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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都护全文阅读

作者:不打鱼     大唐都护txt下载     大唐都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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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安西都护

    元和三年,龟兹城都护府中,刘天筑看着面前的唐刀叹上一口气。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三年,只有当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敢叹气。

    因为实在是......被逼到绝境了啊!

    有幸穿越到盛世大唐,有幸成为安西都护府都护郭昕,有幸可以体验一把快意人生。

    却实在是无力回天。

    安史之乱之后,安西和北庭都护府作为最大的两个都护府大量的军队被内调,回纥、吐蕃、大食等国趁机不停蚕食都护府的领地。

    自公元790年北庭都护府亡于吐蕃之手,安西都护府就彻底失去与内地的联系,安西都护府最后一任都护郭昕在数次尝试打通通道失败之后,彻底放弃了回国求援的想法。

    因为很快河套地区也被吐蕃占据,安西都护府彻底失去与内地的联络的机会。

    其实刘天筑,不,现在是郭昕,他知道有一位信使最终回到了长安,但彼时的大唐已经进入藩镇割据时期,就连河西地区都是在数十年后在张仪潮率领的归义军领导下收复的。

    至于远在西域的安西都护府,朝廷实在是鞭长莫及。

    自三年前穿越的他试图力揽狂澜,却惨遭打脸之后,郭昕认清一个事实。

    他一个人是改不了什么的,如果个人的勇武就可以硬捍几大帝国的话,大唐将士们早就做到,何必让一个穿越者来添乱。

    后来郭昕又尝试制作火器和进行工业革命,但这一切不过开个头,安西都护府就已经没有时间了。

    “都护,吐蕃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大概有三万人。他们还派出信使进城,说要劝降。”一名白发苍苍的军士走进大厅之中汇报到。

    三万。郭昕微微攥住拳头,现在整个龟兹也不过有三千将士,而且多数已经疲惫不堪。

    终于到了这个时间点吗?历史上的安西都护府就是在这个时间点灭亡,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他觉得历史仿佛给他开了个玩笑,就是为嘲讽他的无力。

    可,可他不甘心啊!好不容易一次穿越,却要让安西都护府亡在自己手中?

    这绝对不能接受!

    “斩了。”郭昕面无表情地说。

    “这......”白发苍苍的军士忍不住说:“可大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这么做有失体统啊。”

    “那是对有礼教的国家!”郭昕的声音提起,他不是在对白发苍苍的军士发怒,他是在对吐蕃发怒:“这么多年来,我汉人百姓十室九空,吐蕃自诩教化之国,却食我将士血肉,掳我妇女为奴,这不是蛮夷是什么?!”

    “我大唐自入西域以来,一没有过屠城,二没有过掳掠百姓,以圣人典籍教化万民,我西域都护府自设立以来,没有闹过一个饥荒,没有闹过一场瘟疫。这才是教化之国,这才是礼仪之邦!”

    “吐蕃自行蛮夷之举,自当用对蛮夷之礼对之!”

    “遵命!”军士领命,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吐蕃使者的惨叫声。

    郭昕走入卧室之中,换上一身白衣,头上系上白色的布条走出来,穿上军士递过来的盔甲后来到城墙上。

    “都护。”

    “都护。”

    “都护。”

    ......

    一名名大唐军士向着郭昕行礼道,他们几乎个个带伤,其中一些人更是缺胳膊少腿,放在中原地区这样的伤兵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上战场的。

    但没有办法,就算是这样的伤兵,以现在的安西都护府也只能拿出三千之数,再多的话,真的只能女眷持戈上城墙了。

    但事实上郭昕已经这么做了,龟兹全城的女眷都被动员起来,大多负责给将士们缝补衣物擦拭武器,好让劳累不堪的将士们可以多睡一会儿,个别手脚灵巧的则进入作坊里面制作火药。

    没错,三年的时光,郭昕怎么着也搞出了黑火药,只是受限于材料与资源没法制造火枪,但弄一些炸药包用投石机扔出去是没问题的。

    可自从大食彻底切断与他们的贸易之后,用于制造黑火药的原料越来越少,尽管他用土法制作所需原料,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看着城底下军容整齐的吐蕃军队,郭昕明白这一次来得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寻常的军队没有这种气势。

    “将士们,你们怕吗?!”郭昕大声对着将士们问道。

    “不怕!”将士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

    军心可用。

    “不怕就对了!你们要记住,你们是大唐的将士,你们是汉人的荣耀!”郭昕指着城下军容整齐的吐蕃军队。“你们不要看城下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但在我们以一当十的大汉将士面前不过尔尔!”

    “大唐万岁!大汉无敌!”不知是谁激动地喊出这一句话,城墙上的将士们压抑的情绪彻底释放开来。

    “大唐万岁!大汉无敌!”竭嘶底里的喊声在城墙上此起彼伏。

    跟在郭昕身旁白发苍苍的军士眼泪流下来,他慌忙用袖子擦去泪水,声音有点哽咽地说:“都护,北庭亡了十几年了,我没想到现在还能听到这句话。”

    郭昕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军士算是一位传奇人物,他从唐朝极盛时期来到西域,安史之乱大军回撤没有带上他,与突厥数次冲突没有杀掉他,北庭灭亡没有留下他,就连跟着自己四处征战的这三年也没有死掉,尽管每次战斗他都是以腐朽之躯冲得最前的那个。

    “以后你还能经常听到的。”郭昕说道。

    他凝神向下方的吐蕃大军看去,也许是听到了城墙上此起彼伏的呐喊声,苦等使者未归的吐蕃将领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先进龟兹城者,官升三级,黄金百两,汉人女子三人!城破之后,自由劫掠三日!”传令兵将吐蕃将领的命令传递到每一个吐蕃人耳边,让他们热血沸腾。

    “杀!”吐蕃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郭昕在城墙上见到这一幕,拔出腰间的唐刀指着下方,头上的白色布条在风中飘摇着。

    “将士们,我安西都护府坚守西域数十载,已到山穷水尽之境,今当死战,或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今天,请诸将士死战!”

    “诺!”

第二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龟兹城地处丝绸之路的干道,向西连接疏勒,向东连接敦煌与玉门关。

    此番的吐蕃大军由于阗出发,经由拜城攻打龟兹,是由乞缕勃藏领军的那囊氏贵族掌握的精锐军团。

    与普通的西域小国部队不同,他们装备了精良的攻城武器,其中大部分是由唐朝与吐蕃交好时期送去的工匠带去的技术。

    其中就包括临冲吕公车、云梯与投石车,在射出数波密集的箭雨与投石车的飞石之后,大量的吐蕃步兵推着吕公车与云梯冲往龟兹的西城门下。

    “放箭!”箭雨与飞石对唐军的伤害并不大,毕竟龟兹是安西四军镇之一,其城墙建设工匠们是如何也不敢偷工减料的。

    唐军将士们在墙垛之后对着下方的敌军不停射出利箭,一名名吐蕃兵倒在箭下。

    但推着吕公车与云梯的士兵却很快就有其他士兵竖起盾牌保护,将士们的强弩强弓对其杀伤有限。

    吐蕃军展现出精锐的一面,即使顶着不小的伤亡他们依然可以冲锋至龟兹城下。

    云梯开始展开,吕公车抵近城墙。

    吕公车是一种高约十二米、宽六米、长八米的攻城楼,共分五层,底层是推动攻城车前进的士兵,而上四层则装载着用于攻城的战斗步兵。

    这样的吕公车吐蕃有十架,而龟兹城墙只有七米高。

    所以吕公车最顶层的弓箭手是可以居高临下对城墙上的唐军攻击的。

    但郭昕岂能没有准备?

    “炸药桶准备!”

    一群唐军将士迅速将准备的好的炸药桶扛上城墙,用盾牌顶着吐蕃军的箭雨迅速冲到墙垛之下。

    “子房,我们还有多少炸药桶?”一箭射下一名吕公车上的吐蕃弓箭手之后,郭昕对着冲上城墙的仇学问道。

    仇学,字子房,本是个教书先生,是当年那一批进西域的教书匠后代,于阗陷落之后跟着家人来到龟兹,其父本来是负责火药工坊的管事,在一次爆炸事故中其父不幸牺牲,他便接替过管事的职位不再教书。

    “加上昨晚刚赶工完成的四桶,现在还有十七桶。”搬着炸药桶冲过来的仇学气喘吁吁地说道。

    “够了。”郭昕说道。

    青壮的唐军将士们抱起炸药桶,待到吕公车已经近在眼前的时候,取出火折点燃引线奋力扔了出去。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吕公车被炸毁八架,还有两架上吐蕃弓箭手提前发现了唐军将士的企图,在扔炸药桶的唐军将士从墙垛后站起来的那一刻射出利箭。

    两名青壮将士的尸体无力的坠下城墙,怀中抱着的炸药桶跌落在地上,火药撒地满地都是。

    残余的引线将火药点燃,火燃烧起来。

    白刃战也打响了。

    许多吐蕃士兵依靠着吕公车冲上城墙与唐军将士交战,但城墙上的唐军皆为百战之军,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成功挡住攻势,甚至有一种反推的势头。

    局势可以挽回。

    “给我掩护!”郭昕一把抢过仇学手中备用的炸药桶,几名将士持着盾牌过来将他身体护住。

    吕公车上的吐蕃弓箭手看见这一幕顿时焦急起来,自三年前的姑墨城之战吐蕃人便明白唐人拥有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一开始甚至让西域诸国以为是天降雷霆,但自从从投降的唐军将领那里得到情报,他们才明白这是一种可以爆炸的人造物,其主要材料从大食进口。

    于是赤德松赞写信给大食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希望停止其与唐军的贸易,拉希德兴然应允,只是没想到唐军不知用什么法子又搞出了新的炸药桶。

    (赤德松赞,798-815,吐蕃四十代赞普。哈伦拉希德,约764-809,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最著名的哈里发,因与法兰克的查理曼大帝结盟而声名响彻西方。)

    “阻止他们!”吐蕃弓箭手惊恐地喊道,射出一支又一支的箭矢。

    但即使盾牌上被扎成刺猬一般,后方的郭昕依然毫发无伤。

    而短时间内失去弓箭手干扰的唐军将士居然一波将踏上城墙的吐蕃步兵逼回吕公车内,正是大好的时机。

    “让开!”郭昕接过一名将士递给来的火折点燃炸药桶,然后猛地扔出!

    “轰!”

    又是一辆吕公车化为汹汹烈焰,其上的吐蕃士兵被炸得尸骨无存,一些残肢断臂抛飞到半空中远远地落下。

    “轰!”

    不远处的另一截城墙上,另一个唐军将士在同袍的掩护下炸毁了最后一辆吕公车。

    啪嗒!

    一截焦黑的断臂落到乞缕勃藏的面前的雪地上,这让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大食国不是答应不再与唐军通商了吗?这些炸药桶是怎么回事?!那群不守信用的野蛮人!”

