镜子背面的反光镀层,纪浩倒是也会。

    奈何手头没有需要的各种化学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过虽然这面琉璃镜子比起后世的镜子还有很大的差距,还远不能算是完美,但是比起大明如今的抛光铜镜来说,已经清晰很多倍了。

    只是作为完美主义者,纪浩为不能带给大明人民完美的镜子,感到很深很深的愧疚!

    纪浩叹口气:唉,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有点遗憾就有点遗憾吧,能赚钱就行。

    自己还有一百两银子的巨额债务呢,得赶紧卖镜子赚钱还债啊。

    一想到还债,纪浩不禁想到那个霸道且武力值极高的女侠。

    一想起那女侠来,纪浩就头皮发麻。

    赶紧还给她银子,希望以后再也别碰到她了。

    据自己小弟陆峰说,这女侠名叫王思颖,这几年简直成了登州城内那些贼偷儿和纨绔们的噩梦。每当遇到行窃的贼偷儿,或是调~戏姑娘的无良纨绔,总是会一顿暴揍结束。

    登州的贼偷儿和纨绔,都对此表示强烈的愤慨,但却又无可奈何,于是纨绔们便送了她个“胭脂虎”的外号,意思是说她艳若桃李,凶若猛虎。

    “胭脂虎家里,可是从永乐初年世袭罔替下来的登州卫指挥使啊,其祖上是随着永乐皇帝靖难的功臣,燕山中卫出身,成国公府一系,百多年的武将世家……

    看着窗外这画河上的画桥了吧,这就是一百多年前登州卫王家第一代指挥使王宏主持修建的。并不是因为先有了画河,才因此叫画桥,而是先有了画桥,才有了画河。

    这画河本来叫黑水河,因为发源于黑石山而得名。可是人家嫌黑水河名字不好听,说改成叫画河就改成叫画河了。这画河可是登州城的城中河兼护城河啊,对登州府多重要啊。人家说改名就改名了,这得多大影响力啊。

    再说,人家虽是武将世家,可是族里两榜进士早就出了几个了,如今‘胭脂虎’的二哥更是登州有名的才子,去年登州府院试的案首,人家大哥现在还是大同镇副总兵,这王家如今可是文武通吃。

    在登州,王家那是绝对惹不起的的存在,哪怕是本县知县,乃至知府,都给给王家几分薄面。王家登州府的首席士绅豪强啊,官府想要政令畅通,都得让王家三分。登州的大小纨绔和贼偷儿们,被‘胭脂虎’整治了,那都是敢怒不敢言啊,大哥你还是赶紧把该赔偿的银子给了那‘胭脂虎’吧,破财消灾啊!”

    想想陆峰的话,纪浩就不寒而栗啊,惹不起啊,赶紧躲吧!把镜子卖了,赶紧把债还了,希望日后别再碰到她。

    …………

    纪浩决定赶紧找地方去卖玻璃镜子赚钱的,早日还清那“胭脂虎”的债务,早日解脱。

    可是就当纪浩从客栈二楼楼梯上下来时,便见到了一个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一个女人。

    胭脂虎王思颖正很是悠闲的坐在福来客栈的大堂内,端着茶盏品茗。

    “又见面了啊,‘人生若只如初见’兄!”

    昨天听了陆峰对其家世的介绍,纪浩对这胭脂虎王思颖能够找到自己并说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词句,丝毫不奇怪。

    做为登州最强地头蛇的王家,显然要打探这点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了。

    “女侠,咱们的债还得有九天才到期呢,你来早了吧?!”

    “我怕你没钱还债跑了啊,所以得盯着你。再说你一句实话没有,昨天你不是说要在‘云竹轩’住吗?为什么骗我?”

    “我在哪睡管你什么事儿?!再说,你觉得像我这么一位潇洒倜傥的浊世佳公子,会这么轻易地给风月馆阁的姑娘睡吗?请不要怀疑我为未来媳妇守身如玉的决心!”

    王思颖虽然彪悍,不过在涉及到“睡”的问题时,还是会脸红的。她不由得白了一眼纪浩,轻啐了他一口“无耻”。

    虽然知道王思颖是在鄙视自己,但在纪浩眼里,发现她的脸上飞起嫣红的时候,竟然有一番别样的妩媚,与她整日装出来的凶神恶煞模样截然不同。

    “哎,你怎么没去捉贼?没事赶紧去打劫上捉贼吧。十天之内欠你的银子,我肯定会还给你的。”纪浩很不耐烦的想要赶女侠走。

    “我又不是捕快,为什么要整天捉贼?”

    纪浩撇撇嘴道:“你不是女侠嘛,维护登州城的繁荣和稳定,不是你的责任吗?”

    “你不就是偷包子的小贼吗?我今天就盯着你了。”

    “呃……”

    这天没法聊了。

    沉默。

    相顾无语……

    纪浩觉得如此尴尬的情况下,胭脂虎一定会远离自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比如捉贼。

    “原来你卖给了云竹轩月巧姑娘两首妙词!‘辛苦最怜天上月’‘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两首词真的是你作的?你竟然能做出这么美的妙词?”

    显然纪浩低估了胭脂虎的脸皮,也高估了她的智商,难道她没看出自己很讨厌她,不愿撘理她吗?怎么还在喋喋不休!

    纪浩点了一盘云片糕,一碗鸡丝粳米粥,自顾自的吃饭,也不搭理王思颖。

    早上没顾得上吃早饭,他就去珍宝坊拿他的玻璃了,刚才一通鼓捣、忙活,他真有些饿了。

    王思颖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很是二皮脸的自己拖个凳子,做到纪浩对面。

    “我觉得那天在对你的评语,其中有一个应该改改。”

    纪浩一边吃云片糕,一边喝粥,并不搭理她。

    王思颖却并不在意,依旧在那自顾自的说个不停:“我觉得不学无术对你来说并不合适,应该改为有术无德,这样更准确一些!有术无德的人做起坏事来,比不学无术的更加恶劣。”

    “你说你明明是一个颇有才气的书生,怎么就不学好,非得去做贼呢,唉!”说到最后,她看着纪浩,发出一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长叹!

    纪浩不禁很是无语……

    如果前两次见这胭脂虎给自己的印象是霸道高冷的女侠范,现在给自己的印象就是一个碎嘴子大妈,跟以前他小区的那些退休无聊的老太太一个德行。

    “我靠,王小姐,能麻烦你件事吗?”

