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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1929全文阅读

作者:陈氏刀客     谍战1929txt下载     谍战192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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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

    眼睛不舒服,休息休息

第一章 火车上认识的朋友

    “如今这世道,没有一个可以过安生日子的地儿啊,”

    “唉,何尝不是,去年年底国虽一统,但这社会依旧不太平啊,”

    “刚统一不久,中山先生入土为安还不到半年,近些日子中央军和西北军又闹起来,剑拔弩张的,指不定哪天就又要开战了。”

    火车车厢内,类似的言论不绝于耳,陈乐道闭眼坐在软包长椅上,靠着靠背,似在养神,实则凝神听着众人交谈,从中获取他需要的信息。

    火车从天津出发,一路向南而下,终点是南京浦口,也就是著名的津浦线,津浦铁路。

    津浦铁路作为清政府借款建成的最长的一条铁路,历时四年,一气呵成,可以说是旧中国铁路最为华美的篇章。

    陈乐道所在的车厢是二等车厢,坐在这里的人,不是商人官员,就是学者律师医生这类社会精英人士。

    这些人所谈,多为时下国家时局、社会民生,对陈乐道了解这个时代很有帮助。

    “中央军和西北军要开战?”他脑中闪过刚刚听到的话,却是没能从记忆中搜索到后世与之有关的信息。

    “要么是虚张声势没打成,要么就是后世教科书没怎么提。”脑中刚闪过这样的想法,旁边又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先生,请你出示一下车票。”睁眼瞧去,是穿着黑色制服的查票员。

    查票员声音放地很轻很轻,态度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这让陈乐道感到有些诧异。这跟他想象的民国多少有些不太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查票员这种态度,仅限于头等车厢与二等车厢。能乘坐这两个车厢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三等车厢的人,是享受不到这种清风拂面似的服务的。

    拿出车票递过去,那人检查后微笑点头,还给了他,又去看其他人的车票。面对每个人,态度都很好。

    “小兄弟,你这是到南京么?”收起车票,陈乐道正要闭眼,对面却是传来一个浑厚中带着些许儒雅的声音。

    男人身穿西装,约莫三四十岁,带着一副金色细杆圆框眼镜,见陈乐道看过来,脸上露出笑容。

    虽不认识,但对方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确定他不是坏人。

    “不是,我去上海。”仔细看了看对方,陈乐道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摇头直言。

    火车虽然是去南京,但并不代表车上的人就是去南京。1929年的交通不比后世,如今出远门是很麻烦的。

    时间上是麻烦,经济上是麻烦,安全上也是麻烦。

    “那真是巧了,我也是去上海,”对面之人笑了笑。

    火车出行,速度相对已经很快,但从天津到南京,仍旧需要不短的时间,车上很多人都在互相聊天,干坐着实在无聊。

    中年人和陈乐道聊了起来,其实更多是中年人在说,陈乐道在旁边应和。

    他才来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很多东西都不够了解,无从说起。中年人却不然,他对这个时代有很深的见解。

    事实上陈乐道能坐在这里,都是一个意外。

    现在的火车站是不提前售票的,顶多也就提前一两个小时售票。

    火车票很贵,大多数人都坐不起,没有提前售票的必要。

    普通百姓一个月也就能挣到几个大洋,而坐一次火车,最少也得两三个大洋。坐火车对底层人民来说,是奢侈的。

    他买票之时,见其中一个售票窗口人头儿太多,人挤人堪比春运,便跑去一个人不多的窗口。结果一张票,愣是花了他几十个大洋。

    事后他才知道,火车分头等车厢、二等车厢、三等车厢,他买的,正是二等车厢的票。

    而现在的车票分一二三或者一二四制,二等车厢车票是三等车厢车票的两倍,头等车厢是三等车厢的三倍甚至四倍。

    票价恐怖!

    从这儿看,似乎能窥见欧美列强巧取豪夺中国铁路权的原因之一二。

    “你刚从法国回来?”听陈乐道说他刚回国,中年人露出恍然表情,“难怪你对国内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

    陈乐道脸上却是露出苦笑,他岂止是刚从法国回来这么简单。

    “茶房,来两杯茶水。”中年人挥手喊道,只见一个身穿藏青色短褂的人提着个茶壶,手中拿着茶杯快步走了过来。神色中泛起笑容。

    说了这么一阵,两人都有些口干舌燥。

    倒上茶,中年人掏出几文钱递了过去,这是给茶房的“小费”。

    火车上想喝水,也是需要给钱的,陈乐道看得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这个时代的火车。至于茶房,他也只在《背影》中见到过这个名词。

    “一会儿到了德州,还劳烦你去帮我们买一只扒鸡,到时候钱另算。”茶房正要离开,中年人叫住他又道。

    “记住不要在那些小贩那里买,去车站外买。”中年人着重嘱咐。

    茶房主要是负责火车上的茶水服务,但平时也会负责一些跑腿的活,常年在火车上,他们远比乘客更加熟悉一些事。

    如此可以挣些外快,乘客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两全其美。

    “你刚从法国回来,算是归乡人,今天我这个老乡就请你吃一吃家乡菜。”中年人笑着道。

    “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周明先,是一名医生。这次去上海就是准备开一家自己的诊所。”

    “周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陈乐道,安贫乐道的乐道。”陈乐道自我介绍,两人互道姓名,关系算是从陌生人更进一步,以后逢人说起,也可以说是曾与某某有过一面之缘,浅聊过几句。

    交情,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来的。

    两人继续聊着,从民生小事到国家大事,从法国到欧洲,什么都聊得起来。聊着聊着,就连附近之人都时不时看向两人。

    这年头在国外待过的人,对大多数国人而言天然便带有光环。属于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谓之海归。

    周明先曾在国外留学过,不过他是在日本,没去过欧洲。

    这一聊,两人就遗忘了时间,直到茶房拿着一只扒鸡找到两人。

    “好久没遇到过如此对胃口的年轻人了,这一聊着连时间都给忘了。”周明先笑道,声音爽朗,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不小,但性格却很是投机。

    陈乐道也笑了,半个月前一觉醒来,他就出现在这具身体中,从二十一世纪到了一九二九年。

    当时这具身体的主人正从法国回来,在一艘法国到中国的客轮上。他在海上飘了半个多月,轮船到了天津。

    半个月时间,他接受了自己回到一九二九的事实。这是个热血男儿渴望回来的时代。

    周明先,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可以好好聊天的人。

    “周先生,你之前为什么要特意叮嘱茶房去车站外面买这扒鸡。”

    打开裹着扒鸡的油纸,香味不再受限制,溢散开去,引来不少人目光。

    “呵呵,这德州扒鸡啊,一定要去外面买才正宗。虽然车站也有小贩叫卖,但那容易买到假货。”

    “当初我第一次买扒鸡就是在小贩手里买的,结果打开后才知道其实是一只鹌鹑。甚至我听说还有人买到过兔肉的,哈,你说这把人给气得。”

    周明先一边拾掇着鸡肉,一边笑着说起自己曾经的糗事。

    “来,别客气,动手吃啊。”周明先安坐时有一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气息,但此时,却又展现出不拘一格的气质。

    “火车上虽然也有餐车,但里面的‘大餐’太贵,不实惠,而且你刚从欧洲回来,当然要吃点咱们自己的东西。”

    “大餐?”陈乐道疑惑。

    “就是西餐。”周明先解释。

    这个时代火车上有餐车,但里面的东西几乎全都是西餐,根本没有中餐的影子。

    中餐出现在餐车里面,还得等几年。

    “我们国家的火车有很多特别的地方,以后你坐多了就了解了。”

    火车哐当哐当一路向南,两人聊了很多,从周明先口中,陈乐道终于对这个时代有了初步印象。

    军阀混战,派系林立,这两年随着北伐结束,东北易帜,全国实现名义上的统一,情况稍稍好转。但私底下依旧是暗流汹涌。

    之前众人口中所言中央军和西北军之事,就是一个例子。

    对执掌权柄的人来说,这是大争之世;对热血男儿来说,这是报国之世;但对普通民众来说,这就是个吃人的时代。

    “鲁迅先生所言不差啊!”陈乐道感慨。

    “哦,你也认识鲁迅先生?”周明先诧异看着陈乐道。

    “听闻过他说的一些话,也读过一些文章,十分向往。”

    “的确,那是个有思想的人。”周明先一边点头,一边感慨鲁迅作品传播之远。

    ......

    “北伐结束了,不知道我党现在情况怎么样。”夜晚,周明先靠在座位靠背上睡了个过去。

    两人都没去找床睡,想睡床,是要加钱的,至少两个大洋一晚起步。其实不止。

    没钱,寸步难行。

    陈乐道看着车窗外温柔的夜色,繁星点点,银河高悬,这在后世属实难见,看着神秘浩瀚的星空神思散发。

    来到这个世界大半个月,关于自己的未来,他这半个月里思考了很多。

    最后发现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直接去寻找党组织,加入进去,跟着革命前辈们轰轰烈烈干大事。

    二就是先不去寻党组织,前身家里在法国有些产业,这次卖了回国身上有些钱,他可以拿着这些钱做生意,搞点自己的事业,然后慢慢和组织接触,为革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思来想去,他选择了后者。

    个人的力量是薄弱的,他即使现在就去寻找组织,也改变不了什么。真和那些革命前辈比起来,他说不定还差了不止一筹。

    与其如此,不如借助自己对未来的一些了解,去搞点事做,多弄点钱。既能让自己过得舒坦,又能对革命贡献一份力量。

    据前世了解,组织在经济上一直都是很拮据的。

    此去上海,他就是为了从那里开始自己的生意之路。

    上海如今是全国的经济中心,被称为冒险者的天堂,在那里,他或许能闯出一片浩荡天地来。

第二章 车站的军队

    浦口火车站位于南京长江北岸,建于民国三年,也就是1914年。是津浦铁路的终起点,历来为南北交通要冲和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留给后世的故事很多,朱自清《背影》的故事发生在这里,朱父买橘子的故事到了二十一世纪,依旧能在网络上看到蛛丝马迹。传闻伟大领袖曾在这里丢过一只布鞋,苦寻不得,最后还是遇到老乡才解决了问题。未来的渡江战役也会在这里发生,留下无数血洒长江的英烈战魂。

    这里从来都不缺少历史底蕴。

    就在前不久,中山先生的灵柩也曾在这里停留过,即使到21世纪,也能在这里看到一些遗留的痕迹。

    浦口车站作为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即使火车不是什么人都坐得起,这里平日也依旧是人流奔涌,叫卖声络绎不绝。车站周围各种建筑配置齐全,邮局、医院、学校、饭店等一应俱全。

    但今天这里却有些许不同,周围喧嚣不再,整个火车站静得有些怪异,没有一个闲人存在。

    一队身穿灰色军装,头戴着青天白日徽章帽子的士兵手持步枪,如标枪一般站在铁路两侧,火车站被他们接管,正静静等待火车进站。

    士兵手里散着硝烟味的步枪,让车站凭生一股紧张肃杀之气。

    “呜呜,”汽笛响鸣如马嘶牛吼,火车哐当哐当似一头铁兽奔来,缓缓进站。

    陈乐道所在车厢处在火车中部,随着火车进站,两人透过车窗都看见了站在铁路两侧的士兵。

    士兵每隔两三米便站有一人,手中步枪立在腿边,表情严肃,寂静无声。车上之人都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皆是面露忧色,不知发生了什么。

    “走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先下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周明先起身,拿上行李,陈乐道紧跟在后。

    这应该就是国党的军队了吧?看着外面着装整齐的士兵,他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国军在后世留下的名声不算好,骤然见到,他心中难掩好奇。

    “火车站现在被我们接管,所有人排队下车,接受检查,无事便可以离开。”人还在车内,车外便是传来声音。听到这话,不少人都舒了口气。紧张气氛消散不少。

    有人言或许是因为南京中央军和西北军要开战了,接管火车站就是一个信号。

    不管如何,只要不是找他们麻烦的便好。

    两人很快下了车,车厢出口左右各站有一个士兵,手持步枪挺立在那里,目不斜视。陈乐道目光从两人身上移过,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二等车厢人不多,很快轮到两人。

    “把箱子打开,”一个士兵指着两人手中箱子,两人依言而行。

    周明先箱子中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以及两本书。旁边一个穿着军官装的人拿起书翻开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你是医生?”

    “对,这次是去上海。”周明先点头,既老实又主动。

    军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过去,没有继续盘问。

    陈乐道箱子打开,其中除了衣物外,还有一袋大洋在其中。士兵打开一看,没敢妄动,将其递给了旁边的军官。

    陈乐道到天津后,身上只有法朗,但法郎在天津基本不流通,无奈下,他最终在汇丰银行将法朗全部兑换成时下流通的银元,又取出小部分随身携带。

    此刻在年轻军官手中的,就是他取出的那一部分银元。

    见其落在军官手中,他只感觉心里在滴血,在天津待了两天,他已经知道大洋的购买力如何。

    民国一个大洋相当于后世两三百人民币,他那钱袋中足足有两百个银元,相当于后世三四万人民币。穿越前他不是什么大户,这些钱已经是他当时一小半财产。

    钱落在国军手中,几乎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就算不愿,也要敌得过对方手中的枪杆子才行。

    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让他再次大跌眼镜。

    只见年轻军官直接把钱袋子丢给了他,“钱放在箱子里不安全,还是放在身上更好。”

    说完后,那人往后指了指,示意他可以离开。

    他竟是没昧下那钱。

    和周明先走出一段距离,陈乐道再次回头看了看那军官的背影,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是说国军的人都是些豺狼虎豹吗,我怎么感觉...”陈乐道向周明先表达出疑惑,他能询问的也只有周明先。

    周明先如今三十好几,临近四十岁,陈乐道才刚二十出头,两人年龄几乎差了一轮,但在火车的聊天,让两人跨越年龄差距,成了无话不说的忘年交。

    “任何事都是不能以偏概全的,国军的确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其中也有几只出色的部队。”

    两人声音都放得很低,虽然他们说的不是什么禁忌之事,但让人听去,也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两人没有谁喜欢麻烦。

    “刚才那股国军应该是南京卫戍部队,警卫师的人。”

    南京现在是中国首都,早在前年,就已经有了卫戍部队。能戍卫国都的部队,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警卫师是直属于常委员长的中央军嫡系,里面的骨干都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该有的水平还是有的,肯定和那些地方军阀手下的部队有所区别。”周明先对陈乐道解释。

    陈乐道听了点头,若有所思,虽然他对国军不了解,但在后世的确听说国军有几只能打硬仗的部队。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这只卫戍南京的警卫师,就是未来88师和87师的前身。这两个师都是中央军的王牌部队,未来的德械师。

    都说军人当马革裹尸还,这两个师差不多都做到了这一点。在未来的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中,两师以血会战,保卫国土,立下赫赫功勋,同时伤亡惨重,战后几乎全军覆没。是名副其实的可以打硬仗的部队。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陈乐道心中稍稍刷新对国军的认知。刚才那个军官给他留下了还不错的观感。

    中国自古以来从不缺少铁血军人与敢战之师,希望这只部队将来能成为一只让人尊敬的部队。

    前世他也曾当过兵,接受过正规的军事化管理与训练。那时的军人,真正向世界诠释了什么叫做军人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这些暂表不提,两人随着人流穿过和车站月台相连的拱形雨廊,前往浦口码头。有着英式风格的火车站大楼被两人甩在身后。

    津浦线到浦口便到了终点,要想前往上海,还需要从浦口码头坐轮船到下关。也就是为了纪念中山先生而刚刚改名不久的中山码头。然后再从那里乘坐京沪线的火车前往上海。

    若非有周明先带路,陈乐道还真不一定找得着路。遇上周明先,可以说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碰上的第一件好事。

    轮船并不豪华,上面摆着众多长条木椅,这就是为了运送过江之人而存在的船,因此也无过多装饰。

    两人买票上了船,有周明先领着,陈乐道终于没再走什么弯路。

    整个轮船空间没有多少空余,挤满了人。好在这里的轮船不止一艘,眼看严重超载,终于停止上客。

    汽笛长鸣,轮船驶向对岸。

    陈乐道坐在长椅上,箱子放在脚边,周明先和他隔着两个位置。

    在他前面,是一个身穿粗布袄裙,一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搭在旁边男人身上的中年女人,看着或许有四十岁左右,挺着大肚子,是个孕妇。

    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女人,双脚错开,站稳了自己,也给女人撑出一小片空间,生怕对方被磕了碰了。

    不过他这行为让本就不宽裕的地方显得更加狭窄,因此惹来不少人不满的目光。

    看着两人小心翼翼的样子,陈乐道眉头微皱,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将箱子提起。

    “大嫂,你来这里坐。”说着,他站起身,将座位给女人让了出来。

    女人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发自本能的礼貌让她想开口谢绝。

    “没事,坐吧,孩子重要。”女子最终坐下,两人对陈乐道连连感谢。

    陈乐道的行为让不少刚才对男人怒目的人羞惭地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再看向这里。

    许多人心中都有善良的一面,只是善良偶尔也需要一些东西来激发。

    不到两刻钟,轮船再次靠岸,中山码头到了,所有人下船。

    “乐道,你刚才的行为让我自愧不如啊!”两人下船,周明先突然张口说话,脸上露出惭色。

    他比陈乐道大了将近二十岁,但陈乐道刚才的行为却是给他深深上了一课。

    “这没什么,换了其他人在我那个位置,都会那样做的,你刚才隔得远,想让位都让不了。”陈乐道摇头,他没有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了不起。中国一直都是个充满人情的社会。

    他叹气不是因为其他人的反应,而是因为中国的落后。

    中国现在人口大不比后世,若是足够发达,或许就不会有刚才那种事。

    周明先听了却是摇头:“有些事情,是不应该被些许困难阻碍的。只要真心想做,没有什么能成为阻碍。”

    两人各怀心事,正要离开,却是再生变故。

    “你站住!”清脆的女声在两人旁边不远处响起。

    注:南京浦口到下关的火车轮渡是1933年开通,在这之前需要轮船转运乘客,我查了资料才知道火车轮渡这种东西的存在,至于轮船转运乘客,这里描述如有错漏,请以小说为准。另1968年12月29日,南京长江大桥建成通车,火车过江不再需要火车轮渡,新南京站也同时启用,津浦铁路和沪宁铁路(文中京沪线)接轨,并改名为京沪铁路。沪宁铁路改名为京沪铁路沪宁段,俗称仍为沪宁铁路。

第三章 人非圣贤

    声音清脆中夹杂着些许恼怒。

    出声之人是个年轻女孩,似乎有点生气,应该长得还不错,说不定正用眼瞪着谁。

    陈乐道还没转身,脑海中已是闪过这些判断和画面。

    他曾经是军人,后来受伤离开军队转入警察队伍,最后发现那种环境不适合自己便主动辞职。但军人和警察的技能,却是都被印在了脑子里。

    这些判断来源于前辈教导,不过最后两句,毫无依据。

    “请你把钱还给我!”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穿学生装的女孩拦住一男一女,其中相貌更为清秀出色的女孩伸出青葱白皙的手指,手掌摊开,对男人说道,面含愠怒。

    看着这一幕,周围行人有不少都停下脚步看起热闹,男人见此,脸上露出一抹慌张,却强自镇定。

    陈乐道看着一男一女,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两人正是他刚才让座之人。

    女人挺着大肚子,男人在旁边扶着,本是一副温馨的画面。

    “过去看看。”两人同时迈动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陈乐道曾经的职业本能冒了出来。

    两个女学生闻声看向两人,都穿着西装,长相正派,应该不是坏人。

    习惯性的相貌鉴定法。

    “这不是刚才让座给那个孕妇的年轻人么。”有人认出了陈乐道,在旁边窃窃私语,但声音谁都能听见。

    两个女学生一听这话,看向两人的目光顿时一变,带着狐疑,难道他们认识不成?两人心中闪过类似的想法。

    “他们拿了我的钱包。”女孩虽然有些恼怒,却也没有用偷的字眼,因为对方是捡的。

    陈乐道看向一男一女,男人见他看来,面色变得涨红起来,目光躲闪,手足无措。

    当一个人犯了错,在面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时,先怯三分,会自觉无颜面对。

    见此,陈乐道心中已是有了判断。心中莫名有些恼怒,脸色变得严峻下来。

    “你们真拿了她钱包?”