    乞缕勃藏的大发雷霆是有原因的,他之所以可以当上军队将领一是两度使唐的结果,而是那囊氏与蔡邦氏斗争的结果。

    (805,806年乞缕勃藏曾作为赤德松赞的使者两度使唐,力图修复与唐朝的关系,但这一切与西域无关。)

    在东有大唐,北突厥、回纥,西有大食,南有天竺的情况下,那囊氏依旧拿出三万精兵来攻打龟兹城,无非是为进一步取得吐蕃内部的话语权与打压再度抬头的蔡邦氏。

    “将军,根据我们的情报,大食国的确停止了与唐军的贸易往来,至于这些原料的来源,我们的确不知。”一旁的副官禀告。

    乞缕勃藏举起拿着酒杯的手,但又缓缓放下。

    可以看到本来打算依靠绝对的人数优势一波拿下龟兹城的吐蕃军队已经把这场战斗打成了持久战,本来从于阗运来的吕公车尽数覆灭,云梯可以搭载的士兵又极为有限,在唐军的强弓劲弩之下竟然败退下来。

    战场已经开始出现后退的士兵,尽管他们很快被督战队斩杀,但士气的低迷已经不可避免。

    冷兵器时代攻城战就是这样,大多都是靠着人数的优势或者出其不备一波拿下,一波拿不下再打就很困难了。

    太阳逐渐西沉,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乞缕勃藏不敢挑战西域的冬季只能鸣金收兵。

    龟兹城下,吐蕃军队像潮水一般退去,留下许多的尸体和已经燃成灰烬的吕公车,所幸积雪阻止了火势的蔓延,没有晾成特大火灾。

    等到吐蕃军消失在视线之内,龟兹城的大门才打开,许多唐军将士和女眷从城门中冲出来。

    “铁柱啊!”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嚎哭着在城下寻找起自己的孩子起来,她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翻找着,最终她在墙角下找到了自己被砍成数块的儿子。

    妇人哭泣着拼接自己儿子的尸块,几欲昏厥。

    而这样的女眷在城上城下数量不少,她们在战斗结束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冲到前线寻找起自己的丈夫儿子亦或是父亲,大多数都找到了,而有的则找不到了。

    “都护,白衣不吉利。”仲令和红着眼睛给郭昕披上袍子,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她的手上已经有了茧子。

    “先去分粥吧。”郭昕持刀而立,犹豫了一下叮嘱道:“让厨子把猪宰了吧,将士们需要补补。”

    “好。”仲令和知道自己不该打扰郭昕思考,偷偷抹了抹眼泪推着饭车向着累到坐在墙垛之下的将士们走去。

    郭昕眺望着不远处的拜城,心中的阴云依然不能散去,今天击退了吐蕃大军是靠的土法制作的炸药桶,明天呢?后天呢?

    只要吐蕃大军驻扎在拜城一天,龟兹城就随时可能陷落。

第三章 龟兹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夜晚的龟兹城难得的热闹起来,逝去的已经逝去,但还活着的却要活下去。

    “来,弟兄们,今晚有酒有肉,大家敞开吃!”郭昕站起来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谢都护!”几个爱起哄的十六七岁将士拿着烤羊腿嘻嘻哈哈地说道。

    众将士哈哈大笑,庆功宴上的欢快氛围与大酒大肉让他们暂时忘却死亡的威胁,互相勾肩搭背的划着酒令。

    这个时代的酒精度数本来就不高,龟兹的库存更是没多少,而且还是葡萄酿制的葡萄酒,即使全部拿出来分到每个将士手上也没有多少,故而郭昕也不怕将士们喝多误事。

    看着就连身为读书人的仇学都拉着几个军中好友喝着葡萄酒,罗子衿微微一笑,离开大桌来到院子外。

    刚出院子,他就遇见迎面走来仲令和带着的一些女眷们,她们端着厨房刚弄好的焖肉准备给将士们送去。

    “都护,你不吃吗?这可是王厨按照你说的法子弄出来的,他特意嘱咐我们要给您留一碗。”仲令和见郭昕从院子里走出不解地上前问道。

    “不了,都给将士们吧。”郭昕说道。“你们送完这一轮菜就去吃饭,别管他们了。”

    说完郭昕向着后厨的方向走去,雪洒落在他的衣服上,就熄不灭他内心的焦躁。

    仲令和听到他的话语失望的低下头,跟着其他女眷就要踏进院内,突然她似乎是想到什么突然转头喊道:“都护,我......”

    雪地里,人已不见。

    都护府的后院厨房内,郭昕绕了个大圈就是希望被将士们不要发现自己来这里,毕竟庆功宴上主将去了厨房总归是让人奇怪的。

    历史上的安西都护府为什么会灭亡在冬季?本来穿越之前他只是猜测是因为粮草问题,穿越来之后他才知道,不仅仅是粮草问题。

    龟兹是西域的产粮大城,而且还盛产葡萄,本不该出现粮食短缺问题。

    但就在今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塔里木河的支流木扎尔特河断流的时间远超去年,直接造成了粮食的欠收。

    根据斥候的情报,是吐蕃人在久攻龟兹城不下之后,直接在上游截留了河水。

    缺少粮食的下场就是缺少吃食的唐军打输了拜城之战,从而丢失了龟兹城西面的这个门户,要不是郭昕领军奇袭轮台抢走吐蕃军的大量补给,刚入冬唐军们就该断了粮。

    “王厨,前两天大雪封路之前我不是让你带着女眷们去挖野菜做军粮吗?菜呢?”郭昕不解地问王味。

    王味本来是一个很胖的人,北庭灭亡之前是哈密有名的大厨,现在的他穿着自己已经显得十分肥大的围裙吞吞吐吐地说:“做给将士们吃了。”

    “吃了?这几天的伙食里可没有野菜。”郭昕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王味,不是因为怀疑他克扣军粮,而是这几天的军粮太好了。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冬季的龟兹城中百姓应该以面饼佐以野菜度日,即便是将士们也不能例外,等到来年开春他派一些忠心又在大食有门路的将士去找走私的阿拉伯商人买一批粮食救急。

    而开春的新疆地区野菜遍地,可以用于充饥,等路稍微能走去温宿、阿克苏或者库尔勒抢一波,再解决吐蕃人在木扎尔特河上游动的手脚,就可以解决粮食危机。

    但按照现在这个吃法不行啊,庆功宴归庆功宴,杀的牛羊猪就算不杀喂不起也只能白白掉膘而已。

    郭昕注意到厨房的锅上还煮着什么东西,于是大跨步走上前揭开锅盖。

    王味刚想阻止却为时已晚。

    锅里是一大锅野菜汤。

    可现在将士们的菜都已经上完,这些野菜汤又是给谁喝的?

    “王味,你不要告诉我这些天来城里女眷就是在喝这个过活?!”郭昕指着这锅野菜汤大发雷霆。

    联想到刚刚送完最后一轮菜的仲令和她们,他如何还想不到这些东西是给谁吃的。

    “都护,我这也是为让将士们吃饱饭有力气上阵杀敌......”

    “你他娘,女眷们现在每天工坊里粗活重活都在干,就吃这点东西不得闹出人命来?”郭昕一把揪过王味的衣领,但很快就放下。

    他迅速平静下来说:“你没有这个胆子,谁让你这么干的?”

    “是......”

    “说。”

    “是夫人下的命令。”

    果然,郭昕苦笑起来,只有她才敢这么干。

    他拿起一个碗,从锅里舀上一勺野菜汤,强忍住泥土的腥味与野菜的苦味一饮而尽。

    真难喝。

    难以置信当一个人劳累完一天之后,回到家中只能喝上一碗野菜汤是什么感觉,但龟兹的女眷们却是连着这样做了好几天。

    “弄点好的。”郭昕拍了拍王味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诺。”几滴眼泪从他的眼角划过,即便是经历过大恐怖的他也觉得这龟兹的女眷实在是太苦了。

    ......

    郭昕回到庆功宴上,看着狂欢的将士们,举起一碗葡萄酒说道:“敬大唐!”

    “敬大唐!”将士们欢呼起来。

    庆功宴毕,将士们该去巡逻的去巡逻,该休息的休息,每个人都带着难得酒足饭饱后的喜悦各司其职。

    都护府内的卧室,仲令和坐在凳子上等到了归来的郭昕。

    她揭开小桌子上的饭盒,里面是一碗焖肉与几块切好的糕点。

    “我看你庆功宴上没怎么吃,特意给你留的。”仲令和站起身来脱下郭昕的衣袍挂在架子上说道。

    郭昕坐到凳子,制止了她想要过来给他捏捏肩膀的举动。

    “坐吧。”

    他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这是一块用野菜做的糕点,制作的手法却像是桂花糕,看出制作者的确是费上一番心思的。

    “野菜汤好喝吗?”

    只是吃上一块,郭昕便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仲令和,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已经没有三年前初见时作为龟兹公主的娇蛮劲,脸上反而多出一丝营养不良的菜色。

    “野菜汤好喝吗?!”

    郭昕第二次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吓哭了仲令和,这让他懊恼起来,不得不一边擦拭着她的眼泪一边安抚道歉。

    “我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只是下次别再这么做了。这些东西你都吃了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地图。”郭昕起身说道。

    “恩。”仲令和还在抽泣着。

    郭昕默默叹上一口气,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居然向着为自己好的女人发怒?

    冷静,为将者一定要冷静。他闭目默念。

    再度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恢复平日里的冷静。

    走到书桌前,摊开仲令和整理好的地图,看着上面的拜城地形图拿着碳条勾勾画画起来。

    自己果然还是忽略了一点啊,这个城市需要希望,它需要奇迹来告诉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情况会好起来的,而不是一份简单的计划书。

    我必须给他们这个希望,也只有我能给他们创造这个奇迹。郭昕的内心生出这个想法。

第四章 冬夜反攻

    山冻不流云,悲风四野闻。

    809年的西域虽然不如后世寒冷,但冬季还是可以随随便便降到零下十度以下,尤其是当大雪漫天之时白茫茫的天地里除了远处的天山山脉之外就没有任何参照物了。

    后世的新疆流传着怪物上车的恐怖故事,足以说明在西域的野外行走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庆功宴之后第三天的夜晚,郭昕选出五百将士在西门集合,他们穿着白色的衣袍,军容整齐,但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一丝紧张。

    这五百人都是三千守军中最精锐的部分,全都是身经百战,而且正直壮年的汉子。

    今夜他们要去偷袭拜城的吐蕃军。

    “棉布垫好没?”几名校尉检查着将士们有没有按照要求将棉布垫在头盔之下,郭昕可不希望战斗还没有打响,唐军将士的头皮已经被严寒冻下来。

    自第一日打退吐蕃的进攻,接下来的几天吐蕃军只进行了象征性的攻城,大多数时候只是躲在唐军强弩射程之外骂阵,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但他全都忍下来。

    这一切都是为等今夜的大雪纷飞。

    他要去做一件从古至今只有那些传奇名将才能做成的事情。

    那就是以五百精兵对三万精锐的袭营。

    这一举若是做成,即使不能与霍去病八百击破匈奴十万大军相提并论,也足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前提是他们能打赢这一战,并且可以活着把消息传回大唐的情况下。

    龟兹城的西门被留守的将士打开,五百精锐将士骑着身披棉甲的战马出城而去,白色的衣袍与暴风雪完美的融为一体。

    吐蕃人不会想到在这种天气之下唐军居然敢出城作战,这可是滴水成冰的天气!

    唐军在雪地里疾驰着,风雪掩盖了马蹄声,也遮蔽了吐蕃人的视线。

    ......

    拜城不是一座城,她是两座相靠十分接近的城,在这个两座城池之间相隔较远的西域也是一种有意思的现象。

    这两座城分别为靠近姑墨城的阿悉言城,与靠近龟兹城的俱毗罗城,其中阿悉言城已经在数月前的战斗中被烧毁,俱毗罗城就成了吐蕃军的驻地。

    原龟兹国的俱毗罗城汉族与龟兹女子们在大帐之中翩翩起舞,几名乐师演奏的龟兹乐铿锵镗镗,洪心骇耳。

    乞缕勃藏品着从城中仓库中取出的上等葡萄酒,目光淫邪地看着舞女们。

    一旁的监军看不下去了,自己是被陛下派来打仗的,不是来享乐的!