    “什么事?”

    “离我远点!”

    “为什么?!”

    “你影响我喝粥了,你的喋喋不休让我没有食欲了,这个理由充分吧。”

    “啪”,一双竹筷被王思颖拍进了纪浩面前的榆木桌子,只留下尾巴在桌面上竖着。

    这次女侠没有动嘴,而是用动手来回答纪浩的话。

第十章 骑驴找驴

    纪浩被女侠这一手拍筷入桌的绝活儿吓得手一哆嗦,碗中的粥洒了一桌子。

    纪浩苦着脸道:“君子动手不动口,有话咱们好好说便是。”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本姑娘从来是能动手解决的,绝不费劲儿去动口。”

    纪浩不禁翻了翻白眼,心道:你今天废话还不多吗?自从见面,你便一直哔哔个不停。

    不过女侠武力值太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老榆木桌子可是很硬的,这筷子插进去竟然没断……

    纪浩见客栈掌柜王富贵一脸心疼的样子,却有似乎忌惮女侠的威慑力不敢开口。当下纪浩不由的撇撇嘴,挤兑女侠道:“你动手就动手吧,可是也要注意素质啊,动不动就弄坏人家的桌子就不合适了吧?!”

    纪浩怕女侠不赔,这王掌柜怕是会把账算到自己头上,很有可能会从自己住店押金里扣,那岂不是自己平白遭受此无妄之灾。

    擀面杖事件已经有前车之鉴了。

    “我赔!”女侠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小块银子扔到柜台上。

    这榆木桌子就被穿了个孔,其实并没有大毛病,弄点腻子封起来,再刷点漆就行了。这福来客栈不是高档客栈,没有那么多讲究,这一小块银子足够了。

    女侠这点倒是值得表扬,虽然欺强但不凌弱,颇有关二爷那种“欺上而不忍下”的性格,对本分的人从来不欺负。

    当然,纪浩认为自己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属于弱势群体那一种,起码绝对不属于强势的那种,但显然女侠不这么认为。

    纪浩觉得自己还是赶紧还她银子,跟她别再有任何联系才是正道。

    想要还钱就得赶紧卖自己的玻璃镜子,不过这玻璃镜子他一时还真不知道去那卖,本来他是打算出去转转看看哪里能出手的。

    纪浩想了想,觉得这玻璃镜子想要卖出好价钱,卖给大户人家那些的女性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自己在大明拢共都不认识几个人,这什么大户人家的女性,更是根本接触不到,自然是没处去卖。

    纪浩看着眼前的这位女侠,突然想起,眼前这位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女性,当下忍不住的一拍脑袋脱口而出道::“我真是傻了,这不是骑着驴找驴嘛,眼前不就是……”

    纪浩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女侠已经柳眉倒竖,他刚刚意识到什么,一只粉拳已经出现在鼻梁上。

    “敢说我是驴,我打死你。”

    “误会啊,纯属误会啊!”纪浩揉着自己倒霉的鼻子,心里那个郁闷啊,这次真的是误会啊,自己真的是一时口误。

    “那你那话什么意思?”

    纪浩忙从怀中掏出那两面玻璃镜子,解释道:“在下本来想把这两件宝物找个有钱的大户卖掉,好还你的债的,这不见到女侠你,这才忽地想起你家不就是大户人家嘛,是以这才说顺嘴一说,真没有骂你的意思。女侠你看这两面镜子,照出的影像清楚无比,端的不是凡品,用于梳妆打扮自是再好不过了。女侠这么漂亮,就应该用这样的宝贝镜子。不如在下就用这两面镜子抵了那一百两的债务如何?”

    王思颖一见这玻璃镜子,不由的大奇,拿过左照右照,看着镜中清晰的自己,很是惊讶。

    不过王思颖的兴趣只持续了短暂的一会儿,随即便把那镜子扔到桌子上,撇嘴道:“我不要镜子,我要实实在在的银子。”

    纪浩循循善诱道:“你看这镜子多清晰,用来梳妆打扮多好。本来我这镜子是要八十两一面,就便宜你了。”

    “我又不喜欢梳妆打扮。”

    “呃……”

    纪浩一时无语,想要把镜子抵给一个整天喜欢打打杀杀,不喜欢梳妆打扮的女侠,貌似确实不太现实。

    看来只能去找别的地方去卖镜子了。

    当下纪浩放平心态道:“哎,女侠,你说登州城哪里有卖铜镜的?”卖铜镜的地方应该也能卖玻璃镜子,他可以跟店掌柜的聊聊,把自己玻璃镜子转给他。

    王思颖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胭脂铺、香粉店呗。”

    “那你说哪里有大点的胭脂铺、香粉店啊?!”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喜欢擦脂抹粉。”

    “呃……”纪浩不禁暗骂自己:这话我就多余问。

    …………

    纪浩悠悠然的走在登州城的大街上,他在寻找胭脂铺、香粉店。

    纪浩在街上转了好几家胭脂铺,也没把怀中的两个玻璃镜子卖出去,主要是他要价有点高,他打算把这两只镜子最少卖一百两银子,以便还债。

    普通卖胭脂水粉的小店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钱,自然没钱吃入他这两面镜子。

    纪浩在路上走得很潇洒倜傥,可他的心情却很是不好!

    因为他身后跟着一只胭脂虎!

    估计任谁被一只虎视眈眈的猛兽跟在身后,心情都不会太好。

    “你总跟着我干吗?”

    “路又不是你家的,我走哪儿你管得着吗?”

    呃,纪浩无语,貌似这句对白昨天出现过,他对女侠的纠缠有些无力以对。

    “女侠,我已经说欠你的银子十日之内肯定还你,你怎么还跟着我,有意思吗?难道你看上我了?”纪浩很自恋的喃喃自语道:“老天啊,为什么要把我生的这么英俊帅气,到哪都被女人缠着!”

    “我呸,别自恋了行不行!本姑娘跟着你,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又要去做坏事!,一个有术无德的人,做起坏事来,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我要防患于未然。”

    “呃,忘了,维护登州繁荣稳定是你的责任……”纪浩以手抚额痛苦的道。

    算了,母老虎跟着就跟着吧,反正自己又不去做坏事!当然,主要还是纪浩没有能力将她赶走!