    看着一男一女,陈乐道目光没有让座时的柔和。只是他心中虽有判断,但也不能盲目行事。这都是曾经在那些前辈手上学到的经验。

    女人面带茫然,转头看着身旁男人,眼露疑惑。

    男人见此,脸色却是更加涨红。一个是刚才帮助他们的人,一个是他老婆。

    “把你身上的钱包钱袋什么的都拿出来吧,如果钱是你的,她冤枉不了你。”陈乐道说。

    男人的表现其实已经说明一切。

    面对陈乐道的目光,这个面色黝黑的男人眼睛都红了,双唇嗫嚅,脸皮都在颤抖。

    这人是个老实人,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陈乐道心中闪过这样的猜测。

    “钱,是,是我拿的!”男人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来,脑袋深埋着,没有去辩解。

    年纪看着不比周明先小,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句话,能想象他现在心中是什么样的。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拿别人的钱呢,咱们不是把钱都借够了吗!”

    旁边女人闻言面露不敢相信之色,伸手拍打着男人,打着打着双目微红,垂泪而下,哭声渐泣。

    “钱在火车上被偷了,刚才坐船,已经是身上最后的钱。”

    男人依旧垂着头,音中带颤,活像一个犯错被抓住的孩子,孤弱无助。

    这事听着似乎还有隐情,陈乐道沉下的脸色稍缓。

    周明先在一旁看着不出声,似乎是想看看陈乐道打算如何处理这事。

    两个女学生脸上不忿的神色稍稍淡去,但小脸依旧绷着。

    “到底怎么回事!”陈乐道沉声问,不是失主,不是警察,但他说话,却比两者更让男人有压力。

    见男人低头不言,旁边女人止住泣声,擦了擦微红的眼眶,准备说话。

    陈乐道却是摆了摆手,踢了低头的男人一脚,上辈子踢萌新踢习惯了,这一脚力道刚好。

    “你个大男人,低着头干什么,把头抬起来。错了就要认,还要让你老婆帮你说不成!”他声音中带着微怒。

    男人可以犯错,甚至可以哭,但要勇于承认错误,不能当个缩头乌龟,让女人顶在前面。

    被陈乐道一番训斥,男人终于把恨不得埋进长江里的脑袋抬了起来。双眼通红。

    他是个老实男人,家在小县城,没什么见识,只会埋头干活。

    这次和媳妇来南京还是他第一次到这种大城市,来这里,是为了给怀孕的媳妇检查身体。

    媳妇前几次怀孕都流产了,现在已经接近四十岁,因之前的流产,两人不放心,找医生看了看。结果医生就让他们来大城市找洋医生瞧瞧。

    两人四十了,一个孩子都没有,对他们来说,孩子比什么事都大。

    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钱,筹了些路费和医药费来南京。结果人还没到,身上的钱已经让人在火车上给摸了去。

    钱丢了的事男人没敢给自己媳妇说,一个人闷在心里。

    结果刚才下船见到女学生钱包掉在了地上,一翻犹豫,最终媳妇和孩子战胜了还钱的想法。把钱包给揣进了兜里。

    不过还没来得及走,就让女学生给瞧见了。

    听完,陈乐道最先的恼怒消失,新的烦闷却是重新升起。

    陈乐道把钱包还给女学生,让男人道了歉后,带着男人和女人走到人少之地。

    陈乐道取出自己那个钱袋,从里面倒出几块大洋来。

    仔细看了看,有五块。

    正准备将钱递过去,陈乐道又犹豫了,看了看女人挺着的大肚子和两人朴素的穿着,心中感觉有点不是滋味,他又倒出几块大洋。

    将大洋凑够十块,陈乐道递给了男人。

    十块大洋,相当于一些公司普通文职人员一个月的工资,给两人去看医生应该是够了。

    男人见状赶紧拒绝,刚才的事已经让他羞愧不以,现在哪还好意思要陈乐道的钱。

    “行了,拿着吧,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大姐的。拿去好好看看医生,孩子要紧。”

    十块大洋对陈乐道而言就是九牛一毛,他在银行里不知还存着多少个十块呢。

    以前没钱帮不了人,捐款也就捐个几元,现在有钱了,遇见了,力所能及的帮一下,给别人解决难题,自己心里也能舒服。

    “以后记着,再怎么着也不能干这种破事,你把人家钱拿走,人一个女学生,你让她怎么办!”陈乐道目光看着男人。

    男人又被陈乐道说得低下头,明明他比陈乐道大,但却被陈乐道教育得像个儿子。

    这男人太老实了,陈乐道说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别老低着个头,把头抬起来。你们走吧,记住把钱放好,别再让人给摸走了。”

    “用不着这么多。”

    男人把钱递了回来,他从来没一次性拿到过这么多钱,当然刚才不算。

    “那些外国佬看病贵得吓人,遇到好人还好,要是遇到个心黑的,非得狠狠宰你一笔不可。”

    “行了,拿着吧,我不缺这点。看医生剩的钱,就拿着给大姐好好补补身子吧。”陈乐道说。

    其实一次性拿出十块大洋,他自己也心有点疼,不是差这点,而是因为前几天他也还只是个穷人来着。现在有钱归有钱,但心疼还是会心疼。

    不过这终究是帮助了别人,心里的那种成就感不是钱能代替的。

    小偷这玩意,有时候真的是让人无比厌恶的东西。

    两人最终还是拿着钱走了,走之前对陈乐道千恩万谢,要不是他拦着,男人就差点跪下去磕头了。

    对他俩,陈乐道就是真正的贵人。

    不过以后这种事也不能老这么干,毕竟也没见二马随手就丢给谁几千块钱。这次就当有钱了飘一下,体验一下土豪的感觉。

    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钱了,自己还不能飘一次了?!

    “你把你的钱给了他们?”见陈乐道回去,周明先好奇地问道。

    “嗯,谁还没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

    陈乐道无奈点头,退伍前他是个愣头青,只会以理服人,不通人情事故。这些是他退伍后跟着局里带他的师傅学的。人民警察为人民,这是他师傅给他贯彻的理念。

    只是通了人情世故,他反倒不想懂那些东西,愣头青有时挺好。

    “你这倒是不像第一次从法国回来的样子。”周明先笑道,对陈乐道的态度却是更加好了。

    “两位先生,刚才的事,谢谢你们。”

    两个女学生竟然一直没走,见着陈乐道回来,主动上来道谢。

    “哈哈,不用谢我,我什么事都没做,谢他就行。”

    周明先摆手笑道,这随和的样子,跟大叔这身份,却是有点不沾边,反倒像在跟同年龄的人说话。

    不过这也是他能和陈乐道成为朋友的原因,他不像有些人那样端着。至于陈乐道,他也不是个多么一本正经的人。

    “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

    见两人目光看来,陈乐道赶紧摆手。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冯程程,家在上海,之前在北平读书。”刚才丢钱包的那个女孩对两人笑着说道。

    “这是我同学,汪月琪,她跟我一样,都是在北平读书。”

    刚才的不高兴淡去,两个女孩皆露出甜美的笑容。

    陈乐道看得怔了怔,穿越前接触的都是女神和婊婊以及那些殊途同归的脸,这甜美洁净的笑容让他有点不适应。

    “你们好,我叫陈乐道,安贫乐道的乐道。”

    “周明先。”周医生笑着对两个女学生点头示意,表现出的样子和在车上时对陈乐道的态度又有些不同。

    陈乐道不由看了他几眼,年纪虽然大,但气质成熟温和,五官端正立体,眼眸深处藏着一抹用岁月养成的深邃。

    和前世他教育过的那些专骗美少女的精英温暖大叔有点像,这种人,他习惯称之为渣叔。

    “两位同学这是要回上海么?”颇具渣叔潜质的周明先微笑询问。

    两个女孩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夸张了,其实两人的身上的气质让陈乐道想到一个词。

    大家闺秀。

    主要是冯程程让他有这种感觉,举止大方优雅,放未来,要么是女神,要么是婊婊。

    至于汪月琪,这女孩显得活泼些,更容易亲近,倒是让陈乐道有种遇到穿越前那些女孩的感觉,一个单纯爱玩的女孩。

    “相识一场,那要不一起走吧,我们也是去上海,”周明先发出邀请,这让陈乐道不由又看了他两眼。

    刚认识就这么大胆的邀请,放在未来,这大叔肯定是个社交达人。

    让他意外的是,两个女学生竟然答应了。

    四人一起前往车站买票,三等车售票口拥挤不堪,没有排队买票的意识,谁先挤上去算谁的。二等车售票口稀稀散散几个人,要么穿西装打领带,要么身着长袍西裤,要么身穿中山装,都是文化人打扮。头等车售票口门可罗雀,却是没什么人。

    两个女学生家境都不错,二话不说跟着两人去了二等车售票口。

    ......

    “冯程程、汪月琪,这两个名字有点特殊啊......难道真是上海滩?”

    火车上,陈乐道靠窗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象,脑中后知后觉地想着。

第四章 冯氏商会

    “陈先生刚从法国回来?”冯程程明亮的眼睛看着陈乐道,眸中露出一丝惊讶。

    汪月琪也是如此,看向陈乐道的目光中充满好奇。

    她们两人在北平读书,教她们的老师许多都在国外留过学,其中甚至还有外教。

    老师们讲课时经常会以欧洲诸国来举例,学生们没去过国外,久而久之,不少人都对欧洲各国心生好奇和向往。她们两人也是一样。

    骤闻陈乐道从法国归来,一时间,两人谈性大增。

    “对,我父亲年轻时就去了法国,后来一直定居在那里,我母亲是法国人,他们在法国认识后才有了我。”陈乐道给三人说着这具身体以前的故事。

    他占了这具身体,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记忆,说起父母来,也是真情流露,恍若亲身经历一般。

    前身之所以回国,就是因为他父亲临终前让他回国看一看,作为炎黄血脉,故土永远是最难舍离的存在。

    听陈乐道说自己父母刚去世不久,他是秉承父亲遗言回国,三人脸上都是露出歉色,为提起陈乐道伤心事而抱歉。

    “没事,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陈乐道轻轻摆手,闭眼换了换情绪。

    “这次回来,见祖国现状如此水深火热,我不打算回法国了。作为炎黄子孙,生在这个时代,总应该做些什么。”

    陈乐道转头看向车窗之外,飞速变幻的景色中,仿佛看见了穿越前的世界。

    城市里行人穿梭如织,车水马龙,大人赶时间挤公交挤地铁去上班,小孩背着书包带着没睡完的觉前往学校,走在路上眼睛半开半合。

    到了晚上,华灯初上,上班的上学的都空闲下来,茶馆麻将哗哗声,网吧键盘哒哒声,小吃排挡吹牛打屁声,全都响彻耳边。

    忙碌却也幸福。

    “享受过了和平盛世,那就让我来见见这个黑暗的时代吧。既然来了,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见陈乐道看着外面,三人以为他想起了父母,都没打扰。

    不一会回过神来,收拾一下情绪,再次看向两个女孩。

    “冯小姐、汪小姐,你们都在上海长大,能给我讲讲上海的情况么。”陈乐道目光希冀地看着两人,他得确认一些事。

    “当然可以了,”两人轻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上海可以说的事太多了,陈先生想听哪方面的?”冯程程清澈的双眸看着陈乐道,露出浅浅的酒窝。恬静气质下展露出一丝二十岁女孩不经意间的青春可爱。

    虽然是个女孩,但要说上海的事,她还真知道不少,大都是从她爸爸那里耳濡目染来的。

    “之前我听说上海众多帮派商会林立,虽然很繁华,但也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这次前往上海我多半会在那里经商,你们就给我说说这方面的事吧。”陈乐道语言诚恳,想了想直接道。

    二三十年年代的上海滩,除去国家层面的争斗外,要说什么最有名,那就属商会帮派之间的事。

    “嘻嘻,你要问其他的我们还真不一定说得上来,但是关于商会的事你还真问对人了,程程家可就是上海滩......”汪月琪这姑娘嘴巴比脑子反应还快,和两人一熟络,神经立马变得大条起来。

    冯程程见她就要脱口而出,眼疾脚快,桌子下的脚赶紧踢了她一脚,让她惊醒。

    话音一愣,汪月琪随后反应过来,小手一抬,赶紧捂住嘴巴,细黑眼镜框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冯程程、陈乐道和周明先。

    傻乎乎的样子不像个在读大学生。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就差在脖子上挂个牌子。

    ......冯程程膝盖上的小手用力抓了抓,银牙紧咬,悄悄瞪了她一眼。

    汪月琪双手捂着的嘴巴嘟了嘟,委屈。

    陈乐道和周明先都是好笑地看着两人,这俩小姑娘还挺有趣。

    两个女学生私底下的小动作,自然没瞒过两人的眼睛。

    看破不说破。

    虽然陈乐道两人目前看来人还不错,但他们认识也不过短短一会儿而已,冯程程还不想把自己家的情况说出去。

    笑了笑掩盖刚才的事故,冯程程让茶房给他们上了茶水,润了润口才道

    “我爸爸也在上海做一些生意,这方面确实了解一些事,不过生意上的事我没接触过,很多事也就只是耳濡目染听过一些。”冯程程接过汪月琪的话,不给这姑娘大嘴巴的机会。

    “上海滩现在分为法租界,公共租界,以及华界,另外特殊的就是虹口一带,那里虽然不是租界,但是日本人聚集的地方。”

    “法租界最繁华,目前地产业最为发达,很多富商显贵都喜欢在法租界买一栋别墅或者小洋房之类的居所,其中还有霞飞路那种商业氛围浓重的商业街。其次是公共租界,公共租界是前英租界和美租界和并成的,虽然不比法租界,但也很不错。最后就是华界,相对前两者而言华界要落后许多,很多地方都还是以前留下来的老建筑。不比前两者华美。”

    冯程程口齿清晰,讲解起来条理分明。她在冯家虽然是个小公主,被自己老爸呵护地很好。但并不代表她是个美丽的花瓶。若如此,她也不会去北平读书。

    在上海,凭她爸爸的地位,没有她读不了的学校。去北平读书,主要还是为了不让老爸处处管着她。

    听冯程程讲解,陈乐道对现在的上海滩很快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但他没有听见他想听的。

    “乐道,如今的上海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各大商会帮派林立,每个行业都有人涉及,你想在那里经商可没有那么容易啊。”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周明先突然开口。

    “老周,你对上海也很了解?”陈乐道诧异地看向周明先,虽然知道周医生见识广博,但他人不在上海,对上海难道也很了解么?

    “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上海,对那里的一些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周明先摇头失笑,很快又严肃起来。

    “你想在上海经商,可得做好准备,如今的上海滩,最不缺的就是地痞流氓,你一个人初到上海经商,保不准会有什么人找你麻烦。”

    “上海有个冯氏商会你知道么?”周明先越说越认真,脸色越来越严肃。

    “冯氏商会?”陈乐道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冯程程脸上扫过。

    “嗯,冯氏商会。”周明先郑重地点了点头。

    “上海滩商会多入牛毛,冯氏商会就是其中之一,当年我还在上海滩时,冯氏商会就已经是那里最大的几个商会之一,如今形势变化,我听说冯氏商会已经是上海滩华人商会中的龙头老大了。”

    说起冯氏商会,陈乐道从周明先脸上看到了少有的郑重之色。

    “很多人都说,如今的上海滩,一半是外国人的天下,一半是冯氏商会的天下。”

    “冯小姐家里也是经商的,这方面她可能比我更加了解。”周明先说到一半,又把话题转到两个女孩身上。

    不过虽然冯程程家里经商,也姓冯,但周明先并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冯家的人可不需要舍近求远,到北平去读书。

    “啊......家里的生意我爸爸从来都不让我过问的,我也只是了解一下大方向,这种具体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冯程程赶紧摇了摇脑袋,脸色怪怪地。她不擅长说谎,此刻脸蛋有点发烫,淡淡的睫毛不停眨动。

    她竭力去淡化她爸爸,结果说着说着又绕回来了。

    她朋友不多,现在陈乐道勉强算是一个有点陌生的朋友。至于周明先,年纪大了点。

    她不是很想让人知道她爸爸是谁,从以前的经验来看,朋友知道她爸爸是谁后,友情就会慢慢变质。

    只有汪月琪,这个神经有点粗大的女孩,一直都不是很在乎她爸爸,和她保持着朋友关系。

    停了一会儿,想了想,或是觉得这样不好,冯程程又道。

    “不过听我爸爸说上海滩的生意场上确实有很多规矩,你要在上海滩做生意,最好先多了解一下那里的一些规矩,不然可能容易吃亏。”

    说完这个,冯程程就不说话了,捧起茶杯泯起茶来,一小口,一小口,明眸顾盼。

    见此,周明先只能又把话接过来,至于汪月琪,见着好友的窘迫的样子,却是使劲憋着笑,小脸一颤一颤的。

    “冯氏商会会长是谁?”陈乐道略带一丝兴奋问道。

    民国历史他不是很了解,想在这个时代的上海滩混起来,即使知道大势,他也没有十足把握。但如果这不是单纯的民国世界,而是他猜想的那个世界,那就不一样了。

    “冯敬尧。”周明先答道。

    “冯敬尧?!!”陈乐道声音略微放大了几分。

    虽然在听到冯程程和汪月琪这两个名字后就已经有所猜测,但此刻真正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他有点激动。多年的行业经验都让他有点把持不住。

    如果只是冯程程这个名字那没什么,即使加上汪月琪这个名字,也有可能是巧合。

    但如果在这两个名字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上海滩大佬冯敬尧的话,那就一切都不同了。

    上海滩!这是上海滩的世界!

    他现在终于能肯定,他不仅仅是来到了1929年的民国,更是来到了上海滩电视剧世界中的民国。

    “居然真有这么神奇的事,”陈乐道心头巨震,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多年的职业经验让他没把震惊表现在脸上,但心中的震惊却是一点不少。

    单单是穿越回民国,虽然他解释不了,但还能接受,但这穿越到电视剧中的世界,就让他有大脑有点死机,理解不了了。

    “嘿,想什么呢?”见陈乐道发愣,周明先拍了他一下。

    “啊?!没,没什么,想到点事,走神了。”惊醒过来,陈乐道赶紧把震惊压在心底,脸上不露一点异色。

    同时,目光在冯程程脸上扫过,眼中多了一丝好奇。

    这位如果没错的话,可是个真正的电视女主角,和前世那些明星可不一样。这是活生生的女主角,不是演的。

    ......

    从南京到上海的铁路,叫京沪线,之前叫沪宁线,南京成为首都后改名京沪线,和后世的京沪线明显不是同一回事。

    这里还发生过一件趣事,因为名字的重叠,后世有不少人戏言中国的轨道交通早在民国就已领先世界。

    从首都到上海,京沪线,坐火车只需要七八个小时!

    这话既是戏言又是实话,放在未来是戏言,BJ到上海,坐火车七八个小时可到不了。

    但现在是实话,南京到上海,坐火车还真就只需要七八个小时,或者再多一点点。

    火车哐当哐当朝上海而去,确定这是上海滩世界后。陈乐道有意和冯程程拉好关系。

    且不论他爸爸德行如何,至少有一点是什么都该改变不了的。

    在上海滩,除去外国人,冯敬尧说话绝对能顶半边天。

    和冯程程保持好关系,就等于他已经在上海滩站稳了一只脚。

    这种好事,他可不会傻乎乎的拒之门外。

    火车驶向上海,几人聊了一会儿都有些累了,纷纷靠着座位休息。

    陈乐道不然,一是知道这是上海滩世界后心中兴奋,睡不着觉。二是这半个月以来他的身体素质一直在默默增强。

    如今的身体素质,已经超过他前世当兵时的巅峰,身体前所未有的健壮有力。

    这时代坐火车不是件享受的事,但对他而言,这点程度的奔波还算不了什么。

    上海滩、冯敬尧、许文强、丁力、冯程程.........还有方艳云!