    牟迪菇赞普摔下酒杯气愤地看起来,他指着乞缕勃藏怒道:“赞普命你领军打仗,难不成是让你来俱毗罗享乐的不成,三天了,三万大军连个只有三千残兵的龟兹城都拿不下!我招诸将前来商讨对策,你却唤来乐师舞女作乐?乞缕勃藏你是何居心?!”

    乞缕勃藏见牟迪菇赞普站起来指责他,心中好笑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龟兹身为安西四军镇之首,城高七米,又盛产铁器。唐军虽只有三千之数,但强弓劲弩极多,且又有炸药桶这种神兵利器,强攻只会徒增伤亡,不如等龟兹城中唐军粮绝之后再战,自然可以轻而易举拿下。这有什么可商量的。”

    “等?”见他不以为意地样子,牟迪菇赞普气极反笑:“大唐回纥突厥大食天竺五国在我大蕃四面八方虎视眈眈,你居然让那囊氏三万大军去围一个城?”

    “监军此言差矣,龟兹可不是什么小城,她地处要道又产铁又产粮,更是四大军镇之首,便是用三万去围也不为过。”乞缕勃藏将一个靠近身边的舞女拉入怀中,丝毫不顾及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牟迪菇赞普。

    “那你可知我军将士在玉门与突厥人数次冲突,兵力吃紧?!”

    “蔡邦氏的军队号称大蕃第一,桑吉耶西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勇士,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击败突厥人的不是吗?”

    牟迪菇赞普听到这话眼神冷下来,他看着乞缕勃藏和在座的那囊氏将领们明白了他们的算盘。

    “好,好的很啊!”他的手握住腰间的刀柄。

    刷!刷!刷!

    只是一瞬间,原本还在看戏的那囊氏将领们纷纷抽出腰间的刀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只要有一个轻举妄动便会冲上前来。

    “三王子,行军打仗即便是监军也是会死人的,您应该不想让赞普这么快就失去他最后一个哥哥吧?”乞缕勃藏的眼中是止不住的蔑视,手已经开始在舞女身上游走起来。

    牟迪菇赞普的手从刀柄上放下了,他离开自己的座位,越过大帐中央被吓瘫在地的舞女们。

    “等我回匹播城,我自会向赞普禀告这一切!”

    “随意。”乞缕勃藏漫不经心却充满嘲讽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该死的那囊氏!走在军营中的牟迪菇赞普心中咒骂道。

    吐蕃军大多数没有驻扎在城中,而是在城外,一是因为俱毗罗住不下那么多人,而也是不信任本地的龟兹人。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心向大唐呢?

    军营里已经住不下的牟迪菇赞普决定进城住,那里面有他带出来的蔡邦氏亲兵,安全有保障。

    看到因为暴风雪而一个守卫都没有的军营外围,他啐上一口。

    就这警惕心,文臣领军果然不靠谱。他暗笑。

    那囊氏果然无人了吗?这都是什么货色?

    走在雪地里的牟迪菇赞普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今夜的风声真是格外的大。

    突然,密集的马蹄声进入耳朵中,他惊恐地看向龟兹城的方向,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杆骑枪。

    “敌......”

    牟迪菇赞普的一句话还没说完,骑枪便从他的咽喉穿过,带出一丝血线。

    他无力的倒在地上,意识渐渐黑暗,大量的骑兵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而这骑兵正是安西都护府的五百精兵!

    雪还在下,杀戮却已经开始。

    郭昕领军冲进敌营,一杆骑枪直接将一顶帐篷掀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吐蕃士兵视线被灌进来的大雪所阻挡。

    “噗呲!噗呲!噗呲!......”

    一杆杆骑枪穿透他们的身体,然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继续向里面冲去。

    郭昕见一切顺利,对着身边的人怒吼一声:“敢死队的跟我走!”

    十几骑与大部队分离开来,冲向敌营的中央。

    这就是郭昕的计划,听起来很扯,似乎只是莽夫所举,但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五百打三万,就是个个以一当十也杀不完,可并不需要杀完,他只想一波打垮吐蕃军的士气。

    古代战争什么最重要?

    组织度。组织度越高的军队就越能打,而组织度需要依靠士气来维持,历史上不乏训练有素的部队被三流部队击败,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气势。

    “轰!”

    “轰!”

    仇学带领的炸药桶分队也开始自己的工作,在这个营地里制造恐怖。

    吐蕃军混乱起来,他们恐惧地发现暴风雪的天气中敌军居然前来偷袭,而他们根本看不到敌人在哪。而炸药桶的爆炸又给所有人重重的一击,巨大的爆炸声让场面进一步混乱起来。

    郭昕带着敢死队一路上杀了不少到处逃窜的吐蕃士兵,中央大帐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乞缕勃藏,出来受死!”

第五章 历史的转折点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乞缕勃藏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遇到来袭营的唐军,这可是暴风雪啊!

    西域冬季让人闻风丧胆的暴风雪每年不知要夺走多少衣缕单薄,头无寸瓦的生命,几乎没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在外活动。

    更何况这是三千偷袭将近三万人!

    他们怎么敢?!

    此刻的乞缕勃藏衣衫不整,自己的佩刀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他躲过郭昕的冲刺,正打算抢过副将的腰刀拼死一搏,但却为时已晚。

    郭昕手中骑枪化刺为扫,将乞缕勃藏的后背扫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你逃不掉。”郭昕随手刺死一个冲上来救人的吐蕃校尉,冷眼看向倒在地上的乞缕勃藏。

    乞缕勃藏无力地挣扎着,就算双手被冰雪冻伤也要拼死离开这里,尽管这速度只能用蠕动来形容。

    他哀嚎着,求饶着,最后开始怒骂起来,全然没有之前大帐中的桀骜。

    那囊氏贵族的身份在这一刻救不了他。

    “世人都传你在三年前性情大变,我原本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被魔鬼附身了。”乞缕勃藏临死前恐惧地说道。

    郭昕举起手中的骑枪,染血的脸庞笑起来:“不是什么魔鬼。”

    骑枪刺下,鲜血染红积雪。

    “只是一个不甘到此一游的人。”

    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斩下乞缕勃藏的头颅高高举起,高声喊道:“乞缕勃藏已死,还不快束手就擒!”

    营地里逐渐旺盛燃烧起来的火焰让飞雪还没有落地便升华为水汽重回天上,正在和敢死队将士的吐蕃校尉们见到这一幕险些心神失守。

    火光映衬下,一手持枪一手举着头颅的将军,这一刻就像是魔神下凡一般。

    “顿折!顿折!”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这句话,这些丧失斗志的校尉们拔腿狂奔起来。

    (吐蕃语中魔鬼的意思。)

    这时许多吐蕃士兵刚刚从睡梦中醒来,随意地套上自己的盔甲准备出来迎敌,却看见自己的校尉们恐惧的逃走,其中不少顿时就跟着奔跑起来。

    一时间本来就因为袭营与炸药桶而混乱起来的吐蕃营地,士气进一步崩溃了。

    只有极少部分保持着理智的人开始撤向俱毗罗城,而相当一部分人则漫无目的地冲进暴风雪中。

    “跟我走!”郭昕再次翻身上马,带着敢死队的人抓住一名吐蕃兵拷问出粮草的存放处便将其杀死。

    四百多人的唐军骑着战马在营地里冲杀着,这场战斗已经变成一边倒的屠杀,失去主将在失去校尉的吐蕃军根本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来。

    这四百多人的领军是曾经的疏勒军镇镇守使鲁阳,他是曾经的安西三大镇守使之一,同时疏勒也是其余三座军镇中最迟陷落的。

    此时的他正在忠诚地执行着郭昕在出发前交给他的任务:尽量把混乱的吐蕃军完雪地里面赶。

    “真狠啊。”鲁阳看着那群抱头鼠窜的吐蕃军消失在暴风雪中感慨道。

    唐军有龟兹赶制的棉衣棉裤,这才敢穿过暴风雪来袭营,而吐蕃军在睡梦中起得匆忙,这一刻逃命中身体自动忽视了寒冷,等他们发现到达安全距离之后......

    嘶——恐怕在野地冻死的吐蕃军会比他们杀死的要多上不少。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相比与冷兵器同时期的战斗比起来并不是很长,但取得了很好的成果。

    敌人的大部已经逃进暴风雪中,只有一部分人逃进俱毗罗城,但城中的吐蕃军不敢出门,也对唐军可能攻城而惶惶不安。

    俱毗罗城是没有城墙的!

    这也是为什么数月之前郭昕与吐蕃军的战斗选在了阿悉言城,战斗结束之后又一把火将其烧毁,其中几个关键之处还被他用炸药桶炸塌,想要阴他们一把的心思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

    鲁阳与郭昕会合的地点是一座大帐面前,在他到达的时候,大帐四周的易燃物都被清扫一空。

    撩开大帐的门帘,里面是粮食。

    三万大军携带的粮食!

    尽管只是其中一部分,但足够解燃眉之急!

    五百唐军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返回龟兹城,其余的人在死去的吐蕃人身上扒下更多的衣服套在身上,他们要站在这里防止俱毗罗中的吐蕃人临走之前还要烧毁粮食。

    翌日早晨,暴风雪终于停下来,俱毗罗城中的吐蕃残军终于看清了昨晚袭击击溃他们的唐军。

    不是想象中的三千精锐。

    而是......

    四百多骑兵?!

    昨晚几名带头逃跑的校尉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那囊氏三万精兵被四百多人一夜打垮,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成为天下笑柄。

    就在他们打算出去一雪前耻的时候,大队人马从龟兹城中赶来,与郭昕会合之后,又是一只三千大军。

    昨晚一夜的战斗,唐军将士阵亡七十余人,斩杀吐蕃千余,更多的吐蕃军死在互相的践踏之下,又有相当大的一批被赶入荒野,现在要么已经抵达姑墨城,要么就是进入了塔里木盆地。

    此时滑稽的是俱毗罗城中的吐蕃军数量甚至还不如唐军的人数多。

    “张弓,放箭!”郭昕下令道。

    一波箭雨落入城中,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对敌人心里上造成了压迫感。

    鲁阳骑马来到城前高声喊道:“我家都护给你们两条路,要么今天全部死在俱毗罗,要么放下武器从西门滚出去,什么东西都不准带走!”

    俱毗罗城中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城边的将旗被放倒,一张白幡被挂上旗杆,几名昨晚的校尉带着千余名吐蕃军双手空空的从城中走出来。

    “将军要不要......”曾经的于阗镇守使郑据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曾经的焉耆镇守使杨日佑已经跃跃欲试,这些年来他受过太多委屈,此刻好不容易奇迹般打赢一仗,恨不得把自己受过的苦难在这些败军之上发泄出来。

    “可我说了,只要他们出来就不杀他们。”郭昕制止了两人。“要杀,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们杀人,回纥、突厥、大食、吐蕃你们要杀多少都有。但现在不要造成无谓的伤亡,我们的人是死一个少一个的。”

    “是。”郑据和杨日佑只得按耐住性子。

    等到吐蕃残军彻底离开这座小城,唐军就进入了俱毗罗。

    走在这个数月前被放弃的城镇,感受着两边房屋里居民们投来的视线,郭昕有点感慨。

    终于

    三年来他第一次改变了历史。

    不,应该说,三年的时间,唐军将士们终于改变了历史。

    反攻,该开始了!