    不知不觉,纪浩又来到画河岸边,似乎这里对他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

    岸边秦楼楚馆的悠扬丝竹之声,让纪浩脑子活络起来。自己刚才只想着那有钱的大户人家姑娘可能买这高价玻璃镜子,竟然忘了这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

    这些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既有钱,又爱美,这玻璃镜子卖给她们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想到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纪浩自然而然的想起云竹轩的月巧姑娘来。

    虽然总是逮着一只羊薅羊毛不太合适,但是谁让他不认识别的红姑娘呢,这玻璃镜子就卖给她了。

    纪浩悠悠然溜达到云竹轩门口,指着云竹轩雅致的门脸儿,很是得意的对王思颖道:“在下要去云竹轩消遣一番,女侠打算同去不?”

    王思颖脸上一红,娇斥道:“无耻,你个登徒子!”

    哼,就知道你不敢进去,终于摆脱这讨厌的尾巴了,纪浩实在太高兴了。

    当下他哈哈一笑,很是潇洒的走进云竹轩。昨天忘了买把折扇,他觉得此时要是手中有把折扇摇着的话,就更能体现自己愉快的心情了。

    王思颖看着纪浩嘚瑟的表情,恨恨的跺了跺脚。

第十一章 银债两清

    纪浩的想法没错,那两面玻璃镜子果然让月巧姑娘爱不释手。

    月巧姑娘很是痛快的掏出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一面,至于另外一面,月巧姑娘介绍了一个好姐妹月如姑娘买了下来。

    月巧姑娘还说若是还有这种琉璃镜子,她还可以帮忙介绍其他好姐妹买,令纪浩大是感动。

    月巧姑娘这次依旧没有放弃对纪浩的邀约,而且这次她是跟自己的好姐妹月如姑娘一起发起进攻。虽然纪浩对一龙二凤的小游戏很是期待,但是现在时机不合适,只得留下一句“改日”,然后仓皇逃出云竹轩。

    从云竹轩出来的纪浩心里很是高兴,终于有钱还债了,终于可以摆脱讨厌的胭脂虎了。

    …………

    一出云竹轩门口,纪浩的心情不由得便由晴转阴。

    画河岸边的一棵柳树下,王思颖正坐一个石凳上,手中还捧着一个硕大的羊肉馅胡饼很不淑女的吃着,眼睛一直盯着云竹轩门口。

    眼见纪浩出来,王思颖笑吟吟的道:“呵呵,你这登徒子这么快消遣完了?”

    靠,竟然被人说自己快,纪浩不由的心中很是不爽。

    纪浩走过去,从“怀揣”中掏出那只装有一百两银子的钱袋,抬手扔到石桌上,钱袋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一百两银子有六斤多沉呢,而且一明斤比起后世的是一市斤来还要沉一些,这钱袋分量自是不轻。

    “一百两银子,你数一下,咱们两清了。”

    “这银子怎么来的?你那破琉璃镜子真的卖了一百两?”

    “你管我怎么来得,银子够数吧?!你要不放心,我可以去云竹轩借戥子给你称一下!货卖识家,你你不识货,不代表别人都不识货。”纪浩很不耐烦的道。

    王思颖不禁大怒,道:“谁说不管我事儿!你要敢再偷盗,我就扭送你去衙门问罪!”

    纪浩无力的道:“靠,你有完没完?拜托,女侠你觉得以我读书人的操守,会干偷盗那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吗?”

    “偷包子的不是你吗?”

    “读书人的事儿能叫偷吗?我强调很多次了,那是暂借,日后要还的。”

    “狡辩,斯文败类。”

    纪浩这对话很多余,当下懒得跟她继续扯淡,催促道:“你数完没有?够不够你数?”

    “够了。”

    “那你写张收条。”

    “呸,本姑娘行侠仗义,光明磊落,会收了你的银子不认账?!”

    “我不信你!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又皮痒了是不?”

    纪浩最终没有些拿到收条,王思颖认为自己的脸,就是信誉的保证。

    更为过分的是,这王思颖不但不写收条,竟然还继续跟着纪浩,这让他很是抓狂。

    “银子都还你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我愿意。”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走,只能接受现实。

    纪浩彻底败了,败给一个脸皮比他都厚的女人。

    他对这个胭脂虎有些服了,一个人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那肯定将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

    纪浩觉得他很需要一把枪。

    这几天抽空去兼做西洋生意的珍宝坊问问,看看有没有那种燧发手铳。这个年代燧发枪好像西方已经发明了吧,说不定已经流入大明了。

    若是能弄个燧发的手铳,一定可以震慑这胭脂虎。

    你武功再高,小爷照样一枪撂倒你!

    …………

    阳光明媚,洒落一地的金黄。

    碧绿的画河缓缓的流过,如一条碧绿的玉带,把登州城分割为东西两部分。

    登州城在唐宋时期只有画河以西的部分,到了明初登州升格为府,便开始大规模向东扩建,这画河也就成了城中河。

    纪浩所住的福来客栈在东城,这几日纪浩也是一直在东城转悠,还一直没有去过西城,今日打算去西城转转,看看有没有别的赚钱门路。

    画河两岸主要靠画桥、迎仙桥和来宾桥三座桥梁沟通。

    画桥纪浩很熟悉了,今天从云竹轩那里出来,特意往北走了一会,打算迎仙桥那里过河。

    迎仙桥造型优美,孔间迎水面桥墩为三角形,其上各雕石龙首一个。桥两侧栏板都有浮雕,都是“八仙过海”、“松鹤同春”、“龙马相会”、“徐福东渡”等故事图案,大都是跟登州有些关系的仙家、道家图案。每块栏板的浮雕都很精致,而且各不相同。桥上的每根栏杆的望柱顶端,也都雕饰着宝瓶、狮子等石雕,很是精美。

    纪浩仔细欣赏了一番这座精美石桥,在这里着实流连了好一阵子。其实,纪浩主要是想借机停留一阵,摆脱身后的那只没完没了纠缠自己的胭脂虎。

    看着纪浩在迎仙桥上看看这个栏板浮雕,瞅瞅那个望柱雕饰,王思颖不禁感到有些无聊,这些东西她早看过无数遍了,自然不感兴趣。

    不过王思颖虽觉得无聊,但却没有丝毫想离开的意思。

    纪浩不禁有些无语,这是跟哥们耗上了啊!

