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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一滩鸥鹭记txt下载     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三十七章 谜底(上)

    这一下变故陡生,王洪发顿时给看呆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喊出那声“护驾”,三公主已经一步蹿到了皇帝身边,一边把两个手指放入嘴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吹哨声。

    殿外霎时呼啦啦涌入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侍卫,一部分人围住了皇帝,另一部分人则围住了贾嬷嬷和那妇人。

    “先捆起来!”那妇人依旧保持着动作,只吩咐围着的侍卫。

    王洪发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这妇人的声音却是听得见的,只觉那好听的声音不再如黄莺般娇俏,变成了一把寒天里挂着的檐上冰凌,冷而尖锐,令人望而生畏。

    三公主估计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咧了咧嘴对着似乎也还在震惊中的皇帝说了句:

    “父皇别怕,这贾嬷嬷是个假的嬷嬷!”

    啥?殿内毕竟静悄悄的,那些跪着的宫人早就瘫了一地了,所以三公主这话大家都听见了。

    贾嬷嬷是个假的嬷嬷?难道真是她害死了四公主?

    这事卫德妃知道么?王洪发赶紧看向卫德妃,却发现她也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唉,真可怜,跟三公主争了半天,谁想凶手竟然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德妃娘娘这下要怪责自己了!

    旁边的罗太医则不做此想,职业习惯和人生阅历让他万分震惊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朕没事,你去吧,帮下你师父。”皇帝终于说话了,声音有那一瞬间的艰涩,想来也是实在震惊。

    师父?这妇人竟然是三公主的师父?那倒难怪刚才出手那么利落,不过三公主这师父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对着皇帝自称臣妾?满京城的内外命妇,可没听说有哪个会武的啊?

    王洪发一边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皇帝,一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猜想。

    同样在猜想的还有罗太医,不过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后就决定放弃了,自家就是个太医,虽然这些年去过不少深宅内院,但哪里能认识别人家的底细呢?

    还是先看眼前的事情发展吧,谁能想到,一顶轿子着急忙慌地把自己接到宫里来,结果竟然是被迫吃一顿皇室的瓜。

    “好。”三公主答应了一声,便穿过了侍卫群,又进入了另一个侍卫群:

    “捆好了没有?”

    侍卫群里传来一阵含糊的动静,然后又传来了三公主满意的声音:

    “好了,下巴被我给卸了,放心,死不了了!”

    上次马球比赛时那个假马夫不就是在被抓住时咬破了藏在嘴巴里的毒死掉了么?这事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在外面候命。”皇帝先把那些依旧团团围住他的侍卫给挥退了。

    “皇上!”王洪发很着急,眼下侍卫越多越安全啊,这假嬷嬷看来也会武功。

    “无妨,你也退下吧。哦对了,罗太医,你先跟着王总管在外面稍等片刻。”皇帝面无表情。

    罗太医老而成精,心里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巴不得早点出去,当下就赶紧行了礼:

    “微臣告退!”

    瘫在地上的那帮甘泉宫人,皇帝也命侍卫们顺便提溜出去严加分开看管。

    一时间,殿内就剩下了区区五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一个瘫着,另外两个倒是站着。

    “说吧,卫氏,这事是从何时开始的?”皇帝淡淡地开了口。

    那瘫在地上的卫德妃没有回答,一边哭一边摇头。

    “阿宁,下巴给装回去吧。”皇帝也没强求,转头吩咐三公主。

    “好嘞,父皇,我已经看过了,这人嘴里没有藏毒。”三公主对眼前的事没什么反应,她的关注点还在跪着的假嬷嬷身上。

    “说吧,什么名字,哪里人,如何进的宫,有什么说什么吧!”皇帝看着远处那已经披头散发还被五花大绑的人,这会儿看着,果然是…

    “皇上,你要杀要剐请便吧。”那人态度还挺强硬,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时候,如果季雨菲还在场,听了这个声音,应该就会开始怀疑了:

    那位当红女主持是后来变性的,但眼前这位,现在也没这高明的技术啊,难道,是个太监?