第六章 白令义

    城门洞开,郭昕领着唐军将士们拖着大量的粮草回到龟兹城中,由于拖车有限有些将士直接将粮食扛在肩上扛回来。

    城中老弱妇孺见到这一幕不禁喜极而泣,很多人冲上来帮忙搬运粮草。

    “粮食,是粮食!真的是粮食啊!”一个七旬老翁放下肩上的水桶抱着一袋粮食喜极而泣。

    郭昕看着老翁脸上激动的神情,不禁也笑了起来:“今天每人可领五块大饼,葡萄酒或者羊奶一碗!”

    他举起手中血迹斑斑的骑枪向着聚集而来的众人喊道。

    欢呼声响起,他们中大多数人已经数月都没有碰过主粮了,很多人都是靠着都护府每天发放的野菜疙瘩过活,将士们抢到敌军的物资才能吃饱一顿。

    几家欢喜几家愁。

    等到运粮食的队伍先行进城之后,鲁阳才带着一些将士拖着小板车进城。

    板车上是昨晚阵亡的将士。

    白布盖在他们的身上,在前方大部队中没有找到自己亲人的人心情忐忑的来到队尾寻找自己家的男人,找到的抱头痛哭,没找到的则松上一口气——应该是跟着郑镇守使留守拜城了。

    郭昕刚进城就看见站在人群中的仲令和,只是直到都护府才和她说上话。

    他将骑枪插在院子中的架子上,仲令和帮他脱下染血的盔甲与衣服,又取出洗好的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在例行的关心之后仲令和突然沉默下来,半响才说道:“你真的要去见我哥哥吗?”

    “恩。”郭昕摸了摸她的头:“我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现在该他了。”

    “你等等。”仲令和点点头,从卧室中取出来两块手绢递给他。

    “我哥他肺不好,这块手绢是我亲手绣的,一块给你,一块给他。”

    “你不去吗?”郭昕点点头接过手绢问道。

    “不了,他见到我肯定要发火。”仲令和神色黯淡下来。

    没有再说什么,离开都护府的郭昕带着一直等在门口的杨日佑和一些将士前往离都护府不远的另一栋建筑::龟兹王宫。

    龟兹国,西域大国也,其国都龟兹也是安西都护府首府所在之地,其人种为印欧人种,也就是白种人,但其王室在数百年与汉族贵族的通婚中已与汉人无异,国姓为白。在之后吐蕃人攻陷龟兹,回纥人又来到这里之后逐渐回纥化。

    郭昕这次来找的人就是龟兹王,同时也是仲令和的哥哥:白令义。

    其实按照辈分来算郭昕算是他爷爷的好友,不过他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罢了。

    (刘天筑穿越之时郭昕已经孤守西域三十九年,到现在是四十三年,尽管他本人心态年轻,但事实上身体已经不再年轻。)

    “见过都护。”尽管心中抵触,但白令义依然不得不起身拜见,毕竟现在龟兹城的主人无论是法理上还是事实上都不是他,而是面前这个男人。

    “坐吧。”郭昕自觉地坐在了上首位置,杨日佑坐在右手首座。

    白令义没有说什么,只能坐在郭昕左手边的首座上。

    “这一仗我打赢了,按照约定,龟兹国国民需要继续臣服于我大唐,明天起全龟兹的矿山工坊要全部重新开工,同时按照你我的私约,从即日起龟兹王室的酒窖归我所有。”郭昕抿上一口龟兹侍女送上的茶水,似笑非笑地说道。

    白令义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拜城大捷的消息从唐军刚刚回城他便已经知晓。

    尽管从小他就极度佩服这种可以纵横披靡的将军,但无论是从个人的情感和龟兹王的身份来说,他都不希望这是真的。

    安西都护府强盛的时候,那它就是龟兹的护身符,而一旦安西都护府衰败,又没有大唐的援助,四周又有强敌环绕,那它就是龟兹的催命符。

    自四个月前拜城沦陷之后白令义便开始为龟兹国寻找新的出路,但在郭昕的弹压之下失败了,等到吐蕃那囊氏军团来到拜城地区的俱毗罗城驻扎,他便让吐蕃人停止了工坊与矿产的工作。

    原因便是害怕吐蕃人攻陷龟兹之后将龟兹人一并问罪。

    但没想到唐军居然赢了!

    “龟兹王从不食言。”白令义强行挺直腰杆说道,他不想在郭昕面前丢脸。

    站起身来,他将郭昕等人带到王宫的酒窖处,看着杨日佑带着几名唐军将士把酒窖一点点搬空,他心如刀绞。

    这些可都是历年龟兹产的最好的葡萄酒啊!

    看着脸色像是吃了不可言状物般的白令和,郭昕的心情好起来。

    临走之前他取出仲令和的手帕递给白令义说道:“你妹妹给你的。”

    “我没有妹妹!”看到这手帕,一直在竭力保持修养的白令义终于爆发了。

    “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能放下心结?”郭昕叹上一口气。

    “放下心结?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放下!”白令义恶狠狠地说道。

    “你说什么?!”杨日佑听言瞪起眼睛上前一巴掌将他扇翻在地,附近的龟兹侍卫赶紧上前护住他们的国主,但却不敢对郭昕等人出手。

    “住手!”郭昕怒吼道。

    杨日佑听言只能停住了继续打白令义的打算。

    而白令义一点也没有因为被打而住嘴:“三年前,三年前若不是你,我父母怎么会死在姑墨城,白令和居然还向着你,真是可笑。把手帕带走,我不需要,我早说过她不再是我妹妹。”

    三年前的姑墨城。

    “真是绕不过去的一道枷锁。”郭昕自嘲道。

    他走到满脸抗拒的白令义面前将手帕塞给他,却被白令义直接扔在地上。

    “不管你如何想,现在的龟兹,依然是我大唐安西都护府的领地。”临走前郭昕终于冷下脸说道。

    白令和依然跪坐在地上,头低得很低,让人看不到脸上表情。

    杨日佑带着将士们扛着葡萄酒一脸不屑地跟随而出。

    等到郭昕他们全都走后,白令和才赶紧手忙脚乱地捡起了地上的手帕,脸上是止不禁的泪水。

    手帕上绣着一朵郁金香,这是他最喜欢的花朵。

    她还记得。

    郭昕走在大街上,脸上是止不住的阴霾。

    “都护,那白小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三年前......”

    杨日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郭昕打断了。

    “不必多说,三年前你不在姑墨城,没有资格评判什么。我心中有数。”

    “是。”杨日佑无耐地说道。

    ......

    夜晚降临,龟兹的大街上反常热闹起来,许多人的家门前挂上红灯笼,每个人都领到了王味带着厨子们做出来的大饼,仲令和分发的葡萄酒或者羊奶。

    这才刚刚开始。

    看着张灯结彩的城中,阁楼上的郭昕握住了手中的手帕想到。

    手帕上绣着的是四叶草。

    这个本来根本不会出现在纺织品上的草本植物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这是希望。

第七章 高炉炼铁与火统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仇学穿着短衣走在北城区的街道上,看到路边的树木上的积雪忍不住吟诗道。

    “先生,你真有才。”一个龟兹大汉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黄色卷发,对这诗句里的意境不甚了解。

    梨花......是啥?

    不过既然是先生说的,那一定顶高深的诗句。大汉这么想。

    在这龟兹城若论声望,汉人中郭昕是第一,龟兹人中白令义是第一,但无论是汉人还是龟兹人第二尊敬的人都是仇学。

    别看仇学还没到而立之年,但他自幼熟读诗书,十六岁便能进私塾教书,如果不是在西域,而是在中原恐怕极大可能已经登科进士了。

    曾经的仇学最大的兴趣是读书,第二是教书,但现在最大的兴趣还是读书,但第二却变成了“炼丹术”。

    这也是让郭昕万万没想到的一点,当初他弄出火药的那个时候,仇学等人就一口咬定这是道家的“炼丹术”,而且将蒸汽机称之为“物理”,怎么解释什么是“科学”他们也听不懂,到最后他也放弃了,炼丹术就炼丹术吧,能理解就行。

    (古代的科学与现在的科学意思不一样。)

    仇学走到设立在北城区的工坊前,心情忐忑的走了进去,果然前几天被命令离开的龟兹工匠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先生,我把设计图画出来了,你看看这样可以不可以。”白舒玄抱着一叠设计图跑过来。

    仇学接过设计图,发现这居然是之前都护提过但一直没能搞出来的炼铁高炉,他惊喜地说:“没想到你在家这段时间居然把设计图完善了吗?”

    “王不给我们来工坊,我就在家苦思冥想,前天我烧火突然有灵感,就把这东西弄出来了。”白舒玄嘿嘿笑道,脸上的黑眼圈似乎在告诉别人他究竟熬了多久夜。

    有点感动的看上白舒玄一眼,仇学迫不及待地打开设计图看起来。

    中国的高炉炼铁最迟起源于西周,他曾在《山海经》中多次看到相关描述,但那样炼出来的铁达不到造枪的需求。

    就拿仇学和郭昕试制的第一支火统来说,只打上两枪枪管就已经变形,这种东西只能吓吓人,真的拿上战场是要闹笑话的。

    所以仇学在处理火药工坊的同时,一直在寻找可以改进高炉炼铁的方法,这期间就让他发现了白舒玄在这一方面的天赋。

    白舒玄所设计的这种高炉摒弃了传统的高炉炼铁方法,而是使用煤炭炼铁,如果是郭昕在这里则会发现这是很典型的近代炼铁法,尽管在一些细节上依然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但也是一种突破了。

    “这煤炭拜城就可以弄到,那里有一片煤炭开采场,但这石灰石不好弄啊!”仇学摇摇头说道。“先不提龟兹附近并无石灰石矿场,离我们最近的矿场还在西北方的塔城地界,需要越过天山山脉,就算是要跟大食人买,也买不到。”

    “这......”白舒玄顿时沮丧起来,本来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决火统的材料问题,没想到受限于材料没法大规模弄出来。

    “那城里有多少石灰石的储备?”他的心中突然燃起希望,龟兹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之一,繁华的同时各种珍奇物品都能找到。

    只要现在的都护一纸令下的话。

    “我去找都护商量一下。”仇学收起设计图说道。

    郭昕见到设计图狂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拒绝这种小要求,当即便签下布告命令城中无论是汉人还是龟兹人亦或是滞留龟兹的外乡人都必须将手中的石灰石交给火药工坊,甚至连俱毗罗的居民也不例外。

    最后仇学和白舒玄一共搞到几百斤的石灰石,而这些石灰石大多来自一个姑墨城来的走私商人,在给予足够的报酬之后,商人痛快的卖出了石灰石,并且还答应开春之后给他们带来更多这种矿石。

    于是一整个冬天的时间两人都在搞他们两个的高炉炼铁,终于在春风即将来临的时候,他们终于炼出了第一批合格的钢铁,而几百斤石灰石也被消耗一空。

    火统的设计图是郭昕弄出来的,本来他是打算弄后膛枪的,却发现普通的工匠很难做出那种精细的效果,结构相对简单的前膛枪则非常符合现在的需求。

    火绳的制造的确让火药工坊的工匠们费上不少脑细胞,但的确是搞出来了,加上白舒玄的新式高炉弄出来的钢铁,最后十二支火统被制作出来。

    不是仇学不想再弄更多,只是石灰石实在是太少,中间还失败过几次,炼出来的钢铁只能制作二十支火统的零件。

    为了给火统分配火药,他还忍痛把最后两桶炸药桶拆了一桶。

    “啪!”火统的枪口冒出白烟,一枚弹丸被击发出来与五十米外的稻草人擦肩而过。

    郭昕遗憾的放下火统,这射程的确是个问题,五十米外就打不到人,说实话还不如弓箭。

    但早期的火枪就是这样,火枪手与弓箭手相比早期的优势其实是培养非常容易,一名优秀的弓箭手培养起来需要几年,而且一把优质弓的造价比火枪要贵很多。而火枪手就不一样了,随便找个农民训练两个月就能上战场,情况紧急之下甚至可以打几枪熟悉一下怎么开枪,然后直接拉上战场练习枪法。后世的二战中某国就是靠着大量这样的无畏的士兵扛过灭国之灾。

    “虽然准头不够,但是用得好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只是遗憾了一下,很快郭昕便为安西都护府的前景畅想起来。

    二十个火枪手没有太大作用,两百呢?两千呢?三千将士都装备上火枪呢?甚至......给西域归顺的民族配备上火枪呢?