    欣赏完了这迎仙桥的栏板图案,纪浩又趴在迎仙桥的栏杆上看画河上的景色,王思颖不离开,他便不打算走了!

    阳光洒落在画河之上,泛起粼粼的波光。今日的画河之上依旧许多画舫游船在穿梭来往。画舫游船上依旧不时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娇笑声,着实令纪浩心痒难耐,当真是心向往之。

    站在纪浩旁边的王思颖,看到他望着河面上的画舫游船满色~眯眯表情,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在旁啐了一口:“无耻!”

    纪浩不禁翻翻白眼!一个无缘无故就跟在一个英俊公子后面不肯离去的女人,竟然还好意思说别人无耻?!她也真说得出口,这脸皮之厚果然不是盖的!

    当然,纪浩暂时不敢回骂这女人,主要是武力值相差太悬殊!只是弱弱的回了一句:“孔圣人说过:‘食色,性也。’”

    “哼……狡辩!”

    纪浩在迎仙桥看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景儿,王思颖竟然一直没有离去,看来是打定主意跟着纪浩了。

    唉,纪浩不禁以手抚额,仰天长叹,老天啊,为什么要把我生得这么英俊潇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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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围观昏官

    既然赶不走这尾巴,纪浩只能接受现实!

    纪浩迈步从迎仙桥过河,来到西城!闲来无事,他打算转转看看有没有别的赚郑门路。

    这镜子的材料一时不好淘换,还需要再找个别的赚钱门路,才能更快的实现自己住大宅子、养俏丫鬟、过衣食无忧好日子的愿望。

    纪浩沿着海岱大街还未走出多远,就见一大群人聚集着,似乎在围观什么热闹。

    自古以来,围观热闹便是国人的一大爱好,纪浩当然也不能免俗。至于泼妇骂街、当街群殴,更是纪浩最爱看的保留节目。

    “让开,让开,本公子要进去!”纪浩脸上一变,带着不可轻侮的凌然气势。

    围观的百姓为纪浩气势所迫,以为他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呢,都觉得惹不起,很自觉的为他让出一条路。

    纪浩轻摇从云竹轩拿来的折扇,对让路的人道一声谢,缓步走上前。

    如今纪浩越来越喜欢折扇这种装点门面的道具了。只要折扇一摇,纪浩立马感觉自己有了翩翩贵公子的气质。

    看热闹的事情,自然也离不开胭脂虎王思颖。这位没有热闹,也要创造热闹让人围观的好事儿女侠,自然是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的。

    王思颖借着纪浩开出来的路,走到人群的内围。

    待到纪浩走进去一看,不禁后悔了。本以为众人围观的是什么杂耍表演,或是妇女扭打之类的热闹节目呢,没想到地下却倒着一个人,腹胀如鼓,似乎已经死了。

    一个头戴乌纱,身穿青色鹭鸶补服的官员,正围着尸体勘查!

    纪浩一看那官员,不由的乐了!那官员可不就是昨天制造冤假错案,害得自己赔偿一百两银子、还号称秉公直断的昏官冯知县嘛。

    冯知县的处境似乎不怎么好,估计是没勘查出什么东西来,因为纪浩看到他只一会已经擦了三次汗了。

    这可才刚刚三月啊,早晚的天儿还是凉飕飕的呢!

    得,看看这位昏官的热闹似乎也不错,谁教这昏官昨天制造冤假错案!

    冯知县围着尸体看了好几圈,又掰开尸体嘴巴看了看,眉头紧锁。

    过了好半晌儿,他才对旁边一个身穿紫色团袄的胖员外道:“郑兄,令弟似乎是身体过于孱弱,才暴毙街头的……”

    胖员外顿时面红耳赤:“放你娘~的屁,我兄弟身体一直好得很,怎么会因过于孱弱而暴毙!你这昏官,要再敢胡说,信不信我马上写信给我父亲的亲朋故旧,让他们弹劾你尸位素餐、渎职无能!”

    纪浩不禁咂舌,这胖员外谁啊?县尊大人面前还敢这么嚣张啊!

    要知道知县可是一县父母,在他的一县辖下,有时候甚至是一言可决人生死的存在。

    一县境内一般有案子,知县大人是不会轻易亲自出马的。

    普通案子一般都是由县衙刑房的吏员和快班的捕快便搞定了,再大点的案子最多由分管县衙治安的典史出马便是。

    而胖员外这件案子竟然要知县大人亲自出马,而且那胖员外还敢直喷知县大人,看来这胖员外的来头不小啊,肯定是令县尊棘手的人物!

    不过,纪浩觉得胖员外对冯知县的评语,倒是跟自己不谋而合。

    昏官,这评价我很同意!

    旁边围观的人群有人似乎也有同样的疑问,人群中一时窃窃私语。

    这时有知道那胖员外身份的、好事儿的吃瓜群众炫耀似的说道:“切,这都不知道,郑员外的父亲可是任过佥都御史的人物,人家父亲虽然十几年前去世了,但是他父亲的许多同僚故旧如今可还有做御史的啊。”

    纪浩明白了,人家父亲做过佥都御史这等四品高官,虽然是十几年的事情,但说不准人家父亲的同僚故旧或是门生子侄现在还有做御史呢。

    御史这玩意儿,在大明朝以战斗力超强著称,况且人家本就是专门以咬人为生的,连皇帝都怵他们,一般人自然不愿轻易招惹。

    “我兄弟在你的治下出的事儿,你今天要不给个说法,那我只能抬了尸体去知府衙门那儿说理去了”,郑员外继续嚣冯的说道。

    冯知县听了郑员外的话,额头不禁渗出细汗。

    蓬莱县是登州府的附墎县。都说前生作恶,今生附墎,这话当真不假。

    若是这城里出点什么坏事儿,全都是知县扛;有点什么政绩,全都是知府大人的得了。况且这位知府大人本就跟自己很不对付,正想找由头拿捏自己呢!

    这郑员外要是一去闹,岂不是正给知府大人发作自己的理由,到时候怕是又会有被他挤兑啊!

    可是自己又实在看不出这人的死因!好好一个人,就这么突然暴毙街头,又没中毒迹象,谁知道他怎么死的!