    好吧,看来是别的宫里派来对四公主下手的,但是不对啊,聪明的郡主肯定转念就会想到:

    这嬷嬷不是说是甘泉宫里的资深嬷嬷么,那应该老早就在了,不用等到现在啊?所以应该不是别的宫里派来的,就算派来也不用从太监扮成嬷嬷这么多此一举。

    所以…

    想到之前的推测,结合现代的思维,康王府的小郡主顿时就恍然大悟了:

    这就是那位藏在女人堆里的绿衣人吧?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惜,没赶上看现场实况,郡主表示有点小遗憾。

    不过康王早就提醒过自己了,皇帝头上一片大草原的事,还是不要去看现场实况了吧,谁在谁倒霉。

    当然,啥事都不懂的三公主和那不知什么身份的三公主她师父,又另当别论,要不是皇帝得仰仗她们俩看着那会武功的假嬷嬷,而且觉得这两人毕竟是奉自己命来搜查此人的,他也想把人赶走。

    总而言之,人越少知道越好。

    (罗太医笑眯眯地表示很认同,并表示,这事自己就打算烂在肚子里,哪怕回去后对自家老妻也绝不吐露半分,家里的瓜多好吃啊,回家不知还有没有得剩。)

    所以那位态度还挺强硬的家伙,这会儿自然是招来了皇帝的怒火:

    “要杀要剐请便?哼,没那么容易!朕告诉你们,朕要卫氏满门给四公主陪葬!”

    “皇上!”那边本来傻呆呆瘫着的卫德妃一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然后开始哭着对皇帝不停地磕头:

    “皇上,臣妾说,臣妾全说,此事是臣妾猪油蒙了心,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求您,求您饶了卫氏一门,他们全都不知情啊皇上!”

    没磕几下,因为用力过猛,那头上的发型就乱了,开始披头散发的不成样。

    那态度强硬的家伙一见,眼泪也流了出来,声音也哽咽了:

    “皇上,此事全由奴婢一人引起,是奴婢自小思慕德妃娘娘,自打她进了宫,就日思夜想,最后想出了这一招蒙混进了宫,皇上英明,奴婢与娘娘从无任何逾矩行为,只求能相伴左右。求皇上开恩,处置奴婢一人贱命即可——”一边说也一边开始不停地磕头。

    估计是当嬷嬷当习惯了,现下那人依旧口口声声“奴婢”,配着他的嬷嬷装扮,倒也不违和。

    “你住嘴!”皇上一声厉喝,听得外面的王洪发又是一抖。旁边的罗太医则摇摇头,拉着他的袖子往外走了好几步。

    唉,王洪发朝罗太医拱拱手,两人无话,各自默默地看着眼前满地的灿烂阳光发呆。

    “朕只问你一件事,当时你为何要对三公主下手?又是如何下的手?”对皇帝来说,这事务必要弄个明白。

第两百三十八章 谜底(下)

    对,这件事得问个清楚,三公主点点头表示同意。

    “皇上,还是臣妾来说罢。三公主,对不起啦。”旁边的卫德妃倒是不再磕头哭泣了,抹了把脸上的头发,忽然开口说话了。

    皇帝哼了一声没说话。

    “你说吧,我是挺想知道的,我和康王府的陈婉清,我们俩当时应该不知道你们俩这事吧?”三公主面带疑惑。

    “不,恰恰相反,三公主,正是因为你知道了,我们才没办法被迫下手的,否则…”哪怕事情已经做下,说起来的时候,卫德妃还是露出了一点羞涩之意。

    旁边的三公主师父看了,不禁撇了撇嘴。

    “哦,那你给详细说说吧。”三公主倒是很好奇。

    “唉,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三公主。也请你回头跟那康王府的郡主也说一声。”卫德妃凄然一笑:

    “当时你是来探望四公主的,四公主头一天请了太医,你虽年纪尚幼,但皇太后教养得好,三公主你不知从哪里得了个治哮喘的古方子,趁着早上太阳不大,亲自带着人送了过来。”

    听到这里,三公主的师父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下眼前的徒弟。

    “后来我问了宫人,说是你进门时怕四公主还未起床,特意吩咐了不要通传,也是…巧了,那会儿,我正让阿…廖振华帮我簪御花园里新剪来的蔷薇花儿,自然不免就…调笑起来,就被三公主你给看了个正着。”

    德妃说到这里时,不禁看了下皇帝。

    皇帝依旧面无表情。

    “这还是后来宫里的人跟我说的,说你当时把方子交代了宫人就走了。我们俩自然是害怕得紧,左思右想,便觉得要做个了断,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之后几天,我们俩就一边跟三公主你打探,一边开始筹划。”德妃说着说着便看向了那捆成粽子一般的廖振华,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目光匆匆一碰,又赶紧慌乱地分开。

    皇帝的手动了动,然后缩回了衣袖里,握成了拳。

    “后来我特意去了几次慈宁宫,可惜也无法判断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便一狠心,安排了那次落水的事——”

    “廖振华,你是卫国公老夫人娘家的什么人?”面无表情的皇帝忽然开了口。

    “他,他是我祖母娘家侄孙。”卫德妃低声回答。

    皇帝便又不说话了,廖家是南边人,会水不奇怪。

    “那亭中太监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三公主见缝插针地问了句。

    “此事奴婢来说罢。”那廖振华接了话,温柔地看了下卫德妃:

