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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一滩鸥鹭记txt下载     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两百二十三章 迷雾

    本来听着不对迅速起身要阻止三公主的康王,这会儿又坐了下去:

    “不错,阿宁这思路很对,咱们之前想岔了!”

    季雨菲听了也认真想了想,还真是:

    “所以,反过来说,其实这帮人并没有想对皇伯父不利,就是单纯地想对付我和阿宁?”

    见另外两人都没提反对意见,便又继续按这条思路往下走:

    “也就是说,之前咱们已经排除了要灭我的可能,那么搞不好是阿宁你以前听见过或者撞见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事,那背后的主谋知道了,害怕你告诉皇帝或者其他人,导致他们会有非常严重的不利后果,才对你我动了杀心、精心伪造了你我落水的情况?”

    康王点头:“没错,情况应该是这样。”

    三公主:“赞一个!”

    那么,按此种思路走到底的问题便是:

    是什么人或者事,让宫里的某一个人或者以某个人为代表的某一帮人,害怕因此给自己招来弥天大祸,譬如,被皇帝灭了?

    哦不对,应该比被皇帝灭了还要可怕,毕竟,如果事后被查出是灭掉三公主和康王府郡主的主谋,那也是要被皇帝灭掉的。

    在古代,比一个人被皇帝灭掉还要可怕的事,还能有什么?

    毕竟是宫斗剧专家,季雨菲很快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被团灭!

    三公主:“大赞!”

    之后又加了一句:“丧尸要能团灭就好了!”

    丧尸是啥,康王很聪明地选择了不去问,只给眼前两个姑娘解释被团灭,哦不,被抄家灭族乃至株连数族的几种可能。

    虽说如今自己好歹也是皇家郡主,不过古代这种惩罚真心不人道,季雨菲只好沉默地听着。

    倒是三公主,听了康王的解释,拍着桌子一脸震惊地站了起来:

    “妈呀,这也太…又不是丧尸,他们都是活人呢!”

    然后一脸认真地跟康王说:

    “叔王,你有时间得跟我父皇说一声,这样的惩罚是不对滴!一人做事一人当嘛,不行,我得找机会跟父皇好好说说,当皇帝也不能——”

    后面被季雨菲及时捂住了嘴。

    “你拦我干嘛?”掰开季雨菲的手,三公主很不解地瞪了她一眼。

    “哎呀,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趁父王在这里,咱们还是再说回这桩事情吧。”季雨菲一脸赔笑还不停使眼色,反正今晚三公主不会回宫,到时再跟她解释吧。

    三公主有点狐疑地看了下季雨菲,便又坐了下来:

    “行吧,那咱们继续说!”

    于是三个人继续埋头分析。

    首先是范围,这背后主谋,既然被三公主撞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那太监房间放东西,应该是个久居深宫之人。

    那么,这人,基本可以断定,也就三类人:宫女、太监及妃嫔。

    侍卫不可能,一举一动、每次换班什么的都有记录,而且都不是单独行动。

    但很多宫女太监家中基本都没什么人了,虽说也有个把亲人,那也得感情很深厚才行,可进入宫中的,自己情愿的又有几个?十之八九是家中所迫,不管是饥寒交迫还是其它原因,因此感情基本不会太深,为财更不至于。

    此外,能策划如此胆大包天之事,可得非常高级别的宫女或者太监,一般人基本不可能做到,而且也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道理同侍卫,宫中有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长期单独行动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这种可能基本就可以排除了,当然,以防万一,到时也可以让皇帝再去摸排一遍,不过皇帝如此清理过了,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想而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因此,三个人讨论了下,觉得九成九的把握,这背后之人,应该是妃嫔。

    而且平常手底下连个姑姑都使唤不动的不受宠妃嫔,低级别的见了洪嬷嬷她们这种资深嬷嬷都想下跪讨好的低级别妃嫔,应该也不可能,势力不够,没人替她们卖命。

    三公主毕竟是皇后嫡出,自幼又在慈宁宫,所见的人,应该是高级别的或者日常还算熟悉的妃嫔。

    可惜落水之后就没有之前的记忆了,三公主更是连梦都没做过一个,无从查证。

    除了妃嫔呢?

    二公主?

    季雨菲刚提出这个假设,还没等另外两人反驳,就立马自己否定了:

    就二公主那种七情六欲皆上脸的做派,不至于隐藏到今日,早就露馅了。

    所以,妃嫔这个选项目前来看是最正确的。

    那么其次便是事情的起因了:

    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让那位妃嫔甘愿冒着风险对三公主安排了这么场看似严密的谋杀?

    应该也是被逼急了才铤而走险的。

    三公主还在苦思冥想呢,康王跟季雨菲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背叛皇帝!

    “怎么个背叛法?”这一点上三公主不是很明白。

    有啥不明白的,后妃背叛皇帝,就意味着皇帝被戴了绿帽子呗。

    怪不得是绿衣人,绿油油的,想到这里,季雨菲不禁噗嗤一笑。

    “你笑啥?”三公主有点不高兴,刚才自己问绿帽子是什么意思,这对父女俩竟然哼哼哈哈地不想解释。

    “哎呀,这个我也等会儿跟你解释。”季雨菲只好努力收起了笑脸,继续强行转变注意力:

    “如今看来,咱们基本就确定了目标范围,我是觉得,其实后面的事情咱们不用再管了,阿宁,你找个机会把这个结论告诉给你父皇吧。”

    康王听到这里,补充了一句:

    “阿宁,你就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原因,”看了下女儿,“等下清儿也会跟你解释的。”

    告诉皇帝自家弟弟和侄女以及女儿一起灯下讨论谁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活腻了还是怎么的?

    “哦好的,我等你解释。”三公主虽然有点迷惑,不过还是答应了,今晚要解释的太多,不差这一项。

    “不过,”三公主在康王打算走之前,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那个绿衣人是如何消失的呢?这一点其实至关重要诶!”

    好吧,问题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

    能够把两个姑娘同时拖下水的男人,会功夫又会水的男人,是怎么进宫又怎么安然出宫的呢?

两百二十四章 解释

    这个问题自然无解,三个人讨论一阵无果便散了。

    当然,之后季雨菲少不得还得继续跟末世人类三公主解释之前的疑问:

    首先是:为什么不能跟皇帝说团灭的惩罚太残酷了?

    季雨菲给出的解释是:因为这律法就是皇帝定的。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吧?

    三公主点头,不置可否。

    之后的问题是:那“绿帽子”又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那个妃嫔又悄悄找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意思,季雨菲觉得点到即可,不用太深入解释了。

    不过,本着对三公主负责到底的精神,季雨菲又强调说,已经成亲的人这么做是不对的,季雨菲强调了这一点,为此不惜以康王、长公主等人为例子,进行了具体说明。

    不过,对此,三公主立马进行了反驳,说她知道有的男的可以有好几个老婆,譬如她家父皇,然后长公主家的驸马爷不是也另外生了个儿子?这不公平。

    季雨菲也觉得不公平,只好又花费了大量口水对这个时代的特点及男女地位等进行了解释。

    话赶话的,到后来,季雨菲便又说,自己以后肯定是不容许嫁的那个人再找别的女的,无论如何都不行。

    “你就直接说是谢小四呗。”三公主撇撇嘴,“不过谢小四这人不错,我觉得不太可能再去找别的女的,真要找了,你告诉我,我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那要是万一我生不出孩子呢?”季雨菲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跟着跳入了“谢小四”的圈套,还真认真地思考起谢宜江纳妾、有外遇等的可能性来。

    “那也不行!生不出孩子又没有罪,你也不想的嘛!”末世并不表示不懂科学,三公主很生气:

    “他要不听,那你也再去找个男的!不行,明天我就去找谢小四,找他问问清楚!”

    “哎——说什么呢!”这会儿季雨菲总算清醒过来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两个人竟然说得挺欢。

    哦对了,倒是让三公主单独去跟皇帝说今晚推论这件事,还是得跟三公主强调一下的,也就是说,皇帝一个被戴绿帽子的人,为什么不喜欢被很多人知道的事。

    这件事,刚好可以跟前面说的这个两性话题有点关联,听完了季雨菲长篇大论的说明,三公主总算是差不多明白了,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女性跟男性的地位差别。

    “也就是说,如果在这个世界里,我是当不上头领的?”三公主想了想,颇觉不解,自己当时可是凭实力众望所归被大家推选上去的。

    “嗯,差不多吧,不过也有例外,就是那种非常聪明、非常能干的女性,也是可以的,只要让大家服气就行。”这是一个21世纪女大学生的理解,她只想到了一个武则天。

    “那还差不多!”三公主对这答案还算满意,有可能就行,然后便以此类推地问季雨菲:

    “那你说,会不会是宫里某个女的想要自己当头头呢?”

    为此,哪怕打着哈欠,季雨菲也还是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耐心地给三公主解释了不可能的原因:

    自己可以当太后,为何还要冒险当皇帝?

    而且真想当皇帝,风险也不是一般的大,皇帝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那得看运气加实力加各种天时地利人和。

    总而言之,被团灭的可能性,要远远大过当太后的安稳性。

    没看刘妃母子俩的下场就摆在眼前么?

    “那,万一那个女的没有儿子,甚至没有小孩呢?”三公主锲而不舍,那不是也当不了太后么?那可以选择自己当皇帝啊。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有这野心,干嘛还打草惊蛇找个公主、郡主的下手啊,直接灭了皇帝不好么?这个之前已经讨论过了,不成立!

    眼看三公主还坐在那里发呆,季雨菲不理她了,管自己上床不提…

    早上起来,两人难得的一起吃早饭,康王派人过来传话,说吃完饭让三公主一起去前头宅子那里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当场提出来。

    “对哦,阿宁,你上次怎么找到那个大湖的?你不是害怕水么?怎么爬上那湖边的青枣树的?”季雨菲顿时又想起了那一片静谧美丽的湖水。

    “什么湖?在我的府里么?我怎么不知道?”三公主表示不知道。

    “对呀,在‘你的府里’,有很大的一个湖,湖边有好几棵青枣树。难道你上次不是从那里摘的?”季雨菲听到“我的府里”,不禁又有点酸溜溜。

    “哦,那青枣啊,那就在进门不远处,具体记不得了,反正没有水,有水我是不会爬上去的,万一水里有——”三公主一脸诚恳地打算解释。

    “哎我知道了、知道了!”动不动就说丧尸,这还吃着饭呢。

    之后一行人便去了前头宅子,三公主路上还挺高兴地说着:

    “你看我挑的这地方不错吧?多近呐,以后到饭点了,你派个人过来喊一声就行,没几步路,我立马就到!”

    哎哟喂,还真不见外啊。

    季雨菲翻一个白眼,转念一想,好,等到了那湖边再跟她提要求,来而不往非礼也…

    让三公主提意见这事,其实也就是康王的客套话,毕竟只是修缮而不是修建,材料和费用上,康王也都很大方,反正只要是能让他皇兄不爽的事情,他这弟弟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三公主的表现也很让康王满意,看了没一会儿,就跟康王手一挥:

    “叔王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就一个人住,没关系的。”然后转头问季雨菲:

    “青枣树在哪里?有几棵?”

    “走,我带你去!”就知道这吃货忍不住,正中季雨菲下怀。

    于是按照上次走的路线去了那湖边,可能是因为白天阳光灿烂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穿来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关系,这次三公主倒是没上次那么惊慌,只是在离湖边有点距离的地方停住了脚:

    “青枣树呢?”

    等到看到那几棵没剩下多少枣子的树,三公主很是遗憾,骂了几声“余孽”,又说这大湖没什么用,还不如跟长公主府里那样,填上土都用来种枣树好了。

    “这地方挺好的啊,湖里可以养鱼啊,现在好像也有,回头我让父王叫人捞几条看看,有黑鱼或者草鱼的话,给你做道酸菜鱼,啊,不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酸菜鱼太好吃了!”想到酸菜鱼,季雨菲顿时心痒痒的。

    “酸菜鱼?”连这小雨同学都要流口水的菜,三公主顿时好奇心大起: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做一次,我等下就让人下去抓鱼。”看这湖水这么清澈,可能真的没有丧尸。

    “这事不急,哎,倒是有一事跟你商量一下呗,”季雨菲便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湖水挺清澈的,我想有空来这里游个泳。”

    “可以啊,反正你不怕被——”呃,算了,说了会被骂,三公主便及时停了。

    “不过呢,我来游泳,还得你也来。你还记得昨晚我跟你说的事情吧?这个世界,姑娘家大白天的在湖里游泳,大家不乐意,连我父王知道了,搞不好都要气个半死。”先把话说得严重一点。

    “那就不游呗,别惹你父王生气,你父王对你挺好的。”三公主替康王说话。

    “哎呀你放心啦,你只要在湖边呆着就可以了,这样好了,我在湖里游泳,你在旁边烤鱼,你说行不行?再或者,我游完泳给你做酸菜鱼吃!只要对我父王保密就行了,怎么样?”季雨菲笃定,有美食在前,这家伙会折腰的。

    “嗯,好吧,我考虑一下。”前世水里丧尸的阴影太深,但此时美食的诱惑又太强,三公主很是纠结。

    这事急不得,反正还不知道康王什么时候派人清理湖里的淤泥水草之类的呢,季雨菲就很高兴地拖着三公主强行在湖边走了一会儿。

    阳光灿烂,湖水清澈,哪怕离了湖边有那么两三米,脸上也是一副警惕的神情,三公主却也总算是没有拒绝…

    于是在当晚的梦里,季雨菲穿着自认很性感的古代游泳衣,在碧波荡漾、凉风习习的湖水里游啊游,三公主则在湖边吓得大喊大叫自己的名字“小雨”…

两百二十五章 来往

    三公主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估计也是想早点知道答案。

    于是乎,第二天早上三公主进了宫,下午康王父女俩都知道了从宫里传出的第二轮清洗的消息。

    季嬷嬷这边,过了几天后则是隐约知道宫里又有动静,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季嬷嬷还是又感叹了一番,觉得自己的运道还挺好,如今在王府里当家作主,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自己,相比宫里那些提心吊胆的老姐妹,那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而对于宫里的妃嫔们来说,她们虽然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但该打听的事情可一样都不少。

    譬如说当时的刘妃之死,哪怕一开始大家都当真以为是刘妃心痛儿子才死的,毕竟以前刘妃确实把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不过死了也就死了,怎么后来连个刘妃无比疼爱的孙子都给过继了呢,这就有点不对味了。

    于是宫里宫外的,大家都各自发动关系,关系好的,更是互通个有无,慢慢的,也就推测出了个大概。

    所以第一轮清洗,大家基本上都觉得跟自己无关,认为是皇帝在肃清刘妃和二皇子的残余势力和影响,结果现在短时间内竟然又开始了第二轮清洗,有些敏感的人,就觉出问题来了:看来还是有别的事情。

    当下自然是免不了一番风声鹤唳,明面上,大家还是强作镇定。

    过了几天,倒也还是渐渐地没有了下文。

    底下的人,眼看事情过去了,便又渐渐地活络了起来,反正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多想无益。

    那些上面的人,别说后妃了,就连嬷嬷和总管们,却更忐忑了。

    无它,每天从御书房里扫出的一堆堆碎瓷片就充分证明了,这事远没有过去,而且皇帝对目前的结果非常不满意。

    但这事是谁在负责呢?禁卫军的几个头头,这阵子好像也只是跟往常一样当差,莫不是那飞速蹿升的新贵、护国公府上的四公子谢宜江在悄悄地替皇帝办事?