    “那真是太好了。”听到郭昕的话,原本因为火统表现不佳的仇学和白舒玄心情好起来。

    对于一个创造者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自己的创造物可以派上大用场不是吗?

    “既然制造火统的工艺已经完善,那么是时候开始反击计划了。”郭昕握着火统的手力道微微加大。

    “我们要打姑墨?”一旁的鲁阳迫不及待地说,他想一雪前耻已经很久了。

    郭昕摇摇头说:

    “不,是乌垒洲。”

第八章 攻打轮台

    轮台,唐时称乌垒洲,诗句中的“尚思为国戍轮台”一句中的轮台就是这个轮台。

    或许他是曾经汉代西域都护府的所在之地,但物是人非,轮台在唐代不是什么大城,离它比较近的龟兹城取代了它的位置,其根本原因就是人数的减少,要知道知道二十一世纪这里也只有十几万人,现在更少。

    作为龟兹城西方的门户,与俱毗罗不同的是,轮台是有城墙的,而且高达五米,不是轻易就能拿下的。

    但郭昕却有着必须拿下轮台的理由,想要不再遇到河流上游被堵塞导致粮食欠收的情况,水资源丰富的轮台是必须要打下来的。

    因为轮台不仅有丰富的地下水,还有着迪那儿河流过,森林覆盖面积很大,煤矿与晶盐都不缺,无论是自用还是卖给过路的商人们都是极好的。

    整理军备,郭昕留下三百多人守住龟兹城,带着剩下的人启程前往轮台。

    与地图上看着的不同,龟兹与轮台之间的距离其实有一百多公里,只是这西域极为广阔,让人忍不住忽略了城池与城池之间的距离。

    夜幕降临,城墙上亮起火光,巡逻的吐蕃士兵检查着城墙的每一个角落。

    由不得他们不紧张,冬季吐蕃那一场征讨安西的战争让所有人都出乎预料,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三万大军在俱毗罗折戟沉沙,最后回来的人不过万余人。

    这对吐蕃帝国简直是个重创,要知道尽管吐蕃此时依然是一个人口近千万的大帝国,但它已经开始由盛转衰,尤其是在这个与大唐、突厥、回纥、大食不停争夺西域的时期,这种事情不仅使战略上陷于被动,还使得他们颜面无存。

    吐蕃软弱无能的传言已经扩散开来,就连高原的另一边的天竺也从行商们的口中得知力量这一消息,天竺对于自己被抢走的故土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开春时分冰雪刚刚消融,回纥就已经对迪化(今乌鲁木齐)发动突袭战争,措手不及之下迪化曾经一度失守,大量的吐蕃军队都被调往迪化支援。

    郭昕正是得到这一消息才下定决心拿下轮台,根据线人的情报,他觉得这一次的战斗十拿九稳。

    “城中守军并不多。”郭昕远远眺望着城墙上稀疏的火把这么对身边的鲁阳、杨日佑说。

    “那群吐蕃人果然都去支援迪化去了。”杨日佑嘿嘿笑道。

    “别大意。”郭昕瞥了杨日佑一眼。“要用最小的代价拿回这里。”

    说着,鲁阳走到郭昕面前说:“都护,火枪手都准备装弹完毕了。”

    郭昕点点头,下达了战斗的命令。

    他们兵分两路,鲁阳带着火枪手和一些持盾士兵在西门佯攻,而郭昕则带着杨日佑和其他将士们绕过西门从北门以最快的速度攻入城内。

    看着逐渐远去的主攻部队面色沉重起来,一边带着佯攻部队大摇大摆地接近轮台城,一边对着下属训斥道:“待会儿攻城的时候小心一点,我们只是佯攻,别太拼命,自保第一,谁要是缺胳膊少腿的,别怪我回去拿你们是问。”

    “噗呲。”几个将士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看着面色凝重着说出这种关心的话的鲁阳,每个人的心中都是一暖。鲁阳镇守使不善表达感情的传言在军中那可是人尽皆知的,听说其配偶甚至在都护府中骂过他榆木脑袋。

    “谁笑得?临战阵之前嬉皮笑脸!”鲁阳脸色一黑,但每个人装作一脸正经的样子,夜色太黑他也没看见是哪几个。

    鲁阳装作黑着脸的样子,其实内心却是松上一口气,他知道一个平日里死板的将军说出这种话总是有点奇怪,但能缓解将士们的紧张情绪这又算什么呢?

    轮台城墙上的吐蕃守军很快就发现了鲁阳等人,几名士兵赶忙撞响大钟,口中慌乱地喊道:“唐军打过来了!唐军打过来了!”

    轮台城中本来正在熟睡的吐蕃守将被手下吵醒之后正打算大发雷霆,听到这话却一个激灵翻身下床。

    “快,快,让所有人去守城。”

    说着这话,吐蕃士兵慌忙走后,他却开始自己收拾起细软起来。

    打?

    打个屁!

    城中守军不过千,那群唐军可是连三万人的那囊氏军团都杀给你看,自己手下人什么尿性自己不知道?

    守下来是神迹,打得赢除非是佛祖下凡。

    但他没有看到的是,他床上的汉人女子这时却对他面色不善起来,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啪!啪!啪!啪!......”火枪手打出一轮齐射,城墙一个吐蕃士兵胸口染血无力的倒下。

    鲁阳本来只是打算用火统吓吓城墙上的吐蕃人,没想到居然真的打下来一个人。

    “谁打下来的,我重重有赏。”

    不少火枪手都举起自己的手,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又尴尬地把手放了下去。

    就连他们都不知道是谁打下来的。

    瞎猫碰上死耗子。鲁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算了算时间,都护那里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下令弓箭手走入射程范围内开始射箭,持盾步兵则注意保护弓箭手。

    而另一边,郭昕带着主攻部队顺利来到北门外,看着上面空无一人的城墙,他不禁疑惑无比。

    吐蕃居然连个哨兵都不留在其他城墙上吗?

    城中守将连这点都想不到?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们手上的工作一点也没有停。

    在一些健壮的将士将带来的梯子架到城墙上之后,杨日佑带着先头部队一马当先登上城墙,看着空荡荡的北城墙,他冲着下方哈哈大笑说:“果然没有埋伏,都上来吧!”

    唐军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害怕有埋伏的时候,吐蕃军已经乱成一团,他们躲在墙垛后面提心吊胆的不敢进行反击。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弓箭手本来就是稀缺兵种,支援迪化调走一大批,剩下的弓箭手本来打算反击,一个刚露头就被奇怪的武器打死,剩下的在与唐军的对射中死伤惨重。

    反而唐军的弓箭手有持盾步兵保护,根本没有伤亡出现。

    但最糟糕的不是这个,而是......

    “将军呢?将军在哪?!”一名吐蕃校尉冲着去喊将军的士兵吼道。

    “他,他说让我先去守城,他等会儿到。”吐蕃士兵恐惧的说。

    “艹!”校尉明白了,自己被卖了,现在那个将军十有八九已经跑路。

    他目光一闪,下定决心。

    跑!主将都跑路,自己一个校尉在这坚持个什么劲。

    正打算行动,突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从北面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唐军从北门打进来了!”

    “嗖!”一支箭矢准确带走了这个居然敢在城墙上奔跑的冒失鬼。

    看着城墙上脖子还在冒血的冒失鬼,校尉大脑当机了一下,看到越来越多的士兵从北面跑来才反应过来。

    “跑!”他冲着手下士兵惊恐地吼道。

第九章 收复轮台

    “给我起开!”杨日佑手持陌刀将一名吐蕃兵尸首分离,大步向前冲去。

    真是个杨疯子。郭昕摇摇头,无奈地想到。

    顺风打仗容易飘。

    这是杨日佑的缺点也是优点,太过冒进容易被反杀,但之所以说也是优点,那就是一般情况下敌人想要反杀他可能有点难。

    就比如现在的情况下,杨日佑手持一把陌刀冲在最前,迎面而来的士兵居然都没有一合之敌,而逃跑的人也很快被他追上一刀结果。

    他的脚下倒下不少吐蕃人的尸体,而终于让他追上一个吐蕃校尉。

    那校尉见跑不掉,一咬牙回手就是一刀。

    “铮!”

    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校尉的这一刀被杨日佑稳稳当当地接住,他的脸上泛起狰狞地笑容。

    猛地荡飞校尉手中的刀,陌刀势若雷霆般的斩下。

    地上再添一具透露着不可置信神色的尸体。

    杨日佑哈哈大笑着继续向前冲去。

    其他吐蕃士兵见到这一幕跟见了鬼似的,顿时撒腿就跑,跑不过那个杀神不要紧,跑得比别人快我就赢了。

    看着杨日佑越跑越快,郭昕也带着其余将士们跟上,他们组成了锋矢阵,前方的将士们组成了一道“刀锋之墙”向前推进着,后方的弓箭手不敢在城墙上随意放箭害怕伤到杨日佑,只得拿着剑跟在后面。

    偶尔也会有忠心耿耿地校尉组织起反击,几十个吐蕃兵的合围下,杨日佑也不得不被击退,但很快就被郭昕带着兵阵击溃。

    城下的鲁阳见到城上乱起来,便明白都护已经成功带着大军登上城墙,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杨疯子在上面大开杀戒的样子。

    “把梯子搬过来我们上去!”

    几名持盾步兵闻言放下手中盾牌,跑到后面拿起梯子,佯攻部队就这样从已经无人抵抗的西门登上城墙。

    一登上城墙,鲁阳果然看到都护带着唐军将士们正在肃清残存吐蕃兵的郭昕,还有那个到处追杀被他自己盯上的可怜虫的人,不是杨日佑又是谁?