    “此事表妹并不知详情。”

    “啥,表妹?表妹是谁?”末世人类表示不清楚这种称呼。

    “阿宁,表妹就是她。”三公主的师父指了指坐地上的卫德妃,“他们是亲戚关系,回头我跟你解释。”

    三公主便先住了口,师父说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那廖振华便开始说那太监:

    “此事说来也巧,奴婢有次想念宫外热闹,便求了阿—娘娘,找了件出宫的差事。差事办完了,趁天色还早,就在城里的老字号张记面饼店,点了份他家的招牌鸡丝面,又特意寻了个楼上靠窗的雅座。等着上面的工夫,奴婢闲来无事往窗外街面上看,不意却看到个面熟的人。本来看一眼也就算了,再仔细一看,那人旁边竟然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人。”

    说到这里,廖振华停了一下,趁这间隙,三公主赶紧问他:

    “那鸡丝面好吃么?”

    皇帝/德妃/廖振华:…

    不过既然是三公主问的,廖振华也还是老实回答了:

    “禀公主,鸡丝面是这张记的招牌面,味道挺不错,就是稍微油了一点。”

    皇帝/德妃:…

    三公主听了,便一脸兴奋地跟她师父说:

    “师父,鸡丝面我没吃过,明天我就出宫去!”

    “好,明儿你就去,不过现在先听人家说话,不要随意打断,知道吗?”那妇人又恢复了轻柔的声音,在那午后的殿内,犹如凉风习习吹过般舒爽,惹得德妃都抬头多看了几眼。

    廖振华看了下皇帝神色,便又讲了下去:

    “奴婢看两人有趣,便又认真想了下,才想起来,那其中一人似乎是在宫中见过。可是这两人分明是长得差不多,奴婢在宫中久了,便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一般来说,宫里不太会找这样的人进宫。”

    “奴婢便长了个心眼,给了端面进来的张生记伙计,问他可认识那两个在树下交谈的人。那伙计倒是爽快,说这两人他认识,哥哥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过弟弟他认识,常来他们店里吃面,人有点傻。”

    “奴婢便觉着,应该是哥哥为了照顾弟弟进的宫。那伙计也健谈,还趁机宣传了他们店,说这对哥俩其实手头不宽裕,通常都是弟弟先赊在店里,然后过一阵子,要么是他哥哥,要么是他们家的亲戚过来结账,但他们店是童叟无欺什么的。”

    “奴婢便记在了心里,回宫后暗自查访,竟然真给查到了,而且此人还算是个管事太监。奴婢,奴婢便觉着,也许以后可能用得着。后来便…”

    “那你又是如何让那太监换成了他弟弟?”三公主的师父又出声了,皇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本来奴婢给那太监留字条留银票,是想用银子来诱惑他,毕竟他要养那么个傻弟弟也挺需要钱。私心里,奴婢也想着,如果他愿意接了这差事,其实也可以让他背锅,毕竟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是当时在场的管事太监,临了总得有个惩罚,搞不好他就…反正奴婢与他并无打过交道,神不知鬼不觉,那些被支开的宫人,也是奴婢以宫中侍卫的模样去通知的,想必无人能想到奴婢头上。”

    “谁想此人也有自己心思,竟然换了他那不大灵光的傻弟弟进来,自己倒是带着银票给溜了。奴婢后来得知,心里自是高兴,毕竟他这么一溜,就更是无人知道此事了。”

    “谁知后来没过几天,娘娘去打听,得知公主和郡主又给救回来了,那一阵子真是…但后来又听说,公主已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奴婢便暂时放下了心来。”

    “可是平生做了亏心事,那心里总是放不下的对不对?”三公主的师父又适时地开了口:

    “所以你们也一直在找时机,想彻底了断了这件事对不对?”

    德妃和那廖振华都低头不语。

    “陛下,臣妾来推测推测看。这对,嗯,阿宁不知事,就说是鸳鸯吧,阿宁先别问,等下师父跟你讲。”先把那又打算张口问的三公主截住。

    “这对鸳鸯日夜不安,自知闯下了弥天大祸,可是事情已经做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怕走的路荆棘密布,也再难回头,咬牙走过去了,也许就是阳关大道,你们俩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那两人依旧低头不语,三公主却朝她师父竖了个大拇指,她师父就是厉害。

    那妇人微微一笑,继续用那如今听在德妃和廖振华耳朵里如夜叉索命声的动人嗓音说:

    “所以哪怕今儿阿宁只是来盘查宫女人数,你俩却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机,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好意思,阿宁,师父把你比作了狼,不过你在有些方面确实挺像个狼崽子的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在殿内回荡,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那妇人便脸色一板,盯住地上的卫德妃,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是虎毒尚不食子,你们这对丧尽天良的奸—鸳鸯,竟然为了自己日后快活,不惜朝四公主下手!稚子何辜!你们这对畜生!不,说畜生都是抬举你们了!”