    这么想的人不少,于是从刘妃母子出殡后就一直呆在府里没去避暑的护国公,很是诧异地发现,自家夫人和儿媳妇,这几天的社交活动很是频繁,便在某天晚上夫妻俩在院子里并排躺着纳凉时,发出了“夫人四十一枝花”的酸语。

    “哟,这是什么话?国公爷以前不是说自己才是英俊潇洒的一朵大红花么?”国公夫人很是诧异,这老夫老妻的,吃的哪门子飞醋?

    眼看那死老头子还是躺在竹躺椅上、抬头忧郁惆怅地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叹气,国公夫人都给气笑了,便探身过去拧了把护国公的胳膊:

    “死老头子,有话就说,等下我还要去小四那院子里看看,他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道一日三餐是怎么对付的…”

    对哦,小四!

    小四最近还挺得圣心的样子,连康王来的时候都提了几次,自己本来还以为是康王在刻意对自己夸未来的女婿,现在想来…

    护国公的政治敏锐性还是挺强的,便顾不得自己被拧痛的胳膊,从躺椅上坐起身问夫人:

    “哎,夫人,这两天你们婆媳俩都去过哪些人家?”

    “干嘛?查户口啊?”国公夫人瞪了他一眼,那手眼看又要揪上来。

    “哎哎,动口不动手!别!哎哎!先等等,有话跟你说!”护国公虽说如今日渐发福,但毕竟多年行伍,身子还是比较灵活的,当下胖腰一扭,大头一仰,又重新倒在了躺椅上,算是堪堪避过了他家夫人的独门“拧拧更长记性”手。

    “瞧你这点出息!”国公夫人反应也快,一只手上落空,另一只手便用力打了下护国公的大腿才作罢。

    “夫人明鉴,在下真的有话要说啊!”护国公眼看夫人歇了势,便又重新一撑椅子坐了起来:

    “是跟小四有关的!”

    小四是夫人的宝贝疙瘩,地位仅次于老大宜海家的那两个小崽子,先把这话赶紧说了,要不然夫人搞不好还要动手掐自己。

    果然,国公夫人听了就停了手,一脸诧异:

    “小四怎么了?”小四这阵子不知道多春风得意。

    看来夫人的警惕性还得多培养培养,护国公暗叹一口气,又躺了下来:

    “小四没事,不过咱们不要给他惹事啊。”

    “咱们能给他惹什么事啊?当了个副指挥使就了不起了啊?这从西北老二那边回来,也才几个月呢…”国公夫人开始喋喋不休,看来是小四这兔崽子嫌自己整天管东管西的,跟他老子告状了。

    翅膀还没长硬,且嫩着呢,等过两年成了亲再说,现下还不得靠自己,国公夫人总觉得自己这小儿子还是个半大小子,跟去西北之前没什么两样。

    护国公眼看老妻还没想进去,只好又叹了一口气,打点起精神、耐着性子给她讲解他这边了解到的宫内最新动向,里面一半是小四跟他抽空讲的,另一半则是康王跟他悄悄透露的。

    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看着夫人在旁边坐着不动开始发呆了,护国公便知道,他这老妻是听进去了,而且开始自己反思了。

    好在,也就过了没多久,国公夫人一拍丈夫的腿(后者眼疾腿快,立马躲了过去,害得夫人的手扑了个空):

    “还行,夫人我仔细回想了下,没给咱小四惹事。”

    说完了,又一瞪那架着二郎腿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扑上去狠狠地掐了把大腿:

    “让你躲!就这么不相信我?!…”

    话虽这么说,从第二天起,这护国公府也就闭门谢客了,说是国公夫人身子不爽利,世子夫人要伺候婆婆,还有一大家子老小要照顾,对外面的帖子一概婉拒了。

    康王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还特意吩咐女儿上门去看望。

    当然,对于这位未来的小四媳妇,别说国公夫人了,老中青幼四代女性都出来迎接了,阵仗一如既往地大,把个季雨菲给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好在她既然是上门探望病人,季嬷嬷早就给她打点好了,针对中年妇女夏天微恙的补品很趁国公夫人的心,另外给老夫人和世子家小姑娘的礼物也很是妥帖,一时间,看着家中女性们高高兴兴、相互交换礼物看的国公爷,有一点点发酸:

    合着就他没礼物?

    季雨菲回头看了下站在一旁的护国公,不以为意:

    “哦,谢伯父,我父王托我给你传句话,说他最近很忙,在帮阿宁整治那宅子,那宅子里有个大湖,里面好像有很多大鱼,我父王说,你要是有空的话,随时去找他,然后你们俩可以去那湖里钓鱼。”

    谢勉小朋友的妹妹还挺小,说话都不是很溜,听了季雨菲这一串话,也只抓住了最后几个字:“鱼!鱼!祖父钓鱼!”

    把大家都给听笑了。

    护国公顿时就满意了:

    “好好,这大夏天的也没什么消遣,回头我就去找你父王,我说呢,这阵子都不上府里来了。”

    季雨菲便又跟他解释:

    “父王最近脱不开身,阿宁想着早点住进去呢。那大湖挺难得的,我之前也去过,湖边比寻常宅子里要凉快好多,父王已经找人准备了一艘小船,你们俩可以到湖上去钓鱼。”

    这下谢勉小朋友也动心了:“祖父,阿勉也想去钓鱼。”

    这个护国公可做不了主,便糊弄大孙子:“哦,祖父主要是顺便去钓鱼,跟王爷还有正事要说呢。”一边看儿媳妇等她拿主意。

    季雨菲这小姑娘看不懂眼色啊,见状还赶紧打圆场:

    “没事的,伯父,你跟父王说正事的时候,阿勉跟我玩好了,嗯对了,要么我把我大姐姐也叫上好了,她家阿桃感觉跟阿勉差不多,可以一起玩!”

    护国公府的三位夫人,本来在听到季雨菲说可以带上谢勉时,还是有点想法的,不过听到季雨菲说要再叫上长公主家的小县主后,就没什么想法了。

    这小郡主贴心呐,还没过门就想着夫家人了,小四走的什么狗屎运哪!

    当下,去掉还不懂事的阿勉妹妹,护国公府家的老老小小,看着季雨菲的眼光,都满意极了!

两百二十六章 反其道

    之后一段日子颇为平静。

    知了还在树上奋力地叫着,三公主的宅子也在按工期修缮着。

    护国公避开大孙子的纠缠,悄悄出门,跟康王两人美滋滋地在湖上当了一个下午的鱼翁,傍晚给国公府厨房拎回好几条大半人高的大胖鱼,晚上一家人就吃了顿美味的全鱼宴。

    国公夫人惦记着每天忙到天黑透才回来的小儿子,就吩咐丫鬟给他留了碗鱼汤,里面放了些细细去了鱼刺的鱼片。等谢宜江回到院子,丫鬟便忙不迭地把这尚有余温的鱼汤给提了上来。

    这大夏天的,谢宜江不耐烦吃热的东西,想让人给撤了,那丫鬟早得了国公夫人的叮嘱,赶紧回答:

    “四公子,夫人说了,这是国公爷今儿下午跟康王爷一起钓来的鱼,鲜着呢,都养了十好几年的鱼了。”

    “哦?哪里钓的?柳湖么?”这大夏天的,不可能当天去当天回什么别院,那只能在城里,城里也没多少能钓到十好几年大鱼的地方。

    果然,如夫人所料,四公子便没说让撤了,还打开汤盖看了看,那候在旁边的丫鬟赶紧又回答:

    “四公子,这是前儿王府郡主来的时候转告国公爷的,说康王爷在给三公主修缮的宅子里发现了一个大湖,里面有很多鱼,请国公爷有空跟她父王一起去垂钓…”

    丫鬟还没说完呢,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公子坐了下来,拿起汤勺开始舀那鱼汤喝了,喝了两口后还砸了咂嘴:

    “不错,这鱼汤确实挺鲜的!”

    然后眨眼间,那么一大碗鱼汤,连汤带肉,就给四公子喝了个精光。喝了个精光不说,还擦了擦嘴问那旁边一直看着的丫鬟:

    “我问你,郡主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不知道?家里人怎么一点口风都没露?

    丫鬟便又想起国公夫人吩咐她的话,说让她务必要回不知道、不清楚、只是听说之类,不要回答得很具体明确。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丫鬟,谢宜江没办法,只好打算自己以后尽量早点回来,万一哪天刚好又能碰到清妹妹来家里做客呢?

    可惜,之后几天,每次早早回家,看到的都是笑眯眯的娘和祖母,两人见他心不在焉地往身后看,还都一脸困惑的样子:

    “小四,你找什么呀?”

    然后那后面便伸出来谢勉那小屁孩或者更小的谢勉他妹的小身子…

    过了几日,谢宜江便明白了,家中这帮人太闲,逗他玩儿呢。

    唉,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有多忙,皇帝这阵子把自己指挥得团团转,不过,连三公主都是如此,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在查什么,一不留神就发怒,也就三公主那不怕死的,还敢上赶着去怼她家父皇,没看皇帝身边的王洪发这阵子都老了不少。

    说起来,有阵子没见清妹妹了,倒是可以借此去下王府,跟王爷征求下意见,当然,也许顺便就能见到清妹妹…

    主意打定,谢宜江某天便主动找机会跟着三公主去了康王府,据一起出了宫门的三公主说,清妹妹最近试验成功了一道菜,今儿让她去王府吃。

    谢宜江只差拍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去跟她抢着吃那道据说能让所有人流口水的菜,三公主才总算答应跟她一起走。

    一时两人骑马到了王府,进了门就直奔厨房。果然,他家清妹妹一身淡黄色家常衣裙,脂粉不敷,脸上红扑扑的,正在里面忙着指挥大厨们盛汤呢。

    “哎,你也来啦,晚饭没吃吧?刚好今儿做的有点多,一块儿吃吧!”季雨菲忙的脸上都是汗,厨房里热啊,又赶紧安抚三公主:

    “你放心,放开吃,我做的尽够!”

    “哎,这厨房里多热啊,清儿,好了没有?阿宁快来了吧?”外面传来了康王的声音,然后进了厨房的康王赫然发现,三公主这吃货对着大厨毕恭毕敬捧着的一大盆鱼,正用手捞起了盆里的一片鱼肉,就那么仰着脖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阿宁!!”当着一帮下人的面,康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招呼大厨赶紧端走,这一转身,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宜江也来啦!刚好,一块儿吃!”

    也就四口人,谢宜江又是那么层关系,康王便做主,说在内书房里腾张桌子出来一起吃那道什么酸菜鱼好了。

    反正王府的书房,也就是个摆设,在里面吃饭不至于埋没它的书卷味儿。

    三公主也同意,刚才在厨房吃了一片美味鱼肉后,她已经开始后悔当时捎上了谢小四。男的一般都食量大,这下自己肯定不够吃了。

    所以三公主很高兴康王的建议,在一张桌子上吃,起码自己可以看着点儿,然后多抢点儿。

    于是四个人就那么在一长条书桌旁两两而坐,开吃季雨菲做的酸菜鱼。

    季雨菲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小害羞,毕竟跟谢宜江之前的那次见面,是出殡时隔着轿子被告知人家很快要上门提亲了,当时自己还胡思乱想了一番。

    但是也很奇怪,现在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好像,也没那么尴尬。

    而且,有康王和三公主在旁边,气氛也没那么微妙,大家一边吃一边有的没的聊着天,其实,还挺不错的。

    康王:食不言寝不语,全都被阿宁这家伙给破坏了,都说了多少遍“好吃”了?幸亏让丫鬟们都退下去了,也没让季嬷嬷伺候,要不然她铁定得咬破嘴唇皮!