    两支队伍合并一处很快将城墙上的士兵肃清一空,接下来的巷战也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当然所谓的肃清当然不是指将所有人都杀光了,还是有不少的幸运儿躲过杨日佑的陌刀,扑到郭昕面前跪地投降的。

    对于这些服从王化的吐蕃人,郭昕没有赶尽杀绝,正好最近仇学说要开采拜城的煤矿,这些免费的劳动力没有不要的道理。

    这些战俘郭昕交给一个校尉看管,然后让鲁阳和杨日佑各带一队人马在城中清除可能的威胁,自己则带着一队人马直冲轮台的府衙而去。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轮台城与其他城池不一样的地方了,各大都护府底下所辖的城池多是名义上属于各个西域国家的,偏偏轮台等城例外,它原本是一个城邦形式的城池,虽有城主,但那是大唐入西域之前的事情,从它唐代的名字乌垒州就可以看出,它是安西都护府下辖的一个州,而不是一个国。

    而这也导致了轮台城对大唐的忠诚度也比其他城池要高上不少,就比如此时唐军杀入城中,不少百姓非但不害怕,血气方刚胆子大的汉子还跑出来加入唐军的队伍痛打落水狗。

    城中的吐蕃军形式顿时更为严峻起来。

    更多的人选择了投降。

    两名唐军将士一脚踹开府衙的大门,郭昕带着众人冲了进去,他们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寻找一些有用的物品,比如没能带走的地图之类,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居然有意外收获。

    “将军!”一名衣裳**的汉人女子扔下手中的簪子跪在地上哭诉道。

    她的身边是一名酱红色皮肤高鼻骨的吐蕃男性,看身上的衣物应该是吐蕃的将领。

    怪不得攻城的时候城墙上的吐蕃兵一片混乱,少有的抵抗都是由校尉组织起来的。

    “给她一件衣服。”郭昕对着身边的将士说道。

    一名将士脱下自己还染着血的衣袍披在女子的身上,这时其余的将士才敢转过头来。

    “你为何会在这里?”郭昕不解地问。“不急,慢慢说。”

    惊犹未定的女子带着第一次杀人之后的颤抖语气缓缓诉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名为闾丘茗,本来是轮台城中木匠的女儿,一年前轮台沦陷,吐蕃军进驻城中,他的父亲带她逃亡龟兹却半路被抓,父亲遭到一番虐待之后被贬为农奴,她在遭过凌辱之后,因为姿色过人被强迫作为吐蕃将领的小妾。

    “谢将军让小女子大仇得报。”说着闾丘茗泣不成声,就要扑向郭昕抽出他腰间的唐刀自尽。

    “不可!”郭昕轻易的拦住了她。“都入了西域,就不要遵守中原地区的什么礼教。”

    一旁的刘校尉似有话说,但还是忍住了。

    闾丘茗看向郭昕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都护的嘴中说出来。

    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郭昕继续问道:“你之前说你父亲被贬为了农奴,也就是说轮台城中还有更多的汉人?”

    “恩。”闾丘茗点点头。“当初城破之后,曹将军身陷重围,大多数人跟我们一样都没有逃出去,吐蕃人将将士们杀了之后,男人都被抓去当做农奴,其他像我一样的女人都被分给吐蕃人。”

    说着似乎是想起一年前的惨剧,她的哭声更大。

    “你先别哭,带我们找到你父亲他们才是正事。”一旁的刘校尉头大起来,他最讨厌女人哭。

    “好,好。”闾丘茗这才想起来父亲等人还在吐蕃兵的控制之下,赶紧站起身来。

    “我带路。”她慌慌张张地说。

    他们走出吐蕃将领的卧室,几名在其他房间搜索的将士跑过来,看到有女人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图纸递给郭昕。

    “将军,地图。”

    郭昕接过地图,打开之后凝眉看起来。

    一会儿之后,他的眉头慢慢舒展,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这是一张普通的地形图,但上面却有被圈圈划划的地方,有的地方标记旁还有奇怪的文字。

    郭昕认得这种文字,这是吐蕃人的文字,就比如说轮台城的旁边就划上一个较小的标记,还有“蔡邦氏”三个字标注在一旁。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又是一个不错的意外收获。

第十章 拯救汉人奴隶

    破旧的棚屋里,一群形容枯槁的男人聚集在一起。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墙的缝隙向外张望着,本来麻木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劲。

    “王师终于打过来了!”一个年轻人惊喜地说道。

    “贼尼玛,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兄弟们跟我出去干死外面的吐蕃人!”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汉操着一口陕西方言说道。

    “干就干!”屋子里的男人们达成了共识。

    屋外的吐蕃兵此时不知发生城墙上发生了什么状况,正打算派个人进城看看状况,没想到这时汉人奴隶们闹腾起来。

    “闹什么闹?!”一个明显是汉人长相却穿着吐蕃兵衣服的小胡子男人走过来。

    “狗子,外面发生什么了?”独眼老汉透过窗户问道。

    “喊谁狗子呢!叫我糌粑乌拉,再瞎叫我打死你!”小胡子男人生怕不远处的吐蕃人听到老汉喊他小名,恶狠狠地说道。

    “狗子你不能这么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

    老汉这话彻底激怒了小胡子男人,他大步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你个老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老汉见到这一幕似乎很是惧怕,往后退了两步。

    小胡子男人把手臂伸进窗户里抓了个空,于是气急败坏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抽出腰间的大刀,他狞笑着走向老汉:“你刚才不是挺能耐吗?我非把你嘴剁烂不可。”

    老汉似乎避无可避,但就在这时几个年轻人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的后面。

    啪!

    小胡子男人的后脑勺凹陷下去一块,身体无力的扑到在地。

    这时老汉收起了惧怕的神情,带着恨意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大刀猛地向小胡子男人的尸体上砍去。

    “贼尼玛,当汉奸连你爷爷都不认了,还糌粑乌拉,骂你是奴隶,你个瓜皮都听不出来。”

    不远处的几个吐蕃兵似乎是听到这一边的动静,于是走过来查看情况。

    老汉一把摸下小胡子男人腰间的钥匙递给一个小伙子:“你去开其他屋子的锁,其他人跟他们拼了!”

    “走!”

    “上,跟他们拼了!”

    棚屋里的几十个男人蜂拥而出,与惊诧莫名的吐蕃士兵战斗到一起。

    等郭昕在闾丘茗的带路下来到城外不远处的这片农田时,地上已经躺下二十多个汉人的尸体,而八九个吐蕃兵也被分尸。

    “爹!”闾丘茗哭着扑向一个独眼老者。

    郭昕看到这一幕对着身边的刘校尉说:“你去给受伤的人包扎一下。”

    “好。”刘校尉点点头,让一名军士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用剑切割成十几块就给伤员包扎起来。

    郭昕摇摇头,在古代战争中减员的一项大头就是伤口感染,随便包扎一下肯定不行,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攻城,他们连随军大夫都没带,得进城找大夫。

    “大人,我们可算是等到王师打回来了!”独眼老汉见到女儿固然欣喜,但他现在更高兴的是他们这活得猪狗不如的生活终于结束了!

    郭昕一把扶起跪倒在地上的老汉,连忙说:“身上有伤就不用行此大礼了。刘校尉,再给他包扎一下。”

    刘校尉闻言拿着布条又跑过来给老者包扎,这就是这么跪倒的功夫,原本老者简单包扎的伤口又暴露在空气中。

    “大人真是爱民如子。”老汉面色苍白的说道。

    闻言,郭昕抬起头对着众人说道:“我身为大唐安西大都护、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兼御使大夫,陛下下旨册封的武威郡王保护你们,是我的天职,你们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这些拼死打下轮台城的将士们。”

    无论是被解救的汉人还是大唐将士们闻言纷纷感动,一些被作为农奴整整一年的人们哭泣起来。

    轮台

    终于重归大唐的统治之下!

    等到郭昕带着拯救出来的汉人们回到轮台城中,鲁阳、杨日佑两人已经肃清了城中的一切抵抗,看着两人浑身染血的样子就知道没有少杀人。

    杨日佑提着一颗脑袋扔到郭昕的脚下,他满脸的悲愤在鲜血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狰狞。

    “大人你看这是谁?”

    郭昕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头颅,惊讶起来。

    “这是一年前被困在轮台的王校尉?他不是被围殉国了吗?!”

    “就是他,亏我以为这家伙死的时候还为他立过灵牌,我在城中找到他的时候这家伙可是在女人的肚皮上忙活得正欢!”杨日佑咬牙切齿地说道。

    郭昕拍了拍杨日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他明白这种感受,王新翰曾经是杨日佑的麾下,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一年前他在轮台被围所有人都以为他殉国了。

    没想到......

    “艹!”杨日佑没了杀人的兴致,一脚将王新翰的头颅踹飞,走进轮台府衙中。

    看着走进府衙中的杨日佑,鲁阳叹上一口气走上前汇报道:“都护,这一战我们一共斩杀吐蕃兵数百人,俘虏士兵一百五十多人,阵亡将士四十余人。另外我们还俘虏了一些随军的女眷五十多人。”

    “我们还救下汉人女子四十余人,只是有的自杀的太突然,我们没能拦得下。”

    郭昕点点头说道:“之前我们在城外也救下大概三百余人的汉人男子,我交给刘校尉安排了,足够填补阵亡将士的空缺。还有你要注意,派一些将士守好那些被吐蕃人凌辱过的女子,不要再出现自杀的情况,再有一个我拿你是问。”

    “是!”鲁阳领命退下,前去执行郭昕的任务。

    看着城中已经彻底安顿下来的郭昕走进府衙中,左看右看没有发现杨日佑的身影,知道他肯定是去了王新翰曾经在轮台的卧室。

    叹上一口气,他走到一个桌子前,摊开得到的吐蕃军事地图,思考起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其实这上面的内容多是吐蕃调兵支援迪化之前的部署,但穿越了三年的他也不是一开始的小白,哪里是军事重镇,哪里是一地粮仓,他都一清二楚。

    从攻打轮台就可以看出,这个扼守住安西都护府咽喉的重要一点都兵力空缺,其他地方更不必说。

    但该打哪里?

    郭昕首先排除了库尔勒与焉耆,这两城是吐蕃向迪化运兵的要道,打这里三千人肯定不够用。

    那么该打哪里?

    他的视线落到一处地方,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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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短暂的休整与扩军

    但在攻打姑墨之前必须有一个短暂的休整,不仅仅是让将士们有一个休息的时间,还是为了抓紧时间扩军。

    之前提到过轮台不属于任何西域国家的管辖之下,也就是说唐军可以在这里随意募集军队而不会遭到土著势力的阻拦。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军中的老弱病残士兵替换出去,尽管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军士,但太影响战斗力了。

    而且,郭昕也不想让他们再继续拼命下去了。

    就拿那个古稀之年头发花白的军士来说,中原地区这个年龄的老人甚至是皇帝都会接见的古稀老人,放在哪里都是十里八乡的一块宝,有的是自己族人愿意供着家族中的这块宝。

    但放在西域,这样的老人却也需要持戈戍边。

    “募兵了!募兵了啊!安西大都护威武郡王下令募兵,凡是能举起石锁者可入玄甲军,举不起来,但志愿参军的,可入安西军中屯田,择优录入玄甲军!”刘校尉带着几个将士在菜市场搭了个桌子,面前放上个牌子,上面写着几句话。

    (入玄甲军者,奖大唐建中钱五十贯,年饷四十五贯。入安西军者,奖大唐建中钱三十贯,年饷十五贯。凡入军籍者全家免除徭役赋税!)

    大唐的募兵制度有两种,前期以府兵制为主,平时种田,战时上战场,也就是郭昕所设的安西军,这一类军队一般是没有军饷的,但一来安西都护府传统上的军饷就比内地高点,二来也是为了更好的招募军队。

    反正安西都护府的钱币是自制的,只要龟兹的矿场还在手上,多少铜钱我都造给你看。

    当然,限于这个时代的产量问题,倒是不需要担心出现后世二战结束之后那种一捆金圆券买一盒火柴的情况出现。

    后期土地兼并严重,府兵制所依赖的均田制被破坏,所以开始出现大量的募兵制军队。

    这里就是根据现在安西都护府的情况将两者结合起来,用募兵制打造出一只精锐的职业化军队,再用府兵制批量生产出大量可以守城或者充当战场侧翼的部队。

    不过以轮台的体量,注定是无法实现郭昕的目标的。

    只能解一下燃眉之急。

    募兵处的四周很快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也不乏跃跃欲试的壮汉。

    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推开人群走过来,他黑发黑眸,眼窝却有点深陷,看样子是个汉人与西域人的混血儿。

    “我要入玄甲军!”那壮汉一把抓起石锁举过头顶,惊呆了拿着毛笔的刘校尉。

    “好,好。”反应过来的刘校尉觉得有些丢人,连忙问道:“姓名,籍贯。”

    “刘勇杰,乌垒洲本地人,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龟兹人,家就住在城里。”壮汉拍拍胸脯说道。

    刘校尉登记上他的信息,再让他按压,成功录入今天第一个士兵。

    身旁一个将士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五十两银子递给他,惹得四周众人眼红。

    刚刚打下轮台,郭昕自然不可能让人快马加鞭回到龟兹城把募兵用的大唐建中钱拉过来,所以先是使用的轮台府库里的金银。

    一两等于一贯,刘勇杰没有什么异议,站在一旁,等待招完一批之后被带去军营。

    看到真的有人拿到五十两,四周原本还在犹豫的西域人顿时活跃起来,便是在商业发达的西域,又有多少营生能一年赚上五十两?