    想到这一个个名字,陈乐道对那个未知的上海滩突然期待起来。

    “冯程程我已经见到了,”目光扫过冯程程白皙红润的脸颊,这女孩的美不仅是体现在脸蛋上,更体现在气质上,青春纯洁干净。

    一言一语,给人初恋般的感觉。

    难怪许文强和丁力都被她迷得走不动道,这是真正的白富美。目光又一次扫过冯程程精致白皙的脸庞。

    这种气质美在后世那些女孩身上很少见。是做老婆的人选,脑中闪过这样的思绪。

    “冯程程尚且如此,那被称为上海滩第一交际花的方艳云呢?”

    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陈乐道思绪渐渐翻飞。

第五章 卖水果的大佬

    “我记得冯程程在火车站遭遇过一次绑架,什么时候来着,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陈乐道靠着椅背,脑中努力回忆着。

    很多剧情记不清了,一部电视能在多年以后仍旧让人记得剧中人物的名字,就已经很不错,堪称经典。

    “如果能在冯程程遭遇绑架时救下她,那就能和冯家牵上线,收获冯敬尧一个人情。”

    目光落在冯程程脸上,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双眸微闭时睫毛偶尔颤动。

    “这样的女孩被绑架那就是小绵羊掉入狼窝,太可惜了。”

    莫说有冯敬尧这层关系,即使没有,他也见不得这么一个女孩被人绑架。不论是从对方颜值出发,还是从自身良心出发。

    九年义务教育,他收获的不仅是初中毕业证,军人和警察的经历,更让他有了底气和实力去干一些拔刀相助的事。

    真要遇上绑架事件,怎么也得掺上一手。

    ......

    如何在上海滩立足,这是一个难题,莫说如今这混乱年代,就是未来的和平之世,一个人想在上海滩混下去都不容易。

    “以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地位,只要能和他搭上线,那我接下来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干点其他的,都会容易很多!”陈乐道眸中目光深邃,心中计较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上海滩是什么样的,如果只是静静地当个升斗小民,凭他存在汇丰银行里的钱应该已经足以做到。

    但做生意,就涉及了利益、地盘一系列问题,这些东西在后世尚且讲个规矩,更别说如今的上海滩。

    “想什么呢,一直盯着人姑娘看,”陈乐道正思量间,周明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推了他一下,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

    “没,刚才在想一些事情。”陈乐道摇头,刚才看着冯程程,看着看着就忘了移开目光。但心中想着事情,他注意力并没在冯程程身上。

    “呵呵,少来这些,谁还不是你这年纪走过来的。”周医生脸上一副你少忽悠的表情,嘴角带着揶揄笑意。

    我收回第一章说的话,这家伙只是外边看着斯文儒雅,内里不知道装着些什么龌龊心思。

    陈乐道对周医生的认识又刷新一层,本以为这医生是个正经人,结果一遇上漂亮姑娘,人设就开始崩了。

    不过想到季羡林先生流传后世的日记,陈乐道恍然,是他把民国人看得太正经古板了,指不定“古人”更会玩呢!

    “是不是看上这姑娘了?”周明先压低声音,此刻的他,打破了陈乐道对这时代知识分子的幻想。

    “别瞎说,认识一天都还不到,哪就看上了。”陈乐道白了眼周医生,四十不惑了,还这么八卦,竟然跟他一个小年轻讨论这些。

    这还真就是一个觉醒年代,连中年荷尔蒙都觉醒了。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看上了就得抓住机会。我看这姑娘家境应该很不错,是个有涵养的,你之前帮了她,她对你观感应该还可以,得趁热打铁啊!”周明先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语重心长。

    陈乐道瞟了他一眼,“老周,你结婚了么?”

    “呵呵,女儿都两岁了。”周明先脸上带着幸福且自豪的笑容,不知自己这算不算老来得子。

    “我也就比你女儿大十八岁而已,不算大,以后你叫我兄弟,我叫你岳父大人。”

    周明先笑容瞬间僵硬。

    ......

    “呜~~~”汽笛长鸣,火车进站,上海北站到了。

    从南京下关站到上海北站,全长三百多公里,途经三十七个车站,历时将近十小时,比之前那个趣闻中的七八个小时多了些许。

    上海北站位于闸北,属于华界,东接虹口,南接公共租界,公共租界再往南,才是法租界。两个租界都与黄浦江接壤。

    火车站月台很宽很长,人流奔涌,甚至还有小贩在这里叫卖,方言和国语夹杂着,热闹喧天。

    南来别往的人,有的提着行李箱,有的拖着举着大大的包裹,在人流中挤着往前走去。

    人们大都穿着粗布短褂短衫,脚踩自家老娘或媳妇缝制的黑布鞋,头上或许带有毡帽,这是大多数人的着装。此外,也会有一些穿长袍的文人学者,穿西装的洋派知识分子,或者穿丝绸马褂的富贵豪商,当然偶尔也能看见穿长裙或者旗袍的丽人。

    从穿着上,基本就能看出对方是那一类人。除这些外,还有一类人比较显眼,那就是穿着黑色短褂的人。

    这类人比较显眼,他们衣服上大多没有补丁,比普通人好,但好得有限,脸上表情很拽,好似大写的“别惹我”。

    对前世尚未从警局辞职的陈乐道来说,这类人就是重点整治对象。

    当下的人们对这类人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地痞流氓,若要文化点,那就是乌合之众,就这都还有点侮辱乌合之众这词。

    四人一起下了车,上海到了,即将分道扬镳。

    “乐道,有没有去处,没有就跟我走,先去我那里住下。”周明先对陈乐道发出邀请,陈乐道人生地不熟的,把他放这里,周明先还真有点不放心。

    “不用,你自己都是去朋友那里住,我去算什么事,我随便去找个旅店住下就行。”陈乐道拒绝,他不是小孩,虽然是第一次来上海,但找个住的地方总是不成问题的。

    见陈乐道坚定,周明先不再邀请,从这两天接触来看,他知道陈乐道是个有主意的。

    “那行吧,地址我给你了,安顿下来后记得来找我。”周明先嘱咐。

    “行,我安顿下来再说。”

    “你们呢,自己离开,还是有人来接?”陈乐道看向旁边两个女学生,两人正踮起脚尖双眼四处张望,应该是在寻人。

    “我家里有人来接我们,你们先走吧,我们再等会儿,人应该马上就来了。”冯程程左右看看,没瞧见人,回头对两人道。

    陈乐道点头,想了想转头看向周明先:“你不是说你朋友在外面等你么,你先走吧。这车站鱼龙混杂的,她们两个自己在这里等人不安全,我等接她们的人来了再走。”

    冯程程家里有人来接她,陈乐道并不意外。但他让周明先先走却是有另外的原因,若是冯程程真是这次遭遇绑架,那周明先一会儿留在这里就危险了。

    单是冯程程和汪月琪两个人,他还顾得过来,但若是再加一个周明先,那就有点麻烦了。他没指望身为医生的周明先还有身存拳脚之能。

    只是周明先却是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趁两个女生不注意,朝陈乐道眨了眨眼。

    中年老不正经!

    “冯小姐、汪小姐,那我就先走了。”跟两人笑着道别。

    “周先生再见。”两个女生脸上露出甜美微笑,挥了挥手。

    “乐道,照顾好两位女士啊!”周明先拍了下陈乐道肩膀,又冲两人一点头,转身离开,消失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

    “陈先生,你还得去找住的地方,我们自己在这儿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们。”

    周明先离开,冯程程对陈乐道说道,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他。

    “没事,左右不差这一会儿,”陈乐道摇了摇头。他也要学元载当个机会收割者。

    “咦,那里有个卖梨的,我们这里有点挡人路了,去那儿等吧,顺便照顾下人家生意。”陈乐道带着两人朝水果摊走去。

    他当然不是想照顾人家生意,只是突然想起丁力在遇见许文强,自己还没崛起之前,好像就是个火车站卖梨的小贩。

    即使对方不是丁力,跟他聊聊,也能让他了解底层的上海滩是什么样。

    “老板,梨怎么卖?”陈乐道走上前,抓起一个梨瞧了起来。

    “哎哟,这位先生,我可不敢称老板,”丁力闻言赶紧嘿嘿一笑,生意上门,他脸上笑容之灿烂让人看着都舒服。

    “先生,十个铜板一斤,你看看,这鸭梨有甜又脆,好吃的很呢。”丁力热情洋溢的推销自己的梨。

    陈乐道这西装革履的样子一看就是不差钱的,问都问了,多半会买。他有自己的经验。

    目光从陈乐道旁边的女孩身上扫过,瞧见冯程程时,目光呆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没敢停留,赶紧移开。

    女孩是很漂亮,但卖梨更重要,他还想卖了梨给老娘买肉吃呢。有些东西不能乱看。尤其身边站着陈乐道这种一看就身份不差的人。

    “确实不错,那就给我称上一......”

    “走开走开!!”陈乐道话音未落,旁边传来喝骂声,转头看去,几个身穿黑色短褂,走路跟个螃蟹似的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衣服是丝绸材质,和其他人明显不同,只是配合他走路时鼻孔朝天的样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谁让你在这摆摊的!”一个黑衣小弟走了上来,语气不善。丝绸短褂的人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来。

    丁力见着几人,脸上笑容消失殆尽,只余半脸郁愁,半脸强笑。

    “昆,昆哥!”丁力喊得勉强,从声音中能听出来他有点紧张。

    未来虽然是大佬,但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卖水果的推车小贩。

    陈乐道看着几人,脸上表情渐渐有了变化,这一幕,似乎在那里见过。

第六章 绑架

    昆哥上下打量陈乐道,目中带着审视,穿西装打领带,还这么年轻,多半是个富家公子哥。

    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目光顿时收敛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海滩这地方,不缺有钱人,有钱人不可怕,但怕就怕惹到有钱又有背景的人。

    忽略陈乐道,目光转到丁力身上,一下变得凌厉起来。这个小瘪三,不交保护费就敢在这儿卖梨,这是没把他阿昆放在眼里。

    目光玩味地看着丁力,昆哥不慌着说话,他喜欢看别人露出这种担心惶恐的样子。

    在大人物面前装孙子装久了,他就喜欢来这些人面前当一回爷。

    “昆,昆哥,吃梨。”丁力将手中的梨递过去,嘴角强自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遇到这几个小赤佬,今天这关不好过。丁力心中千思百转,想着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

    旁边跟着他来卖梨的常贵更是不堪,整个人缩在那里埋着头,跟个鸵鸟似的,脸上满是惶恐,若不是有丁力在前面顶着,说不定已经开始求饶了。

    昆哥这伙人在闸北一带横行霸道,见人就欺,见狗就撵,身上除了恶名还是恶名,常贵对他们是害怕的紧。

    陈乐道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激起了他的记忆,他已经确定,这就是冯程程遭遇绑架那次。

    面前这个卖梨的小贩就是未来的大亨丁力,只是现在的丁力,面对强过自己的人,很聪明地收敛了自己的锐气。

    他想看看,丁力会怎么应对现在这个麻烦,同时,也在疑惑强哥这个主角怎么还不登场?

    “小子,懂这儿的规矩么?不交钱就敢在这卖东西,我看你是不想在这混了!”昆哥面露凶色,说变就变。

    “给我全砸了,让他长点记性!”昆哥一挥手,后面几人顿时嘴角一咧,撸起袖子就要打砸。

    “等等!!”陈乐道终于是看不下去,这个叫昆哥的家伙太不讲究,话没说两句,就开始动手。

    只会动手的凶狠莽夫,这辈子也出息不到哪里去。

    “这位先生,不知道是哪家的,”见陈乐道出头,昆哥眼睛眯了起来。我给你面子,你不给我面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什么哪家的,百姓家的!”陈乐道一咧嘴,这种小角色,上辈子他没抓十个,也抓了八个,很有经验。只有狠狠收拾他几次,他才会知道收敛,一味地讲道理是没用的。

    “阿昆是吧!”陈乐道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长吸一口。他会抽烟,还是小时候看电视跟强哥学的,强哥抽烟的姿势那叫一个帅。

    之前在车上因为两个女生没好抽烟,现在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可惜这个时候的香烟还没有滤嘴,这让他抽起来颇为不习惯。

    长吸一口,烟雾在口腔内回转,他没吞进肺里,白色烟雾从口鼻中浮出,飘散在脸上。

    “你跟金大中的?”看着昆哥,陈乐道轻飘飘问出一句,听起来有些懒散。

    阿昆眉头不由轻皱,知道金爷,还是这种态度,看来他猜对了。

    “先生也认识金爷?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少爷?还请先生说清楚些,别自家人冲撞了自家人。”阿昆语气松软了些,真要惹到不该惹的,金爷可不会管他,只会把他甩出去息事宁人。

    “呵,还真是跟金大中的,”陈乐道眉头一挑,弹了弹烟灰,他对这个阿昆隐约有点印象,原来还真是跟着那个金胖子混的。

    金胖子在上海滩也有些势力,跟冯敬尧相比虽不算什么,但他初来乍到,本不应该结仇。

    可惜,那胖子不怕死,未来会跟冯敬尧还有许文强和丁力对着干,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他既然已经决定跟冯敬尧搭关系,那这胖子的人得罪不得罪就都没关系了。

    “我不是什么少爷,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小人行径。”陈乐道面色淡然,丝毫不将几人摆出的阵势放在眼里。说着又吸了一口,短短两口,烟已经燃了大半。

    这话他没乱说,有些事不发生在他面前也就算了,他不是拯救世界的蜘蛛侠,帮不了每一个人。

    但发生在他面前的,他也做不到视而不见。不然对不起前世那些经历。

    即使面前这人不是丁力,不是未来的大佬,他一样要管。而且,大佬在没成长起来之前,也不比普通人好到哪里去,还不值得他区别对待。

    不是少爷?不是少爷还敢这么嚣张!

    昆哥心头瞬间怒了起来,他没考虑面前这人有没有骗他,一是没骗他的必要,二是上海最不缺这种热血上头的年轻知识分子,他就遇见过不少这种喜欢替别人出头的年轻学生。

    “小子,赶紧滚,现在离开,我就当这事没有发生!”昆哥目光沉了下来,声音变得阴沉,同时,手从衣服下面一撩,露出腰间黑色的枪柄。

    冯程程两人站在旁边看得清楚,刚才没说话,是因为她们也不喜欢对方欺压弱小的样子。但现在露出枪来,就不同了。

    “别胡来,他们真敢开枪的。”冯程程拉了拉陈乐道衣角,担心陈乐道认为对方不敢开枪而逞能。

    “放心,你们退后一点,一会儿别误伤到你们。”对两人安慰一笑,让两人退后。

    “昆哥,三爷的人!”陈乐道对两个女生说话时,昆哥旁边一个眼尖的小弟突然凑到阿昆旁边上悄声说道。

    陈乐道听到,心头一动,转头瞧去。

    这半个月的体质增强,带来的不仅是力量速度的提升,他的耳力眼力等感官同样变得敏锐异常,远超常人,好在还在正常人范围内,不然他就要考虑内裤外穿了。

    人群中,只见两个穿着和昆哥小弟一样衣着的人走出,径直来到冯程程跟前:“小姐,冯先生让我们来接你回家。”

    两人的到来打断了几人的冲突升级。

    “冯先生?!”昆哥闻言,忍不住眉头一挑。

    上海滩只有一个冯先生,那就是冯敬尧。传闻冯敬尧有个女儿,难道这个女孩就是?

    看着身穿学生装的冯程程,一瞬间,昆哥心中闪过许多东西。听说冯敬尧可是很疼爱他那个宝贝女儿的。

    同时,他心头浮现一个疑问,三爷的人为什么会说自己冯敬尧派来的?他查觉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横三虽然是冯敬尧手下的人,但他的手下可不等于就是冯敬尧的手下,而且横三最近和金爷走得近,金爷和冯敬尧可不对付。

    昆哥虽然行事嚣张,但不代表他没脑子,一瞬间,脑中就是闪过无数东西,猜到这事或许有猫腻在其中,最终不动声色,一言不发。

    他是跟金爷混的,和冯敬尧没关系,金爷事先没说什么,那这事就跟他没关系。

    置身事外,冯敬尧不好惹,横三也不是他能得罪的。绝对不能掺和进去。

    “我爸呢?”冯程程看了看两人身后,确认没其他人才问道。

    “冯先生在家应酬呢,来的客人太多了。”冯敬尧今天六十大寿,上海滩各界名流全都前往冯公馆祝寿,冯敬尧走不开很正常。

    冯程程嘴巴轻轻一撇,却也只能理解。

    “那祥叔呢?”

    以往爸爸不能亲自来接她,也会派祥叔来,这次连祥叔都没来,这才是她不高兴的地方。

    “祥叔帮着冯先生招呼客人呢,走不开。”两人微弯着腰,脸上陪着笑,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冯程程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敛去。

    “小姐,我们走吧,冯先生让我们接到你后就赶紧送你回去。”两人继续道。

    冯程程点头,转头看向阿昆几人:“你让他们几个离开,别找这三位先生的麻烦,这三位先生都是我朋友。”

    两人朝昆哥几人看去,见着几人,脸色稍稍有些许变化。不止对方认得他们,他们也认得昆哥几人。好在这段时间三爷和金胖子走的近,这些人应该不会坏事。

    想到这里,两人中一人眼珠一转,上前两步,挡住冯程程几人视线,一边说,一边对几人猛地眨眼示意。

    “你们几个,没听见吗,赶紧走开,我们小姐是冯先生的女儿,小姐说了,这几位先生是她朋友。”

    这人装腔作势,演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陈乐道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如果不出意外,就是绑架冯程程的人了,倒是有点小聪明,可惜遇见了他。

    不过即使没有他,也会遇上强哥。

    对了,强哥呢?怎么还没出场?陈乐道一边看着几人演戏,一边四下打量,强哥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几个小弟见对方挤眉弄眼,皆是面面相觑,最终看向老大阿昆。

    昆哥心中念头转了又转,最终拿了主意,冲小弟挥了挥手:“小子,算你们运气好,我们走。”昆哥冷冷地看了眼陈乐道,带着几人退开。

    这事跟他无关,他可不想掺和进去,不然就是自找麻烦。

    “小姐,好了,我们可以走了。”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陈乐道一眼。

    “接我们的人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冯程程没怀疑两人身份,见麻烦解决了,便准备和陈乐道告别。

    “等等,别慌。”陈乐道拉住冯程程,走到那两人和冯程程与汪月琪中间。

    “你能确定他是你爸爸派来接你的人么?”将冯程程和汪月琪护在身后,看着面前两人,陈乐道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我......”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她不能确定,“以前都是我爸爸或者家里的管家祥叔来接我。”

    “所以,你爸爸没来,管家祥叔也没来,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是你爸爸派来的呢?”

    “没猜错的话,你爸爸就是冯氏商会的会长吧,堂堂冯氏商会会长,派人接女儿会只派两个人来么?!”

    陈乐道一番话,让冯程程陷入思考,看着那两人的目光中多出一丝怀疑。

    她不傻,只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你们之前不是跟我说上海滩很乱么,你们两个女生,可不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得多长个心眼。”

    教育完两个女生,陈乐道才对面前这俩人道。

    “你说你们是冯先生派来的?有什么证据!”他知道面前这两人的底细,但冯程程两人不知道,偏偏他还解释不了。

    “我们是冯先生的人,需要什么证据,整个上海滩,谁敢冒充冯先生的人。”

    丁力在一旁看着几人,昆哥几人离开,麻烦被解决,他现在不慌了。听到两人这话,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在他眼中,冯先生在上海滩就代表着权力和财富,没人敢冒充冯先生的人行事。

    只是没想到,那个漂亮的女孩竟然是冯先生的女儿。丁力下意识又看了几眼冯程程,眼中有光芒闪动。

    女孩他见过很多,但如此漂亮的,还是第一次见。

    “呵,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要带人走,就拿出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出来。”陈乐道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才刚到上海,他就遇见这么多事。上海滩的混乱倒是名副其实。

    以前看电视,看强哥装逼很爽,但这事让自己遇上,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眼神蓦然一沉,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小子,找死是吧,连冯先生的事都敢拦!”到了现在,两人还在演,倒是挺敬业的。

    说着,一把枪从背后掏出,眼看就要顶在陈乐道脑袋上。

    身后两个女孩脸色都是一变,丁力同样如此,他此刻也觉察出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枪还没抬起来,陈乐道当先一脚踢在对方膝盖上,对方一个趔趄,陈乐道见机快速上前,双手抓住握枪的手反手一拧,对方吃痛,伴随着惨叫声,手指松开,驳壳枪落入他的手中。

    旁边之人见状不妙,掏出砍刀就朝陈乐道脑袋狠狠劈来。却是不料身后突然窜出一个身穿青年学生装的男人,虽然胡子拉碴,有些邋遢,但动手却是毫不含糊。一脚就猛踹在他后背上,将他踢得倒飞在地,哀嚎不止。

    强哥终于出来!