    三公主:“好吃!哎,你们要不喜欢,就少吃点儿!”

    谢宜江其实真没吃什么,他的注意力,一开始只在对面一直在他低垂着头也能看到的盈盈素手上。真好看啊,一只手腕上还戴着个通透的白玉手镯,让人想到这时节那水中的菡萏,娇美极了…

    再过了一会儿,另外那三人竟然一边吃还一边自如地聊起了天,谢宜江汗湿的背便也渐渐挺了起来,这阵子在宫中历练得多了,加之康王有意,清妹妹也有情,谢宜江便给自己努了把力,慢慢试着抬起了头,跟满心满眼的清妹妹搭上了话。

    四个人一边说一边吃,说着说着便被康王的“这阵子你们俩都在忙什么”的问话给带过去了。谢宜江听得多说的少,三公主则这会儿吃高兴了,开始一边吃一边给康王和季雨菲说起自己驳(怼)得皇帝哑口无言的得意事:

    “本来就是嘛,父皇这样子操作不行啊…”

    慌得康王父女俩赶紧一个给她盛汤、一个给她夹鱼片:“阿宁快吃!”

    结果三公主可能是这阵子确实也受了皇帝不少训斥,吃完了鱼喝完了汤,竟然又继续发起了牢骚:

    “真的,这样无头苍蝇一般,没有目标啊,还弄得大家都受到惊吓做不好事,对吧小四?”

    谢宜江能说什么,当然也就只能笑笑,虽然他也受了皇帝不少训斥,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训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皇帝到底要干嘛。

    “放心,小四,我叔王他们都知道,唉,其实整件事的关键,确实是在于找出那个男的,可宫中都找了多少遍了,总不会又跟之前那个一样,换了个人,人家早就逃了吧?双胞胎有这么多吗?”三公主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康王父女很是惊讶,这家伙不是总是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吗?

    “阿宁,”季雨菲看不过去,忍不住劝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一定是双胞胎,也许是逃走了,只是咱们找不到那条逃走的密道而已。算了,咱们尽力了就行。”

    康王也点头表示同意,虽说他刚才还想到了那凶手被灭口的事,但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宫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之前皇帝肯定已经掘地三尺了,这人肯定还活着。

    对面的三公主还在跟季雨菲继续诉苦:

    “可我就是想不通啊,我跟你们说,密道的事,父皇说了,基本上可以排除了,不可能有。那么只能是这人还藏在宫里,可宫里所有的男的,从侍卫到太监,哦不,太监不算是男的,但也不算是女的,算了,就说是不男不女的吧,都找遍了。侍卫们的轮值表小四那边都查了,那些太监们我也都派人试过了,会那鞭子功夫的,一个都没有啊。唉,烦死了!父皇说,这事是我跟他说的,要是找不到人,他就把那宅子收回去!”

    看来这事确实是把皇帝给逼急了。也是,任谁,头上如此绿油油一片,偏偏连给自己戴这帽子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都不太能忍下去,更别说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要不然,满后宫都是太监是为了什么啊?

    不过,季雨菲听了还是忍俊不禁:

    连这末世来的小风头领,竟然也知道太监是不男不女的了,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不男不女…

    不男不女…

    不男不女…

    “喂,你怎么啦,嘴里在说什么啊?你有在听我说吗?”季雨菲被旁边的三公主略不满地推了一把,一激灵,抬头看着对面的谢宜江问道:

    “谢大哥,你是负责查侍卫吗?”

    “是的,我把负责宫中守卫任务的所有侍卫都查过了,从现在往上一直追溯到之前半年。”虽然不知道季雨菲为何问他,谢宜江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刚才三公主所说的话让他很是震惊,不过如今倒是对皇帝给他安排的差事心中有数了。

    季雨菲便又转头问她旁边的三公主:

    “阿宁,你呢?”

    “我啊,我就负责把宫中所有的太监都查了,真的,我连王洪发都查了!”为此她还被皇帝训了。

    可怜的王洪发,可以想象他那委委屈屈的样子,等一下,赶紧说正事,季雨菲一敛神,敲了敲桌子,对三个人郑重其事地说: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什么想法?”对面的谢宜江端坐着问了声,看样子,应该是清妹妹对刚才的事有了新思路。

    “我是觉得,之前咱们老想着是去找男的,这人也确实是个男的,但是,换个角度想:这人现在就一定是男的吗?我的意思是,一定还是要么太监要么侍卫的样子吗?如果是男的,为什么就找来找去找不到呢?”

    眼看三人都一脸严肃巴巴看着自己,季雨菲深觉得意,便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新奇想法:

    “如果男人堆里找不到,那搞不好他其实在女人堆里呢?你们俩搜来搜去,其实一直在男的里面找,那是不是说,这人如果藏在女人堆里,其实恰恰就是你们找不到他的原因呢?”

两百二十七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MD,你太牛了!”三公主大喊一声霍然起身,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季雨菲。

    “对呀!不错不错,清儿想得对,可以一试!”康王听了也很激动,大拍了几下桌子。

    谢宜江么,虽然不说话,但那双冒着星星的眼睛,却是暴露了很多的内容:

    如此聪慧过人的姑娘,竟然答应以后跟他过日子了呢…

    当下几人又讨论了一番具体细节,酸菜鱼也已经(被三公主)吃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分头行事。

    天色已晚,谢宜江便回了府里,努力摆脱了家中老中青三代妇女对他不好好回家吃饭的抱怨,自己先整理了下思路,然后请父兄进了书房跟他们稍微透露了些内容,便回院子歇下了,等着一早就进宫干活;

    三公主则是着急,也不在康王府过夜了,快马加鞭回了宫,然后叫人四处寻找皇帝。

    没想到皇帝这阵子看哪位后妃都不顺眼,这个点了,竟然独自一个人在御书房里琢磨事儿,听到三公主进来,也不睁眼,就那么依旧闭着眼睛,只吩咐旁边已经开始全神戒备的王洪发先退下在外面候着。

    王洪发大总管现在看见三公主就腿脚发软,自从上次被她突然袭击来了个扫堂腿、被带了个狗啃泥之后,到现在腰还隐隐作疼,虽说三公主后来诚(被)恳(逼)地(着)道了歉,说只是想考验下他的临场机变能力,王洪发还是想赶紧离这尊大佛远一点。

    耍人玩有意思吗?他的临场机变能力还用验证吗?看来以后在宫里,一定要记着:防火防盗再加防三公主这惹不起的主!

    眼看王洪发跟逃似的走掉,当下书房里就剩了这对皇家父女,皇帝微微睁了眼看面前兴奋得直搓手的三女儿:

    “怎么了,这大晚上的,你又想干什么?”

    “父皇,我想到问题所在了!我跟你说,这次肯定能抓到人,那个宅子必须是我的!”三公主先迫不及待地把结果告诉给皇帝。

    “哦?说来听听。”皇帝倒是依旧声音低沉,对她不是很抱期望的样子,毕竟刚才那番话的重点听起来是在最后面那半句。

    之前季雨菲死命拉着着急上马回宫的三公主,快速地给她说了下有可能的不良后果:

    这事事关皇帝头上帽子的颜色,哪怕是亲生女儿,也得注意说话方式啊,要不然,哼哼,那宅子还是得拿走!

    三公主本来都在马背上了,听到最后季雨菲的威胁才算是重新下马听她分析,之后也还是挺认真地听了进去,毕竟事关她的宅子。

    所以现在面对情绪低落的皇帝,三公主除了暗暗纳罕这事对男性的打击竟然真的如此之大之外,对季雨菲的安排也总算是后知后觉地表示了欣(感)赏(激),要不然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大宅子,半途又飞了。

    别的不说,都能把跟皇帝亲密无间的王洪发给赶出去了,那这事还真是不可说与别人呢。

    三公主便开始给皇帝说自己今晚“新冒出来”的想法,说之前在康王府里吃饭时,因为跟陈婉清讨论鱼的性别,还被她嘲笑了,陈婉清说跟人不一样,很多动物都长得差不多,从外表上并不能看出是雄是雌。

    三公主又说,自己当下就表示不服,那陈婉清还卖弄文采,以自己之前逮到的兔子为例,念了一首什么“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来反驳。

    当然,这诗句什么意思,三公主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不懂的。

    (皇帝听到这里,很是无语地看了下面前一脸认真的女儿,烛火摇曳,这女儿…当年教她功课的师傅是谁?皇帝发现自己还真是想不起来。)

    不过呢,三公主又说,自己很好学,便让那陈婉清给自己解释解释。

    (皇帝听到这里,便又忘了三公主师傅的事,忍不住“嗤”了一声,眼睛也总算睁开了,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公主,他这女儿,好学倒是真好学,不过也得看学什么吧?)

    三公主不管这些继续说,说这时候因为听了陈婉清讲的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故事,自己茅塞顿开,想着既然女的可以打扮成男的,那凭什么男的不能打扮成女的呢?虽然难度大了一点,但也不是不可能啊,于是就急着回来跟父皇汇报了。

    三公主说完,努力忍着没问出那句“父皇,宅子你不会收回去了吧?”,只一脸期待地看着皇帝。

    “你去王府吃饭,都有谁?”皇帝听完了,没让三公主等到高兴的肯定,反倒沉吟着问了这么个问题。

    果然,小雨同学想得还真对,幸亏之前四个人都一起理了遍过程,所以这会儿三公主就面不改色地回答皇帝:

    “我跟陈婉清一起,哦,对了,还有谢宜江,他之前跟我一起出宫,就一起去的王府,不过王叔跟他一起吃,我说就四个人还分两个地方吃多麻烦啊,一起吃得了。可陈婉清不让,我问为什么,她不肯说,还瞪我。”

    这都是实话,当时四个人一起“串供”时,三公主就是这么问的,而季雨菲也确实是光瞪不说。

    皇帝便又笑了一声,然后开始细细地问她晚上都吃了什么。

    这下三公主来劲了,说起那酸菜鱼,一边说还一边咂嘴,直说以后打算跟陈婉清一起过日子,让她天天给自己做好吃的,惹得皇帝又差点拿面前的白玉纸镇砸她。

    不过想到明儿早上就得用她,皇帝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说自己知道了,让她早点回去睡,明早来见他。

    第二天一大早,皇帝就先派了人去查证昨晚康王府的晚饭,好在头一天四人都有了预先准备,得出的结论自然如三公主所说,因此等到三公主进了御书房时,皇帝的脸色看着还是可以的,比旁边一脸惊讶加警惕的王洪发要强。

    “父皇,你赶紧吩咐吧!”三公主一脸的兴奋,这事就跟以前末世小伙伴们抢着扫丧尸死角是一样的,危险有,但不大,因为大面上的情况都已经确定了,而且我方已占据优势,敌人再也无法逃脱。

    “你急什么?”皇帝还在慢悠悠地喝着一盅不知什么汤。

    “哦,我不急。父皇,你在喝什么?”三公主嘴里答着,眼睛便忍不住开始瞟皇帝手上的汤盅。

    皇帝没说话,也没说给她端一盅来,王洪发在旁边听了暗自着急,生怕一个不慎,三公主直接上去抢。

    好在三公主如今的侧重点不在吃上,她着急去找人,见皇帝没理她,想了想,竟然也慢悠悠地开始转身欣赏起御书房窗棂子上的精致图案来。

    王洪发顿觉今天下午可能要下一场雷阵雨,这三公主如此改性,看着很不对劲。

    又盼着,最好现在就下一场雨,实在不行,吹点小风也行,宫里连知了叫声都没有,皇帝在慢条斯理地喝汤,三公主在慢条斯理地看窗棂子,这御书房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自己都要屏住呼吸了。

    好在没过多久,随着三公主突然一边朝着窗外猛挥手一边大声说了句“哈喽!”,王洪发总算又惊醒了过来:

    有人来了!

    皇帝也刚好喝完了汤,放下了那汤盅。

    王洪发赶紧摆好架势,往门口定睛一看——

    门外不紧不慢走进来了一个女人。

两百二十八章 香酥鱼片

    饶是在宫里呆了一辈子,在皇帝身边呆了半辈子,王洪发还是呆住了:

    这女人他竟然没见过!