    冯知县不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

    纪浩在前世的公司公时,曾经下过一段时期的工厂,他们公司的工厂设在一处叫马棚崖镇的偏远工业区。

    在工厂里时,晚上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闲极无聊之时,纪浩喜欢上看各种推理悬疑小说。

    还别说,这推理小说看多了,纪浩的推理水平也是与日剧增。

    想当年,纪浩曾依靠仔细的现场查勘,加上严密的逻辑推理,成功的找出了工厂旁边村里王老头家的母猪死亡真正原因。

    还曾根据赵老三家山羊走失地点的一点点蛛丝马迹,成功的找到了那只走失的山羊。

    两件案子之后,纪浩一度名声大躁,被工厂同事和附近村里老乡们誉为“马棚崖福尔摩斯”。

    纪浩刚才在旁边吃瓜围观,仔细看了地下这具尸体的死状,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郑员外的衣着表情,好像还真看出些什么门道。

    当然,纪浩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推理结论,告诉冯知县这个昏官的。

    看冯知县在那发窘,对纪浩来说,也是一件充满了快意的事情。

    谁叫你制造冤假错案,谁叫你长得这么帅,活该你倒霉!

    不可否认,大明的文官长得都很不错,那冯知县都四十多了,看着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这让纪浩很是嫉妒!

    王思颖一直在纪浩旁边!在纪浩查看了地下死者和那胖员外之时,她一直在在查看纪浩。

    当她看到季候此时脸上显现出一副恍然明白了什么的神情,又见了他幸灾乐祸、似乎打定主意看冯知县热闹的样子,不由的大恼!

    以王思颖喜欢行侠仗义、见义勇为的性子,对此自然是很是不齿!

    “见义而不为,君子以为耻也!”

    “我是小人,不是君子!”

    “呸……你真坦白!”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你不是小人吗?怎么也这么坦荡?”

    “我可以说我用词错误吗?”

    “……”

    王思颖无语,似乎嘴上争锋,她往往不能占到上风。

    不过纪浩似乎忘了,王思颖是一位身手很高的女侠,女侠一般都是喜欢动手多过动口的。

    王思颖和纪浩嘴上争锋没占到便宜,便直接动手。

    她一把把纪浩推出去,接着大声对冯知县道:“冯叔叔,这个书生说他知道这人是怎么死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纪浩。

    ……

    ……

第十三章 原来如此

    纪浩大汗,不得不说,他很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

    “放你娘的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本事说知道我兄弟怎么死的?告诉你,我爹可是做过佥都御史的,哼!”

    郑员外见冷不丁儿冒出这么一个人来,不禁大怒,指着纪浩鼻子便骂。

    当然少不了的顺便把自己的老爹搬出来恐吓一下纪浩,意思是警告他:这闲事儿不是你能管的。

    纪浩不禁暗自腹诽道:你爹当过佥都御史,能咬当官的,还能咬我咋滴?我又不是当官的!再说,你爹当佥都御史都是十几年前的老皇历了,到现在还显摆个屁啊。

    这人哪,越是抱着老皇历显摆的,就越说明现在混的特别差!他们是怕人家笑话他家破落了,这才老是显摆以前他们祖上也曾经阔过。

    纪浩觉得这这郑员外估计也是如此,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依旧觉得这胖子挺讨厌的。因为被人指着鼻子骂,感觉很不好,特别是被一个口臭的人骂。

    “胖子,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把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好不好?我最讨厌口臭的人!”

    纪浩狠狠剜了一眼那个害得自己被骂的罪魁祸首,王思颖则回敬了纪浩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你……”郑员外指着纪浩,双颊血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显然遇到纪浩这样一个不怕自己身份的混不吝,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冯知县刚才被郑员外一阵纠缠威逼,又确实查勘不出这郑员外的死因,正手足无措之时,听见王思颖的话,又见到纪浩被推出来,不禁如抓住救命的稻草般,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

    “郑兄,就让这书生看一看又有何妨?说不定真能找出令弟的死因呢!”冯知县接着替纪浩吹嘘道:”这书生是县学的生员,虽然年轻,但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士子。”

    “哼”,郑员外冲着冯知县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

    “文泽,就麻烦你看一下吧!”知县大人的语气很随和,非常亲切的称呼纪浩的表字,完全没有昨天在公堂上,一言可决人破财多少的气势。

    说起来,冯知县其实是认识纪浩的,还算是他的‘座师’,因为去年县试,纪浩便是他取中的考生之一,只不过小考一般没有座师一说。

    大明的科考是严格的三年一个循环。第一年是岁试年,举行县考,府考,院考;第二年就是秋闱年,举行科试和乡试;第三年就是春闱年,举行会试和殿试。

    而纪浩是去年岁试年考中的秀才,这头一场考试--县试的主考官正是冯知县。

    昨天在公堂上,碍于王思颖的面子,冯知县一直直呼纪浩名字,此时用到他了,自然改口称呼其表字,以示亲昵。

    纪浩无奈,县尊大人如此客气,自己再不出手,似乎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当下纪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查勘。

    不过虽然是被逼无奈,但对于这破案,纪浩还是很有兴趣的。

    不可否认,通过自己仔细的现场观察和缜密的逻辑推理,找出事情的本因和经过,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惜自己这位乡村福尔摩斯,在后世一直没有机会,只能在找母猪死因和寻找走失山羊的小事儿上小试身手,廖作慰怀。

    如今有机会一展所长,纪浩心中竟然有点莫名的小小激动!

    纪浩先要过县衙的仵作手中的尸格看了看。

    这年代的尸格很简单,上面除了死者的姓名籍贯外,就是身高中等,身形微胖,面色微黑,腹胀如鼓,无中毒迹象等寥寥几句简单的记录话语,实在没什么价值。

    看过尸格,纪浩蹲下掰开死者嘴巴看了看,又拨开眼皮看了一眼,然后掀开死者衣服按了按他的腹部,再仔细观察了一下死者的衣着穿戴,心中已基本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当下,纪浩起身对冯知县行礼道:“县尊,依学生看,此人怕是吃太多了,撑死的!”

    纪浩话刚出口,四周围观的吃瓜群众顿时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弄死你!”郑员外跟个爆仗似得,一听纪浩的话顿时炸了,此时面色赤红、双目喷火,一副张牙舞爪欲上前拼命的架势。

    纪浩看到这架势,不禁也是吓了一跳。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连忙往后退几步,以避开郑员外的暴击范围,但他口中却一点也不示弱的道:“胖子,我看你兄弟若不是撑死的,便一定是被你兄弟害死的!”