    两个人,电光火石间,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乐道和许文强一人一个,轻松拿下。

    冯程程两个女孩全程愣愣看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第七章 认识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远处,横三坐在一辆黄包车上,见两人这般轻易便被人打到,气得肝火直冒,面色铁青,怒将手中甘蔗猛地甩在地上发泄。

    打狗尚要看主人,他派出的人这般轻松就被人拿下,显得无能至极,让他有种被打脸的感觉,心头愤怒。同时,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发生意外也让他格外恼火。这种不受掌握的事最让人不喜。

    他绑的是冯敬尧的女儿,不是什么不重要的小人物。若是成功,他自可以用冯程程来对付冯敬尧,可若是失败,偌大一个上海滩,再难有他横三立足之地。上海滩谁人不知冯先生威名,行事之果决狠辣。

    “妈的,赶紧给我追,谁抓住那个女的,赏大洋五十!”横三满脸横肉,皮肤黑黝,发起怒来一脸凶相,如一头凶虎,让身旁小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横三能在闸北横行,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怒起来自是凶气缠身。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赏五十个大洋这话一出,原本目光还有些游离的小弟,眼神骤然一凝,看向陈乐道几人的目光宛若是在看行走的金条。

    没什么金钱更具诱惑力,他们跟着横三拼死拼活,为得不就是个荣华富贵么!

    五十个大洋对他们来说,已算是一场小富贵。

    原本因老大发火而小心翼翼的小弟也垂下眼皮,眼睛眯了起来,伸手摸向腰间的刀柄,气息逐渐粗重。

    ......

    “兄弟,谢了!”陈乐道对方才出手相助的人表示谢意。

    这人身穿学生装,面相却显得有些成熟,下巴胡子拉碴,乍一看有些不修边幅,但若仔细瞧去,又会觉得此人眸眼深邃,举手抬足间不乏自信,应当是个内秀于心藏拙其外之人。

    若不出意外,这人应当就是许文强,强哥!陈乐道心里笃定。

    “你们两个,怎么样?”没有时间过多关注强哥,陈乐道转头看向冯程程两人。

    两个女孩从呆愣中清醒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疼得不停扭动身体的两人不由捂着小嘴,眼露惊讶。

    这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斯文作相,跟他们一路从南京坐车过来,还有点乐于助人的男人,动起手来竟是如此凌厉吓人。实在出乎他们意料。

    两人心中本还担心陈乐道太过善良绅士,可能适应不了上海滩的生活,但现在看来,却是她们想差了。

    “没,没事。”两人赶紧摇了摇脑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冯程程问。

    “还能是什么人,多半是你爸爸生意场上的敌人!想绑架你去威胁他。”陈乐道没有过多解释,说多错多,有些事情是他现在不应该知道的东西,说出来解释不了。

    说话间,横三的人已经挥舞着明晃晃的砍刀,一个个红着眼睛大吼着冲了出来。

    说实话,陈乐道还是第一见到这种十几号人挥舞着大砍刀要来砍他的阵仗,多少有点动人心魄。

    这可不是“系兄弟,就来砍我”的游戏,而是真正的刀子往身上招呼,抹去一把冷汗。

    干不过,不能力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句话记了那么多年,这下终于可以运用到实战当中。

    “别看了,赶紧跑啊!”将夺来的驳壳枪插在腰间皮带上,一把抓起冯程程的手,另一只手拎起自己的箱子,开始夺命狂奔。

    另几人见状,同是脸露惊色,来不及惊讶陈乐道的识时务,更是顾不上其他,拿起行李就跟着开跑。没人想被剁成肉酱。

    丁力边跑边面露痛惜之色,他的梨还没卖出几个,本都还没回呢。今天又得打水漂,更别说给妈买大烧鸡了。

    “赶紧跑啊,还傻愣着干什么!”跑出两步,丁力回头一看,发现常贵那个憨锤居然还在憋红了脸使劲推梨车,当即怒从心来,恨不得狠狠踢他两脚。

    “梨车还在这呢!”常贵喊道。

    “要梨还是要命,赶紧跑!!”丁力大声怒喝,常贵终于恋恋不舍地丢下梨车,见后面之人越来越近,惊惶着赶紧追了上来。

    “给我追,要活的,谁抓住,五十个大洋就是谁的。”横三在后面愤怒大吼,唾沫四溅,颇有些无能狂怒之相。今天要是让冯程程跑了,他麻烦就大了,能不能留个全尸下来都得看人心情。

    ......

    “祥叔,出事了!!”

    车站外,穿着一身灰色长衫的祥叔刚下车的还没走出两步,就见一人慌慌张张地从车站冲出,大喊着朝他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小姐呢?”见这人仓皇失错的模样,祥叔脸色一沉,心中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这是他提前派到车站来的人。今天事情繁多,他担心冯程程提前到车站便让人早早来这里候着。

    “有人绑架小姐,小姐现在被人救走了,横三正带人在追他们。”来人来不及喘气,快速说道,神色中带着惊慌,今天这是处理不好,没他好果子吃。

    闻言,祥叔眼睛一眯,一颗心径直垂到谷底,没什么事比这更加糟糕了。双手下意识握紧,绷着脸低声沉吟几息,没有慌张,多年的经验让他心中很快有了应对。对身旁几人快速吩咐道。

    “你们几个,赶紧去追,一定要找到小姐保护好她。”说完又看向车中司机。

    “你赶紧回去通知冯先生,告诉他小姐被人绑架了!”祥叔临危不乱,快速吩咐众人。作为冯家大管家,成为冯敬尧手下第一号人物,他依靠的不仅是冯敬尧的信任,还有他自身的能力。

    ......

    车站另一边,陈乐道几人提着行李,还带着两个女孩,速度快不起来。

    身后横三的人拎着砍刀,跟疯狗一般快速扑来,一个个被五十块大洋的许诺给冲昏了头脑,眼中只有跟金元宝长一个样的冯程程。

    “草!”见后面之人紧追不舍,陈乐道顾不及形象,破口大骂出声。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得被追上了。

    松开拉着冯程程的手,一把抓出腰间驳壳枪。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穷寇莫追。

    “砰砰砰......”

    陈乐道没有手下留情,转身冲着追得最狠的几人当头就是几枪,枪枪命中要害。凶性终究还是被逼了出来。

    在这样一个看不顺眼就砍你的地方,不凶点,还真没办法活得舒坦。

    虽然有段时间没摸枪了,但枪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准,当头几人直接倒在地上不再动弹,鲜血染红了地面。

    之前火车站人太多,他不好开枪,现在后面只有追来的敌人,他不再手下留情。

    对想砍自己的人,大可不必手软。

    “快躲开!!”

    见追来的人中有人掏出枪来,陈乐道赶紧将旁边傻站着没跑的冯程程拉到旁边石柱后躲起来。这傻妞好像光是长得好看。

    “你傻啊,不跑站哪儿干什么呢!”一声呵斥后,侧身朝刚才开枪之人啪就是一枪。他完全可以跟李广吕布薛仁贵比枪法。

    枪械是军火,这玩意不是人人都有的,横三手下,也只有小头目及其以上的人才有,更多人都只有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真到要用到大量军火的时候,上面老大才会发给下面的人。

    眼见自己这边被干掉五六人,其中还有拿枪的头目,剩下的人瞬间中从疯狂中清醒过来,一下子踌躇不前。

    五十个大洋虽好,但也要有命花才行。在小命丢失的威胁下,他们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聪明。

    “走,”追来的人被打停下,陈乐道一把拿过冯程程的行李,带着她赶紧朝许文强几人追去。

    丁力就是闸北人,这地方他熟得很,在他带领下,几人在弄巷里七转八绕,很快就跑到另一条街上,身后追来的人终于被他们甩掉。几人可以停下来喘口气。

    “行了,歇会吧,他们追不上来了。”丁力倚着墙壁,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喘气。

    刚才他把汪月琪的行李拿到了自己手中,那箱子看着小,但这姑娘不知道在里面装了些什么,差点没把他给累瘫。经常扛包的体力都差点没坚持下来。

    “都怎么样,没事吧?”几人中,只有陈乐道跟个没事人一样,一路拖着冯程程跑,依旧没半点累的感觉。

    几人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累。累得不想说话,嗓子又干又涩

    “这位先生,刚才多谢了。”等几人都缓过来后,陈乐道掏出烟盒,给许文强和丁力递上两支烟。顺手给自己也点了一支。他们需要抽支烟压压惊。

    三个男人吞云吐雾。至于常贵,他倒是想抽,但还没接过去就被丁力给拍掉了手。

    “你抽个屁抽,刀子都要砍到身上了,还去推车,给你长个记性!”一把拿过常贵的烟,反手给夹到耳朵上。

    陈乐道见此,摇了摇头,直接把整包烟都给递了过去。

    丁力见此,也不客气,冲着陈乐道咧嘴嘿嘿一笑,直接给揣到兜里。

    “先生,见你这么穿得这么斯文,我还以为你跟上海滩那些公子少爷一样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打,枪法还那么准!”丁力满脸都是钦佩的神情,冲陈乐道竖起大拇指,同时,眼睛止不住往陈乐道腰间的驳壳枪瞄去。

    枪永远都是男人最爱的物品之一,更何况是这种时代。

    “呵呵,你也不错,是个有胆量的。”陈乐道拍了下丁力肩旁,笑道。

    “你们好,刚才的事谢谢你们,我叫冯程程,”冯程程和汪月琪走过来,面带笑容,两人脸上酡红现在还未退去,看起来格外娇艳。

    看着娇艳得跟花儿一样的冯程程,丁力眼睛瞪直,都快挪不开了。

    “许文强,不用谢。”强哥微微颔首,冲几人微微一笑。

    他是见过世面的,虽然冯程程确实好看,但也没像丁力那样一副猪哥样。

    “嘿嘿,不用客气。正式介绍一下,我叫丁力,姓丁的丁,权力的力。”

    丁力没许文强那么含蓄,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始终不变的是脸上一直带着的灿烂笑容。

    “你们好,我叫汪月琪,我和程程是同学。”汪月琪也站出来说到。

    刚才的阵仗将这姑娘吓得不清,但现在一转头,又被她给抛到脑后,嘴角笑嘻嘻的,露出两个小酒窝。

    她这一笑,让众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丁力和许文强看向陈乐道,现在就差他不知道名字。

    “陈乐道,安贫乐道的乐道。”陈乐道冲两人微微一笑,自我介绍。

    就这么跟《上海滩》三大主角相遇,陈乐道心里略微有点感慨。

    强哥啊,年少时期的一代男神偶像!

    那个年代,哪个男孩不会哼上两句“浪奔,浪流......”,就连他爸,曾经也一个人悄悄在被窝里独自悄声哼唱过这首歌。

    想必也曾畅想过自己若是如强哥一般生活在上海滩,定要如何如何......

    不过此刻,陈乐道却是不像年少时畅想那般爽快,他很清楚,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电视剧中的人物。

    “陈先生,许先生,冯小姐,汪小姐,咱们现在差不多安全了,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们坏了那些人的事,接下来在上海滩可得小心点,要是被那伙人遇见,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丁力对陈乐道和许文强说道,冯程程是冯敬尧的女儿,用不着他去操心,但陈、许两人就不一样了。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陈乐道吐出一口烟雾,挥了挥手。“你就别担心担心我们了,上海滩这么大,哪有那么容易遇见,真要遇见了那到时候再说吧。”他根本不担心横三那伙人,敢对冯敬尧的女儿下手,那些人就已经被判了死刑,能不能看见上海滩明天的太阳都是个问题。

    许文强笑了笑没说话,同样不在意。不过他和陈乐道不一样。他想的是上海滩必然有上海滩的规矩,那伙人虽然有刀有枪,但肯定也不敢随意动手。

    刚到上海的强哥还没认识到这里的残酷,把很多人和事都想的太过简单。

    “倒是你,今天连累你损失了那一车梨....”陈乐道话未说完,就被丁力挥手打断。

    “陈先生,梨的事就别说了,今天的事,我还要谢谢你,昆哥那伙人找麻烦,多谢你出手帮忙。不然我今天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

    丁力神色郑重起来:“陈先生,你仗义出手,我丁力佩服你,你要是瞧得起我,以后就叫我一声阿力,我叫你大哥!”

    三个男人说话,两个女孩在旁边根本插不上嘴,冯程程见丁力对陈乐道郑重抱拳的样子,目光不由落到陈乐道身上。

    这个男人之前就帮了她一次,这次更是救了她。

    最初见到他时,彬彬有礼,跟绅士一般,她亲眼见到他给孕妇让座,那时觉得这人很绅士

    第二次见面,她钱包被那个男人捡走,他走出来仗义执言,把钱包给她拿了回来,知道那人处境,又把自己的钱拿给那个男人。那时她觉得这人有正义感,且富有同情心,很善良。

    第三次,主动留下来陪她们等人,见小贩被欺负又主动出手,最后保护她们,让她免于被绑架的危险,逃跑时更是一路护着她。

    说实话,她现在对他充满了好感,想到他夺枪时的干脆利落,开枪时的犀利眼神,又对他的过往感到好奇。

    尤其是丁力此刻叫他大哥的郑重样子,更是让她为陈乐道感到几分高兴自豪。

    这高兴自豪来自何处,她自己都不知晓。

第八章 分头

    见着丁力这郑重的样子,陈乐道看了看许文强,他心中有点心虚,这难道不应该是丁力和强哥之间的戏码?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他了?

    难道我有看不见的王霸之气,甫一出面,四方小弟纳头就拜?脑中闪过这无厘头的想法,颇感怪异。

    “行了行了,搞这么严肃干嘛,那我以后就叫你阿力,至于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陈乐道拍了下丁力肩膀,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

    他这算是收小弟么?

    “嘿嘿,大哥,”丁力大为高兴,咧嘴嘿嘿一笑,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愣着干嘛,还不叫大哥!没点眼力见儿,”丁力踢了站一旁的常贵一脚,口口囔囔着。常贵在一旁看着丁力报大腿,看得正兴起,遭遇无妄之灾。

    “嘿嘿,大哥,”常贵脸上同样露出笑容。

    陈乐道的厉害他是亲眼见证的,他想的是,认了个这么厉害的大哥,以后就没人敢像以前那样欺负他了,这声大哥叫得是心甘情愿。

    “行了,不说这些。”他摆手,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是现在该说的。

    “先离开这里,别一会那些人又找上来了,”陈乐道一说,几人当即又走了段路。走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行了,就到这里吧,”几人走到另一条大街尽头,这里行人相对稀少,显得没那么繁华热闹。

    “阿力,你是住在闸北么?家里还有什么人吗?”陈乐道问,他虽然知道丁力情况,但那些没办法解释。丁力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妈在家里。”

    “那你现在赶紧回去,别跟着我们了,”陈乐道认真说道。

    “你不是说那些人都是这一带的吗,指不定他们当中就有人认识你。”说着,陈乐道掏出几个大洋来。

    “这些钱你拿着,赶紧回去把你妈接出来,这些天先别住家里,换个地方,防着他们找上门去。”

    “大哥,我听你的,现在就去把我妈接出来,但这钱我不能要。”丁力一听知道这话在理,听进了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家老妈更重要。但陈乐道递过来的钱却是推了回去,他也是个有骨气的,烟可以要,但钱不能随便拿。

    “行了,给你你就拿着,你不当我是大哥么,这是大哥给你的。”陈乐道脸色严肃,他给这钱,不是钱太多了想做个散财童子。

    丁力这个人有能力有野心,他要在上海滩立足,这人绝对是他很好的帮手。而且真要说起来今天这事和丁力关系不大,他真要不想掺和,大不了被昆哥那群人揍一顿就没事了。

    现在要是因为他而牵连丁力的母亲,他是绝对过意不去的。身处乱世,他可以狠一些,可以不择手段一些,但必须要留有原则,在心底保留一片清明。

    否则,即使是穿越者,最终他也会被这个时代淘汰。

    “大哥!”丁力眼角有些红润,他现在还不是以后那个开枪干掉强哥的丁力,现在不过是个卖梨小贩,陈乐道如此为他着想,把他感动了。这声大哥,叫得情深意切。

    “行了,别墨迹了,赶紧去吧!”陈乐道推了一把,面对丁力,他心底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收买人心还是真是为他着想。

    “那大哥,我以后去哪里找你?”丁力问道。最终他还是接过了钱,没有什么比老妈重要,他现在确实缺钱,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同时心中也对陈乐道更是感激。

    “这....”陈乐道沉吟,一时犯了难,这确实是个问题。他还没固定住处,丁力现在也要搬走,将来如何联系,这事有点不好解决。

    “你要找他就打这个电话吧,这是我家的电话。”一旁冯程程见状,想也不想,赶紧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了个号码撕下递了过去,总算是找到一个插嘴的机会。

    陈乐道看了看她,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做法。

    “行了,赶紧回去,别磨叽了。”陈乐道将两人赶走。未来的上海滩大佬在陈乐道面前很是没有排面。

    “许先生,你去哪里?”丁力和常贵离开,陈乐道转头看向许文强。

    “我有个朋友在上海,我要去找她。”许文强看着三人,想了想道。

    “陈先生、冯小姐、汪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们就此别过吧。”许文强话语间既不刻意亲近,也不故意疏远。刚到上海滩的他,还没见过上海滩真正的残酷,此刻的强哥,心里清高且有傲气。

    无论是冯程程遭遇绑架,还是陈乐道之前开枪时的果决,以及那精准的枪法,都让他知道两人身份并不简单。

    而他,初到上海,目前并不是很想和这种人接触。

    现在的许文强,还不是未来叱咤上海滩风云的强哥,他要蜕变,还缺少一点社会的毒打。

    “那行,我们以后有缘再见。”陈乐道不在意地笑了笑,对此不感意外。强哥若是和丁力一样,那他就不是强哥了。

    许文强和三人告辞离开,只剩下冯程程和汪月琪以及陈乐道三人。

    “两位小姐,你们怎么办?我给你们招一辆车吧?”陈乐道虽然想借冯程程和冯敬尧搭上线,但他不想表现得太过特意。

    俗话说的好,上赶着的不是人情。

    “陈先生,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吧,你忍心就这么把我们丢到一辆车上么?”汪月琪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刚才的事还是给她上了一课的。虽然没心没肺,但真让她现在一个人走,还是有点害怕。陈乐道刚才的英勇表现,让她很有安全感。

    冯程程听到后脑袋同样是小鸡啄米,表示认同。她现在也很没安全感,看到谁都像坏人。

    “行了,哪有那么多坏人,而且你爸爸应该已经知道你出事,肯定已经派人在四处找你了。”陈乐道对两人的反应,摇头失笑。

    陈乐道说得不错,另一边,冯公馆,冯敬尧此刻眉头紧蹙,沉静的目光下蕴藏着滔天怒火。六十大寿之日,竟有人干出这种事,这不是瞧不起他冯敬尧,而是在用鞋底子扇他的脸。

    他在等消息,早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将人都给派了出去。就是把上海翻个地朝天,也得把冯程程找出来。很多年了,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如此撩他的虎须。

    屋内气氛凝固,门外站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种时候,除了祥叔,没人敢去打扰冯敬尧。

    “叮铃铃~~~叮铃铃~~~”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冯敬尧微眯的眼皮动了动,看着震动的电话,几秒过去,才是拿起手柄。

    “喂,“低沉的声音响起,其中蕴含着尚未爆发的潜藏已久的怒气,如那隐藏在火山底下的岩浆,一朝爆发,便是惊天动地。

    “爸,是我。”

    电话里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如清风拂面,吹得冯敬尧阴郁尽去,眉头舒展,嘴角轻放,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程程,你怎么样?你在哪儿?有没有受伤?”冯敬尧阴沉尽去,所有的暗怒全化为对女儿的关心,着急问道,大佬也是有感情的。

    “爸,我没事,我现在在....,你让人来接我吧。”

    “好,你就在那儿等着别动,我马上让人去接你。”

    挂断电话,冯敬尧对外面吩咐一声,很快,一辆汽车从冯公馆驶出,同时,祥叔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冯先生让他把横三的家人找出来。

    ......