    说完了,似乎余恨未消,那妇人又朝地上“啐”了一口。

    “陛下,臣妾有罪,臣妾自知万死难辞其咎!可是皇上,臣妾一开始也没想对静儿下手,只是这些年来,臣妾也是太累了啊,静儿的病,您也知道,自打她出生以来,就没消停过啊,皇上您可知道,静儿生病时,多少个夜晚,静儿难受,非得让我这个母妃抱着,臣妾抱着她,抱得手都酸了、木了、没知觉了也不敢放下,就怕一放下她又哭醒闹腾。皇上,静儿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四公主…奴婢对不起你!”那廖振华也在旁边呜呜哭了。

    皇帝脸色一变:“住嘴!”

    犹豫了下,似乎想问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偏偏那廖振华也不知怎么的,对着皇帝重重地磕了个头,眼泪鼻涕一把地跟皇帝求情:

    “陛下,奴婢谋害皇家子嗣,罪无可赦,但求陛下开恩,饶了娘娘和卫家性命,陛下,陛下开恩哪!”

    皇帝闭上了眼睛:

    “阿景,传朕的口谕给外头王总管:贾嬷嬷照顾四公主不力致其中暑,王太医错诊病情延误时机,后虽经罗太医全力救治,不治而亡,朕深感痛心,责令即刻杖毙贾王两人;卫氏,”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改口道:“卫德妃,心痛爱女夭折,愧疚不已,自请今日起带发修行,为四公主祈福,准。”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廖振华如释重负,竟然面露喜色,朗声磕头谢恩。

第两百三十九章 了结

    卫德妃脸木木的,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四公主,母妃对不起你,母妃这就来,你等等娘。”说完了,牙一咬,就要朝那墙壁撞去。

    三公主在她旁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那卫德妃的头,堪堪碰到墙壁。

    “陛下,臣妾羞愧难当、罪孽深重,陛下,就让臣妾以死谢罪吧!黄泉路上,也好继续照顾四公主!”卫德妃一边哭一边继续挣扎,可惜三公主就那么站着拽着她的一只手,德妃竟然也没法再往前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皇帝忽然拿起旁边的茶盏,用力摔在地上。

    三公主:为什么大家总是这么喜欢摔杯子?哦也不是大家,就是父皇和皇祖母,这是仗着自己是老大、喜欢耍威风的表现么?

    “想死?卫氏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到现在都还在欺瞒朕!你口口声声四公主,还有你,还皇家子嗣,你们俩当朕是死人吗?!”皇帝的眼里怒火冲天,说完了甚至冲过去对着那廖振华开始拳打脚踢。

    “皇上,皇上您别打了,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道错了!”卫德妃转身哭着喊着想过来搭救廖振华,可惜胳膊还被三公主拽在手上,一时间依旧不能上前。

    “你闭嘴!!你口口声声知错,你错在哪儿了?朕告诉你,你想死是吧?你去死,你给朕马上去死!!你死一个试试!你一死,朕就立刻灭了卫氏满门!!”

    “皇上饶命,臣妾不敢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卫德妃这次真如一滩软泥般倒在地上,三公主拽了一下,觉得太重了拽着费劲,干脆就放了手,任她倒在那里。

    想了想,又不放心,便还是站在一旁看着她。

    万一又跟之前那刘妃似的,冷不丁地掏出把匕首扑过来要刺杀皇帝呢?

    这边的皇帝打得累了,朝默不作声在旁边站着看的三公主师父一挥手:

    “阿景你去传旨吧。”

    又朝三公主说:“别管她了,卫氏死不了!”

    “哦!”三公主便走了过来:“父皇,那咱们现在是要回去吃午饭了吗?”

    余怒未消的皇帝看了眼面前的三女儿,又不甘心地回去踹了下那廖振华:

    他好好的三女儿,竟然被这两贱人给弄得成了个傻乎乎的吃货!堂堂一个公主,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吃的,连街面上的一家鸡丝面都听得流口水,这是有多不开眼!

