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楚西已经进入盛夏模式,中午时分的气温高达32度,太阳直射的地面温度估计超过40度了。
烈阳如火,走在街道上没几分钟就汗出如浆,头顶发烫,早习惯开车代步的文艺很不习惯,很不耐烦。
但现在才23岁,才参加工作,属于新手村的小白,兜里没钱,且先忍着吧。
好在距离公司300米左右的地方有个公交车站。
此时的大部分公交车都没空调,上下班高峰期车里很拥挤,但乘车总比顶着烈日步行舒服些。
挤上一辆宝山区的内环公交车,走走停停坐了五站路,下车后又步行了约200米,这才一身大汗地赶到九道水泥公司家属院。
文艺前世的第一任妻子、女儿嘉怡的妈妈张方,此时应该跟爸妈住在九道水泥公司家属院。他赶时间来此是打算偶遇张方的。
他没想过今天就搭讪认识张方,只是想看看张方是否存在,是否还是住在九道水泥公司家属院18栋2单元302室。
事关宝贝女儿嘉怡,文艺关心则乱,必须第一时间亲眼确认一下才放心。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他还没想好。但总归要尽一切努力,甚至不择手段,也要阻止前世的悲剧重演。
不过很可惜,路上耽误时间了,他大概率错过了张方下班回家的时间点。
如果张方已经买了新车,中午准时下班,那么从九道康复医院到家属院楼下大概需要20分钟,约11:50左右到,前后误差不过5分钟。
现在都12:20了,他还没进九道水泥公司家属院,显然错过点了。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张方存在,且仍住在这里,文艺有太多办法验证了。
九道水泥公司家属院占地面积很大,由办公区和家属区两部分组成。
靠近大门附近是办公区,有临街门面房,高低不等的三栋办公楼,以及大礼堂、食堂、停车场、篮球场等建筑。
进门后穿过办公区都可以到家属区。
家属区是个规模很大的老旧小区,半包围着办公区,清一色的七层红砖住宅楼,整齐排列如方阵,总数多达20多栋。
前世的时候,文艺经常带着女儿嘉怡在家属院玩,对这里非常熟悉。
此时走在家属院的林间道上,文艺眼前再次浮现出与女儿捉迷藏、爬水泥圆桌、过家家、打羽毛球……的情形,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女儿咿呀学语、或哭、或笑的声音。
“爸爸——,来追我呀”
“爸爸——,你不要走!呜呜呜……我要跟你回家,不要在外婆这儿……”
“爸爸——,你什么再来接我回家?呜呜呜……”
文艺心里酸痛,喉咙气结,鼻头辛辣,眼睛酸涩,差点再次当场泪崩。
“嗯嗯,咳咳……”使劲咳嗽几声,强力吐出郁结之气,文艺加快脚步直奔小区深处的18栋。
远远看去,18栋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绕到近前,果然在2单元门口的水杉树下看到了一辆宝蓝色的小轿车,车牌号“汉H.F1225”。
绕车看了一圈,文艺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确认无误,是张方的车。
文艺曾无数次驾乘过这辆车,非常熟悉。
张方爸爸张越是九道水泥公司的常务副总。妈妈方小梅是九道康复医院的皮肤科副主任医师。
前几年企业改制时,九道康复医院移交楚西市地方管理,方小梅承包了美容科,既是医院的在编在岗医生,也是内部承包的小老板。
张方初中时叛逆调皮得利害,眼见考大学无望,张越方小梅就让张方读了楚西卫校,初中专,三年,然后踩着卫校初中专包分配工作和九道康复医院内招政策的末班车,将张方弄进了九道康复医院上班。
张方是皮肤科的门诊护士,但实际上被抽调到院办上行政班,如此既可以获取临床护士的简历,还能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继续进修专科和本科。
今年春天,张方考取了专科文凭,张越方小梅就奖励了这辆时尚的小轿车给女儿。
车牌号开头的“F”是张方名字“方”的拼音首字母,也是方小梅姓氏“方”的拼音首字母。
后边的数字“1225”是张方的生日,12月25日,恰巧是西方的圣诞节,非常容易记。
这辆车办下来花了16万多元。
楚西是内陆小城,2003年时的私家车稀少,这辆车虽不算豪车,但绝对属于奢侈享受了。
毕竟此时楚西的房价还没过千,一套百多平米的房子也才10万元左右。
像文艺,重点大学本科毕业到汉工集团总部上班,第一年见习期的月工资才800多元。
想起前世和张方谈恋爱时,自己对这辆“豪车”的惊叹羡慕、张方的自得傲娇,文艺脸上渗出一抹似哭似笑的复杂表情。
今生重逢张方时,当不会再像前世那般一文不名了。
站在树荫下,文艺一边心里转着写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边不着痕迹地细细观察着张方家的阳台。
透过锈迹斑斑的钢筋防盗网和玻璃窗的缝隙,可以看到阳台晾衣杠上挂着一些衣服,影影绰绰,但没人。
张方的生活习惯随妈妈方小梅。
方小梅热衷养生和美容,而且自律。坚持早睡早起和午睡。
此时张方估计刚吃完午饭,在卧室玩电脑消食。方小梅则可能在清洗碗筷,打扫卫生。再过半小时,这娘俩就要午睡了。
文艺正犹豫着是否想个办法亲眼见见张方,张方卧室的方向“喀喇”一声响,窗户拉开一尺宽,随即探出一张脸。
正是张方。江南版的杨恭如!