    又是一个汉子走上前来,轻易地举起石锁,拿到五十两被录入军籍。

    “我也来!”一个少年从人群中挤出来。

    少年走到石锁前,奋力想要举起石锁,但举到一半手一滑,落地的石锁差点砸到他的脚。

    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毛长齐了吗?还来参军?!”人群中有人嘲讽道。

    少年愤恨地想人群看去,但却找不到嘲讽自己的人在何处,只能转过头来挺直胸膛说:“我要参军!”

    “参军?”刘校尉被逗笑了。“我说你个毛头小子满十六了吗?参什么军。”

    “我十八!”少年不服气地说道。

    “你要是十八,我把这石锁吃下去,滚滚滚,别添乱。”刘校尉挥手赶人。

    一个将士走出来直接把少年架了出去。

    “你放开我!我真十八!”少年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喊道。

    刘校尉没有在意,只是把这当做募兵中的一个小插曲,还不断的有西域汉子想要加入唐军之中。

    当然也不乏举不起石锁,但眼红唐军待遇的人加入了安西军,只要以后训练中表现突出,还是能够进入玄甲军的。

    第一天的募兵,刘校尉一共募到玄甲军八十九人,安西军一百四十一人。

    第二天的募兵,一共募到玄甲军四十八人,安西军六十九人。

    第三天的募兵,一共募到玄甲军五十七人,安西军二百一十六人。

    至此募兵告一段落,最后一共募到西域士兵玄甲军一百九十四人,安西军四百二十六人。

    如果再加上解救出来的汉人都被编入玄甲军的话,玄甲军的人数就有五百一十九人,比安西军还要多一些。

    自所以第三天招募的安西军数量暴涨,是由于轮台周围的村落或者部落里的男人得到消息之后刚刚赶进城的缘故,不过这些村落部落里的人从小营养就比不了城里人,通过玄甲军标准的人其实偏低。

    其实这种选拔标准本来就是事急从权简化了不少,不然估计选中的更少。

    兵源地!

    更多的兵源地!

    郭昕的内心无声的呐喊着。

    这些刚刚被招募过来的士兵大多数是不能直接用的,而且刚被解救出来的汉人们被吐蕃人压榨了整整一年,也需要一边恢复身体一边训练。

    留下自己的亲信刘校尉驻守轮台城之后,又留下两百唐军将士守城,再将安西军留下交于他操练。

    郭昕带着其余部队和即将被编入玄甲军的新募军士回到龟兹城,留下一批有过战斗经验的人,其余者交给郑据操练。

    原本唐军中的老弱病残的将士也被替换下来,尚有余力的先作为新兵的教头一段时间,其余比如白发苍苍的古稀军士也就光荣退伍了。

    “想不到我还有看到我安西都护府收回失地的一天。”白发苍苍的军士感慨地脱下了自己的明光铠交给身边的将士。

    “罗伯,您可以回去休息了。”郭昕敬佩地看着这位军士,两人虽然是上下级,但论资历,在他原主参军之前这位就已经跟随过自己爷爷郭子仪,无疑是唐军中辈分最大的。

    “真是多久没听你喊过我罗伯了。”罗伯摇摇头,似乎是在感叹岁月不饶人。“想当初我在草原上杀起突厥人那可是一刀一个,比你手下那个杨日佑还要厉害,想不到啊,仿佛是一晃的功夫,大唐的荣光不再,我也行将就木了。”

    “不会的,罗伯。”郭昕这一刻的眼神无比认真。“天佑我大唐。”

    “哈哈,是啊,天佑大唐,天佑华夏。”

第十二章 斩仓木决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仇学坐在战车上打着拍子唱到,一首诗经中的思乡诗《河广》道出将士们心中最深处的思绪。

    大军行进在西域的官道上,虽然只有两千余人,但看过去也是乌拉拉的一片。

    但这一切放到广阔的西域中却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姑墨路远,便是大唐将士们不缺马匹,也得赶上一天的路。

    郭昕一边骑着马,一边看着远处重峦叠嶂的天山山脉一时间陷入回忆。

    三年前刚刚穿越过来的他也是走着这条道,赶往姑墨城参加了穿越过来的第一战。

    那一战是惨败,原本是普通人的他根本不懂得如何调兵遣将,哪里该重点布防,哪里应该只留下少量兵力都是一头雾水。

    一番操作之后甚至让敌人和队友都生出了这人是不是失心疯的想法。

    不过如今的他不一样。

    他带着自己三年来苦练的军队又回来了!

    日沉月起,月落日升。

    大唐军队主力终于来到姑墨——北面的卫星城温宿城下。

    温宿这个地名在维吾尔语中就是“阿克苏阔纳协海尔”,即阿克苏旧城的意思,而阿克苏就是姑墨古称。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两城在战略上是绑定在一起的,要拿下姑墨就必须拿下温宿。

    为了攻打姑墨时温宿守军不在后面偷袭,郭昕决定先打下温宿。

    而且从难易度上来说,温宿比姑墨好打太多。

    就比如现在,唐军不过是刚在城外扎好营,温宿守军就完全慌了神。

    “冷静点!”温宿的守将看着乱成一团的下属,恨铁不成钢地喊道。

    “那郭昕败军之将,丧家之犬,有什么好怕的!”仓木决不屑地说道。“想当初我在姑墨城下连斩唐军两员大将,那郭昕气急败坏却是个屁都不敢放。”

    他的下属听到这话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

    “我还能有假?!”仓木决自信满满地说道。“取我兵器来。”

    一名吐蕃兵报出一把长枪来,这枪枪尖透露出点点寒芒,枪杆较长,显然是一杆骑枪。

    仓木决上马提起骑枪,便让手下军士打开城门,他要亲自去会会那个还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汉人都护!

    “郭昕小儿,还不赶紧出来送死?!”

    正在军营中和鲁阳商讨的郭昕突然听到这一番话,走出营帐便看到一个红脸的吐蕃将领骑着战马来到唐军营前,口中一口汉话极为正宗,而且这距离,正好是弩箭的射程之外。

    “我去宰了他!”杨日佑提起陌刀便要上马,却被郭昕一把拦住。

    “人家指名道姓的找我,你去干什么?”郭昕看着营前的吐蕃将领两眼几欲喷火。

    他认出了这人是谁。

    仓木决,这个卑鄙小人曾经在姑墨城放言要跟唐军将领生死战,一开始没人在意他,直到他连斩两名校尉,鲁阳才提枪出城应战,但这个口出狂言之徒却跑了。

    他明白此人想法,温宿城中兵力空缺,面对唐军肯定守不住。

    而丢城的罪责他担不起,于是想来叫阵诱出郭昕,然后斩于阵下,唐军自退。

    但,他可能想多了。

    郭昕不顾反对提抢出阵,无奈之下鲁阳喊上杨日佑也骑马出营,在一旁策应以防万一。

    不过饶是鲁阳心急如焚,杨日佑却是不怎么担心。

    “所谓的大唐都护难不成决斗还要人保护吗?”仓木决见到鲁阳杨日佑居然也跟了出来,顿时萌生退意,但嘴上不饶人,用枪指着郭昕嘲讽道。

    “唐军也不过尔尔。”

    尽管恢复了冷静,但郭昕没有丝毫退意,他冷笑道:“决斗自然是我一个人来,其他两个只是为防止你逃跑罢了。”

    “跑?就凭你个败军之将?我……”仓木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还敢在此饶舌!”郭昕拍马冲来,手中长枪像是流星般刺去。

    仓木决暗笑他不懂枪法,正要荡开郭昕长枪,一枪封喉。

    手中的长枪却传来巨大的压力。

    郭昕在即将两兵交接的时候化刺为扫,将仓木决险些扫下马去。

    枪尖上挑,郭昕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

    这三年来他不耻下问,跟着杨日佑学了一身武艺,此时可不是刚穿越时闭门不敢出战的普通人。

    他再度拍马欺身而上,手中长枪上下翻飞,若舞梨花,进其锐,退其速,变化莫测,神化无穷。

    仓木决此时早已看出不妙,想要逃走却为时已晚。

    他左支右挡,但依然身中数枪,如果不是身上铠甲护住要害恐怕此刻已经暴毙。

    郭昕强攻数十记之后,正要将仓木决挑于马下,却被他强接一记逼退。

    仓木决趁此时机赶紧拍马逃走。

    郭昕见此追上,仓木决却是来了一记回马枪。

    他的脸上充满奸计得逞的笑容,仿佛下一刻的自己就将手刃大唐都护,得到赞普赏识,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

    但这一枪却被躲过了。

    郭昕一个后仰,枪尖从他上方刺过。

    仓木决心中大惊,正要化刺为劈,却突然停住。

    一截枪尖透过他的后背。

    郭昕抽出长枪,仓木决无力的从马上摔下。

    唐军军营里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都护威武!”

    “都护威武!”

    “都护威武!”

    “你……”回光返照之际,仓木决的手指指向郭昕,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有什么疑问,去问阎王爷吧。”郭昕下马抽出腰间唐刀,一刀砍下头颅。

    再度翻身上马,用枪尖挑着仓木决的头颅,他带着得胜之姿来到温宿城下。

    城中的守军见到守将被斩,此时已经是乱成一团。

    “怎么办?”一群人围住资历最老的校尉问道,此刻的他已经是全军的主心骨。

    “投吧。”老校尉无奈地说到。

    城门洞开,两三百人的吐蕃军走出来,他们把兵器扔在左边,一群人在右边席地而坐。

    “把他们全都绑了!”鲁阳对着手下校尉说到。

    杨日佑则带着先头部队率先入城,与轮台不同,这里的人们对唐军的到来反应平淡。

    唐军入城之后既没有遇到抵抗,也没有收到大规模的欢迎,只有幸存的汉人跑出来迎接王师。

    一路上遇到更多的其实是紧闭的房门。

    温宿终究是一个姑墨人占多数的城市,想要调动他们,非得有姑墨王的支持不可。

第十三章 双方(求推荐票!!!)