    三人打完电话从店里出来,陈乐道手中拎着冯程程的箱子,至于汪月琪,则是自个拎着他那不知多重的箱子。

    “一会我们走了你去哪里?”三人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旁等待,冯程程对陈乐道问道。

    “先去找个旅店住下,好好休息一晚,然后明天去找个房子。”陈乐道将箱子放在脚边,看着民国上海滩的街道。

    闸北是属于国民政府管辖,走在路上的基本上都是国人,有穿旗袍的女士,有穿长袍的学者文人,但更多的,还是穿普通棉布衣服的底层居民。

    陈乐道一眼看去,入眼的有成衣铺子,旁边还有一家当铺,这两家都稍显冷清,出入的人影稀少,倒是一家卖小百货的铺子,里面有几个人。陈乐道瞧了瞧,让两人稍等一下。

    从铺子里出来时,他手上多了包香烟。老刀牌的。

    这个时期香烟牌子已经多了起来,老刀牌香烟是英国货,十九世纪末期就已经出现在中国,是外商最早在中国经营的香烟牌子。

    因为烟味纯正,且不用烟民自己卷烟丝买烟卷,而受到市场欢迎。

    除去老刀牌,还有仙女牌、骆驼牌、三炮台等等。

    仙女牌香烟是女士香烟,不像男士香烟那般,仙女牌香烟抽完后不会留下异味,依旧是气息宜人,因此在上海受到很多舞女甚至一些豪门阔太太的青睐。

    不过很明显,陈乐道面前这两位年轻小姐并不喜欢香烟,见陈乐道进去竟然只拿了盒香烟出来。汪月琪脸蛋鼓了鼓,小嘴巴嘟起,这与她所期盼的不一样。

    不知道现在是午饭时间,她们两个女孩子都还没吃饭吗!

    陈乐道没发现这个问题,给自己点了根烟,见汪月琪盯着自己,愣了愣后将烟盒迟疑地递了过去。

    “.......哼!”汪月琪移开自己的小脑袋。

    ......

    “你一会儿要不跟我一起回去吧,你都帮我两次了,我得好好感谢你。”冯程程站在一旁,想了想鼓起勇气说道。看向陈乐道的目光中带着希冀。

    邀请男孩子去自己家,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干。刚说完她心里就后悔了,脸上腾起一朵红云,娇艳明媚。

    看着冯程程这样子,陈乐道忍不住想逗逗她,差点就来一句“大恩不以言谢,以身相许吧!”

    好在及时想起这是1929,不是2021,现在的风气还没到那种骚话都可以随便说的地步。

    摇摇头,陈乐道还是拒绝,“刚出了这样的事,你爸爸肯定很担心你,我就不去了。”

    冯程程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自己没察觉,但旁边的汪月琪却是全看在了眼里,嘟起的小嘴慢慢变成O型,眉眼间浮现一抹惊讶,她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丁力找你怎么办?到时他打电话来找不到你。”她突然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几分小庆幸。

    “嗯.....确实是个问题,”陈乐道点头思考,“这样吧,你把电话也给我留一个,等我安顿好后给你打电话。”

    冯公馆他现在肯定是不会去的,冯敬尧的人情不好得,若是上赶着去冯家,平白让人看轻三分,认为是挟恩图报。

    他现在没有去见冯敬尧的需求,这个上海滩的大亨,还是等他主动请自己的时候再说吧。陈乐道心里打定主意。

    再三邀请被拒,冯程程也不邀请了,虽然是个大学生,在这时代属于先进知识分子,但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她也是有几分公主气的。心里有点小气馁,第一次邀请男生竟然就被拒绝了。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安静下来。

    没让他们等太久,一辆黑色汽车出现在几人面前,这种车陈乐道曾经在电视里见过很多次。

    祥叔从车上走下,见到几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冯程程面前。

    “小姐,你没事吧?”冯叔一上来便上下看着冯程程,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担心。

    “祥叔,我没事。”冯程程脸上露出笑容,她家里没什么亲人,除了爸爸,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祥叔,就是她的亲人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快回家吧,冯先生在家里都等急了。”祥叔道。

    “等等祥叔,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冯程程侧身,将旁边的陈乐道让出来。

    “他叫陈乐道,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这次就是他救了我。”冯程程脸上带着笑容,给祥叔介绍。

    陈乐道冲祥叔微微一颔首,微笑道:“祥叔好。”

    祥叔点头,同样露出笑容,“多谢陈先生援手,让小姐平安无事。”

    “我和程程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陈乐道微微一笑,既不刻意邀功,也不虚伪客气。

    祥叔对陈乐道再三感谢后,最终几人上车。

    “你真不去么?”离开前,冯程程忍不住再次问道。

    “不用了,赶紧回家吧。”陈乐道微笑。

    “那你找到住处后给我打电话,改天我带你在上海好好逛逛。”

    陈乐道听完点头,表示一定,挥了挥手后,车子启动离开。

第九章 石库门

    冯家,冯程程和冯敬尧坐在一起。冯程程平安归来,这是冯家最大的喜事。让冯敬尧的愤怒都暂时散去,恢复和风细雨之态,笼罩在冯公馆上方的浓重乌云也随之散开。祥叔站在一旁脸上满是笑容,一生无儿无女,他心中也是拿冯程程当女儿对待的。

    到了如今,他已没有更多追求,他的一生都贡献给了冯家,对这里他有很深的感情,冯程程这个冯家唯一继承人安然无恙,他也跟着高兴。

    冯敬尧那边,和最亲近的女儿在一起,这个上海滩大亨没有平日间的严肃,脸虽然依旧板着,却总是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笑容。让外面的人看见,那就是人设崩了。

    冯程程给冯敬尧讲着这一路回来的遭遇,说得绘声绘色,其中着重讲了在南京陈乐道帮她要回钱包以及在车站救她的过程,讲到精彩之处时,手都忍不住抬了起来。面对父亲,冯程程展现出女儿独有的娇俏,冯敬尧对此颇为受用。

    冯程程是他心中最后的柔软,也是唯一的软肋。否者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安静听着冯程程的讲述,和蔼安静地趴在皱纹上浅浅微笑,本应锐利的眉毛向下微弯,消去慑人的锋芒。冯敬尧静静地看着女儿,一如她小时候时两人间的相处。

    这一刻,温暖的阳光洒满了房间,带来一室温馨。

    “爸,你有没有在听呢?”见冯敬尧一直不说话,冯程程走上前去,抓着胳膊撒娇般推了两下。

    “在听,在听,你说那小子在轮船上给孕妇让座,又给你把钱要了回来,还把自己的钱给那个男人,在车站又救了你,一路护着你跑。”冯敬尧笑着复述一遍,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对啊,他帮了您女儿这么多,咱们是不是应该要好好感谢感谢他。”聪明的女孩,就得学会顺杆子往上爬。在冯敬尧面前,冯程程就像一个小女孩,在跟父亲撒娇,可爱得让人无法拒绝。谁让在上海滩说一不二的冯先生,偏偏就喜欢这种父女天伦之间的感觉。

    “呵呵,是应该好好谢谢他,他救了我冯敬尧的女儿,要是不好好谢谢他,别人该说我们冯家不懂礼数了。”冯敬尧笑呵呵说道,男人对女人总是很难拒绝,更何况面前这是自己的小棉袄。

    “这样,我让祥叔给你支一笔钱,你不是说他想在上海做生意么,这正好给他做资金怎么样?”冯敬尧看向女儿,询问她的意见。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千万不要欠下人情。若是花一笔钱就能还掉陈乐道的人情,又能让女儿高兴,那他是颇为愿意的。

    “爸,这怎么行,人家可是救了我,我们怎么也得邀请人家来家里做做客,亲自请他吃顿饭吧。”冯程程不依。她是白富美,可不是傻白甜。而且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呵呵,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就依你,改天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爸爸我亲自谢谢他救了我宝贝女儿。”在冯程程面前,冯敬尧将自己温柔的一面全部展现了出来。这是全上海女人都羡慕不来的。

    “嘿嘿,谢谢爸。”冯程程高兴地从后面环住老爸的脖子,脑袋靠在老爸肩膀上。

    爸爸的肩膀,果然是女儿最靠得住的地方。

    冯程程蹦蹦跳跳高兴地离开,完全不像个二十岁的民国大学生。她走后不一会儿,祥叔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爷,横三的父亲找到了,”祥叔走到冯敬尧面前,轻声说道。老冯靠着椅背闭着眼,不知是在假寐思考,还是在休憩。

    听到祥叔的话,老冯眼睛睁开。这事是他比较关注的,他比较好奇,横三到底是吃了谁的熊心豹子胆,才敢跟他扯破脸。

    “横三呢?”脸上笑容消失,冯敬尧脸色变得平常起来,沉声问道。

    祥叔跟着冯敬尧多年,要说对冯敬尧的了解,绝对无人能说超过他。听到老冯这不带情绪的语气,瞬间便知道冯敬尧想做什么了。

    “横三躲在家里,周围全安排了他的心腹守着。我们要想拿下他,可能得闹出不小的动静。”祥叔低声说道,或是觉得不够,说完又加了一句,“老爷你最近要竞争华董,这段时间闹出大事可能会授人以柄啊!”

    “华董……”冯敬尧轻轻念叨一声,脸上神色微沉,心中权衡着利弊。越想却越是不痛快,他讨厌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

    祥叔所说的华董之事,说到了他心坎上。

    “呵呵,敢对程程动手,他居然还知道怕。那就先让他活几天吧。

    今天早上有人给我打电话,给横三说情,居然说这是一场误会,是横三的手下不懂事,认错了人。”

    “呵呵,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他们是当我老了好糊弄啊!”冯敬尧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笑怒不明的神色。眼中泛着冷厉。

    “我办六十的寿宴,本想让这上海滩安静几天,可是别人他偏偏不让,他们这是欺我老了啊!”冯敬尧说着不禁摇起了头,脸上明明带着笑容,但却让看见的人笑不出来。

    “阿祥啊,你说这上海滩是不是太平静,以至于都让人忘了还有我冯氏商会,有我冯敬尧这个人存在。”冯敬尧轻声说着,既是在问,也是在自语。

    “怎么会呢,只是您不喜出风头,低调而已,以至于让一些宵小之辈高估了自己。”祥叔轻笑道,他心中对那些闹事之人的脑子也颇为无言。挑这个时间跟老冯作对,不知道该说他们聪明还是说他愚蠢。

    动什么不好非要打小姐的主意,这简直根本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冯敬尧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本来也没想听什么,只是有些感叹而已。

    “横三让他再多活几天吧,让他给他老爸戴戴孝,那么大一把年纪,还掉河里淹死,实在太不应该了。”

    祥叔闻言,眸中目光闪动,“是,阿祥明白了。”

    说了这么多,口有点渴了,冯敬尧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口才继续道。

    “那个救了小姐的陈乐道呢,查到些什么没有?”

    “哦,那人现在住在凤祥旅店,手下人说他在找房子住,没有和什么人接触。”

    “嗯,继续查,程程说他从法国回来,在天津下的船。派人去天津,我要知道他接触程程到底是偶然还是有预谋的。”冯敬尧淡淡说道。

    他在上海滩虽然地位显赫,但盯着他位置的人也很多,事关女儿,再谨慎都是应该的。

    冯敬尧在上海滩混了几十年,曾崛起过,也曾跌倒过,最终打下这一片基业,当年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老婆却是走了。

    冯程程作为他和她唯一的孩子,是冯家真正的掌上明珠,是他最为在意的存在。

    如今冯敬尧厌倦了打打杀杀,他现在要做的是带着冯氏商会由黑转白,让自己成为工董局华董,成为一个正经的商人。

    若非如此,横三现在就不是躲在家里,而是横尸街头了。横三那点人,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冯家这边暂且放下,另一边,凤祥旅店,这家旅店规模还算不错,当可以评上中等,陈乐道在这里休息一晚,整个人疲劳尽去。

    旅店终究不是长住之地,在向附近之人打听一番哪里可以租房子后,他便有了目标。

    招一辆黄包车,说了个地名后,车夫脚上好似踩了风火轮,蹭蹭蹭地往前跑去,很快便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开始陈乐道还有心情记一下路,到后面就放弃了。

    上海滩的黄包车夫,和未来的重庆出租车司机有得一比,脑子里都放了张地图。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就没他们找不到的。

    这是陈乐道第一次坐黄包车,感觉没想象中那么好,有些颠簸,车夫拉着车七拐八绕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路痴。

    “先生,到了。”

    一栋栋由红色砖与青色砖混合砌成的房子出现在陈乐道面前,每栋楼差不多都是三层高,这对习惯了高楼大厦的他来说没什么新奇。

    只是这一排连一排的规整紧凑得样子,还是不多见。至少他以前是没怎么见过。

    楼房主体呈法式风格,偶尔能从中瞧见一些中国元素,比如此刻他面前这牌楼。就是标准的中国风格,符合国人的审美。

    仔细打量几眼,满足心中好奇后回头给了车夫钱,这才走进里弄,也就是小巷中去。

    这里的房子有一个统一的称呼,石库门,石库门如四合院一般是围合而成。不过这里的是新式石库门,与老式石库门不同。

    老式石库门的门头是由一圈石料箍成,本叫石箍门,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石库门。而这里的门头是由清水砖砌出来的,且门楣的装饰也更加繁复,多呈三角形、半圆形等花饰。门左右两旁还各挂有一个壁灯。比老式相比更具美感。

    乍一看,规规整整的,还挺好看。若是后世能在这里拥有栋房子,那一辈子吃喝也就不愁了。

    这种新式石库门里弄在前几年还挺受有钱人喜欢,只要有钱,大都会在这些里弄中买下一栋房子,但近两年花园洋房和新式里弄兴起,石库门里弄已经不受欢迎。

    这对陈乐道来说是好消息,不受欢迎,租金就低一些。

    仰着头,看着门牌,陈乐道一个一个找过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门是关着的,陈乐道瞅了瞅没有犹豫,上前敲响房门。

    “谁啊,来了。”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

    门打开,看清里面的人后,陈乐道心中稍稍哑然,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如今这房子虽然不受有钱人欢迎,但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给他开门这人面相忠厚,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普普通通,虽不寒酸,却也不像住在这个地方的人该有的穿着。

    压下心中诧异,陈乐道问:“大叔,我听说这里有房子出租,我没找错吧?”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疑惑散去,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没找错,没找错,我们是有房子要租出去。”

    让出路来,陈乐道走进去,四处看了看,打扫的很干净,一楼应该是有人住的,但他没看见其他人。

    “大叔,就你一个人在家呢?”

    “哎,我们一家三口住在这里,我家那口子还没回来,小的那个还在学校呢。”

    大叔很热情,给陈乐道倒了一杯水。

    “先生,来,喝口水,”

    “谢谢,”陈乐道笑着接过茶杯。

    “大叔,你们是哪间房要租出去,先带我看看房吧。”陈乐道直奔主题。

    从进来到现在,他对这里还挺满意的,住在这里的这家人很讲究,处处都打扫地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行,就在楼上,我带你看看,”

    要出租的是房子的第二层,陈乐道上去看了,干净宽敞,采光也好,符合他的要求。

    另外他还知道了不少消息,这大叔叫张有全,这个房子并不是他的。张叔是一个汽车司机,这房子是他上一个老板的。

    那老板带着全家人都出国了,说是要去赚洋人的钱,但房子他并没有变卖。张叔之前是那个老板的私人司机,老板见他做事踏实,是个靠谱的。便在走之前把这房子托付给张叔,让张叔免费住着,只需要把这房子照料好就行。

    老板是个心善的人,这房子他大可以租出去,或者找个钟点工每天打扫就行。但他没这么做,而是免费给张叔一家住着,算是照顾张叔一家。

    张叔一家一直都住在一楼,二楼空着,三楼则是放着一些老板留下的东西。张叔想着二楼空着太浪费,便想着给他租出去。

    “陈先生,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要真想租那每个月十个大洋。”说这话时,张叔脸上颇为不好意思,让一个只会开车的老实人做这些,着实有些为难他。

    其实张叔要得租金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很低,像这样的房子,他就是要价十五个大洋,都不算高。

    “行,没问题,我租了。”陈乐道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同样的房子,这个价位,全上海都找不到第二家。

    “不过,陈先生,你必须得保正房子的干净,而且不能破坏房子原有的布局,这房子以后还要还给老板的。”见陈乐道答应下来,张叔赶紧补充了一句,这也是租金为什么低的原因。

    他们租房子出去不是为了赚钱,只是看不得房子空在那里浪费而已。

第十章 奉先诊所

    租好房,当前最紧急的事便解决,可以坐下来休息休息,不过陈乐道并没有如此,事情还是有很多的。带着钱,准备出去置办生活用品。家里虽然有前老板留下的棉被等其他东西,但他不习惯使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张叔知道陈乐道要出去置办生活用品,当即跟着他一起去帮帮忙,有了张叔这个本地人带道,免了陈乐道不知多少麻烦。

    张叔表现出来的热情,让陈乐道更加庆幸自己租下了这个房子。他在上海举目无亲,有张叔这样的房东绝对是件好事。

    张叔作为一个司机,对上海大部分地方都很很熟悉,在细微之处,仅次于黄包车夫们。有这样一个人带路,陈乐道终于不再是一个没头苍蝇,一个人在大街小巷里乱窜。

    等一切安排妥当,陈乐道终于空出手来,这下他在上海总算是暂时有了个落脚点,不用去哪儿都拎着箱子跑了。这实在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房子的事告一段落,陈乐道想起了周明先。这个外表儒雅,内里却有点不正经的中年医生在分开之前给他留了个地址,让他安顿下来后去找他。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好不容易认识个医生朋友,可不能就这么让他溜了,这是个非常实用的朋友。

    翻了翻西装口袋,找到一张褶皱的纸条,正是周明先之前留下的。

    “字写的倒是不错,”看着纸条上赏心悦目的钢笔字,陈乐道实名羡慕。他那一手烂字,在这年代的知识分子当中根本就拿不出来。至于毛笔什么,他连怎么握都不知道。完全处于所有读书人都可以鄙视的金字塔底层。

    “去看看他说的诊所怎么样,熟悉了路,以后有个头疼感冒什么的,就不用花钱了。”陈乐道心中想着,曾经的梦想在这里得到实现。

    从里弄中出来,招了辆停在旁处不远处的黄包车。几个黄包车夫坐在那里,应该是专门在这儿等生意的,或许还是轮着顺序来的。陈乐道一招手,其中一个车夫高兴地将一张毛巾似的东西往肩上一撘,拉着车就跑了过来。其他几个人丁点没有抢生意的意思,还挺有秩序。

    “师傅,知道奉先诊所么?”陈乐道对到跟前的车夫问道。

    起初看到这个名,陈乐道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这诊所是吕布开的”。他实在是不知道好好一个诊所为什么是这名字。

    实在不行,整个下沟诊所也比这好,说不定别人还会以为是日本人开的诊所。这都比奉先诊所要好。

    车夫听后点头,表示没问题,知道在哪儿,陈乐道也就上了车。

    黄包车噔噔蹬地一路急行,尽在小巷子里七拐八绕,不给陈乐道记路的机会。是个人都得被绕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乐道屁股都快坐穿后,一个挂着“奉先诊所”牌子的药店终于悠哉悠哉地出现在他视线中。

    ......