    而且出于职业习惯,王洪发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对方就赶紧低下了头,却已经把对方的长相仔细看在了眼里:

    中等个子,身材略丰满,皮肤还可以,比较白皙,但五官么,也就还行吧,眉眼都淡淡的,在宫外可能还过得去,算个中上水平,但在宫里是完全不够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所以这人的身份,霎时让本来安静如鸡的王大总管产生了浓浓的好奇,从这女人一身简单的烟灰色衣裙及头上仅有一支白玉钗的打扮上来看,也完全看不出是宫女还是姑姑还是别的什么人。

    所以在低头的同时,王洪发也自动竖起了耳朵打算认真倾听。

    可惜皇帝并没有打算让他多呆,吩咐王洪发去端两杯茶来。

    “父皇,你刚才喝的汤还有没有啊?”三公主不想喝茶,刚才皇帝似乎喝汤喝得很有滋味。

    眼看皇帝又要发飙,本来还想着听一耳朵的王洪发赶紧迅速地下去端了两杯茶来,然后又在皇帝的挥手中迅速地自动退了下去。

    出了门,王洪发先发了一会儿呆,可惜虽然看到皇帝颇为礼遇这位后面进来的中年女子,自己却还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她,毕竟除了后宫,能在皇帝面前出现的贵妇可不算多,而这偌大京城里的贵妇,能在宫中进出而王洪发没见过或者不认识的,可说是没有,毕竟逢年过节的,命妇们都得上宫里拜见,太后娘娘跟前可能见的人不算少,但能到皇帝面前回话的,还真不多,甚至可说是屈指可数。

    王洪发自认别的本事没有,这过目识人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但这人居然没印象,还真是奇了怪了。

    罢了,这人姿色不出众,想必不是宫里人,没看外面还候着两个小宫女么?要么等下让人去问问,这两个小宫女是哪个宫里的便知道了。

    不过转念一想,眼看那三公主竟然跟那妇人挺熟的样子,王洪发又默默地给自己打消了念头:还是先不要去打听为好,但凡跟三公主有关的,都是厉害角色,惹不起。

    为此,王大总管举目望天,在内心里又默念了三遍“防火防盗防三公主”以提醒自己。

    之后没过多久,三公主跟那女人就一起出来了,两人都是兴奋的样子,哦不,摩拳擦掌的样子,害得默念三遍后又继续抬头观察天气、想着下午会不会下雷阵雨的王洪发,一阵心惊肉跳之后赶紧低头。

    等两人走出一些路了才又直起身,王洪发看着那女人远去的背影,以及三公主跟她很是亲密的样子,不禁又开始苦苦思索起来: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在宫里如此行走自如?莫非是…

    御书房里传来了皇帝唤他的声音,王洪发赶紧中断了自己的猜想,凭直觉,王大总管觉得宫里应该又不太平了。

    之后几天,果然如王大总管所料,宫里又进入了一种惶惶不安的氛围,只不过这次换做了宫女嬷嬷们,太监们之前已经被洗过一轮了,这次反倒平安无事成了壁上观。

    与此同时,宫里也渐渐有了风声,说是皇帝某样价值连城的宝贝之前失了窃,根据负责那宝贝收置的人员问询,目击者一开始说是个太监样子的人,之后禁卫军遍寻无果,才又改口说是宫女模样的人。

    一时间怨声载道,有人埋怨那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的目击者,更有自认清白的人,咬牙切齿地诅咒那窃贼不得好死。

    这皇宫,虽说本朝到现在的皇帝也才第三代,但前朝数十位皇帝,可都是在这宫里当的政,太监也好,宫女也罢,一代又一代,旧朝到新朝,人是如此,物件更是,所以你要说失窃,谁家宫里没丢过几件值钱东西?某些动乱的时候,连人都能不明不白地失了踪影呢。

    所以这事一旦开了头,自然就有人倒了霉,本来只是奉命盘查宫女人数的禁卫军,包括领头的谢宜江,到后来都目瞪口呆了:

    那些或主动或被动、或上交或查抄出来的值钱物件,竟然堆满了一个大房间!

    皇帝听说后还亲自过来看了一次,没说什么又走了,侍卫们便继续接着干活,及收赃。

    于是宫里的小道消息就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还有不怕死的,说是某位宫女藏了皇帝心爱的一个小玉玺,啧啧,简直是个不要命的祸害,且等着吧,皇帝这次肯定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祸害。

    这些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风声,康王和季雨菲便很识相地选择了一个在家安静避暑,一个在外忙着监工。

    安静避暑的季雨菲,为此还思路大开,把前世那些蛋糕店里的点心都想了不少出来,只等天气凉快些后就在厨房里实地操作一番,然后给西门兄弟送去。

    如此,宫里宫外两重天地过了一些日子,季雨菲手头的活儿告一段落,便有些按捺不住了,问康王:

    “父王,宫里还没消息么?阿宁的效率按说应该挺高啊?”

    康王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不过呢,宫里老是不去,其实也有点“做贼心虚”,毕竟以前父女俩去得挺勤,想了想,康王便交代女儿:

    “清儿,要不你想点什么菜,把父王昨儿带回来的那两条活鱼给用上,天这么热,让你皇祖母吃点鱼挺好的,开开胃。”

    这倒也是,季雨菲便答应赶紧回去想,争取第二天早上进宫给皇太后送去。

    想来想去,结合厨房大厨们的意见和那花鲢鱼的特色,给她想出了一道既好吃闻着又香还容易长距离保存的香酥脆鱼片。

    第二天一早,康王府的厨房里就忙活开了,之后在季雨菲的指导下,满满一大盒加一小盒的香酥脆鱼片就这么被精心放在食盒里跟着她进了慈宁宫。

    “哎哟,这鱼片可真不错,天气热吃不下饭,就这么吃两片得了!”皇太后的精神不算很好,不过看到孙女这么为她着想,还是挺赏脸地吃了两片。

    季雨菲就耐心地陪她说着话,说康王这些天忙活的事情和自己在那宅子里看到的情况,皇太后也没说什么,就那么听着。

    眼看说了会儿话,皇太后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季雨菲才大着胆子问她:

    “皇祖母,阿宁呢?她现在当了这个指挥使,是不是很忙啊?都有好阵子没来府里蹭饭了!”

    “哦她啊,事儿多着呢,这会儿也不知在哪里,回头皇祖母派人跟她说一声,把这鱼片给她送去。”皇太后也没说三公主在做什么,而且竟然跟往常不一样,没有让人去叫三公主。

    看来这三公主这时候还是没逮到人,季雨菲心一横,努力做出一脸天真的笑容:

    “那,皇祖母,孙女可不可以自己去阿宁宫里看看啊?孙女有点想她了。”

两百二十九章 霜糖花生

    皇太后看着不是很愿意,不过到底还是叫了欣娘,让她陪着郡主走一趟三公主宫里,说最近宫里事情多,如果找不到三公主,就顺便把郡主送出宫。

    季雨菲明白这是皇太后对自己的一片爱护之心,宫里不是号称在找丢失的宝物么。当下就行了礼告退后跟着欣娘出来了,一路往三公主的住处去。

    可能确实是因为有事情,本来就烈日当头没什么人出来,这宫里又没什么树,有树也没知了,这下更是安静得很,四下里都静悄悄的。

    欣娘又谨守着规矩,姿态恭敬,话不多说,季雨菲也不好意思硬找她搭话,后面帮她拿着食盒的宫女更是低头只管跟着,于是一行数人就这么沿着墙根的阴影处静悄悄地走着。

    到了三公主的宫里,这次里面的太监宫女倒是一下就出来迎接了,个个都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季雨菲严重怀疑,他们是被之前那帮人被遣送到行宫、之后一去不返的命运安排给吓怕了。

    欣娘问起三公主行踪,有个管事模样的宫女努力撑着一脸镇静的表情站出来回答,说她们也不是很清楚,说三公主最近很忙,早出晚归的,饭也不在宫里吃,自己作为奴才不敢打听主子去向。

    欣娘也不为难她们,转身跟季雨菲解释,说三公主最近确实挺忙的。

    言下之意,这会儿见不着三公主,您还是出宫吧。

    季雨菲便也不说什么,把食盒交给了那管事宫女,说晚上等三公主回来了交给她吃。

    之后也就出了宫。

    这么一趟毫无收获的进宫,让季雨菲回家后忍不住跟康王还抱怨了几句。

    “你这孩子,你这大热天地进一趟宫,知道的说是你孝顺皇祖母,惦记阿宁这位好姐妹,不知道的,听了你这话,都以为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了。此事莫急,得慢慢来!没听人说么,水越深,鱼儿越肥!”康王笑着劝女儿。

    “父王,你这都什么比喻呀。”季雨菲觉得康王这比喻太不恰当了:“什么水越深鱼越肥,你老人家最近是钓鱼钓上瘾了吧?那宫里面的鱼咱们不是都知道有多肥了么?不就是个皇伯父的妃嫔嘛。”

    “非也非也,清儿此言差矣!”康王还文绉绉地来了句。

    “那敢问父王有何高论?”季雨菲便也来了句自认文绉绉的回应凑趣。

    “你这孩子!”康王先是伸手拿手中折扇轻敲了下女儿的头,然后神色一敛,有点忧郁地望着窗外说了句:

    “这娘娘跟娘娘,还是有差别的,就看娘家强不强了。”

    “父王你的意思是,如果有的人娘家够强,她就不一定会有事?”皇帝头顶一片大草原,也能忍得下去?

    “父王不是这个意思,无论是谁,哪怕她贵为皇后,出了这种事,都难逃一死。”康王拿起折扇扇了扇,可能是心中浮躁,扇了两下又“啪”的一声合上了:

    “只是这娘家如果够强,皇帝,嗯,你皇伯父就会进行考量,看如何行事最有利。”

    这一点季雨菲表示很好理解,宫斗剧里一堆靠娘家势力获得帝王宠的妃子,一朝娘家势落,妃子的地位便一落千丈甚至被打入冷宫:

    “这我知道啊。不过父王,如果碰上有强大娘家的后妃,烦恼的应该是皇伯父,跟咱没关系吧?”只要不是那犯错的妃子娘家一怒之下造反,且造反成功,要不然这件事跟康王府有什么关系?

    “对,这事跟咱们没啥关系,是父王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唉,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对了,那炸鱼片你皇祖母还喜欢吧?”康王转移了话题。

    季雨菲也不想讨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题,反正问了康王也不会说,便接了他的话:

    “应该还好吧,不过父王,这个不叫炸鱼片,叫香酥脆鱼片好吧?”哪怕材料都差不多,但名字不同,给人的想象空间就不一样啊,这个对食物来说很重要。

    对,自己得赶紧再过一遍这阵子想出的点心名字,尽量要让人有想象空间…

    结果第二天下午,宫里来了位太监,告诉了康王府郡主两件事:

    一是三公主昨晚把她做的那一大盒香酥鱼片都给吃了,后半夜肚子开始疼,今早拉了肚子,请了御医,之后症状就缓解了,到中午就好了,公主又重新进食了,精神挺好。

    这话其实不是来人主动说的,而是在季雨菲询问鱼片是否全给吃了之后眼看对方吞吞吐吐才一点点逼问出来的。

    听了之后,季雨菲的心情也是,嗯,real复杂。

    二是三公主让这位太监告诉季雨菲,说那香酥鱼片非常好吃,让她再做一盒送过去,说昨天可能是因为天太热时间太长有点坏掉了,为了避免再遭遇放坏的可能性,三公主建议在鱼片里放辣椒,说那样味道好、放的时间又长。

    这是在以生命吃自己做的食物啊,季雨菲哭笑不得,问那来传话的太监:

    “这事皇祖母和皇伯父知道吗?”

    来人恭敬回答,说因为请了御医,皇太后和皇上都给惊动了,不过三公主坚持表示没什么事,只承认是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然后就悄悄打发他出宫继续要吃的来了。

    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三公主说自己太累了,这话谁信啊?幸亏昨天同样吃了香酥鱼片的皇太后没事,要不然这事就大了。

    想来想去,季雨菲不放心,就只给了炸好的一小碟香辣酥鱼片让那太监带进了宫,又怕这吃货不满意,便又让他带上了一些自己用来试验甜点的霜糖花生米,为了怕三公主又一口气吃掉导致吃坏肚子,还精心用小布包分成了好几袋,这也是她之前在设计点心时想出来的,打算到时候就那么一小袋一小袋地卖,包装很重要嘛。

    为此,季雨菲还专门找丁香丫鬟设计了几款小布包,这姑娘自从上次被自己拍桌子吓唬过之后,好几天精神萎靡不振,季雨菲便借此让她感觉并没有被自家姑娘“嫌弃”,果然,在季雨菲不住口地夸奖了她的绣工之后,丁香丫鬟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和自信。

    打发走了宫里的太监,季雨菲想想不放心,还特意去问了下季嬷嬷,得到了确定没什么问题的肯定答案后才算放下心来。

    又想着,但愿第二天宫里不会再来人,让自己继续做霜糖花生米,那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还好,到了第二天下午,宫里没来人。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过了整整五天,宫里并没有来人,却等来了宫中四公主因体弱中暑而亡的消息。

第两百三十章 四公主

    “不是吧?中暑也会死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季雨菲感到非常震惊,而且是公主诶,公主不是一大堆人精心伺候着么?

    康王则是一脸沉思的表情:

    “倒不是说一定会死人,不过四公主自出生起就体弱多病,这大夏天的也不能用冰,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四公主身边不缺人,这照料得也太不仔细了!”

    父女俩说一阵,感叹一阵,哪怕康王内心有隐隐的感觉,觉得可能跟皇帝在彻查的事情有关,但父女俩都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宫里除了传出这档子事外,也没别的,反倒是之前闹得鸡飞狗跳的找宝贝之事,听说已经惊扰到了皇太后,被皇帝下令停止了。

    看来是无疾而终,那藏在女人堆里的凶手还是没有找到,反正这些天是没有听到什么妃嫔被处罚的传言。

    宫里便恢复了平静。

    只是过了两天,又传出了一件事,说是心痛爱女夭折的卫德妃,这几天一直无法释怀,征得皇帝同意后,竟然在宫中修了个小庵堂,开始带发修行,为亡女祈福。

    季雨菲回想了下,却回想不起来这卫德妃的具体样子,毕竟虽然见过一面,但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中间那个状若疯狂的刘妃身上了。

    想来也怪可怜的,宫中妃嫔,平日里见着皇帝的次数也不多,后宫要分宠嘛,有了孩子,孩子基本就是她们全部的精神寄托,刘妃是这样,这卫德妃估计也是这样,尤其是精心养育了几年的一个体弱孩子,这么一下子去了,肯定是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创伤。

    白天无事,季雨菲便跟季嬷嬷等人发了一通感慨,季嬷嬷也感叹,说自己虽然没见过四公主,但四五岁的小姑娘,肯定是玉雪可爱、最讨人欢喜的时候,这样一个朝夕相处的女儿没了,卫德妃该是何等痛苦。

    说得季雨菲还想到了自家父王,试想下,当时王妃过世的时候,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一个幼小的女儿,以自己现在了解到的康王对他那位妻子的情深意重,估计也是很难扛得过去。

    当然,皇帝就不一样了,虽说接连没了两位皇后,人家现在还不是照样一堆美人左拥右抱,子女也不缺,好歹还有成年的若干个,而且搞不好以后还会有…

    想着想着,季雨菲又不禁庆幸,自己运道不错,一来只是穿成了锦衣玉食的郡主而不是更高级别的公主,公主得生活在宫里,宫里的生活就复杂多了,哪像现在的自己,想干嘛就干嘛,自由自在;

    二来呢,这世界的生活也还不错,迄今为止没有听到什么动乱,周边有什么邻国不知道,但也没有要求公主之类去和亲等等,看来国力比较强。

    这么想着,季雨菲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自怨自艾了,虽说回不去可以自由吹空调、点外卖的生活,但如今好歹是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而且搞不好很快就要脱单了,对方还是个年轻才俊,那还抱怨个啥?