    温宿府衙内,唐军将所有吐蕃任命的官吏悉数押走,一张巨大的地图被平铺在桌子上。

    这是一张西域地图,上面清晰的表明着哪里有小道,哪里有城池,哪里是军家必争之地,哪里不可通行,甚至很多大部落和村落都在上面有标识。

    这便是大唐经营西域这么多年来的底牌之一,自咸亨元年与吐蕃争夺西域开始,这项工作从来没有停止过,长寿元年这张地图的范围便延伸到龟兹、姑墨等地,只是自长安二年,北庭都护府成立,天山北路、热海以西的西突厥故地地图就交由北庭负责。

    然而随着北庭的陷落,对于天山以北的情报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倒是天山以南的地图,即使是在形式最艰难的时候,郭昕也没有放弃对于它的修订。

    鲁阳拿起几颗红色的玉棋子沿着俱毗罗到温宿之间的道路放下,这是兵站,或者可以称之为戒哨,用于保护将从俱毗罗出发的补给部队。

    郭昕则将两颗绿色玉棋子放在姑墨城的位置上。

    “姑墨城墙虽然不高,但与前两次不同,这次我们必须得打一场攻坚战。姑墨的守将如果没有调换的话,以他的出身绝不敢做出弃城逃跑这种事情。”郭昕说道。

    结合着在轮台找到的吐蕃军事地图,他已经将上面表示的情报添加了上去,在看到姑墨城的时候,出奇的既没有看到那囊氏贵族的标记,也没有看到蔡邦氏甚至是一些小贵族的标志。

    这说明这里的守将是一个在吐蕃内部没有什么靠山的人,对于这种人唐军是最头疼的,他们面对异族的时最容易拼命,因为没有靠山的下场就是一旦兵败,在将领、贵族派系互相倾轴严重的吐蕃,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战是死,不战也是万劫不复,所以这类人便成了硬骨头。

    只是必须打下姑墨才能打通这一条丝绸之路,通过喀什就能与大食的走私商人们接触到,从而得到制作火药与炼钢的原材料。

    现在的龟兹火药工坊已经一点火药都搞不出来了。

    之前鲁阳对火枪升起兴趣,想要把仇学最后一桶炸药桶也给拆了,是仇学跑到郭昕那里一把眼泪的控诉这种“霸道”行为,才保住了唐军最后一桶炸药桶。

    “你们看。”郭昕将一颗红色玉棋子放到姑墨城城边的一个位置,指着这里说。

    “姑墨城的城墙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是为了防备吐蕃军队的,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而且由于当时的条件限制都是由当地工匠使用本地的土坯制作,高度也不过区区一丈不到,之后先辈们将吐蕃军赶出去西域之后,也没有进行扩建。这种高度对于现在的我军或者吐蕃军来说难度都不大,防御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反而是里面的人。”

    “而现在,尽管不知道姑墨城中还有多少守军,但兵力占优势的应该是我们。只要我们三面合围,故意露出一道门,打不过我们的吐蕃军肯定会有人从那里逃跑,到时候便是守将下令死守也没有作用。”

    鲁阳和杨日佑点点头,显然是认同郭昕的想法。

    “那现在就是等待郑据派人将云冲吕公车等攻城机械送到温宿。”郭昕再度拿起那颗放在姑墨城边的棋子,轻轻拨倒了城中一颗绿色棋子,然后放入城中,一旁的另一颗绿色棋子此刻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到时候就可以一口吃下姑墨。”郭昕自信满满地继续说道。

    ......

    阿克苏,姑墨国的首都,也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西方古代典籍所记载的世界尽头之处。

    此刻她的姑墨王宫之中,坐在王位之上的却不是姑墨王孜亚艾尼,而是吐蕃将领索朗。

    两边的姑墨臣子敢怒不敢言,吐蕃将领们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孜亚艾尼本人表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样子,坐在下首位置神情淡然。

    索朗则是面色阴沉地看着下面的众人:“有什么好的意见就说,我都会接纳。”

    下面站着的校尉们都面露尴尬,谁也给不出一个好点子来。

    自从两个时辰之前温宿方向传来守将被斩,大部分守军投降唐军之后,他们便明白事情不妙。

    现在的他们已经在这站很久了。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孜亚艾尼见到这一幕,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他站起来对着索朗说道:“下官有一计可以退兵。”

    “什么计?”听闻此言,索朗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人能给出实际的建议了。

    所以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孜亚艾尼的身上,姑墨全城对自己国王此举非常不解,难道王就不怕唐军攻进城之后算账吗?

    “将军还记得三年前姑墨城之战中的唐军降将吗?”他问道。

    索朗想起来了,三年的那一战之中的确有不少唐军将领投诚。

    不过这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其中有一人曾是郭昕的手足兄弟,我们或许可以派他去劝降。”孜亚艾尼继续说道。

    “劝降?”索朗笑了,他还以为是什么妙计,不屑地说:“如果劝降有用的话,龟兹城为何打了那么久都没有打下来?还以为你有什么妙计。”

    底下的吐蕃将领也窃窃私语起来,似乎是在嘲讽姑墨王出的什么馊主意。

    孜亚艾尼对于嘲笑却是浑然不在意,继续说道:“就算劝降不成,我们还有其他方法。”

    他走到索朗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索朗的眼神是越来越亮,一拍王座说:“好主意!”

    他满意地看着孜亚艾尼,点点头说:“等阿克苏守下来之后,我一定会向赞普禀告你的功劳。”

    孜亚艾尼笑了,似乎是在因为索朗的承诺开心。

    不过这笑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夜幕降临,唐军驻守的温宿城外来了个人,守城的校尉认出此人的身份顿时大惊,赶紧命人将其绑下,同时派人火速赶去通知郭昕。

    “都护,王兴修将军回来了!”一名将士火急火燎地跑到温宿府衙中,刚进门就大声喊起来。

    王兴修?!

    郭昕、鲁阳、杨日佑三人的神色都阴沉下来。

第十四章 王兴修

    在战争中,胜利无望时,士兵的头像是否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这个在后世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许多人给出不同的回答。

    有的人认为弹尽粮绝,后撤无望,也无法给敌人造成伤亡时,就可以投降。

    也有的人认为即使战尽最后一滴鲜血,也绝不可以投降。

    还有的人认为当战斗下去的成本远大于所得收益时,投降并不可耻。

    前世的他对于这个问题极为迷茫,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似乎每个人都是对的。

    但现在成为安西都护府最高统帅的他却极度讨厌投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是说说而已,今日降于异族,明日便有千千万万的同胞死于屠刀之下。

    “看来吐蕃那里的伙食不错。”坐在主位上的郭昕嘲讽的说道。

    王兴修被五花大绑跪在堂上,两边是用轻蔑眼神看着他的昔日同僚。

    甚至包括他的几位曾经的下属,其中的刘志用已经在这三年逐渐取代了他的校尉之职。

    “我是来劝降的,都护。”王兴修跪在地上却没有丝毫惧意,仿佛做错的不是他,而是在座的各位。

    听到此言,最先沉不住气的不是杨日佑,而是鲁阳,他抽出腰间的剑,就要上前斩掉叛徒的头颅。

    “慢着。”郭昕出声阻止道,他的双眼死死盯住王兴修。

    王兴修是一个出身于西域,长于西域的汉人,年轻时在西域诸国之间闯荡,后来在一次与吐蕃的战斗中加入彼时还是安西都护府最强大的军事力量的安西军,成为一名安西铁骑。

    在安西都护府孤悬西域数十载的岁月里,凭借着赫赫战功被郭昕原主提拔为校尉,成为整个西域汉人的崇拜者,其声望一度成为安西都护府第五人。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投敌了。

    “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投敌。”郭昕的手已经握到唐刀的刀柄上,当初他刚刚穿越过来时一无所知,是这个人帮助他制定了一系列防守计划,他很信任他。

    然后姑墨城破,他一度失去王兴修的消息,再度得到消息时,王兴修已经是投敌叛变,吐蕃给他的官职:

    千夫长,是吐蕃西域地区汉人最高官职。

    反观郭昕这边,因为兵力太少,千夫长们都得不到自己应有编制的兵力,在一年前的军改中,干脆就取消了这种官职,皆称校尉。

    “大人,我们是被抛弃的人。”王兴修说道。“你应该明白我们曾经派出过信使去长安,我们得到了什么?那皇帝派信使回来封你为威武郡王,西域各将士全部官升六级。然后呢?一兵一卒都没有派过来!意思不就是放弃了我们?我一直想一直都想不通,都护你为何还要打下去?”

    “一派胡言!”鲁阳再度拍桌而起。“我们食君禄,沐君恩,自当忠君之事!”

    “鲁镇守使说笑了,您食君禄,我没有,我是西域长大的,虽然是汉人,但既没有见过皇帝,也没有吃过皇家俸禄,您这么义正言辞,我倒是没有感触。”王兴修笑起来,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向鲁阳。“再者说镇守使又有多久没有拿过俸禄了?十年,还是二十年?大把的青春都花在跟异族争夺西域上,连家中妻子都......”

    “你住口!”鲁阳是怒不可赦,但可以郭昕却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动摇。

    王兴修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交缠,而是转而对郭昕说:“都护,降吧,您都在西域打几十年了,当年的两万安西军我走的时候还剩四千,现在还剩多少?为何非要负隅顽抗呢?我汉人现如今在西域如丧家之犬,谁都可以踩两脚,谁都可以肆意折辱,为什么?还不是汉人不听话?您要是投降,以您的威望只要出任吐蕃官职,必然能出任国事,到时候西域谁敢欺辱我汉人?”

    “况且,现在吐蕃军大量守军被调走,都护你在天山以南连克数城,等吐蕃大军回来呢?到时候你怎么办?”

    两边众人对这一番话,不屑者有之,平淡者有之,些微动摇者有之。

    郭昕站起来,不屑地说道:“我以为吐蕃人派你来,是因为你准备了什么好说辞,想不到竟然是这种无稽之谈。”

    “只要我投降,西域就能重归和平安宁?汉人就能不做下等人?”

    “做梦!只要汉人一日不死绝,吐蕃人就一日不会放心,你以为现在汉人只是被排斥,被随意杀戮就是凄惨?被大食夺走的波斯都护府里,汉人已经死绝了!现在吐蕃一副好像要给汉人生存空间的样子不过是做给我看,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他们把汉人赶尽杀绝,我就会从龟兹城中出来杀吐蕃人。而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投降的人对吐蕃人有多么顺从!”

    “一个民族最讨厌的是他强大的邻居,第二讨厌的是他领土上的邻居民族的人,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个强大的邻居可以威胁到他。为什么无论是大唐还是吐蕃对那些西域小国都是采取放任的姿态,而每打下一座双方的城池,必然要替换当地的管理层?”

    “因为汉人和吐蕃人的竞争是零和博弈,只有其中的一方灭亡,另一方才能睡个好觉。”

    “你明白吗?”

    王兴修的脸色苍白起来,但他依然不服气:“吐蕃赞普贵为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怎么会出尔反尔,都护,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郭昕叹上一口气,摇了摇头:“怎么还不明白呢?要是投降就能解决问题,我为什么要在西域撑这么久?”

    投降不能解决问题,这是郭昕原主与现在的郭昕的同一认识。

    他明白多说无益,这种已经选择叛变的人会不停找借口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理性,光靠言语是无法说服他们的。

    郭昕拔出腰间唐刀。

    “都护,我这是为你好啊!我跟了你几十年,我怎么会害你呢?!”王兴修看见这一幕顿时焦急起来。

    一刀斩下,几截绳索掉落在地。

    王兴修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郭昕,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郭昕收起刀,转身说道:“你不是认为我肯定打不过吐蕃人吗?我先不杀你,放你回去,等攻克姑墨城,我再杀你。”

    “你疯了......”

    “刘校尉,派两个人把他压到姑墨城下,不要让他半路跑了。”

    说完郭昕迈步离开了这间大厅。

    “呸!”

    “呸!”

    .......

    两位镇守使和校尉们离开大厅之时,也不忘一人一口痰。

    “跟我走吧。”刘校尉嫌弃地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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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乱后,关陇失守,东西阻绝,大唐将士在面对异族的侵略之下孤立无援苦撑数十载,最终城破,汉家数万将士覆于西域尸骨无存。
来自二十二世纪的青年刘天筑穿越回来决定阻止这一切,吐蕃?突厥?阿拉伯?我必将改变这一切!大唐都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都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都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