    “老太婆,没钱谁让你在这摆摊的,不知道这一片都归金爷管吗!”

    诊所不远处,几个身穿黑色短衫的人围住一个馄饨小摊。这种小摊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都很常见,味道也很地道,当然前提是你遇到的不是黑心小贩。

    小摊旁边的小方桌边上着一个身穿丝绸短衫的人,不是陌生人,正是那天在车站和陈乐道有过“一面之缘”的昆哥,他又出来混吃混喝来了。

    被人围住老太太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腰上系着一条粗布围裙,面对凶神恶煞的众人,老人面色惊惶,颇有些手足无措。

    “几位大爷,你们行行好,今天还一碗馄饨都没卖出去呢。”老太太声音颤抖,看样子应该不下六十了,此刻却是央求着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口口声声喊着大爷。陈乐道老远就看见了,见着老人卑躬屈膝面露惊恐的样子忍不住皱眉,心中有点不痛快。

    昆哥手里拿着勺子,吃着热乎乎的混沌,对老人的央求置若未闻。那几个穿短衫的小弟脸上更是带着戏弄般的笑容,丝毫不以为耻。

    奉先诊所内,周明先和诊所的其他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平常儒雅带笑的周明先此刻紧皱着眉头,看着外面几人的地痞行径,脸色低沉,那一丝文人的温和儒雅消失不见。

    “我看不下去了!”店内一个伙计脸上露出愤怒之色,猛地将手中扫帚一甩,操起一根棍子就要冲出去。

    “站住,”周明先一声沉喝,拉住那人,对其呵斥道,“胡闹。”

    伙计脸露不服,红着眼,“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干?”

    这种事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人见着,心中都不舒服,只是有人只会不舒服,而有人会采取行动,这伙计显然属于后面一种。

    “小刘,干什么呢!!”听着这里的动静,里间一个身穿灰布长袍的人撩开布帘子走了出来,先是瞪了眼愤怒的年轻伙计,才看向外面。

    “老周,说说,你怎么想的。”身穿灰布长袍的人看清外面的情况,侧头对周明先问道。

    周明先看着外面的情形,脸色不是很好看,听到这人的话,更是不由叹了口气。

    “这事发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总不能就这样看着。让人从后面出去,隐藏身份去教训那几人一顿吧。”周明先皱着眉头道。

    这种事报警没用,巡捕房根本不会管这种小事。法租界的巡捕房,要么为法国人办事,要么为有钱人办事,没钱没势的人报警,对巡捕房而言,只会浪费他们的警力。

    穿长袍的人看了看外面,这种事在上海滩每天都在发生,他们不可能每件事都管,却也不能看着这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却什么都不做,那有为他们的理念。

    “愣着干嘛,刚才你不是要动手么,没听见老周说的吗!”长袍人对叫小刘的年轻伙计瞪了一眼。这年轻人,老是沉不住气,一遇着事就冲动。

    “记着把脸蒙上,别让人给认出来,惹来麻烦。”见小刘兴冲冲地就要从后面跑出去,长袍中年赶紧提醒一句。这年头,好人不是谁都能做得。

    “等等!先别去!”小刘已经冲出几步,周明先突然叫住了他,让小刘硬生生停了下来。

    “怎么了?”两人都疑惑地看来。不知道周明先想干什么。

    “看见那人没?那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在火车上认识的那个年轻人,我想不用我们出手了。”周明先此刻脸上阴沉尽去,露出轻松之色,笑着说了句。表情同刚才乃是云泥之别,

    ......

    “师傅,就这里吧,不用往前了。”还没到药店,陈乐道便叫停黄包车,馄饨小摊就在他们旁边不远处,那几个人依旧还在刁难那个老妇人。

    陈乐道看着那几人,下了车。

    “来师傅,这是车钱。”车夫接过钱,见着陈乐道那脸色,顿时猜到这年轻后生想干嘛。赶紧一把拉住陈乐道,压低声音,“先生,你不会想要过去管那事吧,可不行啊!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车夫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那几人听见,事实上这声音若不是陈乐道五感增强了,连他都不一定听得清。

    “呵呵,放心,我认识那几个人,他们会给我个面子的。”陈乐道让车夫这话说得心底一暖,这不还是有很多好人嘛。

    “行了,你快离开吧。这事我有把握。”说完,陈乐道径直走向几人。见陈乐道不听,车夫拉扯不及,懊恼得急叹气,却也也不敢过多停留。

    “他能行么?”奉先药店内,穿长袍的吕奉对走周明先问道,看向陈乐道的目光中满是怀疑。

    “你别看他瘦,衣服里全是肉。”

    ......吕奉闻言一愣,不由转头看了眼周明先,怔怔无言,不知道这老伙计在发哪门子疯。

    “我觉他会以理服人,”周明先见着他这样子,又多说了一句。似乎是想增强说服力。

    “为什么?”

    “直觉!”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吕奉看着周明先,脑中不知为何冒出这句诗来,这诗和此刻的情形牛头不对马嘴,正如此刻的周明先说话的逻辑,狗屁不通。

    周明先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对陈乐道充满了自信。

    或许来自于火车上两人的交谈,在陈乐道身上,他看到了时下国人最缺少的东西——自信!

    二十年后,中国会面貌一新,七八十年后,中华民族将会再次立于世界之巅。

    这是陈乐道在火车上对他说的,当时他有一种错觉,似乎从陈乐道眼中看到了一百年后的世界。

    那时候的中国,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好吧,这其实都是陈乐道对他说的。说的斩铁截铁。

    时下的国人,尤其是文人知识分子等,对国家的未来大都是迷茫的。但陈乐道给他的感觉却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对未来的中国充满了自信。

    从那次交谈以后,他就对陈乐道充满欣赏与信任。

    “咚咚咚。”

    “嘿,吃得很香嘛!”陈乐道走上前去,坐在桌边,用手敲了敲桌子。

    昆哥吃得正爽,兴致被打断,当即就要发火。猛地抬头,一张熟悉的脸却是映入眼中。

    “小子,又是你!”看着陈乐道,昆哥眼睛眯了起来,他记得这个不甩他面子的人。目光扫了扫附近,没看见冯程程的存在。

    也对,听说那小妞被绑架了,怎么可能才一天就跑出来。昆哥心里顿时放心了许多。

    “你是不是心理变态,不欺负人就活不下去,”陈乐道径直说道。那边围着老太太的人都走了过来,改围着陈乐道。这小子和那老太婆相比,还是前者更具威胁,更需要收拾。几个小弟都是这样的心思。

    “小子,今天没人帮你了吧!”

    “啪!”

    “大爷我今天心情好,不要你小命,说吧,断右手还是断左手。”

    一把将驳壳枪被拍在桌面,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装了个华丽的逼,昆哥又开始吃起混沌,勺子舀了一勺汤送进嘴中,美味极了。都不带正眼瞧陈乐道一眼。

    “呵呵,毛瑟C96式半自动手枪,口径7.63mm,初速427m/s,全枪长311mm,容弹量十发,家伙什倒是不错。”

    陈乐道飞速将手枪一把从桌上拿起,笑呵呵说道。昆哥还没反应的过来,枪已经落在陈乐道手中。

    昆哥傻了,跟着昆哥的小弟也傻了,他们就没见过如此不讲究,如此胆大包天的人。混了上海滩这么久,他们还没见过谁有过这种操作。

    以往他们掏出枪,对面的人不是跪了就是哭了,谁特么还敢抢枪?

    听到陈乐道口中那一连串专业术语,昆哥更是不明觉厉,这家伙到底什么人??

    “你说这么近,我会打偏么?”右手拿着枪,眯眼瞄起昆哥的脑袋。

    “是打右眼还是打左眼,或是打眉心?”陈乐道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昆哥却是听得快吓尿了。

    “大,大哥,不,爷,这位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把它拿开呗。”昆哥声音变得颤栗,再不复之前的嚣张。陈乐道刚才那一连串专业术语,以及此刻脸上那跃跃欲试的神色,着实把他吓到了。

    陈乐道这轻松写意的样子,一看就是沾过人命的主,不然多少也应该有点紧张才对。

    他这个猪脑子,能跟冯敬尧的掌上明珠走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他早该想到才对。

    昆哥此刻神经高速运转起来,面对生命威胁,有的没的,他都瞬间想到了很多。

    “你叫什么来着?”陈乐道枪口晃啊晃的,就是不移开,看得昆哥胆颤心惊。

    “昆哥,啊不,您叫我阿昆,叫我阿昆就行。”

    昆哥此刻顾不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天大的面子也没有小命重要。陈乐道脸上那表情,可不像不敢开枪杀人的主。他自认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你刚才问那位阿婆要什么来着?”

    “要,要钱......”昆哥小心翼翼说道。眼神时刻注意着陈乐道的脸色变化以及他手中那把枪,生怕陈乐道一个不爽扣了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陈乐道眼睛眯了起来,左手掏了掏耳朵,食指轻轻搁在了扳机上。

    不就是装逼么,谁还不会?

    “啊,我,我,我是来给送钱,送钱的。”昆哥见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虽然是混黑社会的,但他没经过专业培训啊!

    “送钱?钱呢?”

    “这,这儿,”听到这话,昆哥赶紧掏衣兜,摸了半天掏出两块大洋来。

    “就这点?”陈乐道面色一沉。

    “啊,还有还有,”昆哥此刻被吓破了胆,不全是因为陈乐道手中拿着枪,更是因为陈乐道刚才那一连串让他不明觉厉的话。

    昆哥这人,说他傻吧,他不傻。不然也不能成为金大中手下的头号小弟,但说他聪明,却也着实算不上,此刻他已经在心里给陈乐道脑补了很多身份。

    每一个都让他胆战心惊。

    “你们,钱呢,快拿出来啊!”昆哥对旁边的人大吼,都快哭出来了。

    “给阿婆送过去。”昆哥将钱递上,陈乐道不接。

    那摊主老太太此刻已经看呆了,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糊里糊涂地将钱接到手里。愣愣地看着他们。

    “听着,以后再让我见到你欺负人,我就把这几颗子弹全送给你。”手轻轻一按,驳壳枪弹夹掉了下来,左手一把接住,拿着在阿昆面前晃了晃。

    这种人杀是杀不完的,陈乐道没打算真动手。真干掉这家伙。只会给自己惹来一身骚,同时这也会给这老太太招来麻烦。教训一番,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他不敢报仇才是该干的事。看昆哥现在这差点快吓尿的样子,效果应该是达到了。

    “记住了吗?”

    “咕”昆哥咽了口口水,后背冷汗嗖嗖直冒,使劲点头。

    “今天我心情好,就不要你左右手了,赶紧滚蛋!”弹夹留下,手枪被丢了回去。

    昆哥手忙脚乱地接住,如蒙大赦般急退而去。走远,一个小弟回头准备说几句狠话,被昆哥喘了个狗吃屎。

    “想死啊你,赶紧走。”

    说完还不忘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陈乐道所在方向,由此可见,他是真让陈乐道吓破胆了。

    陈乐道自己心中也迷,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把那个昆哥给吓成那样,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将其归为自己或许真有王霸之气。

    霸气侧漏之下,四方小弟纳头就拜。

    “谁,谁敢欺负我娘!!”陈乐道正要起身,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只见一个身形魁梧如山,高大如柱的人拎着一把大刀横冲直撞而来,那气势活像一头出笼的猛虎。

    陈乐道一看,心头暗暗一惊。好一条猛汉,便是倒拔垂柳的花和尚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

    “那个狗日的敢欺负我娘,我活劈了他!”一声暴喝,来人将目光锁定在陈乐道身上,只因馄饨摊周围只有陈乐道一人。

    “死来!!”这壮汉此刻的气势真就和古代大将冲阵一般,如猛虎出笼,蛟龙出海,力劈华山,一刀下来,带起凌厉劲风,陈乐道身后桌子,座下板凳以及地上青石都被劈了个粉碎。

    甫一跳开,陈乐道便快速后退,和这莽汉拉出距离,从刚才莽汉吼出的话中,他知道自己这次替阿昆那王八犊子背黑锅了。

    “小六,住手,”那阿婆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眼见莽汉又要冲出,立时吓得亡魂皆冒,这可别把恩人给劈成两半。

    那她娘俩还怎么报恩,难道给恩人打一口上好的棺材不成?

    “娘,你别怕,今天我非弄死他不可!”一刀拔出,莽汉一脚将劈成两半的桌子朝陈乐道踢去,同时举刀飞身而上。

    “砰啪嗙篷.....”霹雳啪啦一阵打响,陈乐道与壮汉交手了几招,便再不敢跟他相碰,连连躲闪。这家伙力气大的吓人。

    药店内,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周明先、吕奉几人,此刻张大了嘴巴,看着外面跟蛮牛冲撞一样的莽汉,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究竟是谁的部将?!

    “王六,你给停下,那是恩人,那是救我的恩人,快停下!!!”阿婆在旁边急得差点手舞足蹈,其实用不知所措更合适一些?

    “嗯?”王六凶狠地表情一滞,眼看大刀就要劈在陈乐道脑门上,却是收不住了。

    “妈的,怪胎!”陈乐道心头郁闷至极,灵魂深处那股子军人血勇激发,直冲脑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双手一翻,抓住莽汉握刀的手,身体一转一靠,一声大喝,天惊地动,莽汉被陈乐道借力猛地给背摔到了地上。

    轰隆一声闷响,药店内的周明先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莽汉一声痛呼,不再还手,握刀的手也松开。他明白误会了什么。

    “小伙子,你怎样,没受伤吧?”阿婆赶紧小跑过来,拉着陈乐道上下打量。疼得陈乐道龇牙咧嘴。

    “没,没事,阿婆。”陈乐道赶紧挥手,“这是你儿子吧,挺,嗯,挺孝顺的,你快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陈乐道有苦说不出,身上忍着痛,心头憋着苦。

    “没事,他皮糙肉厚的,没人伤得了他,”

    话虽这么说,但阿婆还是赶紧将儿子给搀了起来,上下看了看,没受伤。

    紧接着便是“啪”一巴掌拍在莽汉脑门上,“你疯了是吧,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乱来。”阿婆厉声呵斥。

    莽汉此刻像变了个人,上一刻还是猛虎,这一刻就成了奶猫。

    这莽汉显然也弄清情况了。

    “没事吧,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快进去我给你看看,”周明先几人跑了出来,搀扶着陈乐道。

    陈乐道没受伤,但刚才和莽汉有所接触的地方,此刻却是碰一下都疼。

    刚才那阵势,周明先看着都胆战心惊。至于那伙计小刘,此刻不知道把他那根棍子给藏到哪儿去了。

    “这位小....大兄弟,你也进来我给你瞧瞧,刚才那一下别给摔坏了。”周明先招呼道。

    莽汉刚想说自己没事,就被老娘一巴掌拍下来,被老娘一瞪,顿时老老实实跟着进去了。

第十一章 巡捕房

    “乐道,你今天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外表看着如此斯文,没想到竟有如此身手。”周明先露出惊喜之色,笑着在陈乐道胳膊上拍了两下。

    陈乐道能和莽汉王六打成平手...有水分...这着实出乎众人的意料。吕奉几个店内老人之前就见过王六。阿婆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卖混沌,每到晚上,王六就会来这里帮着他娘收摊。他们对其并不陌生。

    他们药店的几个人,偶尔也会去照顾照顾阿婆生意,不得不说,馄饨味道是真不错。

    以前见到王六时,他们就曾探讨过王六到底有多大力气。王六一身腱子肉,身材魁梧高大,他们站在其旁就像个孩子。对大多数人都很具威慑力。

    今天这下,他们是确确实实见识到了真正的勇士。王六拎着大刀挥舞的样子直到现在都没有从他们脑袋中消去,有够震撼。

    不过比起王六,陈乐道这个显得瘦小了许多的年轻人却是更让他们吃惊。

    “嘶~!”周医生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陈乐道歪着嘴角倒抽一口冷气,眉眼跳动。这医生不当人子!!

    “抱歉抱歉,”医生见着他着样子才赶紧反应过来,露出一脸歉意。他好像拍在了陈乐道淤青的地方,刚才还是他亲自为其涂的药。

    “哎,你不是说‘别看他瘦,衣服下全是肉’么!”吕奉看向周明先,语气里满是揶揄。但陈乐道刚才的身手倒确实是征服了他,很厉害。

    “随便说的,这你也信?”周明先一脸惊讶,挑眉看着吕奉。

    吕奉便是他之前说的那个好朋友,也是个医生,这奉先诊所便是取了他们名字的各一字。有周明先的一半。

    ...我特么想砍死你...“没,”吕奉僵硬地笑了笑,这老周是越活越不正经了。

    “陈先生是我遇到的除了我师傅和霍大侠外,最能打的人。”几人正说着,王六端着一碗馄饨从旁走了过来,咧着嘴嘿嘿笑道。不复之前凶状,反倒显得憨厚十足。

    “哦,王兄弟,你师傅是?”周明先好奇问道,药店几个人中,只有他是第一次见到王六。今天王六那霸气十足的出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陈乐道也是好奇地看向王六,这家伙猛地不像话,他就没遇见过力气这么大的人。从之前交手来看,这人明显是练家子,能教出这样徒弟的人,多半也是个大高手。

    “大刀王五。”说出师傅的名字,王六脸上满是崇敬之色,这种神色出现在他这么一个大个子身上,几人看着总觉有些违和。

    “大刀王五?!”几人都是闻言一惊,这个人的名字,几乎没有几个人没听过。名气实在颇大,他的故事经过这么些年的传播润色,更是具有几分传奇色彩。成了很多小孩心中的盖世大侠。

    “王大侠不是在光绪二十六年就去世了么?王兄弟你看着也不过二十多岁啊?”周明先疑惑出声。光绪二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900年,这时间不对头,王大侠死的时候,应该都还没有王六。

    “我都已经三十六了,”王六摸了摸脑袋,脸上憨憨地笑着。几人闻言却是颇为无语,王六这动作神态怎么看也不像三十六之人该有的样子。

    原来只是长得年轻,陈乐道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我很小的时候就拜师傅为师,当初师傅反抗清庭,惹恼了清廷和洋人。清廷派兵对付师傅,清兵将镖局团团围住,师傅因寡不敌众被捕,最后更是被八国联军枪杀。”

    王六将馄饨放到陈乐道前面,就在旁边坐了下来。给几人讲起了王五的故事。

    “其实师傅当时是可以逃走的,但因为镖局中人的家小都在,师傅就没走,结果后来....”

    说起这事,这个自称已经三十六的大汉眼角微红,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当初他和他娘,也在那些人当中。

    “师傅被杀后,头被人砍下挂在城门上,无人敢取。后来还是霍大侠听说后从天津赶过去,趁着夜色将头取下安葬。”王六声音有些沉闷,说出的话更是让众人沉默。

    大刀王五的事在各地广为流传,但其中一些细节却鲜为人知。可惜如今王大侠没了,霍元甲霍大侠也早已去世多年。引得众人唏嘘不已。

    这年代,无论是文人还是武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救国。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啊!”陈乐道目光沉练,低声喃喃道。

    “好,好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陈先生这句话说得甚好!!”旁边吕奉闻言,一下子拍掌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

    这位穿着长袍,全身透露出一股子文人儒雅之气的男人,此刻脸都激动地红了。

    王六也是如此,没有哪句话,比这句更让他听了高兴。

    他最孝敬的是他娘,最尊敬的则是他师傅。

    一翻兴奋激动后,几人再次平复下来。

    陈乐道吃了一口混沌,烫得上嘴不敢挨下嘴。

    “那些地痞流氓在法租界这么猖狂,巡捕房的人就不管么?”陈乐道对吕奉问道。吕奉在这里待了多年,对这里很了解。

    “唉,怎么会管。”吕奉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上海滩最繁华的地方是法租界不错,但最混乱的地方也是法租界,这里的水,深着呢。”

    说到这个,周明先也放下手中勺子,安静听起来。

    唯一一个还在吃的,就只有王六。王六虽然已经三十六,但他的脑筋好像有点不对劲,思维和常人不同。

    “上海滩最大的流氓,基本上都聚集在法租界,法租界当局对这些人持纵容态度,只要这些人不闹出大事,当局都是不会管的。”

    “你一路过来,注意到那些烟馆和赌档了么?”说这话时,吕奉话中带着一丝嘲讽,按陈乐道的理解,应当是对法租界当局的嘲讽。

    他点了点头,这一路过来,确实看看到不少烟馆和赌档,而且生意还异常的好,开得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甚至他还在一些烟馆附近看到了巡捕的身影。

    “那些都是租界默许的,”吕奉沉声道。

    “租界所有的烟馆和赌档,都是受到巡捕房保护的,只要他们交够足够的例钱,巡捕房就会维护他们的‘正当利益’。”

    吕奉这话,让陈乐道听得震惊,这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巡捕房如此做,难道公董局那些人就不管么?”来了这么些天,他知道公董局是法租界的一个重要权利机构。

    “公董局?”吕奉摇了摇头,心想还是太年轻啊。

    “公董局那些人都是一群黑心商人,只要能赚钱,他们哪会管那么多,一群短视之人。”吕奉言语中的嘲讽根本就毫不掩饰。

    “而且公董局现在管不到巡捕房头上,很多年前,巡捕房就从公董局独立出来,直接听命于领事。”

    “巡捕房在法租界,地位超然啊!”吕奉语气感慨,言语中充满无奈。

    陈乐道听了沉默,难怪那些人如此猖狂,原来原因出在这里。巡捕房这个暴力机构都变成这样了,还能指望那些帮会分子安分守己么。

    上海滩被称为有权有势之人的天堂,在这里,有钱你就能享受你想象不到的东西,有权,你甚至能当个土皇帝。

    这,就是上海滩么?