    “父皇别打了,咱们赶紧回去吃饭吧。”三公主没听懂皇帝刚才说的那番话,什么“杖毙”,什么“带发修行”,不过刚才皇帝不是还吓唬卫德妃不让她死么,三公主觉得跟上次刘妃宫里比,这次德妃宫里没死人挺好的,便想着赶紧去吃一顿比较晚的午饭,刚才不觉得,现在觉得饿得慌了。

    当下皇帝跟三公主师徒俩一行三人回去不提,这边的王洪发先是派人送走了罗太医,之后带着人忙忙碌碌了一个下午,该杖毙的杖毙,该修行的修行,该入殓的入殓,好在这次死的四公主只是个孩子,虽说贵为公主,但毕竟是中途夭折的,中间请示了皇帝,说是简单入殓就好。

    有不久以前的成年皇子二皇子和刘妃娘娘的葬礼规制在先,王洪发现在心里也比较有数,尤其如今皇帝给那德妃娘娘安排的所谓带发修行的地方,实则跟个冷宫也差不了多少,王大总管自认,这卫氏一族,估计也要从此没落了。

    那么这么个几岁的皇女,你还指望她的下葬会有多么隆重体面么?黄昏时往各处宫里报一下丧,棺木在甘泉宫里停放个两天,天气又这么热,今年主子们都在宫里,用冰本就紧张,还是先紧着活人们用吧,回头把棺木往皇陵里一抬,就差不多了。

    哦对了,皇帝痛失爱女,下令甘泉宫伺候四公主的所有宫人殉葬,也算是出人意料的一份体面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卫国公府里一得到消息,卫国公老夫人就不顾年迈、颤巍巍地由儿媳妇孙媳妇们搀扶着进宫来觐见太后时,皇帝以太后哀思过重拒绝了。

    当然,卫家的女眷们也没有见到她们的德妃娘娘,据说皇帝正陪着心神俱碎的娘娘,外人谁也不见,宫里的娘娘们也一概不许登门打扰,问候也免了。

    得,还能说什么呢,虽说四公主自幼体弱多病,但毕竟养了好几年了,如今竟然因为宫人照顾不当、令她中暑而亡,陛下和娘娘自然是心痛万分的,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了,免得见了面徒添伤心。

    也许过阵子就缓过来了,娘娘也就不再坚持带发修行了,卫氏的女眷们相互劝慰着回家去了,宫里面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听到王洪发进御书房禀报卫氏一族进宫情形的时候,刚从慈宁宫跟皇太后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回来的皇帝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并让王洪发照着之前的说辞打发等着面圣的卫国公父子回去。

    王洪发便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卫氏一族,看来是让皇帝厌弃了。

    至于为什么会让皇帝厌弃,王洪发表示,自己不想猜、也不敢去猜,总而言之,他要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彻底忘掉,这一点,他还是从那位老人精—罗太医的表现上领悟到的。

    哦不对,那个三公主的师父得记得,可不能忘记。

    那一把如黄莺般动听的嗓子首先忘不掉,其次是她面对皇帝的表现忘不掉,自称“臣妾”也就罢了,对着三公主叫“阿宁”也罢了,毕竟有师徒情分在内,可是全程在场、后来还奉命出来传皇帝口谕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有几个女的,哪怕是在这宫里混了很长时日的后妃,面对昨天那种场面,能如此从容、淡定?

    而且竟然还是个能当三公主师父的女子。

    凭直觉,不,想都不用想,王洪发觉得,三公主这位师父来头大了,自己得稍微知道点儿这人的底细比较好。

    所以昨天三公主后来跟着她师父走了之后,王洪发之前已经吩咐过了他的某个干儿子,让那机灵的家伙“看着点儿”,今儿晚上皇帝那边如果没事,王洪发打算让那干儿子来见他,问问他后来可有打听出什么情况。

    结果皇帝不知怎么的,早上从皇太后那里回来后,心情似乎很不好,在御书房内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还随口问了几句皇陵那边的情况,王洪发小心翼翼地尽自己所能回答了。

    中午皇帝也没什么胃口,毕竟昨儿刚没了四公主,王洪发也不好多劝,只让御膳房多准备几样养生羹汤。

    但皇帝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低落,下午一个人在御书房里走动转圈,傍晚时分,干脆让王洪发派人去叫三公主,等王洪发忙不迭地走到门口时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你跟阿宁说,让她再叫一下她师父。”

第两百四十章 祖孙

    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三公主这位师父住在哪里?这得有一阵子才能进来吧?而且晚了可就出不了宫了。王洪发有点发懵。

    不过一个激灵又想到了:既然皇上如此吩咐,那妇人搞不好就住在宫里呢?