    再抱怨,季雨菲眼前浮现出曾经的那帮室友的脸,宋明洁啊,陈晶晶啊,这帮家伙应该会气得扑上来直接开打吧?人家搞不好还在苦哈哈地上着课、做着作业、继续母胎单身呢!

    如此一想,季雨菲便美美地入睡了…

    又过了几天,三伏已经过了,暑热开始感觉渐渐消退,三公主却依旧没有来找她,害得季雨菲在季嬷嬷和白流苏等人面前唠叨了好几遍。

    季嬷嬷便安慰她:“郡主,想来三公主如今事忙,这指挥使毕竟是个实职,陛下吩咐的事情多着呢!”

    倒也是,只是这么久了还没有抓到凶手,皇帝没冲她发飙?也没听说把宅子收回去啊?这点督工的康王肯定知道。

    不行,得进宫去看看,反正现在每天都很闲,天热大家也都不串门。

    季雨菲便又做了一些霜糖花生,带着进了宫。

    还是先进的慈宁宫,令人意外的是,皇太后竟然卧病在床,吓得季雨菲赶紧问床边站着的欣娘:

    “几时开始的,你们怎么都不派人跟我们说一声?”

    “清丫头,是皇祖母吩咐不说的,没什么事,皇祖母老啦,这天气里贪凉,让人多放了点冰,有点着凉,不要紧的。”欣娘只低头认错,皇太后倒是发话了,意思是自己吩咐的。

    季雨菲便也就不说了,反正看脸色还可以,就是精神头不太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估计是肠胃有问题,以前自己夏天空调吹多了就是这样,拉肚子什么的,人就很没力气。

    “那皇祖母你休息吧,可有什么想吃的,孙女给你做。”季雨菲自认自己也就这么点可贡献的力量。

    “这两天胃口不太好,喝点粥就行了,清丫头不用太担心,宁丫头这阵子也忙,你先回去吧。回头跟你父王也说一声,让他不用担心。”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季雨菲也不是不识相的人,就跟皇太后行了礼打算告辞,行完礼才又想起来:

    “哦对了,皇祖母,孙女还给阿宁带了一些小零食,也就是花生米裹了点糖,阿宁估计喜欢吃,那孙女可不可以——”去下三公主住处,如果能碰到她,也能顺便问问这段日子宫里头的状况。

    “哦,花生米?”本来已经又躺下去的皇太后,听了季雨菲这话,倒是又抬起了头,然后示意旁边的欣娘扶她起来:

    “拿过来给哀家看看。”

    “皇祖母,很好吃的,你尝尝!”季雨菲以为皇太后想吃,顿时很高兴。

    皇太后也没说话,只从季雨菲手里拿过小布袋打开,拿了两颗放进嘴里,旁边的欣娘没来得及拦住,竟然跪了下来:

    “太后!”

    季雨菲看着不对:“皇祖母不能吃甜的吗?”难道有糖尿病?

    “你过来,”皇太后牙口不错,嘴里吃着花生米,手跟季雨菲招了招,等她走近了,便又挥手让欣娘起来,让她出去候着。

    等寝殿内的人都走光了,皇太后才一把拉着季雨菲的手,在她身上重重打了一下:

    “你这孩子,也不知你是哪里学来的这本事!”

    哪里学来的?之前不是已经说了正当理由了吗?三公主醒来后就能骑马、射箭,那自己自然就能做个小菜、炸个花生米了啊?

    所以,“皇祖母,今儿你是怎么啦?会做菜不行吗?阿宁可喜欢我做的吃食啦!”

    “那你可知道四公主是怎么死的?”皇太后又放了两颗花生米进嘴里,这小孙女说起来还挺巧思的,花生米又脆又甜,味道挺好。

第两百三十一章 往事沉渣

    四公主?怎么又说到四公主了?而且四公主不是中暑死的么?

    看着吃花生米吃的津津有味的皇太后,季雨菲有点疑惑:

    难道这位太后娘娘打算边吃花生米便跟自己唠嗑?瓜子没有就花生米来凑?那倒可以,自己也省得再去找三公主打探消息了。

    反正花生米被皇太后吃了,三公主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季雨菲就先面带疑惑地说了句:

    “皇祖母,好像听说四公主是中暑没了?宫女嬷嬷们伺候太不尽心了!”一边说一边也从皇太后手中的小布袋里拿了两颗吃,甜食吃了会上瘾。

    皇太后看了眼季雨菲的动作,瞪了下孙女:

    “中暑?还不是你的功劳?!”

    什么意思?意思是真不是中暑而死的?但是四公主自己见都没见过啊,怎么又跟她搭上关系了?季雨菲听得目瞪口呆:

    “皇祖母,您,您是什么意思嘛?孙女听不明白啊!”

    吓得都有点口吃了,宫斗的黑手果然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向了自己吗?可是这些天自己明明都在宫外啊,这样也能强行栽赃?

    栽赃的人是谁呢?后宫里便宜行事的自然是宫妃了。但自己总共也没见过几位宫妃啊,出了刚穿过来那会儿在慈宁宫见过连名字和脸都记不住的宫妃群,说过话打过交道的,也就徐贵妃、刘贤妃和张淑妃了,刘贤妃已经死了。

    所以是徐妃和张妃吗?可自己跟她们无冤无仇啊?

    真的,跟张妃母女间的那么点小过节,应该也不至于让她们丧心病狂地把四公主给灭了来嫁祸到自己头上吧?

    要嫁祸也应该是三公主先吧?

    除了这种可能,还有下手便利的只能是那四公主的亲娘卫德妃了。可那卫德妃跟自己更加无冤无仇了,两人连句话都没说过啊。

    难道那卫德妃是疯子?!

    疯子是没什么逻辑性可言的,想当年,寝室里几个人还曾经做过什么测验是不是疯子的逻辑题,里面的答案就是挺匪夷所思非正常人思维能想出的。

    可是那卫德妃看着挺正常的啊…

    眼看季雨菲脸色都有点变了,皇太后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话说得太急了,怎么说呢,对当下宫里出的这件事,自己的情绪也是挺复杂的。

    当时乍一听闻四公主夭折,皇太后还是挺伤心的,之前已经有个小皇孙被迫过继给别人家了,现在又有个小孙女没了,可能是人越老心越软吧,加上之前两个孙女一起落水,虽说从理智上来说,皇太后也知道这些事情跟自己无关,但事情来得太频繁,从感情上来说,还是挺接受不了的。

    所以德妃宫里一报过来,当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皇帝在那边,说让自己不用过去。皇太后当晚在床上还流了一阵子眼泪。

    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虽说自己也没见过几次,德妃把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当眼珠子一样地疼,连抱出来吹点风、晒点太阳都不敢,但总归是自己的亲孙女,尤其还是个那么小的小姑娘,把个皇太后给想得思绪万千。

    从早夭的孙女,又接着想到三个青春早逝的儿媳妇,包括自己最疼爱的阿娇,之后又想到两个刚接到自己宫里的丧母小姑娘,一开始想她们的母亲想得整天哭,宫女嬷嬷们怎么哄都哄不住。

    如今总算把几个孙女都带大了,结果之前又落了水差点没了命…

    皇太后又想到了刘妃母子俩,想起如今已经在信王府里的小阿泽…唉,眼泪真是止不住地流啊。

    这世间真是苦难多啊,想这想那的,皇太后甚至又想起了自己年轻时。

    想当年,自己为了保住孩子,也是咬牙强忍着把老大给主动推给了周妃养育,要不然当时自己处境艰难,别说老大周围有无数看不见的威胁,肚子里的老二也不见得能保下来。

    老二生下来后偏偏又是个体弱的,为此自己为了保住这孩子的命,不惜顶住言官的弹劾,跟皇帝求来了“康”字提前给他做封号以保福泽。

    康王后来倒是长成了个康健的孩子,可惜当初自己的牺牲,并没有得到老大的谅解,这些年了,明里不说,皇太后知道,暗地里皇帝是在怨她的,怨自己当年“偏爱”弟弟,抛下年幼的他给别人养。

    可是天地良心,都是做娘的身上掉下的肉,哪个孩子都是心肝宝贝啊,当初刚把老大送给周妃养育的时候,自己每天晚上不是想起来就流泪啊,担心刚丧子不久的周妃厌恶自己的孩子,又担心老大想自己,担心宫女们照顾不好他,担心这担心那,肚子里的老二也不安生,孕吐得厉害。

    那刚开始的几个月,现在想起来,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结果如今贵为太后,皇帝却明显心向着只有区区几年养育之恩的周太妃,上次行宫的安排,自己事先竟然丝毫不知。

    老二康王倒是孝顺,可是唉,康健也是康健了,家中事却…还记得当年小儿媳妇过世,康王趴在自己膝头哭得肝肠寸断。

    自己能做什么呢?也无非是摸着他的头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是白搭。

    老二心里的苦,自己这做母后的也知道,可是能怎么说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享受了太后的尊荣,那就要有当太后的牺牲。

    普天下的母亲,怕都没有自己这个太后难当罢?

    罢了罢了,上次被刘妃那番话给招的,这些好不容易已经被努力压在心底的陈年往事,都时过境迁了,可不能再如水底沉渣般,又让它们泛上来了…

    结果当晚翻来覆去难过地流泪,次日早上,却被皇帝亲自前来看望后的一番解释给惊住了。

    哪怕皇帝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说辞,皇太后还是听明白了,原来这四公主,竟然,竟然不是自己的亲孙女!

    合着自己流了那么一堆眼泪,竟然是给别人家的孩子!皇太后顿时给气得直接砸了几个茶盏。

    砸完了,又想起这事应该眼前的皇帝最难受,可这样的事,哪怕亲如母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细细问发现此事的详情。

    结果发现这一连串破事的起因,竟然是几颗花生米!

    当时皇帝也没说花生米是哪里来的,只说是三公主这贪食的姑娘在执行公务时怀里揣了一包花生米,到德妃的甘泉宫里时,三公主惦记她这小妹妹,说没见过,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

    德妃一开始是推说四公主身子不适的,不过三公主也不知怎么的,开始问起了之前送给四公主的小白,德妃才知道,那小白兔的原始主人竟然是三公主,当着一群宫女太监和侍卫的面,德妃也不好说什么了,就松了口说让三公主进去稍微看一看,自己则在外面看着那帮虎视眈眈的侍卫。

    据三公主后来自己陈述,当时她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走进去看四公主到底长什么样。结果那刚醒来不久的四公主,见三公主吃得香很馋,在床上看得眼巴巴的。

    虽说自己怀里还揣着一包,但那肯定是不可能给的,再小的孩子也不行,三公主便从小布袋里很“大方”地拿了两颗,放进了四公主眼看三公主掏袋子便早就张开了等着的嘴。

    两人一个掏、一个吃配合得当,在旁边伺候的宫女嬷嬷们反映过来之前,四公主已经高兴地仰头跟三公主说了声:

    “好甜啊!谢谢三姐姐!”

    想着就那么几颗糖,德妃向来又管束得严,伺候的那帮人生怕因此被责罚,就很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三公主如今是皇帝跟前最受宠的,有权有势,也招惹不起。小孩子吃两颗糖应该没什么事,大家又相互自我安慰着。

    这是早上的事,结果据说三公主走了没多久,那四公主就不对劲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 甘泉宫

    四公主一发病,德妃就赶紧派人去请了王太医。因着四公主从小体弱多病,那王太医也算是小姑娘的专属御医了,当下就禀过了太医院匆忙进了宫。

    这王太医长年给四公主看诊,自恃对她的体质已很是了解,眼看四公主脸色潮红又气喘难受,加上德妃在旁边催得急,想着应该又是以前的哮喘给犯了,便给她施了梅花针,又嘱咐宫女赶紧去煎针对哮喘的汤药。

    施了针又服了药,四公主的动静便小了,德妃虽然看女儿的脸上依旧红肿着,但也想着应该是旧疾,便只是训斥了一番照顾她的人。

    既然公主又犯病了,这会儿,那帮伺候的人心照不宣,更是不做声了。

    王太医便行礼告退、回了太医院销条子。

    结果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德妃竟然又派人来叫了,不但叫了他,还又请了太医院里另外一位擅长小儿科的何太医,那派来的是个管事姑姑,甚至还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去问太医正,是否能请到儿科圣手罗太医。

    医者最忌讳病人家属的不信任,听了那管事姑姑的话,这王太医便有点不高兴了,合着自己这几年的精心诊治,一旦好得不及时,便觉得自己医术不如人了?这跟过河拆桥有什么区别?