    纪浩见了郑员外过激的反应,反而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虽然郑员外虽然表现出一副骇人的架势,但明显是色厉内荏。

    “我怎么会害我兄弟?”郑员外听了纪浩的话,不禁一呆,气势也为之一弱。

    “那你为什么一再阻碍我找出你兄弟的死因!”

    “我……我哪里阻挠了?”郑员外急赤白脸的道。

    “我在查你兄弟的死因,你却一直在旁爆粗口骚扰我,还张牙舞爪的威胁我,不是阻挠是什么?!”

    冯知县眼见两人纠缠不清,连忙出来打圆场:“郑兄,且听听文泽怎么说,他若说得不对,再发作不迟啊!”

    郑员外听了冯知县的话,闪到一边冷眼看着纪浩,打算听听纪浩怎么说。那意思似乎是说:若是你说得不对,咱们今日便不能善了了。

    靠,县尊你也太不地道了吧,纪浩很郁闷的腹诽,我是来帮你忙的好不?什么叫若是我说得不对,再朝我发作不迟啊?你这明显是想把这胖子的仇恨望我身上拉啊。

    看这架势,若是自己不拿出点干货来,这胖子估计不会跟咱善罢甘休啊!

    好在纪浩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当下他朝冯知县拱拱手,开口道:“县尊大人,依学生看这位郑员外怕是早已家道中落,连温饱都成问题了。如果学生所料不差,郑员外兄弟今日怕是遇到什么老熟人,请二人在画河河畔的酒楼吃了顿酒席。郑员外这位兄弟定是很久没见过油荤了,乍见大油大荤,再加上暴饮暴食,肠胃必定撑得受不了。

    郑员外这位兄弟顾及面子,当时只得强行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等一出酒楼,便立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呕吐出来。于是快步疾行,这一加速,反而更加坏了事儿。等奔跑到此处,被食物撑大的胃终于撑不住裂开,于是胃酸,呃,也就是苦胆汁渗入内脏,便暴死于此处!”

    “放你娘的屁,一派胡言,老子何曾家道中落?!我兄弟又怎么会因为吃顿馆子就撑死?!”

    纪浩望着郑员外,有些怜悯的道:“你兄弟手上的两个扳指,还有你手上的三个金戒指和一个翡翠戒指,一看便知都是假货!你若说是真的,我们现在就可以找当铺的老朝奉来鉴定。

    而且刚才我掀开你兄弟衣服时,看到他内里的衣服有很多补丁,已经很破旧。他只有外边这件袍服还算体面,但折痕处已经发白了。我猜这必是他仅剩的一件体面衣服,只有出门时才穿,平时都是叠好不舍得穿。而你的外袍也是这样,折痕非常明显,你若掀起外袍,怕是你内里的衣服跟你兄弟一样,也有不少补丁!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父亲曾做过佥都御史,那你家里宅子定然不小,可是刚才我问乡亲们,根本没人知道你家在登州城的哪里?别人只是经常听你们兄弟在酒肆茶坊里吹嘘你爹的身份,才知道你爹做过佥都御史的。以我的估计,怕是你家宅子早被你们败光变卖了!”

    听了纪浩的话,周围围观的吃瓜百姓不禁窃窃私语,大家互相一打听,好像还真没人知道这郑员外家在哪?!

    纪浩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若还不承认,那么可以让县衙的仵作当场剖开你兄弟的尸身查看。我敢保证,他此时的胃,必定比常人的胃大了好几倍,而且胃壁已经破裂了。你若不信,尽可找积年的老仵作来鉴定,或是去乱葬岗上找具无主尸体来比对。”

    说完这一番推理,纪浩最后斩钉截铁的道:“若是我说错了,任你打骂!”

    郑员外听了纪浩的一番推理,憋得脸颊通红,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显然是默认了纪浩的话符合事实。

    纪浩接着又好言劝道:“郑员外,如今已是三月,天气渐渐转暖,尸身容易腐坏,令弟暴尸街头总是令人心寒。还请员外你请节哀,赶紧收敛了令弟尸首,令他早日入土为安吧!”

    说着,纪浩又对冯知县行礼道:“县尊,县里有人暴毙街头总是不好,不知县里能否出口薄棺,帮忙收敛!”

    冯知县捋须颌首道:“甚善,该当如此!”说完,他转身对身后的一众捕快的头头道:“赵德胜,你速速带几个人去订口棺木,帮郑员外收敛了他兄弟的尸首!”

    郑员外此时如斗败了的鹌鹑,唯唯称是,再也没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第十四章 瓦舍听书

    纪浩很为自己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自豪,一桩悬案就这么被自己轻易的破解!

    王思颖刚才一直在旁看着纪浩。

    她见纪浩只不过简单的查看了几眼死者,然后便一通侃侃而谈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令郑员外彻底服气,不由的惊讶万分。

    她没想到纪浩竟然真的会查案,一时看向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打发走了郑员外后,冯知县很客气谢过了纪浩,并和他很是攀谈了一会儿,表达出了很欣赏他的意思。

    当然也仅仅是欣赏而已。

    纪浩很郁闷,因为他没有得到冯知县给得任何实际好处,自己怎么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吧!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下次再去县衙打官司,冯知县会多少照顾一下自己吧!

    不过这唯一的一点好处,纪浩打死也不愿意用到,谁没事总喜欢去县衙打官司啊,自己又不是讼棍!

    纪浩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还清王思颖债务的事情跟冯知县说了。

    毕竟这王思颖没给自己写收条,这可是个隐患。万一她要是不认账,可是个麻烦。

    纪浩觉得以这女人脸皮之厚,这种事情不是没可能的。

    冯知县听纪浩这才一天功夫就把那一百两的债务还清,不由的惊讶万分。他实在很是好奇纪浩是怎么赚来的这么银子。

    不过他自恃身份,纪浩没说,他也不好追问。

    既然银子还清了,冯知县便大手一挥,表示这事儿在官面上了了。至于那寄下的十板子,也一并给纪浩免了。

    在他看来,这似乎已经是对纪浩很大的恩惠了。

    纪浩不禁翻翻白眼,没有丝毫领情的意思:这算哪门子恩惠?!本来就是你制造的冤假错案,哥们纯属造了无妄之灾,还白搭进去一百两银子!