    赶紧出门吩咐人去请三公主师徒俩,皇帝的脸色已经沉得快滴出水来了,那俩人得赶紧来啊,最不济,哪怕三公主总是惹皇帝生气,但最后也都没什么事,所以求三公主赶紧来啊。

    好在那两人来得挺快,而且还是联袂而来,让王洪发大大松了口气。

    之后识相的王洪发主动退出了御书房候在门外,反正经过这么多次,他算是明白了:

    但凡三公主来,基本没有什么好事,有好事也轮不到他。

    所以还是安心守在门口吧。

    果然,虽然里面听着没什么动静,但之后出来的三公主师徒俩,脸上看着也不是很轻松,目送这两人走远的王洪发,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

    好在不知怎么回事,皇帝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后竟然又叫了他,然后摆驾去了有阵子没去的淑妃娘娘宫里,之后更是打发了他。

    得,虽然对于皇帝如此大的情绪起伏不是很明白,但既然不用他伺候了,王洪发也乐得走人,毕竟他还急着找干儿子了解三公主师父的情况呢。

    然后父子俩坐下来后的交流有点让王洪发发懵:

    三公主的师父,竟然住在宫里最北角的那个章台殿。

    章台殿王洪发自然知道,住在宫里能独占一宫的,自然也肯定是个女人,可哪个宫中的贵人女主子,都没法跟三公主那位会骑射、会功夫的师父联系起来啊。

    王洪发顿时感觉更迷惘了…

    王洪发的心路历程皇太后自然不知道,但三公主和她师父的动静皇太后是知道的,确切地说,是皇帝告诉她的,这个动静指的是四公主没了那天两人的表现,之后两人的动静,是皇太后自己使人了解来的,这又指的是皇帝把两人叫到御书房里去的事。

    知道此事后,皇太后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决定看情况再说,上次摊上了个周太妃,这次又是章台殿那位,皇太后投鼠忌器,先按兵不动。

    于是就有了几天后季雨菲的进宫“自投罗网”。

    当时皇太后自己已经有了些想法和猜测,又不能跟人求证,再加上想着甘泉宫这出匪夷所思的大戏的后续,包括皇帝会如何处置卫国公府,府里的那帮人又会如何应对,越想心里越是郁闷,便借口暑热,卧床休息。

    结果本来行完礼要走的孙女,竟然提到了花生米,合着这花生米竟然是清丫头做的。

    但当时皇帝没说啊,这是觉得不重要还是觉得没必要跟她说?

    皇太后只好遣散了宫人跟孙女说了那天发生的情况。

    结果谁知道,前世看多了宫斗剧的穿越孙女,听完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这会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花生米不会被当做了一个宫斗的牺牲品吧?

    皇帝被后妃如此耍弄,心情肯定郁闷,需要一个发泄口子,而始作俑者,便是因为当时三公主在四公主面前吃自己做的花生米,然后被四公主的娘卫德妃拿来做了文章。

    MD,运气也太背了吧?穿越女不是都要开金手指的么?

    季雨菲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皇太后一看不对,这孙女比不得那个孙女,胆子太小了,只好缓和了语气:

    “清丫头莫怕,此事实与你无关。只是这吃食啊,以后你也长点心,阿宁那也是个缺心眼儿的,以后就给她现做、现吃就成,知道了吧?”

    得亏是那卫氏自己犯了错,而且阿宁如今在皇帝面前也得脸,当然,还有那阿宁的师父…

    想到这里,皇太后就想起来自己这几天的最大心病:

    皇帝当时在御书房里跟三公主师徒俩到底说了些什么?

    以皇太后自己这几天得来的信息,哪怕皇帝看似正常,其实颇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

    无论是从母子俩的角度,还是前朝后宫的情况立场,皇太后都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知道皇帝为何如此。

    可不能直接跟皇帝打听啊,那就只能找另外那两个当事人了,师父不好问,徒弟总是自己嫡嫡亲的孙女,而且又跟眼前这另外一个孙女感情好,那就派她出马去打听一下呗?

    既然有求于人,皇太后也不藏着掖着了,万一孙女不明白自己交代的任务可怎么办?刚才既然讲了前因,那就干脆把后果也讲了吧。

    于是季雨菲就听说了,三公主师徒两人再进御书房的事。

    当然,皇帝情绪啥的,事涉帝王隐私,皇太后不会坦言相告,她只是适当地表示出了自己作为一个祖母对孙女在此事中承担的风险的担忧,毕竟之前在甘泉宫发生的事,要不是皇帝、罗太医以及三公主师父等人都帮着或者向着她,那还真难保不掉进卫氏的坑。

    季雨菲听了也很点头认同,同时更坚定了自己以后少进宫的心,这宫里处处皆是坑啊,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啊。

    见孙女点头赞同,皇太后便开始抛出了自己的诱饵:

    “清丫头,你有空啊,也劝劝阿宁,别有什么话都说、有什么活儿都接,这有的是人…祖母这些天啊,每每想起那天发生的事,都要惊出一身冷汗。”

    是的,同为穿越女,这一点肯定是要相互提醒的,季雨菲又听话的点点头,她现在满脑子还是劫后余生的惊恐、混乱呢。

    皇太后一看,嗯,这孙女应该已经往自己领头的思路上拐了,那就直说了吧:

    “就好比说啊,那甘泉宫出事后的第二天,皇祖母听说,你皇伯父又叫了阿宁进御书房,也不知什么事,皇祖母这几天也一直这么躺着,没法叫她来叮嘱两句。你啊,要是有空见到阿宁,就帮皇祖母问问,这次可别再去接什么烫手山芋的活儿了。”

    “好的。”一片混乱思想之下,季雨菲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等到出了慈宁宫的宫门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皇太后这是让自己去侧面打听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儿?