    罗太医年事已高,平常已不到太医院点卯,这会儿只能去他家里寻找,需要一些时间,那管事姑姑便又催促他们两位太医,赶紧去德妃娘娘的宫里。

    王太医肚子里有气,说话就有点不如以往讲究了:

    “姑姑得罪,若四公主还未好转,本官无能,还请…”另请高明吧!

    这话一说,旁边那位本来无可无不可的同行何太医也有点不舒服了:

    当年这德妃娘娘刚生了四公主,可说是宫里的一件大事,毕竟自三公主之后,宫里有近十年未有皇子和皇女降生了,是以皇帝龙颜大悦不说,卫氏更是直接晋为德妃,太医院里自然颇有人想上赶着去当四公主的专属太医。

    这王太医医术自然不错,钻营的本事更不错,当年也是硬从几个同行中抢得了这份美差。这几年仗着医治四公主哮喘顽疾的功劳,不说在太医院横着走吧,反正也是个动不动就甩脸色的主。

    结果现在也不是自己上赶着,是人家管事姑姑相请,想来也是德妃娘娘一片爱女之心,这不也没说答应去啊,结果这王太医竟然就又开始甩脸色了?这是甩给自己看么?

    何太医本就不想掺与到这事当中去,这治好了,便是得罪了王太医;治不好,更是得罪了德妃娘娘,总而言之,无论是治好治不好,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主意打定,何太医也不是吃素的,就也对着那位管事姑姑行了一礼:

    “姑姑得罪,四公主向来是王太医诊治,本官并不熟悉小殿下体质和以往病案,还请…”爱请谁请谁吧,反正本太医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哎呀两位太医,实在是…”那管事姑姑心里着急,又不好当众说四公主状况,眼看两位太医都站着不动,急得直跺脚。

    “怎么回事?姑姑,娘娘那边着急,太医们还没过去吗?”外面传来了另一位宫女的声音,短时间内,卫德妃竟然又派人来催了。

    看来这四公主今儿是有些不好,何太医便更笃定不能掺和今日之事,默不作声地坐回了自己位置。

    那姑姑一听,急得不顾规矩,拉起王太医的袖子就往外走,反正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伤风败俗就伤风败俗吧,救治公主要紧:

    “王太医恕罪,咱们赶紧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却还是强忍着绝口不提四公主的病情。

    那在屋里坐着听了个全的何太医,便暗地里“嗤”的笑了一声:

    果然,这上赶着抢来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德妃娘娘宝贝自家女儿,如此不让人喘息,也是难为王太医了。

    当下太医院内的小心思先不提,那王太医被那姑姑拉了袖子走,也是无可奈何。这些年本来就是自己照料的四公主,如今公主犯病也是责无旁贷,当下就央求那姑姑松了手,一行人疾步去了德妃的甘泉宫。

    却说紧赶慢赶到了宫里,饶是王太医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这会儿见了四公主的样子,也是大吃一惊,本来就走得急,这下更是汗如雨下了:

    四公主脸上满是红疹,而人竟然已经昏迷了!

    那德妃本来就已经急得不行,这会儿见了王太医,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红着眼睛一把就扑了上来:

    “王太医,你赶紧想个法子,公主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总算是想着还要仰仗这太医看病,卫德妃保留了一丝理智,话到嘴边留了一半,反正皇帝那边已经派了人去禀报,很快就会过来了。

    王太医当下丝毫不敢怠慢,一边开始施针,一边请卫德妃再次派人去请罗太医。这会儿眼看都人命关天了,还哪管自己那点小心思。

    可惜哪怕是在这关头,也许是过于慌乱,也许是习惯使然,这王太医还是按以往的哮喘来诊治,生生延误了最佳时机。

    等到皇帝赶来、之后正在家乐呵呵跟老伴儿一起吃着甜瓜的罗太医被太医院的人从他家直接一顶轿子飞速接来,四公主已经回天无望了。

    把个王太医给吓得,直接软在了地上,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四公主虽说有哮喘,但随着年纪增大,自己也一直尽心尽责,发作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怎么今儿就…

    倒是后来赶来的罗太医,在听了事情经过后,朝皇帝拱手行礼请示:

    “陛下,可否容微臣再看一下公主?”人死为大,哪怕是个小姑娘,可毕竟贵为公主,也得看人家爹娘愿不愿意。

    德妃娘娘在眼睁睁看着女儿痛苦地死去之后,就干嚎了一声、两眼一翻人事不知了,中途赶来的皇帝,一股无名火不知找谁发,听了罗太医的请求,便冷笑一声:

    “也好,罗太医,你给朕好好查,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你给朕个说法,不管是谁,朕决不轻饶!”

    太医也好,身边的人不精心伺候也好,本来这些日子就过得一直不顺,这次非得好好整治整治!

    却说罗太医还在那边仔细观察四公主的病况,那些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害怕归害怕,这会儿出于求生本能,也在拼命地给自己找生路。

    一个疏于照顾肯定是逃不了的,但如果是太医诊断错误,那就跟自己没太大关系了,打一顿板子也好、罚到倒夜香之类的苦臭地方去也罢,但性命是搞不好保得住的。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比如说,让四公主吹了风、着了凉、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那就罪过大了,皇帝一发火,搞不好一帮子人都得给四公主陪葬。

    这也不是不可能,没看隔壁刘妃娘娘永和宫里的,宫女也好,太监也罢,连带嬷嬷,有一个算一个,据说都在出殡那天跟着刘娘娘去皇陵了。

    既然都是在宫里混的,大家的心思也都差不多,于是不约而同的,大家私底下偷偷看来看去,谁也不吭声,只等着罗太医发话。

    有人觉得时间很长,有人觉得很短,罗太医倒是心理素质过瘾,依旧不慌不忙地检查完了四公主的小身子,然后过来对着皇帝行一礼:

    “陛下,微臣愚见,四公主浑身遍布红疹,看样子像是过敏引发的哮喘。”

第两百三十三章 病因?

    罗太医这话一说,王太医顿觉又活过来了,自己一开始就是按哮喘给治的,哦不对,自己当时没考虑到过敏这个事情,只是按以往的哮喘来应对了,哦也不对,这过敏之事,说起来德妃娘娘自己也有责任,肯定是宫里那帮人伺候不仔细,给公主喂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急于寻找救生稻草的王太医,便赶紧一边朝皇帝拼命磕头一边给自己辩解:

    “陛下明鉴,微臣赶来时,宫中并无人跟微臣说明四公主有吃过何种过敏之物,微臣便以为只是以往一般的哮喘…”反正德妃娘娘已经晕过去了,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而且事实也差不多,只不过是自己当时没有问罢了,但病人家属最了解,应该及时告知啊。

    “你住嘴!”皇帝和罗太医同时骂出了声,罗太医赶紧朝皇帝拱了拱手,他也是气急了啊,这小儿科不同于大人,小孩子自己不懂事不会主动说,很多时候,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太医都得跟周围伺候的人细细询问,这王太医在太医院里也呆了一些年头了,如今竟然说出这番不负责任的话,简直是,哼,简直是枉为医者!

    皇帝听了罗太医这同一声喝骂,顿时也反应过来了,这太医还在打诳语呢,当下怒从心头起:“来人,拖出去杖毙!”

    “陛下手下留情,容臣细禀!”罗太医虽然知道这王太医有问题,但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同行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拖出去打死,还是于心难忍,当下也赶紧下跪阻止。

    那边的王太医已经被吓得直接尿失禁了,不就是早上来看个哮喘吗,怎么现在自己就要被拖出去杖毙了?

    皇帝面前如此失仪,一旁的太监便先把王太医给拖了出去,听候发落。

    皇帝对这位罗太医,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当下就免了他的礼,淡淡地问他:“那你就细禀给朕听听。”

    “陛下,这过敏,也看严重与否,小殿下浑身红疹,微臣是想问问,今天伺候四公主的人,都给殿下喂食了哪些食物?”也好判断,王太医是否有错过最佳诊疗时机,如果过敏很严重,别说是王太医了,哪怕大罗神仙,搞不好也难回天,毕竟四公主的哮喘是娘胎里带来的,这些年哪怕一直小心伺候着,也听说是时好时坏。

    这话皇帝也听懂了,便看了一圈那些听了罗太医此话都低头不语的太监宫女们:

    “今儿四公主殿内,是哪些人当值?从实招来!”

    花了半个时辰左右,连卫德妃都悠悠醒来了,四公主从早上醒来开始,小到一次咳嗽,大到日常的出恭之类,总算都给问出了具体的时间。

    “禀陛下,这样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罗太医也有点不解,照此看来,这四公主其实现在身体挺健康的,而且日常饮食作息一如往常,也没有吹过风、晒过太阳、受过惊吓,但如果真是如此,又怎么会突发旧疾呢?

    想到此,罗太医少不得又再问了一遍:

    “你们再想想,可还有什么外来的吃食,或者外人进入?”

    这话一问,低头跪着的那帮人惧是心头一凛,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突然出现在四公主寝宫、然后给四公主不知喂了什么甜糖的三公主。

    那到底要不要交代这个情况呢?

    说吧,哪怕最后证明没问题,三公主肯定是彻底得罪了,这次查抄后宫的负责人就是她,等事情过了,给自己随便扣一个罪名还不是顺手的事。

    可不说吧,当奴才的,也算是兢兢业业了,结果竟然还要跟着王太医一起遭殃,没听陛下刚才说么,要把王太医杖毙啊!唉,真是不甘心呐!

    不过,要死大家一块儿死,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当出头鸟了,还是先看其他人怎么做吧…

    都不是第一天在宫里当差的,众人都这么想,于是四下里就还是一片低头静悄悄了。

    等了一会儿,就在大家觉得度日如年生恐皇帝再次发飙的时候,打破沉默的人最后还是出来了——

    一宫之主的德妃娘娘,云鬓散乱,泪滴香腮,忽然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陛下,臣妾不敢隐瞒,今儿早上,三公主来过!”

    皇帝眉心微动了下,声音倒依旧是淡淡的:

    “这个朕知道,她是奉命行事,各宫皆如此。”

    德妃娘娘听了,低垂着头拭泪,声音却依旧从帕子里传了出来:

    “陛下,三公主来了之后,跟臣妾说,她没见过四公主,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儿。臣妾虽然觉得牵强,但不敢阻拦,便让她进了三公主的寝宫。”

    “哦?那她当时可有给四公主喂食?”这不可能啊,那家伙平时护食护得多紧啊,向来只有她吃别人的份。

    “臣妾不知,臣妾当时在外面,陛下,臣妾悔啊!”德妃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人也随之匍匐在地。

    哟,这眼药上的,罗太医有点不屑,这事情还没查清,怎么就急着给三公主扣帽子了呢?而且都是自家姐妹,又不是兄弟们争储,三公主犯得着给个本来就病歪歪的年幼妹妹下狠手么?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沉吟不语,一时间,整个殿内都是德妃娘娘的哀哀哭泣声。

    好在过了一会儿,皇帝总算是发话了:

    “来人,传三公主即刻来甘泉宫见朕,朕有要事当面问她!”

    得嘞,这事基本算成了!德妃娘娘跟满地的宫女太监们都是心里一松。

    罗太医则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话了,如果让自己在三公主和王太医中间选择,那么毫无疑问,自己会选择三公主。

    原因呢也不消说,在宫里行走了一辈子,罗太医早就给磨练得灰头灰脸了,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万一此事给三公主带来什么祸患,以自己跟长公主的交情,以及长公主说起的跟三公主的姐妹情,那就真的是要得不偿失了。

    皇帝身旁本来一直静悄悄站着的王洪发,听了皇帝的话,则暗地里捏了捏自己的手心:

    精神点儿,三公主又要来了!

    上次这样的场合,就是不久之前已经安葬的刘贤妃娘娘的永和宫,虽说之后自己跟其余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出来,但结束后的惨烈场面,可是自己亲自领着人去收拾的,刘娘娘那死不瞑目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可是生生折磨了自己好多个夜晚。

    眼下变成了甘泉宫,刘妃换成了德妃,但三公主依然是活蹦乱跳的三公主,今儿中午,王洪发想到这里又看了下外面的大太阳,唉,还不知怎么个过法呢。

    “哈喽,父皇你怎么叫我到这里来?咦,这么多人?”没过多久,随着令王洪发听了身子一颤的熟悉声音,三公主利索地进了门。

    王洪发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咦,三公主身后,怎么还跟着上次那个进御书房的女人呢?

第两百三十四章 吃糖么?

    王洪发又偷偷看了下皇帝的神情,咦,竟然好像是一副比较满意的表情?这是什么个情况?

    王洪发便又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看来今儿变数挺大,自己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千万不能出差错。

    三公主进来后,还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老头,那人之前已经给自己行了礼,但看着是个挺慈眉善目的老头,三公主便又朝他打了个招呼,得知对方姓罗,是个太医。

    “父皇,谁生病啦?大热天的,叫个年纪轻的太医来嘛。”罗太医以前见过三公主,不过是在她很小的时候,现在的三公主,说话行事竟然都让人眼前一亮,嗯,难怪长公主对这个妹妹很是认可。

    皇帝没理这话,只皱着眉头问三公主:

    “阿宁,今儿早上,你来这甘泉宫,是否有跟德妃娘娘说,要进殿去看下四公主?”