    冯知县带着手下的公人一身轻松的走了。

    …………

    冯知县走后,王思颖看向纪浩的美眸不断闪烁,也不知道到底是佩服的目光,还是防备的目光。

    “没想到你还会查案?”

    “我会得东西多着呢!”

    “有才无德之人,会得越多,为祸愈烈!”

    “呃……”

    纪浩实在懒得跟她废话了!这女人认定你是坏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

    纪浩在西城随意闲逛,王思颖在其身后三四步远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纪浩心态已经彻底佛系了,跟着就跟着吧,随她去吧,反正自己又不打算干坏事。

    况且其实身后跟着一个胭脂虎这样的凶兽,还有一些辟邪的作用,起码那些贼偷儿肯定不敢靠近自己。

    虽然纪浩对这女侠烦得不行,但是其实心底觉得有个美女一路上斗嘴解闷,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男人嘛,总是对漂亮些的女人多一些忍耐。

    在纪浩看来,也就是这王思颖是个美女,若是换一个嫫毋、无盐似的丑女,敢一直跟着自己,自己早就弄她了。

    西城是老城,比起东城来多了一些古朴沧桑的感觉,很多建筑都是饱经风雨,从前朝便留存下来的。

    在这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西城的许多各处酒肆茶坊、勾栏瓦舍,也是热闹异常,说书的、唱曲的、杂耍的、算命的都在各自展现着自己的技艺,这也让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都在这里找到各自的乐子。

    纪浩看这些热闹的勾栏瓦舍,自然也少不了去看一下。

    在一处瓦舍前,一个说书先生正在说三国。

    纪浩听得感兴趣,自己找了个座儿坐下来,本来他就是闲逛的,无所事事,正好听听解闷。

    王思颖也很是不客气的在他旁边找了个座儿坐下。

    瓦舍里简易台子上,那说书先生正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讲关二爷温酒斩华雄的片段,此时正说到精彩处。

    “……曹孟德此时让人筛上一樽美酒,捧与关二爷,为他壮行。

    关二爷捋了一把美髯,朗声说道:‘酒且放于案上,某去去便来。待斩了那华贼首级回来,再饮不迟。’

    说罢关二爷撩帘出帐,提刀上马,飘然而去。

    却说,那华雄阵前连斩俞涉、潘凤两员大将,此时正自得意,骑在马上,于阵前耀武扬威的连声叫骂搦战。

    却见此时,“泼喇喇”一匹骏马奔驰而来,华雄但见那马上大将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昂扬不凡。

    那华雄此时正志得意满,并没把关二爷放在眼里,斜晲着他大声喝道:‘来将通名,某的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关二爷见华雄小人得志的模样,也懒得答话,当下便催马奔驰过来,手中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抡起来,搂头盖顶就是一刀。

    关二爷这一刀当劈得实在生猛,那华雄还不待招架,便连盔带甲,从肩到胯被劈为两爿,眼见活不了了。

    关二爷随即又一刀斩下华雄首级,扬长而去。

    这厢,十八路诸侯正在帐中商议呢,忽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不由的尽皆大惊,俱都骇然而起。

    众诸侯正欲派斥候探听,却听鸾铃响处,一骑飞奔至中军。

    关二爷提着那华雄之首级,慨然掷于地上,“某已斩得华贼首级,特来回禀!”

    曹孟德排众而出,大呼:“真壮士也!当满饮此杯!”

    关二爷下马去饮那一樽壮行美酒,其酒尚温。有诗赞之曰: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咚咚。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

    就在此时,张三爷从大爷背后转出来,高声叫道:‘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这里杀入关去,活拿董卓,更待何时?!’”

    那说书先生正说到精彩处,忽然“啪”的一拍醒木,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瓦舍台子底下听众正听得过瘾,此时戛然而止,不由的哗然一片。

    说书先生说到精彩之处喜欢“做扣”,以吸引听众下次再来,这也是他们赚钱的手段,倒也无可厚非。

    底下一众听众短暂的哗然之后,也就坦然接受了。虽然意犹未尽,也只能明天再来听了。

    随即台上下来一个小伙计,端着一个铜盘下来讨赏。

    听众们都纷纷解囊,往铜盘中丢些赏钱。

    纪浩身上的一百两银子全给了王思颖还债了,身上此时分文无有。

    他是要面子的人,听了书不打赏的事情,还真做不出来。

    纪浩眼见那小伙计端着铜盘转到眼前,便随手把自己手中的那把折扇扔在了铜盘中。

    这把折扇是他刚刚从云竹轩月巧姑娘那里讨来装×用的,扇骨是紫竹的,也能值些银子。

    小伙计转到王思颖面前,她从钱袋中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在铜盘中。

    纪浩看着她那鼓鼓的钱袋,不由的有些暗恨,这本来应该是自己的银子啊。

    于是,纪浩决定饶回一点来。

    …………

    紫荆大街,客来香酒楼。

    纪浩正面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大快朵颐,当然坐在他对面的王思颖吃得一点也不慢。

    纪浩向来是秉承“吃别人的要狠,吃自己的要省”的原则,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这一番,吃得是又快又狠,风卷残云一般,很快便已经打起了饱嗝。

    “小二,本公子吃饱了,把这盘没动过的扒原壳鲍鱼给我打包,银子让这位姑娘付就行了?”

    王思颖正奔着眼前一盘加吉鱼奋斗呢,闻言不禁抬头问道:“为什么我付银子?你竟然好意思让我一个女人付银子?”

    “那请问王大小姐,你觉得我会有银子付账吗?我现在身无分文好吧。我全部家当一百两银子,现在全在你怀中钱袋里了啊!”

    纪浩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很光棍的把襕衫上的“怀揣”和“袖袋”都翻出来,给王思颖看了一眼。

    “可是你说你请客的?!”

    “对啊,我请客,你付钱啊!您慢吃,吃好喝好,本公子先走了!”