    陈乐道目光散发,口中喃喃自语。他对上海滩的认知被一遍又一遍刷新,当他以为看清了这里时,很快就又会冒出一些刷新他三观的事。

    “是啊,这就是让很多人向往的十里洋场,向往的东方巴黎上海滩,”吕奉言语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他在这里待了很多年,对这里的生活,看得再清楚不过。

    “乐道,你想在这里做生意,可能没那么容易啊。”周明先目光沉重,对陈乐道提醒。

    这样一个地方,有钱而无权,恐怕会让人吃得渣子都不剩。

    “嗯,我知道,”陈乐道点头,虽然之前已经将上海滩的局势想得足够复杂,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别说这还是个混乱年代,看来得换换思路了。”

    陈乐道心中琢磨,他有点庆幸,自己救了冯程程,和冯家算是有了点因果。

    否则这偌大一个上海滩,他还真不好起步。万事开头难,有冯程程这层关系在,若是实在没办法,他可以找冯敬尧拉拉关系,至少不用担心退路。

    接下来几天,陈乐道大都往奉先药店这边跑,一是没有别处可去,他在上海只有周明先这一个朋友。二是想和吕奉聊聊,从这个医生口中多了解了解上海滩。

    吕奉和周明先一样,都是医生,不过周明先是西医,吕奉是中医,奉先药店,如今也是中西医结合。

    他和这俩人,都还挺投缘的,吕奉虽然穿着对陈乐道闻言颇为古朴的长袍,但他并不是个老古板。两人聊得还算起兴。

    “乐道,你和那冯小姐怎么样啊?怎么天天就往我们这里跑,去找冯小姐一起玩玩嘛。你们两个年轻人多聊聊,那姑娘我看着不错,知书达理,家境还好。”

    见陈乐道在那边干坐着,周明先笑着打趣。他对冯程程印象挺深刻的,觉得不错。

    “嗨,你懂什么。”陈乐道摆了摆手,他这几天一个电话都没给冯程程打,有些事情,可不能太主动。

    他在等冯敬尧主动找他,他救了冯程程,冯敬尧不可能毫无动静。他猜测对方多半是在调查他,等调查清楚,冯家的人也就该上门了。

    他是一点不慌,以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地位,要想找他太简单了,他只需要安静地等着。

    “呵,你小子,冯小姐那模样肯定不缺喜欢她的人,你小子不主动点,就等着以后后悔吧。”周明先对他这钓鱼的行为很是不认同,一点都懂得抓住机会,趁热打铁。

    想当年他岳丈瞧不上他一个穷学生,他是怎么成为人家女婿的?靠得还不是趁热打铁,生米煮成熟饭。

    “老周,你家里都是嫂子说了算吧,”陈乐道看向周明先,脸上满是揶揄。一副我已我看穿一切的目光。

    周明先被他看得老脸一红,强自硬扯道:“小事她说了算,大事我做主。”男性尊严是绝对不能丢的。

    “呵呵,每个怕老婆的人都这么说。”陈乐道呵呵回应。

    “你小子又没结婚,尽瞎扯,”周明先恼羞成怒,不和他聊了,撩起帘子走到里面去。这小混蛋可恶的紧,根本不会聊天。

    见他这样,陈乐道哈哈一笑,“老周,好好给自己检查检查,看是不是得了气管炎。”

    不等周明先出来,又道“我就先走了啊,改天再来。”

    “赶紧滚蛋!!”话从里间传出。

    ......

    “都几天了,怎么还不打电话,号码不会丢了吧......”另一边,冯程程趴在桌子上,双眸盯着面前毫无动静的电话。

    她已经盯着这个电话好几天了。

    “老爷,查清楚了,陈乐道确实是刚从法国回来,在天津下的轮船,和小姐坐同一列火车到南京,两人在南京的中山码头遇到。”祥叔在冯敬尧旁边说道,他派去调查陈乐道的人传回了消息。

    “这么说,他们真就是意外相遇,不是有预谋的。”冯敬尧听完轻声问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从他们调查的东西来看,确实是这样,没有哪里不对劲。”祥叔道。

    “只是有一点有些说不通,他坐轮船到天津后,没去其他地方,又直接来了上海,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来上海,要去天津转上那么一圈。”祥叔说出自己的疑惑,这一点他想来想去都没想通的地方。

    “嗯,这一点确实可疑。”冯敬尧沉思一会儿才道。

    “不过既然没调查出什么异常,那或许的确是我多虑了。调查先别停,回头我找找公董局那几个老黄毛,让他们在法国查一查陈乐道。”考虑一翻后,冯敬尧道。

    “是,阿祥明白。”

    “咚咚咚,”冯敬尧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

    “爸,我进来了。”

    话刚落,冯程程已经推开了门。

第十二章 初见方艳云

    “程程,你确定他住在那里么?”大街上,汪月琪一手挽着冯程程,一手拎着小手包前后晃悠,说话走路时眼神时不时瞄一眼小吃摊上卖的吃的,再咽一口口水。

    “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应该没错。”冯程程没察觉到闺蜜的心不在焉,老实说出消息来处,心中对接下来的见面满怀期待,脸上浮着笑容。昨天她去找老爸,再次提到请陈乐道吃饭的事,老冯很爽快地给看了她陈乐道的地址,这就是她今天会拉着汪月琪一起出来的原因。

    汪月琪一听,瞬间移来目光看着冯程程,小嘴微张,小脸上满是惊讶,大眼睛里八卦快速流转。

    冯程程是不愿什么事都依靠她爸爸的,她要做的是新时代独立女性,但这次居然反过来了。

    “程程,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陈乐道了吧?!”虽然带着眼镜,但丝毫不影响她有一双卡姿兰大眼睛。

    “说什么呢!”冯程程白了汪月琪一眼,双手拿着小包边走边说,“上次他帮了我,我都还没感谢他,不得邀请他去家里吃顿饭啊!”

    汪月琪明显不信,拉着冯程程纠缠个不停,两个女孩你一句我一句,笑声连连,引得路人目光不时向她俩投来。

    走了没多远,两人来到一条稍显冷清的街道,路两旁都是梧桐树,此值秋季,叶落满地,整条街弥漫着盎然秋意。

    “哎,程程,你看那儿,那人是不是他呢?”汪月琪忽然拉住冯程程,指着前边,有点小兴奋。

    在她们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着西装的人靠在路旁一颗大树上,手里夹着根烟,吞云吐雾着。

    她们和陈乐道在一起时,对方穿的都是西装,此刻那人吞云吐雾的样子和他像极了。

    “好像是他,我们过去看看,”那人背对着她们,两人不能分辨。

    陈乐道这两天在思索自己到底能干什么,或者说该从事什么。毫无疑问,真正认识到上海滩的混乱域黑暗后,他其实对于做什么都没底。

    他脑子里想法很多,能赚钱的东西也有很多,但手里没有让人忌惮的东西,做什么都会招来一群饿狼。

    到时候他只能把自己辛苦经营出来的东西都给交出去。这可不是他愿意干的事。

    这两天他见的越多,脑子里想法也越多。本来想着扯虎皮做大旗,借冯敬尧的势在上海滩立足,然后开始自己的上海滩大亨养成自己计划。

    现在还没见到冯敬尧,但他的想法已经有了些许变化。冯敬尧能在上海滩有这等地位,心智、手段必然都是一等一的。

    他若是栖息在冯敬尧手下,哪怕有着冯程程这层关系做缓冲,冯敬尧也肯定不会让他肆意白嫖。

    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海滩》的一些事,最终醒悟自己和冯敬尧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他和许文强有相似之处,或许他做事的手段没许文强那么讲究,但有一点是不变的,两人心底都有一条底线。但冯敬尧没有,他是真正的枭雄,只要对自己有利,无所不用其极。

    若是栖息在冯敬尧手下,最后两人说不定会反目成仇,兵戈相向。

    长吸一口,烟已燃到尽头,陡觉有些烫手,赶紧甩手扔掉。

    “想什么呢?烟燃完了都不知道,”烟刚甩掉,旁边便传来悦耳的笑声,如黄鹂鸣啼般清脆。

    两个俏生生的女孩站在他旁边,脸上带着笑容,皮肤白皙,脸蛋红润。

    “你笑起来真好看,跟春天的花一样……”陈乐道脑中不知为何闪过这熟悉的旋律。

    “是你们啊,你们怎么在这里,”陈乐道面露讶然之色,心头却是有了猜测,他可不觉得偌大一个上海滩三人会这么巧的相遇。

    “嘻嘻,程程.....啊!”话还没说出来,在陈乐道视线不及的地方,汪月琪被冯程程掐了一下。

    汪不满地看向冯程程,双手叉腰,小嘴一扁,脸蛋鼓了起来,大眼睛瞪得滴溜溜圆,大有“信不信我哭给你看”的架势,但冯程程眼中已然没有了她的存在。

    整段垮掉,表情白给。

    “我们打算去看电影,正好路过这里。”冯程程眉眼弯成月牙,俏脸红扑扑的,脸上笑容温柔了大路两旁的梧桐。

    小汪小嘴张成O形,这女人居然无视她!!!

    ......理由充分,但.........信你才有鬼......“准备去看什么?”陈乐道没看汪月琪,这一点上两人很默契。

    “卓别林的《马戏团》,据说是他最新的电影,去年才在美国上映,今天美华戏院在放映,我们打算去看看。”

    冯程程一口气说道,她确实打算去看电影的,不过本来是打算找到陈乐道之后,让小汪回去,然后她和陈乐道去看,结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旁边汪月琪嘟起小嘴,很是不满这个女人见色忘友的行为。可恶!可恶可恶!!忍不住跺了跺脚。

    “哦,卓别林么!”陈乐道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卓别林他当然知道。但他只知道卓别林是世界级喜剧大师,非常出名,至于他是哪个时代的人,却是不怎么了解。

    “你也喜欢他的电影么?”冯程程惊喜地问,这一刻,陈乐道似乎看到了未来的饭圈女孩。

    “当然,我想可能没人会不喜欢他的电影。”他看过卓别林的《摩登时代》,明明是个悲剧,但却让人开怀大笑。

    大师无愧大师之名。

    冯程程更加惊喜,“那正好,我们一起去看吧,”她对陈乐道发出邀请,清澈双眼中满怀期待。

    汪月琪嘟着嘴,眼镜之后的卡姿兰大眼睛瞪得大大的。

    “嗯......好吧,索性现在无事。”陈乐道做一番思考状,才在冯程程期待的目光中答应下来。

    三人没叫黄包车,就这么慢慢的走过去。

    汪月琪跟在两人身后,气呼呼地瞪着两人后背,银牙紧咬,走几步就跺几下脚。

    她不知道什么是朋友圈,什么叫狗粮,若是有这些东西,必然会拍一张照片下来,在朋友圈诉诸冯程程的“暴行”。

    生活不易,粮食难得,且行且珍惜。

    “到了,”

    不知道是卓别林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今天美华戏院生意格外的好,戏院进出者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走吧,我们赶紧进去,不知道还有座位没有,”

    冯小姐要在美华看电影自然毫无问题,只要事先说一声,想看哪个看哪个,想在哪里看在哪里看。

    “咦,那是不是许先生啊?”汪月琪瞪着漂亮的卡姿兰,看着前面的人惊讶道。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个头戴黑色宽檐礼帽,身着黑色风衣的人正在迎接客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和进出的客人谈笑着。

    “还真是他!”陈乐道惊讶,之前他听冯程程说美华戏院就感觉有些熟悉,现在他知道熟悉在哪里了。

    想必这里,就是那位号称上海滩第一交际花,许文强的前女友方艳云给强哥找的工作所在了。

    强哥如今已经换上他的经典服装,和当初火车站的许文强一个天一个地,此刻的强哥,即使用陈乐道挑剔的眼光来看,也就只比他略逊三分。

    帅的让女人发狂,男人嫉妒。美中不足的是手中没有叼着烟。

    叼着烟的强哥处于颜值巅峰。除了他,没一个能与其在脸上针锋相对,一决雌雄。

    许文强也瞧见了几人,和面前的客人说了两句,便朝三人走来,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淡而不隐的笑容。

    陈乐道看得牙疼,也有点酸,这一点他学不来。

    “陈先生,冯小姐,汪小姐,”陈乐道离他最近,两人握了握手,至于冯和汪,则是互相笑了笑。

    “许先生,你这是?”陈乐道问,知道归知道,该问的还是得问。

    “哦,我在这里工作,担任这里的项目经理。”许文强解释,陈乐道几人都身份不一般,他说这话也不会有炫耀之嫌。

    “许先生厉害,我们同时到上海,我现在还是个无业游民呢。”陈乐道笑着说。

    “陈先生自谦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

    许文强问:“三位来这里是要看电影吗?”

    陈乐道现在知道为什么这里生意好了,一半是强哥的原因,一半是大师作品的原因。

    “对,我们来看.....”

    “喂,你们干什么,想闹事么!!”几人正说话间,另一边突然传来争吵声。

    几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伙人提着刀堵在门口闹事。

    许文强看得皱眉。

    “许先生先去处理那边的事吧,不用招呼我们。”陈乐道善解人意。

    许文强面露歉意:“先失陪一下。”

    “不会出事吧?”冯程程有些担忧,她现在对这些人有点阴影。

    “放心吧,他可不是一般人。”陈乐道微笑。

    他笑容中有点心虚,他好像抢了强哥不少东西,但强哥麻烦却是依旧一个不少。

    几人只见许文强同几人中的流氓代表说了几句,就要转身离开,身后之人一脸不服,一刀挥到他头顶,嘴中说着狠话。

    但他的刀却是没能挥下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许文强转身,看着悬在头顶的刀,笑容隐去,语气变得冷硬了起来。

    他从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根火柴点燃,丝毫不把眼前之人放在眼里。

    论装逼,除却双鹰哥,陈乐道只服强哥。

    对面那人见许文强如此模样,顿时被激怒。

    你装你妈啊!!

    他挥刀朝许文强砍去,说是迟那时快,只见强哥一拿一捏,三下五除二,空手夺白刃,砍刀便是搁在了那人脖子上。

    一套装逼套餐下来,行云流水。

    陈乐道看得羡慕,为什么他遇到的就是拎着大砍刀的莽汉王六,还特么是大刀王五的徒弟呢。

    “干什么呢!”

    许文强一套流程吓住对方,便把刀丢还给那人。这时,一个身穿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走了过来。

    “马总探长,”

    见到来人,许文强赶紧上前招呼。他这两天把上海滩一些主要人物的脸都记住了,为得便是这种时候不出篓子。

    “嗯,”马总探长冲他点了点头,询问眼前这事起来。

    美华大戏院,可是冯先生的地盘!!

    谁敢闹事!

    问清楚情况后的马总探长呵斥几人,他和冯敬尧关系不一般,当然是拉偏架。

    不过许文强就是许文强,在马总探长压着场子的情况下,他笑着掏出几张纸币让几人去买包烟抽,算是给了个台阶下,给几人解了围。同时也让旁人高看他一眼。

    事情结束,原本站在陈乐道旁边的冯程程突然上前去。

    “马叔叔,”冯程程上来打了个招呼,显然她和马总探长是认识的。

    陈乐道观察着马总探长。

    探长,看来是巡捕房的人。

    那天和吕奉谈过后,陈乐道对巡捕房还挺好奇的。

    “哦,程程,”马总探长见是冯程程,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也来看电影么?”

    “嗯,”冯程程点头,“冯叔叔,这是我同学,汪月琪,这是我朋友,陈乐道……”

    冯程程给马总探长介绍两人,其中着重介绍了陈乐道,陈乐道要在上海做生意,马总探长肯定能帮忙。

    她心中这样想着。

    冯程程,知道些人情事故,却又不精于此,只想着给陈乐道拉拉关系。

    她这明显的用意没人看不出来,马总探长笑呵呵应对着,他重视冯程程是因为冯敬尧。至于陈乐道嘛,若是不涉及什么大事,看在冯程程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能照佛一二。

    陈乐道却是真有点感动了,举目无亲的世界,冯程程的行为让他感到温暖。这一刻,他终于不把冯程程当成电视剧人物了。

    “马总探长,冯小姐,”几人说话间,又有一人走了过来。

    来人身穿旗袍搭着披肩,纤细的腰身在旗袍包裹下凹凸分明,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一颦一笑间,勾人心魂。

    朝声音传来方向瞧去,陈乐道都不由愣了一下,他见过的美女自认不少,但面前这种艳丽下透着端庄的女子却是着实从未见过。

    端庄的少妇好找,艳丽的狐媚子也好找,但这种端庄的狐媚子却是着实不多见。

    冯程程是青涩如初恋般的美,面前这女人却是“阿姨,我不想努力了”那种类型,通杀老中少各种年龄段的男人。

    但很明显,这种女人往往是女性公敌。至少冯程程脸上就大写着“我不喜欢她”这几个字,见到陈乐道为其失神,就更加不满了。

    “方小姐,”陈乐道不认识对方,听马总探长招呼道。

    和对他们几人态度不一样,对这位方小姐,马总探长就是肉眼可见的热情了,眼睛都恨不得掏出来塞到对方衣服里去。

    “方小姐......”陈乐道心中琢磨,目光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方艳云么?”

第十三章 冯敬尧

    冯公馆,冯程程一大早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亲自收拾房子,每一个角落都弄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更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昨天看完电影后她告诉陈乐道,她爸爸请他到家里吃饭,想要亲自见见他,陈乐道连番拒绝说不用,最后盛情难却,还是答应了。

    冯敬尧在一旁看着冯程程忙前忙后,乐在其中的样子。眼睛都看直了,他还没见自家女儿手脚这般勤快过。想到一会儿要来的陈乐道,心底不由好奇起来。

    他到要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能让他的女儿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而且还有这样的转变。

    冯程程收拾着桌上餐盘,每一个都抹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老爷,”冯敬尧正满脸好笑地看着冯程程收拾这收拾那,对女儿家那点事,他还是很开明的。这时祥叔走到他身旁,冯敬尧回头瞧了一眼,知道有事,道:“去书房。”

    说罢,走在前面。

    “美华那边传消息来,说昨天戏院有人闹事,”祥叔道。

    “闹事?”冯敬尧脸色依旧,声音稍沉,“李望琪怎么解决的?”

    “李望琪没出面,是他手下一个新来的伙计解决的,”

    “新来的伙计?”冯敬尧稍稍来了几分兴趣,一个新来的伙计竟然能解决这种事?