    “对啊,我不是没见过她吗,五公主我见过,不过我俩完全无法沟通,我就想——”三公主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那你们俩相处的时候,旁边可有人在场?”皇帝赶紧截住了她的话。

    “我想想,有啊,旁边很多人,四公主当时坐在床上。”三公主说到这里,总算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怎么啦,父皇?看下四公主不可以么?哦对了,四公主呢,怎么没见到她?小姑娘长得不错,虽然没有我好看,嗯,也没有二公主好看,嗯…”

    “陛下!”旁边已经被搀扶起来坐下的德妃娘娘,顿时又哭出了声。

    “阿宁,你——朕问你,你当时可有给四公主吃什么东西?”皇帝有点焦躁了,这事搞不好是真的。

    “吃东西?有啊,我给她吃了两颗糖,怎么,不行么?”三公主一脸疑惑地回答。早知道这样,还省了两颗糖呢,这不是看那小姑娘当时眼巴巴看着馋得慌么。

    三公主还没等到皇帝的回答,那边的德妃娘娘已经又开始哭了:

    “陛下——!”

    妈呀,三公主很疑惑地看了下德妃,上次是刘妃哭,这次是德妃哭,这宫里的女人怎么回事?一男数女看来是不幸福啊。

    “阿宁,你…”皇帝叹了口气,叫过王洪发,让他简短地把事情经过告诉这个看着还是一脸懵的三女儿。

    很快,听完王洪发讲述的三公主怪叫一声:

    “不是吧?吃两颗糖就死了?这不科学啊!”

    这话一说,德妃娘娘顿时又哭了。

    三公主回身看了下德妃,跟皇帝说:

    “父皇,我可以去看下四公主么?罗太医跟我一起去好了。”

    又伸手招了下跟她一起进来的那女子,皇帝微微点了下头,于是三个人一起进了四公主的寝殿。

    趁这间歇,皇帝闭目暗自整理了下思路:

    说是因为三公主的糖而导致四公主丧命的,皇帝不想相信,但感觉又不能相信,毕竟德妃这几年对女儿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平日里肯定是养得无比细心,所以真有可能是百密一疏,被三公主这区区两颗糖给钻了空子。

    但你要说是三公主故意的,皇帝自己就头一个不信,别说她有这份心,就算真有,可她能捞到什么好处呢?一个已然掌握一定权势的即将成年的公主,要跟一个病歪歪的年幼公主过不去?跟四公主的母妃德妃倒还有可能。

    但是平日里德妃娘娘自己也是轻易不太出来,要说三公主跟她有瓜葛,那还不如直接说跟二公主来得可靠,毕竟之前两人也起过冲突。但就算是二公主被气个半死,也断不至于拿这年幼的妹妹来对付三公主,这一点,皇帝自认对几个子女还是挺有信心的。

    所以排除了这些可能之后,那只能是…

    皇帝想到这里心念一动,会不会是平常跟三公主有瓜葛的人,借刀杀人、然后栽赃到了她头上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譬如说,那个绿衣人的背后主谋?搞不好人家已经知道,三公主是在打着幌子查自己,那么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

    皇帝的表情顿时就严肃起来了,看来这事不小,并不是明面上的过敏这么简单。

    正想到这里,跟着罗太医进去看四公主的三公主出来了,一脸的严肃:

    “父皇,我有话说。”

    这话一说,旁边瘫坐着的卫德妃立马就直起了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三公主。

    皇帝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安慰般地说了句:“爱妃,静儿也是朕的女儿,朕自会还她一个公道。”

    然后才吩咐三公主:

    “你有何话说?”

    “是这样的,父皇,之前我确实是给了四公主两颗糖吃,因为她看着很馋,糖是从我的小布包里拿出来的。”三公主先是痛快承认了自己确实有给四公主喂糖。

    这话一说,那卫德妃立马就看向了皇帝,不过倒是没继续哭。

    皇帝也安慰般地回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问三公主:

    “那你可知,四公主从小患有哮喘,不可随意进食?”

    这话,乍一听没啥问题,不过听在王洪发这样的人精耳朵里,就觉出味道来了:

    皇上这是想偏袒三公主。

    果然,三公主点点头:

    “我这是第一次见四公主,不知道。”

    得,这父女俩,也太…口不对心了,王洪发很想翻白眼。

    三公主差不多长四公主十岁,满宫里的人都知道,这四公主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为此都轻易不出来,德妃宝贝得紧,整日价请太医。现在你说不知道,还说是第一次见四公主?你信不信等下就来场雷阵雨?

    皇帝却听了很是满意,点点头,还此地无银地加了句:

    “小孩儿眼巴巴想吃糖,一时没想到也是有的。”

    妈呀,这一唱一和的戏码还能再假一点吗?德妃娘娘您还能听得下去吗?王洪发的眼睛已经翻到了后脑勺。

    果然,“扑通”一声,德妃娘娘甩开了旁边扶着她的嬷嬷,又跪在了地上:

    “皇上,三公主怎能如此信口雌黄,说这是第一次见四公主、还说对四公主的病不知情?皇上,三公主是您女儿,四公主,四公主可也是啊!”

    “哎,你先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三公主完全没有被德妃这番话带偏,依旧一脸的面无表情:

    “我给她出的糖就是普通的糖,我包里倒是还有更好吃的花生糖,但我怕花生糖她咬不动。”

    末世里的小孩子缺少营养,长到好几岁了都是一口烂牙,稍微硬一点的东西都吃不下去,整天喝水煮的稀粥,所以见到一看就很瘦弱的四公主眼馋,三公主就只给了两颗她宫里下面的人主动献给她当零嘴儿的饴糖。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没舍得给季雨菲做的花生糖,那糖味道更好,但量不多。

    “皇上,您可听见了?三公主确实给四公主喂了糖。可怜静儿,为了她这哮喘,臣妾平日里是千防万防,她这也是馋得慌了。小孩儿家家的,哪里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给了颗糖,自然是赶紧满心欢喜地接过来吃了,谁曾想…静儿,母妃对不起你啊!”德妃一边说又一边开始哭。

    哭得王洪发的眼眶都有点发热了,想当年,他之所以主动净身进了宫,也是想着能让饿得都站不起来了的弟弟吃上一颗眼馋已久的窝丝糖啊,唉…

    “哎,那个,你别哭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给的那个糖是,对,叫饴糖,我宫里人给我的,刚才我也问罗太医了,这饴糖挺好的,可以治疗气喘、咳嗽,而且挺软的,真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三公主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两颗糖放在手心,又抬头问皇帝:

    “父皇,你要不要也来一颗?”

第两百三十五章 神队友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下,三公主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两颗深棕色的糖,嗯,看着味道应该不错,不过么,吃糖这事不适合现在这个场合啊,虽然自己也有点想吃。

    皇帝便清了清喉咙:

    “不用了,你先收起来吧。”回头再管她要。

    三公主一听,倒是没有如往常一般立刻就听话地收了起来,而是继续摊着手走到了卫德妃的面前:

    “要不你也来一颗?这糖很甜,吃糖有助于恢复心情。”

    末世里,无论对大人还是小孩,吃糖一直是最大的安慰和最高的奖赏,那些失去家人和朋友的人,大家无法再用语言来安慰,便会由头领拿出精心储存的糖果给他们。

    末世的人生太艰难了,那么,悲伤的时候就在嘴里含一颗糖吧,能含多久含多久,也算暂时忘却了所有的苦。

    所以对三公主而言,她真的是好意,想用甜糖来安慰刚失去女儿的娘。

    可惜这是在另外的世界,这个世界虽然也有诸多苦痛,但各种甜丝丝的糖果多的是,所以三公主的手刚伸到眼前,就被卫德妃愤怒地一手打掉了:

    “三公主!你!你真是蛇蝎心肠!”

    蛇蝎心肠啥意思,三公主已经不像刚穿来那会儿的懵懂无知了,光凭德妃愤怒到几近扭曲的面容就可以判断,这词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三公主便捡起了那两颗被打落的糖,看了下,一颗递给了罗太医,另一颗则回身给了那之前跟着过来的中年女子,两人都接了,那中年女子更是笑着直接放进了嘴里。

    三公主再看了下,哦,皇帝旁边还有个王洪发正看着自己呢,眼神看着挺馋的,那就也给他一颗吧,好歹也算是熟人了,自己之前还为了试探武力值绊过他一次。

    (王洪发:公主,奴婢是想暗示您,这时候不适合分糖吃啊!)

    三公主便难得的大方了一回,从小布袋里又翻找出了一颗饴糖,递给了王洪发。

    王大总管自然是赶紧推辞,虽说他有点受宠若惊。

    皇帝斜了他一眼:“给你你就收着吧。”

    王洪发便只好点头哈腰地双手接过。

    眼看分完了糖,皇帝便再次清了清喉咙,问三公主:

    “阿宁,你确定,当时给四公主吃的是这种饴糖?”本来心里就觉得不可能是三公主做的,现下听她这么一说,皇帝就更觉得不可能了。

    “对啊,我当然确定,我可没有什么,嗯,蛇蝎心肠。”三公主活学活用。

    卫德妃一听,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涂着猩红指甲的手指直直地指着她:

    “三公主,你发誓!若有半分诳语,你就,你就遭报应!”

    毕竟皇帝还坐在那里,卫德妃好歹强忍着没有说出“被天打雷劈”之类的话来。

    饶是如此,皇帝的脸还是沉了下来,敢当着他的面让一个公主发誓,哪怕是刚死了女儿的后妃,也是很不合规矩的。

    旁边攥着那颗饴糖的王洪发偷偷看着皇帝的脸色,感觉糖果开始在自己手心里融化了。

    “发誓就发誓,如果我有半分,半分什么?哦,诳语,那就遭报应。好了吧?”三公主一口应下,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这些话的意思,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给四公主的那两颗糖,她刚才在内殿问过罗太医了,应该没有问题。

    当然,如果是因为她那两颗糖害得四公主丧命,那就遭报应好了,虽然她不太清楚报应是什么,但里面躺着的那个小姑娘挺可怜的,万一是因为吃了自己的糖,那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好了。

    皇帝听了三公主发誓的话,脸色便又沉了几分,一时间满堂又静寂了下去,那些满地跪着的甘泉宫的人,这会儿都已经感受不到自己麻木的下肢了,唉,本来以为拖走了个王太医,进来了个三公主,这事儿搞不好就这么了了呢,谁知三公主来硬的,那…

    众人各怀心思一片沉默的时候,殿内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陛下!”

    那位刚刚吃完了糖的中年妇人忽然开了口。

    这一开口,满座皆惊,惊得王洪发手一松,手里的糖都直接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这妇人看着姿色平常,这一把嗓子,却如二八少女,如那春日黄莺,娇俏极了,动听极了,连愤怒的德妃娘娘,都听得一时惊愕住了。

    皇帝看了下那妇人,平静地说了句:“你说!”

    王洪发:皇上竟然没发火?!这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一把美好的嗓音便再次响起:

    “陛下,臣妾是觉得,既然三公主都发了誓,那这甘泉宫里的人,是不是也要都发个誓呢?嗯,就说‘刚才所说之话,如有任何隐瞒,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好了!”

    什么?!刚悄悄捡起糖的王洪发再次手一松,糖又掉到了地上,这也太狠了吧?

    皇帝却似乎挺认同:

    “不错,虽说三公主是外来的,也的确给四公主喂了吃食,不过,这从头到尾,到底情况如何,现下也不得而知,那就都发个誓好了!”

    跪着的一帮人:…

    但圣命难违,当下便一个接一个,在王洪发的监督下,开始小声地对天发誓,人家连内容都替你想好了,不发誓能怎么办?

    三公主看着觉得挺新鲜,便又从小布包里摸出颗糖,一边嘴里咂着糖一边跟在王洪发后面饶有兴趣地听别人发誓。

    罗太医觉得这事有点荒谬,但也无可奈何,毕竟,那女子的话,细想来也挺有道理的,就凭三公主给四公主吃了两颗糖就一定咬定是她害了四公主,那别人给的吃食就一定无害吗?再退一步说,给的真的就是所说的那些吃食吗?

    一定要说三公主是外贼的话,难道那甘泉宫里就确定没有内鬼?虽说这话有点诛心,但下人们伺候不精心闹出的事,京城里每年都能听到那么几回,何况在这遍布各种算计和斗争的宫中,恐怕只会多不会少吧?所以又如何能就此定了三公主的莫须有之罪呢?

    这么想着,罗太医就不禁多看了两眼那女子,这妇人见识不一般哪,区区两句话,就轻松解了三公主的围。记得当时是随三公主进来的,之后一直神色淡定从容,哪怕对着皇帝,似乎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罗太医忽然想起,刚才那妇人对着皇帝似乎自称“臣妾”?那应该不是三公主宫里的管事宫女。

    但这妇人打扮朴素,应该不是哪位后妃,可这会儿能在宫里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罗太医便开始认真地回想起自己这些年见过的内外命妇们…

    “皇上饶命!”一声凄厉的喊声,惊醒了正苦思冥想的罗太医。

第两百三十五章 猪对手

    只见跪在王洪发面前的一位宫女正拼命磕头,一边磕一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王洪发赶紧转身朝皇帝请示:“皇上?”

    “让她说!”皇帝没说饶命啥的,但眼神看着很期待的样子。

    “回皇上,奴婢之前有隐瞒:早上三公主走了之后不久,娘娘进来看了看四公主,之后不久,宫里负责公主起居的贾嬷嬷就过来了,说公主出汗了,得给她换件里衣,奴婢便赶紧想上前伺候,嬷嬷却说不用,说她自己来就好了,小公主也喜欢嬷嬷,嬷嬷还说让奴婢先下去歇一会儿,说她不会告诉娘娘的,奴婢,奴婢就…请皇上饶命!”

    说得很流畅,想来是早就打好了腹稿的。三公主就跟王洪发一起,回转身认真地盯着皇帝等他发话。

    “你?!”皇帝还没说话,卫德妃倒是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那依旧在磕头的宫女很生气地呵斥道:

    “无耻至极!你这刁奴,为了推卸责任,竟然要强行攀咬贾嬷嬷!本宫问你,这种天气,公主又用不得冰,出了汗,你们这帮狗奴才,是不是都随便公主汗湿里衣?怪不得公主之前三番两次地莫名发热,原来是你们在偷懒!”