    她跟皇帝不是亲生母子俩么?直接问不就得了?

    看来是没法问出口,或者问不到,只好来找自己。

    老太太精着呢,亲生母子也好歹是皇帝和太后,有些地方得适可而止。

    但自己去就没问题了?搞不好被当做了炮灰呢?按宫斗剧里的说法,这得叫什么,揣摩圣意吧?自己是活腻了么?

    不过,都已经答应了,唉,季雨菲默默地叹了口气,好歹有空也找三公主见个面吧,顺便呢,问下花生米的事,皇帝对此是个什么态度,倒确实是要问个清楚的…

    于是顶着大太阳回到府里的季雨菲,心情难免郁郁,季嬷嬷看出来了,便找了个空档告诉给了康王。

    以女儿为天的康王,加上宫里又刚出了四公主的事,当下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见女儿了,劈头第一句,也是挺让季嬷嬷无语的:

    “清儿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第两百四十一章 筹备

    欺负?这满天下的人,敢欺负皇太后嫡亲孙女的人不多吧?何况郡主可是从宫里出来的,真要说欺负…哎呀,王爷也真是性情中人,想啥说啥,季嬷嬷顿时有点后悔自己去请康王来了。

    季雨菲则没管这些,她正烦着呢:

    宫斗剧看多了,里面那些傻白甜们被腹黑女们莫名其妙整死的桥段可不少,现下自己的一把花生米,既然皇太后都特意提了出来,说明还是被人注意到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不知还会不会有什么厉害的后续手段等着自己。

    所以康王冲进来这么一问,还挺对季雨菲心中所想的,连带站起来说话时的声音都有那么点颤抖了:

    “父王,我有事跟你说!”

    果然被欺负了!

    康王赶紧给了及时汇报女儿状态的季嬷嬷一个赞许的眼神,让她到外面先去候着。

    “说吧,父王在这里,咱们不怕,啊?”康王先给自己稳了稳心神,这会儿可不能乱。

    等到女儿说完了所有的事情,包括皇太后对她的“任务”,康王反倒释然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赶紧安慰她:

    “没关系,清儿,就跟皇祖母交代你的那样,以后阿宁想吃啥,咱们给她现做现吃就是,坚决不让人把吃食捎进宫了,这中间可有不少路呢,经了多少人的手,咱都说不清!你自己也不要再带吃的进宫,咱是正正经经的郡主。嗯,应该说,清儿,以后你还是少做吧,确实,这也很容易给有心人当作把柄。”

    这事其实康王老早就想说了,正儿八经的王府郡主呢,就算会做也犯不着整天给人做。不过一来女儿跟阿宁确实感情好,她也没上赶着满天下地给人做,到目前为止,除了阿宁,也就是长公主、护国公府、慈宁宫这么三家。

    这三处都是要紧的人家,做了肯定挺好,不过如今看来,搞不好女儿的这个好处被人盯上了,那就还是以后少做为妙吧。

    见女儿咬着嘴唇点头,康王便又交代她第二件事:

    “至于你皇祖母交代你的事,你有空问问阿宁也行,这样咱们也比较能知道你那花生米的后续。”

    这事,康王自己也比较想知道,尤其是皇帝对清儿的态度,自古皇帝都多疑,尤其是被戴了绿帽子的皇帝,那所谓的贾嬷嬷,当时一鞭子卷下水的可是两个姑娘,焉知皇兄不会事后怀疑,他家女儿是否之前已经从三公主那里知道了卫德妃的丑事了?毕竟两个姑娘以前在慈宁宫里可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

    而落水事件后,自己父女俩应对得也很积极,一副想找出那绿衣人的样子,那么皇兄也有足够理由怀疑,跟三公主往来密切的康王府,搞不好早就在暗中探查,甚至就是借着三公主的口把已经调查发现的新思路透露给他的。

    甚至皇兄如果想得再阴暗一点,会觉得搞不好自家父女俩早就知道结果了,怕三公主一条线不保险,干脆再借着让四公主发病这第二条,双线齐下,务必让这皇家丑事曝光。

    那么对康王府有什么好处呢?当然有啊,皇帝丢脸,皇弟开心呗,而且大仇得报,康王府还干干净净、毫发无损呢。

    这么一想,康王便觉得,搞不好母后也可能想到了这方面,虽然不一定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当时两个小姑娘大白天地在宫中落水,嘴上不说,母后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心里怎么会放得下呢?