    见冯敬尧感兴趣,祥叔才又详细说道。

    “那人叫许文强,是方小姐托李望琪安排进美华的,听说是她表弟。”祥叔没有多说,只将自己了解的说了出来。

    “表弟??”冯敬尧喃喃一句,眼眸深邃,让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连出事,看来李望琪有些镇不住那个场子了啊......”他没在“表弟”一事上多说,只是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祥叔没说话,只是笑笑。

    “那批枪呢?李望琪找到了么?”冯敬尧换了个话题。

    先是枪出事,再是有人在美华闹事,他对李望琪有些不满意了,一个人总是不能连续犯错的。

    “他说正在找,已经有些眉目了,另外他话里想让您多宽限几天。”祥叔低声说道。

    “呵呵,有眉目了......”冯敬尧低笑几声,不知在笑些什么。

    “阿炳那里怎么样,查到他跟什么人接触了么?”

    “昨晚他跟许文强在大三元酒楼吃饭,李望琪和金胖子就在他们隔壁包厢,听说中途金胖子去找他麻烦,但在许文强手上吃了亏,最后不欢而散,”

    “许文强,呵呵,居然又是他,看来倒是个有能力的。”见冯敬尧似乎对许文强有些兴趣,祥叔想了想道。

    “小姐之前说救他的人除了陈乐道外,还有这个许文强,另外还有一个卖梨的。”

    “嗯,我知道了。”冯敬尧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祥叔见此也不再多说。

    ......

    没等到中午,陈乐道就到了冯公馆,冯程程亲自出去接的他,走进别墅,终于见到好奇已久的冯敬尧。

    光从面相上看,冯敬尧威严中不乏亲近,但威严居多,对得起他一代大亨的身份。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大亨都这样,长着一副大人物才有的脸。

    虽然是个唯物主义的人,但陈乐道在这里更加相信相由心生,一个人地位到了,威严自然也就到了。

    “陈先生年轻有为,之前程程的事,我在这里多谢陈先生。”冯敬尧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但配着他那张不失威严的脸,让人下意识敬畏的同时,又升起一抹亲近。

    或许这种感觉,便是他能成为大亨的一个原因。

    光从目前的接触来看,陈乐道觉得他是一个值得让人尊敬的长者。

    “冯先生言重了,我和程程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

    说过这些,两人话题扯到生意上来。

    “听程程说陈先生打算在上海做生意?”冯敬尧问。

    “是有这个想法,但目前还没有想好具体要做些什么。”陈乐道说,这话他是真没说谎。

    “这样......不知道陈先生有没有兴趣做做电影,”冯敬尧问

    ......电影......陈乐道心思一转,想到美华戏院,他心中有了些猜测。

    他记得未来强哥会成为美华的掌舵人,但那或许有他救了冯程程的原因,是冯敬尧投桃报李的结果。

    现在是他救了冯程程,难道冯敬尧要对他投桃报李?

    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露丝毫异色,他并不想在冯敬尧手下做事。

    他和许文强不一样,强哥是因为在上海吃饭都困难,才不得不去接受方艳云的帮助去美华上班,后来又稀里糊涂的成为美华的掌舵人。

    他现在有资金,汇丰银行里他还存着一大笔钱呢。他可不想在自己有资本的情况下还屈居人下。

    能当大佬,谁想当小弟。

    这点他和强哥是一致的,都不愿意受制于人。

    况且冯敬尧欠他一个大人情,他可不能去当人小弟,成小弟了,你还好意思提人情么?

    “我对电影也就是一知半解,”心里有了主意,陈乐道便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呵呵,年轻人嘛,就应该充满闯劲,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冯敬尧笑了笑。

    “我手下有个美华戏院,陈先生感不感兴趣,我可以把他交给陈先生去打理。”

    美华戏院是他的,将美华交给陈乐道,那陈乐道就得帮他赚钱,同时他还还了陈乐道人情,这小老头心里打着个好算盘。

    .....糟老头子尽想美事......陈乐道可不是丁力,对冯敬尧没那般狂热崇拜。

    想清楚利害关系,心中吐槽。

    “以前我父亲初到法国,便是白手起家,后来才娶了我母亲有了我。”陈乐道说道。

    “实不相瞒,这次来上海我是想着效仿我父亲,我父亲能在异国他乡白手起家,攒下一片家业,我到了国内,总是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的。”

    陈乐道搬出前身的父亲,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别说冯敬尧,就是冯程程都听明白了。

    老子谁也不靠,不走裙带关系,就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开局一个碗,打下一座大大的江山,自己当老板。

    冯敬尧笑容稍稍一滞,好多年没有年轻人能在他面前这般谈笑风生,更好多年没有哪个年轻人敢这般拒绝他。

    不过若是从女婿角度看,他对陈乐道还是比较满意的。没有一见到他就低头,是个有底气的人。

    从谈吐来看,也是个有见识的。不是个空口白话的书呆子。

    “看来令尊当年也是风云人物,能只身在法国打下一片基业,确实不容易。”冯敬尧道,这话他倒是说得真心实意,他也是白手起家,知道其中难度,更别说还是在异国他乡。

    如此一来,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一时间,他倒是对陈乐道更加满意,连刚才被拒绝的不快都消散些许。

    “那我就不强求了,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找我。”冯敬尧笑道,在跟他没有利益牵扯的时候,这人似乎还挺好相处,陈乐道升起一种错觉。

    他没在冯家待太久,从冯公馆出来,径直回了家,上海滩了解的差不多,冯敬尧也见了,接下来他就需要好好想想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从这次见面来看,冯敬尧这人似乎还不错,陈乐道也不知这是不是一种错觉。但他也没想去过多依靠冯敬尧,这人到底怎么样,目前对他而言,并不是很重要。

    没到一定地步,有些事根本轮不到你去考虑。

    “阿祥,”两人走进书房,下人给冯敬尧端了杯茶上来。

    “横三那边,最近怎么样?”冯敬尧问。

    “我一直派人给盯着呢,您没发话,他们都没敢妄动。”祥叔道,冯敬尧闻言点了点头。

    “横三那里先放一放,不要去管他。这陈乐道年轻气盛,需要磨一磨,他救程程算是坏了横三的事,让横三去磨磨他。”冯敬尧端起茶泯了一口。

    “老爷这招,高啊,”祥叔面露笑意,作为从最初就跟着冯敬尧出生入死的人,在冯敬尧面前,也就只有他敢这样说话。

    “呵呵,年轻人嘛,多少有点心高气傲,多遇到点挫折,磨一磨锐气是好事,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啊,”两个老男人在这里一唱一和,陈乐道还不知道,他觉得这老头似乎还不错,结果这糟老头子反手就将他一军。

    “那要不要注意点分寸,横三那些人心狠手辣,别真伤了他。”祥叔问道。

    冯敬尧摆了摆手,对祥叔笑道。

    “当初我们年轻时哪个不是风里来雨里去,在刀尖上添血?既然他要效仿他父亲,那就随他去吧,要是连个横三都解决不了,谈何效仿他父亲,更别说当我冯敬尧的女婿。”

    听到这话,祥叔笑了笑,心里有了个数,“老爷说得在理。”

    “对了,那批枪的事,你让下面的人盯紧点,李望琪那边,多半是指望不上了。倒是那个许文强,可以多关注关注。”

    李望琪那边接连出事,冯敬尧心中对他已然有些不满,有意换人。

    他本想用美华来检验检验陈乐道的能力,却是没想陈乐道竟然没看上。

    李望琪不行,他手下的阿炳是个二五仔,倒是这新冒出来的许文强,引起他几分注意。

    只是方艳云表弟身份这个说法,让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有些事,可不是一个表弟就说得清的。

第十四章 萨尔礼

    “陈大哥,饭好了,快下来一起吃饭吧,”

    晚饭时间,楼梯处传来清脆种带着点活泼的女孩声音,是张小妹,张叔的女儿,已经十五岁。正青春洋溢。

    张小妹在上海一所学校读书,张叔一家没有其他孩子,只有一个小妹。小妹在张家的待遇,跟冯程程在冯家的待遇是一样的,都是个小公主举。

    陈乐道回应一句,收拾好后下楼来,张叔的老婆刘桂凤刘婶在厨房里忙碌着,小妹钻里面帮忙去了。张叔则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份报纸细看着。

    张叔是识字的,文化虽不高,但在他这一辈中已属不错。张小妹能去学校读书还是他一力促成,这是个思想解放的年代,张叔的思想解放的很不错。

    小妹喜欢读书,张叔也就一力支持,对他而言,没有儿子确实遗憾,但小妹这个女儿也不见得比别人家的儿子差。

    至于刘婶,大事上她都听张叔的,小妹喜欢,张叔支持,她也没有反对的想法。这是个处得十分和谐的家庭。

    “张叔,看报呢?”陈乐道笑着招呼一声。

    “哦,陈先生,”张叔抬头看见陈乐道,放下手中报纸。

    “张叔,不都说了吗,别这么客气,叫我小陈就行。”陈乐道对张叔对他的称呼感到无奈。每次说这个张叔都是笑着应下,然后该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

    他此刻上身一件白衬衫外套一件西装马甲,下边则是西裤皮鞋,和张叔一家显得格格不入,也难怪张叔改不过来称呼。

    陈乐道以前是没怎么穿过西装的,但前身喜欢西装,也只有西装,穿了几天下来,他也有点喜欢这种精英人士的穿法。索性也就一直穿着了。

    “申报上说连山纱厂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开出工资,可能也要倒闭了。”张叔将申报递给陈乐道,叹息一声。

    “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也在连山纱厂,听他说他们老板是个很不错的人,但现在看来,这连山纱厂可能也开不长久了。”张叔叹气,此刻的样子就跟后世那些大叔大妈一样,总是喜欢看看新闻,聊聊那些各自感兴趣的事。说起连山沙厂,言语中透露出一股子可惜。

    “连山纱厂?”听到这个名字,陈乐道心底升起一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拿着报纸看了看,上面果然有一篇关于连山纱厂的报道,言纱厂已经有段时间没开出工资,但工人却一直都在为纱厂卖心卖力地干活,纱厂老板陈连山正在四处寻求贷款的事。

    通篇读完,陈乐道知道为什么张叔话里有股子可惜了。能在开不出工资的情况下,仍旧让工人勤勤恳恳干活,且无怨言的老板,绝对是个颇为不错的人,至少是个良心商人。

    他历史不精,但也知道实业兴国这些词,这连山纱厂的老板应当就是这么个人。不过他记得这段时间民族工业的发展一直都曲折坎坷的。

    连山纱厂这个名字有些熟,但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陈乐道就将报纸放到一旁不去想了。刘婶和张小妹已经将菜端上桌了。

    今天有点丰盛,红烧鱼加一些小菜,鼻翼抽动,他已经闻到了香味。

    “陈大哥,法国到底什么样啊?”小妹明亮的双眼炯炯有神,齐腰黑发披在身后,别着一个发卡,她已经有追求美的意识。

    “其实也就那样,跟咱们法租界差不多,确实比目前的中国好,但以后中国会比她好的。”陈乐道笑了笑。他挺喜欢张叔一家,虽然是小市民,但并没有所谓小市民的市侩。更别说张叔一家对他这个租客很不错,他这饭,可是白吃。

    “好好读书,以后有机会就出去留学,多学点东西回来,未来会有大用处。”陈乐道对张小妹言。

    ......

    丽都歌舞厅,吃完饭陈乐道就来了这里。打量几眼舞厅灯光闪烁的门头后走进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那个金胖子的地盘,也就是昆哥老大的地盘。

    来上海滩这么久,他还没见识过所谓的夜上海,今天来这里见识见识。

    舞厅,绝对是这个时代上海的一大特色。

    舞厅内部已经很热闹,一楼四周是卡座和吧台,中央是供客人跳舞的地方。不是酒吧那种刺耳的音乐,舒缓的音乐在大厅内放着,陈乐道感受到浓浓的时代感,看着中央,已经有不少穿西装旗袍的男女在里面跳着轻快的舞步。

    瞧了瞧,移开目光。他对跳舞没多大兴趣,径直走上楼梯,到了二楼。

    这时候的舞厅都不是什么正经的舞厅,或者说现在的舞厅和未来的舞厅都不一样,二楼是供人赌博娱乐的地方。气氛比起一楼,明显热闹许多。人声鼎沸,不少人扯着嗓子吼得脸红脖子粗,大吼着“开开开”之类的字眼。

    瞧了瞧,有二十一点,有轮盘,有百家乐,有牌九等等,也有些他不认识的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

    站在这里,身上透露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在,一个穿着丝绸短褂的熟悉面孔进入他视线之中,瞧见这熟悉的着装,陈乐道好似看见了老朋友,嘴角弧度翘起。

    昆哥在堵桌边四处走动,他平时主要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个赌场,防止有人闹事,也负责处理那些出老千的人。

    看着看着有点手痒,心中琢磨着要不要亲自下手赌两把。这时,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回头一看,心跳瞬间慢了一拍。

    怎么又是这个煞星!

    这虽然是自己地盘,但面对陈乐道,他还是下意识心虚。

    “爷,爷你怎么在这里?”昆哥脸色苍白,嘴皮有点打颤。

    陈乐道心中诧异,他也没怎么着这家伙,这人怎么被吓成这样,不知道这家伙都瞎脑补了些什么。

    “呵呵,来看看,走给我介绍介绍,都有些什么好玩的。”陈乐道一点不可气,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昆哥心里一百个不愿,又不得不跟着,他记得自己上次那个弹夹还在陈乐道这里呢。他可不想惹上这种煞星。

    人家一个不高兴,随便找个由头儿就可以把他当成乱党分子给弄死,金爷可不会为他而得罪那些人。

    他把陈乐道想成那些人了,那些人确实不是他一个帮派分子能惹的。

    想通这些,再看陈乐道似乎也没啥恶意,渐渐放心下来,老老实实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给陈乐道介绍。

    每次走过一个堵桌,陈乐道都驻足观看一会儿,这里的人大都穿着不错,家里应该多少都比较富裕,不属于社会底层。

    每结束一场,都有人欢喜有人愁,甚至有人抱头而哭或是愤怒掀桌,这时候就会有哪些黑马褂小弟站出来让他们清醒清醒。

    “你们开这赌场每天能有多少利益?”陈乐道好奇问道。

    “嘿嘿,爷,我就是帮金爷看场子的,这些东西我哪知道。”昆哥赔笑。

    陈乐道闻言摇了摇头,不管真假,也不继续问。

    将这里都逛得差不多,陈乐道摆手,“行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儿看看。”

    闻言,昆哥面露喜色,对他一点儿不留恋,“那,您要兑换筹码么?我去给你兑换点筹码?”他试探着问。

    他这是想一次***周到,免得一会儿陈乐道又找他。

    “不用,你去忙吧,”陈乐道摆了摆手,这人做事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昆哥顿时如蒙大赦,很快消失。

    “看到那个穿西装的人没,把他伺候好了,他做什么都别管他。”昆哥拉住一个小弟,吩咐道。

    “先生,这是您的酒?”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

    “我没叫酒?”陈乐道皱眉。

    “这是昆哥吩咐的,他让我们招待好您。”服务员低眉微笑。

    ……不要钱不早说……盛情难却,陈乐道不客气了。

    端着酒品了一口,“虽然脑子有点蠢,但眼力见还是有的,”陈乐道表示满意,对小昆子也喜欢了点。

    “八嘎!”一个后世中国人都会的词突然从另一边飘了过来,传进陈乐道耳朵。听到这词,他顿时来了兴趣。

    是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小鬼子!

    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一个堵桌上,一个西装黄毛,三个日本浪人分列而坐。

    刚才那声“八嘎”就是其中一个日本浪人吼出来的。这厮面色涨红,说话露酒气,站起来脚步略显晃悠。

    该是喝大了,然后又输了,结果恼羞成怒了。

    见着这一幕,陈乐道兴趣满满,只可惜兜里没两把瓜子。

    “#¥%……&*##%”一大堆法语冒了出来,陈乐道听懂了,这是说那个黄毛出老千,不诚实,不是好朋友。

    别管这日本人为什么会法语。

    旁边两个日本浪人同样大怒,他俩和同伴一样,钱都输光了,怒火中烧,或许是想借此赖账。

    对面法国人同样怒了,叽里咕噜一阵大骂,骂得脸红脖子粗,但两人都还维持着能吵吵尽量别动手原则。

    另外两个小鬼子就没那么讲究了,酒壮怂人胆,一摸腰间,武士刀没带出门。索性抄起椅子就开干。

    昆哥带着小弟站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两边他都不敢惹,眼看着桌椅被砸,又急又气,原地直跺脚。

    那个黄毛看着不简单,拳脚之间透着军人风气,应该当过兵。但双拳难敌六手六脚,很快就躺地上了。被三浪人围在中间拳脚相加,这仨小日本子下手是真不客气。

    等他们揍了一会儿,陈乐道估摸着差不多了。这双方一面日本人,一面法国人,该帮谁这很明显,他可不是昆哥那二逼货。

    一个箭步冲上,脑中想着西装暴徒揍人的画面,一脚一个,三个日本浪人被陈乐道轻松放倒在地。场面瞬间反转,周围的吃瓜群众一个个惊呼这瓜好吃,了不得。

    “嗨,你怎么样??”陈乐道用纯正的法兰西语言问道,并伸手扶起这法国人。

    这人罕见的壮实,虽然被揍得不轻,但还挺得住。

    “我没事,谢谢你,先生。”这人起身,揉着身上痛处,对陈乐道道谢。

    “你的法语很标准!”这人不知道是神经太粗,还是怎的,这种时候不赶紧上去补两脚,居然跟陈乐道聊了起来。

    “我之前一直住在法国,我母亲是法国人,从小说法语。你真的没事么?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陈乐道问,一副很关心对方的样子。

    他帮这人是有自己打算的,这是法租界,法国人在这里就是爷。更何况刚才打这人的是日本人。

    在法租界揍法国人,哪怕对方是日本人,也是很麻烦的。法国人的军舰可离这儿不远呢。

    “还有他们,需要我帮你报警么?”陈乐道指了指地上扭动的三人。第一次揍小日本,他可是全力输出,这三个日本两人不疼一阵子,是别想爬起来了。

    “不用,”那人摇头,“一会儿我亲自送他们去巡捕房。”

    这法国人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瞪着地上三人,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听他这语气,多半是要去巡捕房跟他老乡们唠唠嗑,在这事上添点油加点醋的。

    “先生,多谢你的帮助,我叫萨尔礼。”法国人整理了下衣服,朝陈乐道伸出右手。

    刚才陈乐道到说自己母亲是法国人,自己更是从小在法国长大,果然让这法国人对他亲近了很多。

    “我叫陈乐道,”和对方握手,陈乐道说出自己名字。

    看对方这态度,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事算是没白忙活,接下来就到收获的季节了。在法租界,认识个法国人,可是好事。

    “陈,谢谢你救了我,不过请原谅我的失礼,我现在得先把这事处理了。”萨尔礼指着地上的三个浪人道。

    “当然,这是应该的,”陈乐道笑笑,表示不在意。

    萨尔礼在舞厅打了个电话,此刻二楼的赌场因为这事已经停了下来,不少人驻足围观。昆哥对这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在除他之外,还有个专门的经理负责处理这种事。

    没等多久,几辆巡捕房的警车就到了丽都门口,在一个法国人带领下,一批头戴红冒的印度巡警和华人巡警走了上来。

    法国巡警一上来,看见坐在一旁的萨尔礼后,赶紧上前,挺身立正敬了一礼。紧接着嘘寒问暖。至于华人巡警和印度巡警,则是将三个日本浪人给架了起来。

    陈乐道瞧见这一幕,眼睛微微一眯,看来这次还有意外收获,这法国人身份似乎不低。

    或许他不用去巡捕房添油加醋,而是要自己动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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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1929介绍:
没有搞不到的情报,没有干不掉的敌人。离职警察穿越电视剧上海滩,结交许文强,收丁力当小弟,进入法租界巡捕房,建立自己的情报帝国。我搞商业,也卖情报,还搞谍战,有人说我是商业大亨,有人说我是情报贩子,还有人说我是特务头子,其实,我只是个爱国人士。谍战1929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战1929,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战1929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