    卫德妃又朝皇帝行了礼,声音都在颤抖,想是气得狠了:

    “陛下,臣妾无能,自以为平日里已经管束得挺妥当了,谁知还是疏忽了…臣妾有罪,臣妾没能护好四公主,请陛下责罚!”

    “无妨!”皇帝很简短地回了一句,眼睛却依旧看着那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小宫女:

    “那这贾嬷嬷当时说给公主更换里衣时,还有什么人在场?”

    “回陛下,就奴婢一人在场,之前娘娘进来,见四公主还在床上不下来,想跟奴婢们玩闹,娘娘便吩咐大家都先退下,只留了奴婢一人在寝殿伺候,陛下明鉴,此事诸位姐姐都可作证!”

    其实这事一问德妃便知,哪里需要其他人作证,不过想必刚才挨了德妃训斥,宫女也就只能如此说了。

    但皇帝自然是可以问德妃的:

    “可有此事?”

    德妃咬着下唇,看了下低头伏地的宫女,却摇了摇头:

    “臣妾记得,当时是有交代她们不可人太多,殿内本来就热,又不敢放冰…但臣妾说完就走了,后面具体的情况,臣妾委实不知。陛下,臣妾悔啊,当时外面还有三公主带来的人,臣妾忙着要去前面…!”还未说完,后面的声音消失在手帕掩盖着的低声哭泣里。

    这话说得有点模棱两可,所以意思是后面殿内到底留了几人没法证实?又或者说,德妃这话里话外的,搞不好是她宫里这帮刁奴为了活命、串通说好的?可德妃这话说的,跟她平日里对四公主的精心照顾形象不符啊?罗太医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

    “贾嬷嬷是何人?传她来见朕!”皇帝也有点不高兴,这一会儿是吃食,一会儿是换衣,不就是伺候一个小姑娘么,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上心、做不好?而且卫德妃平日里不是挺稳重的么,四公主也是当宝贝一样地养着,怎么今儿一听,好像也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

    “陛下!”卫德妃放下了帕子又开口了,语气也还是有轻微的颤抖,想来是怕皇帝怪罪了:

    “当时是臣妾进去后见四公主背上有汗,出来后便唤了贾嬷嬷进去给公主替换里衣,是臣妾的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那贾嬷嬷是受德妃吩咐进去做事的,所以没什么问题?

    可说来说去,贾嬷嬷的人影子都没见到,这不还是一面之词嘛?就跟德妃之前咬定三公主给的糖有问题一样。

    看来那贾嬷嬷应是深受德妃信赖的心腹,德妃生怕那嬷嬷因此获了罪,罗太医在心里默默地下了个判断。

    不过三公主都被皇帝传唤来了,那贾嬷嬷没理由不来啊,罗太医又觉得这卫德妃实在是过于偏袒了,不知皇帝会怎么想。

    “罗太医!”皇帝却在此时叫了他一声。

    “微臣在!”罗太医赶紧回过神来。

    “刚才你们三人进去看四公主的时候,那殿内有什么人?”皇帝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罗太医既然是资深太医,又是在宫中行走多年的,向来心细如发,此时竟然也能对答如流:

    “回陛下,适才臣等进殿时,殿内有太监两人,宫女两人,此外并无他人。”也就是说,没有嬷嬷这般年纪的人。

    “哦?那这贾嬷嬷现在何处?传她来见朕!”作为负责公主殿内起居的人,公主过世了,竟然既不在殿内照看,也不在跟前回话,这是什么个规矩?

    德妃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站着。

    王洪发便赶紧出去吩咐,让人去找这贾嬷嬷进殿回话。

    “贾嬷嬷,贾嬷嬷,”三公主嘴里念念有词,还回头跟那一起来的中年妇人咧了下嘴:

    “还有姓贾的嬷嬷啊?那不是很容易被认为是假的嬷嬷嘛。”

    呃,这种脑回路,王洪发选择了自动不去理解,倒是罗太医听了禁不住一笑:这三公主,还挺有趣的嘛,有话就说,皇帝面前也没啥忌讳。

    “阿宁你过来。”那妇人朝三公主招招手,后者便一边说着“干嘛?”一边很听话地走过去了。

    看着那妇人对着三公主附耳低说的样子,别说王洪发了,罗太医和卫德妃都很是震惊——

    那妇人竟然唤三公主作“阿宁”?

    所以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三公主倒是一脸认真地听着,很快就听完了,然后这次换做三公主,附耳对着那妇人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

    皇帝看了她们两眼,耐着性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两人还在说个没完,皇帝就语气很差地吩咐王洪发给自己换一杯茶。王洪发赶紧下去了。

    走的时候还顺便瞄了眼三公主,唉,适可而止吧殿下,皇上都已经在努力忍了!

    好在当他手脚利索地端了杯茶再进来时,那两人已经不嘀咕了,三公主还木着脸跟皇帝请示,说她要去出恭,很着急,旁边那位妇人表示也要去。

    娘诶,堂堂公主,说起来一点都不委婉,不过三公主可以理解,王洪发面不改色地给皇帝上了茶,然后垂手侍立一旁等皇帝反应。

    皇帝从鼻孔里直直喷出一股气,倒是没说什么,挥了挥手,那两人就一前一后很欢快的样子出去了。

    殿内便又恢复了安静。

    罗太医看了看四周,皇帝面无表情,王大总管低头纹丝不动,地下一帮一动不动跪着的人,倒是卫德妃,嗯,好像在发呆?

    唉,估计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四公主已经没了,刚才的问话里又被查出有疏漏的地方,如今过了那阵最伤心的时候,既然是宫妃,都不是扛不住事的,现下应该已经在考虑后续事宜了吧?

    没过多久,两个号称急着去出恭的人又一前一后神情轻松地回来了。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王洪发手下的小太监来报,说贾嬷嬷被带来了。

第两百三十六章 贾嬷嬷

    贾嬷嬷进来的时候,本着职业习惯,王洪发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

    个子略高又瘦,穿了身藏青色的衣裙,一直低着头,看着有点畏畏缩缩的。

    进了殿后倒是“扑通”一声赶紧给皇帝跪下了,也不说话,就那么低着头跪着。

    三公主和那妇人顿时来了精神,上(肆)上(无)下(忌)下(惮)地打量着,三公主更是往贾嬷嬷那边走了两步,还好,被那妇人又给拉回去了。

    罗太医有些同情这眼前的嬷嬷,三公主贵为公主,而且也无真凭实据,那么就得拉一个人出来背这口黑锅,现下也没别的人,那就只能是这位负责四公主起居的管事嬷嬷了,当然,后面那一圈跪着的,其实也逃不了。

    “你,就是贾嬷嬷?”皇帝开了口,那嬷嬷便又磕了个头。

    王洪发很想说:怎么这么没规矩,又不是哑巴!

    “朕问你,你当时给公主换了衣裳,可有给公主喂食?”皇帝一心想从吃食中找出问题。

    那嬷嬷便又低着头摇了摇头,然后又伏地磕了个头。

    王洪发:嘿,怪了,好歹是个嬷嬷,总不会是被吓傻了吧?还是早已心知死路一条?竟然一声都不吭。

    “陛下,臣妾自知失责,不过四公主每日的吃食,都是派专人照看的,此事一问便知,想来嬷嬷也无从…”卫德妃在旁边也补充了句。

    罗太医现下对这位德妃娘娘也有点无语了,四公主明摆着是外物过敏引发的哮喘才丧的命,这当娘的,竟然还一心认为自己宫里的人没问题?这贾嬷嬷看来真是德妃的左膀右臂。

    不过,罗太医想到这里,又忽然想到:

    过敏之事,其实也并不一定就是入了口腹的吃食,身上所穿的贴身衣物,其实也是可以引发的!

    唉,真是年纪大了脑袋不灵光了,被别人的话牵着鼻子走,这样的事情竟然这会儿才想起来,罗太医很想叹气。

    不过,现在想起来其实也不算晚,罗太医又很乐观地劝慰自己,想完了就赶紧朝皇帝行礼:

    “陛下恕罪,微臣刚才疏漏,其实这过敏之事,并非只有吃食,所穿衣物、屋内陈设,乃至花粉香风,都可能引发,陛下,微臣老迈,刚才也是想岔了,陛下恕罪!”

    其实主要是一开始思路被带偏了,大家都在先入为主地讨论吃食上的问题特别是三公主给的两颗糖的问题,说是其余起居一如往常,殊不知,外部环境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并不能就此断然排除在外。

    当然,本着医者仁心,罗太医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陛下,微臣愚见,娘娘宫内,对四公主的吃穿用度,肯定是严格把控的,想来出差错的可能性极小,就算是有些偏差,如那贴身里衣未曾曝晒得当等,也是意想不到的事。因此,微臣斗胆,请陛下派几位太医,对公主当时所穿衣物乃至殿内寝具和陈设,统统再进行严格检视,以正视听。”

    罗太医这话一说,卫德妃自然也有话说了:

    “陛下,臣妾无能,自知照顾公主失责,可静儿并非是这几日才得的哮喘,她那寝宫里的一应陈设,这几年来从无变化,那贴身里衣,臣妾也是交代要曝晒、再曝晒,如今天气炎热,臣妾更是从不曾放公主出门…陛下明鉴。”

    这倒也是,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罗太医也不好再说下去了,只好捻须不语,反正他能说的都说了。

    罗太医现在很是后悔,今儿本来是要出门会会老友的,家中老妻不放,说大热天的几个老头有什么好聊的,还不如在家吃井水里湃过的凉丝丝的甜瓜。

    罗太医想想也对,就从了老妻。结果两人正在家乐呵呵地吃瓜呢,就这么被抓差、一路颠到了宫里来掺和这无头公案。

    关键小公主还已经没了,要是能及时救治过来了,也算不虚此行。

    唉,跟卫德妃那话说的一样,他也悔啊…

    “喂,贾嬷嬷你可有话说?怎么一直不说话啊?你不替自己辩解吗?”三公主忽然开口问那一直伏在地上的贾嬷嬷。

    那贾嬷嬷还是低着头,只是摇了摇头。

    看着真是个忠仆,一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可怜样子,看得王洪发都心有戚戚焉,唉,当奴才的,就是这么可怜,说是你的问题就是你的问题,三公主自然动摇不得,就算真有问题也不会放在明面上说,看来就只能是这贾嬷嬷给担了罪责。

    平心而论,王洪发觉得也能理解刚才卫德妃对这贾嬷嬷的袒护,这德妃娘娘在宫里向来宽厚待人,想必也是不忍看着自己宫里多年的得力嬷嬷落此下场,没看她现在,哪怕用帕子掩着嘴,那眼睛里的泪,也是成串地往下掉呢,唉。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一个王太医,一个贾嬷嬷,谁让你们摊上了四公主这么个病秧子的差事了呢?

    王洪发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等下就把三公主给的那颗糖给悄悄扔了,又不是小孩子,谁还贪图那么一点一会儿就没了的甜滋味呢?

    “贾嬷嬷,你叫什么名字?”那位跟三公主一起的中年妇人,忽然又开了口。

    那跪着的贾嬷嬷背上一颤,却依旧什么也没说。

    “皇上,这嬷嬷姓贾名云。”旁边的卫德妃代为说了。

    “皇上,这贾嬷嬷怎么回事,不会是个哑巴吧?怎么一声不吭啊?奇了怪了。”好听的嗓音又说了,不过如此动听,大家一点都不嫌烦。

    “抬起头来!”皇帝倒是先开了口。

    那跪着的贾嬷嬷背上又是一颤,然后慢慢抬起了头。

    三公主赶紧蹿过去看,看完了还瞥了瞥嘴,然后朝那妇人眨了眨眼睛。

    那妇人便慢慢踱过来,一边走一边问那又低下了头的贾嬷嬷:

    “贾嬷嬷,你家中何处?”

    “嬷嬷她——”卫德妃又要代为回答。

    “哎哟,娘娘,嬷嬷是你什么人啊?让你这般放下身段?”那妇人虽然嘴角含笑,却眼神冰冷地截住了卫德妃的话。

    皇帝没发话,默许了那妇人的做法。

    那妇人便又往前走了两步,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贾嬷嬷,你家中何处?”

    那跪着的贾嬷嬷背上又是一颤,然后终于低头说了句话:

    “奴婢京城人氏。”

    声音很轻,离得稍远的王洪发都感觉有点听不清。

    “哦,京城人氏啊,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那妇人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一边慢慢走到了那贾嬷嬷的背后。

    “奴婢家中亲人已过世了。”贾嬷嬷继续低着头低声回答。

    “哎呀,真可怜,那可记得还有什么亲戚?嬷嬷看着年纪也不算很大,还不到四十吧?”那妇人又转到了贾嬷嬷的侧面,低头看着那跪着的人。

    “奴婢不记得了。”这次声音倒是稍微大了一点。

    王洪发也听清了,觉得有点不对,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如果这时候季雨菲在场,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把嗓子,跟当年某个当红的脱口秀女主持很像诶!

    “这样啊,怎么这么健忘呢?”那妇人轻笑一声,然后王洪发只觉寒光一闪,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一把匕首,一手揪住那贾嬷嬷的发髻,另一手则拿着那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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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只爱好宫斗剧和美食的现代女大学生穿越了;
另一个整天挨饿、只知道杀丧尸的末世女杀手也穿越了;
然后,她们狭路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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