    王思颖想要起身追上纪浩,可是看看满桌的佳肴,实在不忍心浪费,这可是自己付银子的,不由的恨恨的坐下继续跟桌上的菜肴战斗。

    ……

    ……

第十五章 给大哥道喜

    从客来香酒楼出来,纪浩当真浑身轻松,没有了虎视眈眈的女侠跟随,他又可以开心的游目四顾,欣赏大明的人物风情了。

    当然,主要是欣赏美女的风情万种。

    纪浩开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另一个赚钱的门路了,这趟街没白逛。

    纪浩一路优哉游哉的回到福来客栈。刚进客栈,便见到陆峰正坐一张桌子旁喝茶。

    陆峰显然是在等他,昨天纪浩告诉过他自己住在这里。

    纪浩不禁有些腹诽:自从来了大明就翻来覆去的就跟这家伙,还有那胭脂虎打交道了,貌似自己交际圈有些小啊。

    陆峰见纪浩回来,连忙站起身来,满面堆欢的迎了过来:“大哥你可回来了,小弟等候多时了!”

    “你来干吗?”

    “给大哥你道喜?”

    纪浩不禁翻翻白眼,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别扭啊。后世影视剧中一旦出现这句,不是对方升官发财,就是生娃有后了。纪浩自然没有可能升官,那自然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纪浩曾经问过陆峰,这纪秀才可曾婚配,可是这陆峰根本不知道。他真怕陆峰给他打听到他家里有媳妇,不但有媳妇,还来一句:恭喜大哥,你有后了。那样纪浩觉得真的不知道怎么该如何去面对。

    面对一个别人的媳妇,这实在有些尴尬和为难。

    当下纪浩有些忐忑的问道:“我这,喜从何来啊?”

    “小弟打听到大哥你家住址了。”

    “靠,吓我一跳。这算哪门子喜?!那个,我家在哪?”

    “东岭镇纪家庄。”

    “我家里有钱吗?家里没有媳妇吧?”这两样都是纪浩非常关心的。

    陆峰脸上尴尬的道:“这个,小弟还未打听到。不过想来大哥家应该是颇为阔绰的。往日我等好友一起出去吃酒听曲,大都是大哥你会账的。至于大哥家里有没有嫂子,这个小弟不敢妄言。”

    “你到底哪里打听到的我家地址?”

    “呵呵,学宫里各个生员都有登记籍贯住址的。”

    靠,合着这家伙就从学宫查到了个自家地址就巴巴跑来表功啊,纪浩不禁无语。

    不过既然知道自家地址,自己抽空回去看看便是了!希望自家是个大户人家,那样自己就可以吃现成的,不用费心赚钱了。

    不过随即纪浩想到若是这位秀才有父母妻子,却该如何面对呢?貌似有些为难。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无用,还是过一阵,自己打听清楚了再回去吧,说不定这秀才家里就他一个人呢!

    纪浩招呼陆峰上楼,还有别的事情用到他。

    纪浩今日在西城的瓦舍听那说书先生讲三国,忽然想起自己可以写话本来卖给那些说书先生赚钱。后世评书艺人非常喜欢说,观众也非常喜欢听的《说岳全传》、《隋唐演义》、《三侠五义》等书,这时还都没有呢,自己都可以“借”来用啊。

    还有,后世四大名著中的《西游记》和《红楼梦》此时还没面世呢。

    红楼不怎么适合用来说书,但是西游合适啊。那些神仙斗法、降妖除魔的情节,在此时定然很受欢迎。

    纪浩小时候这几本书都是看过无数遍的,那年代娱乐手段并不多,电视也没几个台能看。到了节假日之时,爷爷书架上的书本,是他非常喜欢的消遣之一。

    虽然不能把书背下来,但是里面的故事他还是都记得,他可以结合后世听过的评书加工一下嘛!

    当然,最熟的还要是西游。

    西游这部经典电视剧,可是在拍出来之后的三十几年间,被无限循环的播放过无数次的。估计自己那个时代的人,随便拉过一个来,就能把里面的故事情节说得头头是道。

    纪浩决定先拿西游下手,写成话本,卖给那些说书先生。

    这年代百姓认字的很少,很多百姓所了解的历史大事、帝王将相、英雄人物等,都是从说书人口中得来!

    这些说书人大多都是导人向善,算是颇教化之功,因此在民间被称为“先生”。

    是以,这说书先生虽然被上流社会看不起,但是在民间还是颇有地位的。

    这年代娱乐手段有限,听书是颇为受欢迎的。

    既然颇受欢迎,好的说书先生自然一般都是比较富裕的,卖给他们好的话本,应该是能赚不少钱的。

    西游的作者据考证是吴承恩。

    后世纪浩去花果山景区游玩时,在那里看过吴承恩生平,印象中好像吴承恩就是生活在明朝中后期,不过好像直到万历年间吴承恩晚年才写出来的。

    刚才纪浩把这书的大体故事架构跟陆峰说了,他说并未听过相似的故事,看来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写出来。

    既然还没写,纪浩就老实不客气的拿来写话本先赚钱了。

    这年代是科举为王的时代,在士人眼中,能写好制艺文章才是最大的能耐。而写这种通俗小说,他们并不认为是多么露脸的事。吴承恩要真觉得写《西游记》很露脸的话,也就不会连名字也不署了。所以就算吴承恩知道了,估计也不会追究自己的版权问题的。

    再说吴承恩这小说本身就是取材民间传说和各种评书话本,自己的西游话本提前问世,说不定能让他的《西游记》写得更加轻松呢!

    纪浩当下朝陆峰问道:“守岳你可会写字?”

    陆峰很委屈的道:“大哥说笑了,不会写字,小弟如何考得这秀才?!”

    “呵呵,那太好了了!”

    …………

    “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

    在东胜神洲海东,有一个傲来国,傲来国上有一座花果山,花果山上有一仙石。

    传说此仙石乃当年女娲娘娘补天剩下的一块灵石,灵石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孕育出一石猴。

    这一日,石猴吸取天地日月灵气达到饱和,于是从灵石中蹦了出来,这一蹦足有百丈之高,刹时五彩祥云环绕,气冲斗牛……”

    结合原著和电视剧情节,再加上纪浩自己演绎的西游第一回,被他讲得唾沫横飞,慷慨激扬。

    陆峰则伏案奋笔疾书,将纪浩的故事誊写在纸上。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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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大明介绍: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桃红柳绿,流水潺潺春意浓。
在这如诗如画的春光里,纪浩从登州画河边开始了他在大明的传奇。
平倭寇,斗严贼,驱鞑靼,他在大明的日子真得很精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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