非常年轻!惊艳!
再见21岁的张方,呵呵!真是措手不及啊!
两人一个楼上俯视,一个楼下仰望,上下相隔五、六米默默对视着。
文艺是措手不及,感慨良多,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搞。
而张方则是在审视和警告。
楼下的这个年轻人在她注意到之前就站在那里了,一会看她家阳台,一会看她的爱车,但她又不认识这个人。
尽管这个人看着斯斯文文的,还蛮帅气的,穿的也很正式,不像是小偷小摸之类坏人,但一直盯着她家阳台和她的爱车,还是令她疑惑不安。
这是大白天,还是单位家属区,张方才不怕,于是直接开窗露面。
如果文艺有事,自然会对她说的。
如果心怀不轨,应当会离开的。
她的爱车才买两个多月,可舍不得被人破坏。
心念电转之间,文艺脸上挂起客气的微笑,冲着张方摇摇手,然后在张方探询的目光下三两步走进了2单元楼道。
九道水泥公司家属院是80年代中期修建的老旧小区,单元门常年敞开着,随便人进出。
当然,这个小区还是比较安全的,邻居之间多是同事和熟人,公司保安也很负责,小毛贼轻易不敢在这里犯事。
文艺直接上三楼,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敲响了302室的房门:“喂,您好!”
见文艺打完招呼就进了单元门,张方猜测文艺是来找他们家的,可能会马上来敲门,于是也随即走到了门口,站在门里静待文艺。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感觉不像是坏人,而且大白天的,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张方猜测文艺可能是找他爸,或者他妈,又或者是......应该不是她的追求者。
认都不认识,哪个小伙子敢这么冒冒失失地直接找上门追她?
看穿着,可能是保险公司的,估计是想给她的爱车推销保险。
有点小失望,卖保险的,烦人!
“谁呀?”张方的声音有点清冷,隔着门发问,并没开门。
文艺:“您好。我姓文,叫文艺,之前电话联系过您。”
“联系过吗?有什么事儿吗?”张方疑惑地道,说的是楚西方言,声音清脆,语气清冷,但方言绵软,很好听。
确实是张方。这声音、这语气,太熟悉了。
如果没发生哪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该多好啊!
文艺心情复杂,有欣喜,有踏实,有怀念,有怨恨……最多的就是怨恨!
就像身体受过重伤,即便伤好了,但伤疤还在,每次刮风下雨都会难受。
文艺:“我是租房子的。咱们上午通过电话的。约好中午一点钟看房,是我来早了,不好意思啊。麻烦您了。”
文艺知道张方在透过猫眼看他,于是掏出手机低头翻看,借此掩饰复杂的表情和冰冷的眼神,嘴上却依旧温和。
既然已经确认张方的情况一如前世,此时又不是见面的好时候,他打算走人。
按照常情,张方即将午睡。遇到这种“误会”,一般会隔着门说“你搞错了吧?你再打电话问问,是不是找错楼栋单元了?……”
这个时候,文艺就可以佯装打电话确认,然后澄清误会走人。
但文艺料错了。
“咯吱”一声,张方打开了房门。
隔着半尺宽的门缝,两人近距离打了个照面。
看着这张熟悉的精致小脸,文艺一时有点失神。
21岁时的单身女孩儿张方,真的好久不见了啊!
皮肤白皙娇嫩。栗色的齐耳短发。
柔美的柳叶眉,明亮的丹凤眼,笔直的高鼻梁。娇艳鲜红的嘴唇厚嘟嘟的,唇纹显著。
张方是小脸美女,五官端庄且深刻,略显英气,但眉宇间又带着一抹江南女儿的妩媚。
张方身高168cm,体型纤长。肩膀消瘦,又丰胸翘臀,身材凹凸有致。
今年冬天,张方参与拍摄九道康复医院的宣传片,登上了医院的宣传海报。
明年春天,张方参与拍摄江南医科大学的宣传片,登上了大学的宣传海报。
妥妥的上天宠儿!
文艺前世阅女无数,如果不谈学历、气质等方面,仅就容貌身材来说,张方可排前三位。
可惜自古红颜多劫难。
而前世的他实力太弱,守不住佳人,守不住家庭。
当实力配不上所得时,这段本应恩爱幸福的婚姻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演变成了一场积怨难解的劫难。
年轻的他遇到张方,既是恩赐,也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