    既然如今母后都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面,那就还是让女儿去问问看,反正他这女儿也不是咋咋呼呼的人,比阿宁强多了。

    “不过么,”亲娘的吩咐不敢不听,但女儿也是亲生的,好歹让她担着风险呢,那总得有所回报,所以那就:

    “你到时也可问问你皇祖母,阿宁那位师父,也就是住在章台殿的那位,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这事,康王也很想知道,特别是皇兄对此人的态度,很令人琢磨,如此皇家丑闻,竟然也就让这么个女人来掺和了。

    这女人什么个身份背景,母后如果能告诉清儿自然最好,就算不肯说,应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母后对一手带大的亲生孙女还是很疼爱的。

    康王这么一说,季雨菲也听明白了,对呀,好歹也不算白替人干活,嗯,心里好过一些了,反正目前来看没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传言,先去跟三公主查探一番再说。

    而且三公主的师父听起来很厉害,自己也很好奇,借此事了解一些总是好的,看样子皇帝很器重这位师父呢。

    当下父女俩就算揭过了这事,之后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午饭不提。

    午后康王又去前头宅子上工了,季雨菲想起花生米的事,便特意在自己的点心花样本子上加了一条备注,等铺子开张了,要记得提醒顾客买回去后小心食用,特别是对家中小儿,这一点要在铺子里显眼位置张贴文字进行说明,同时提醒顾客对食物谨防过敏,所以每样点心的食材成分都会具体标明,以防被有心人做手脚。

    字是让丁香丫鬟写的,这个本子到时也让她送到天香楼去,眼看如今天气已经明显没之前刚回京时那么热了,铺子的事情也好筹备起来了。

    想好了一应事宜,季雨菲便上床睡了个午觉,醒来后想着左右无事,便也不起来,依旧躺在床上开始想如何找时机跟三公主开口询问。

    说来也是怪了,以前三公主多的时候一天跑一趟王府,不,应该是在王府一住好几天,赶都赶不走;现在则是好几天都看不到她人影,连进宫都不一定碰到她,还真是好奇她这虎贲卫指挥使在忙啥。

    想来想去,便又想到了前头三公主的那个大宅子,也不知进度如何,上次买来的水靠还没派上过用场呢。

    想到此,抬头看了下窗外,这会儿外面虽然天光依旧大亮,但热气看着已经没有那么烈了,季雨菲便坐了起来,叫了白流苏,跟季嬷嬷说了声后,往前头宅子去了。

    季雨菲想到的主意是:

    自己不想以后整天进宫去找三公主了,要进也尽量只进慈宁宫,其他地方都可能有潜在的危险。但是呢,无论是原身还是现在的自己,跟三公主还是很有情谊的,那么以后要找由头约三公主,就尽量在这即将成为三公主地盘的宅子里吧。

    前两天听康王说,那曾经办过花宴盛事的花园已经让花匠们进去打理了,发现园子里那些枝蔓乱生的树竟然还是以前那些海棠花树,季雨菲便想着,这几天园子里应该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现下可以去看看,顺便也再去湖边走走,看下那湖里清理得怎么样了。

    少时,主仆二人便到了宅子里、见了康王,康王一听女儿来意,很不以为然:

    “哎呀,清儿,这海棠花是春天开的,现在这大夏天的,也就是长了叶子,没啥好看的,你要闷得慌啊,倒是可以去那湖边走走,父王已经派人清理了一番,你去看看。”

    又嘱咐流苏护着点她家主子。

    主仆二人应了,便还是先去了海棠园,虽说确实没开花,不过经过了花匠们的拾掇,跟之前两人来过的那次相比,如今的园子倒是不再荒凉,那些丛生的枝蔓已经被全部修剪掉了,只大致剩了些主要的枝干。

    精神是精神了,但也显得很空荡,海棠花树又不算高大,因此主仆俩现下站在园子口,花树下鹅卵石铺成的迷径小路反倒清晰可见了,而且都不用费力踮脚,那花树中间的假山和亭子都清晰在望了,简直可说是一览无余。

    这么一看,是没什么看头,看来确实只能等来年春暖花开再来欣赏这园子的美了。

    “流苏,咱们去湖边走走吧。”还是那湖边感觉更令人心旷神怡。

    主仆俩便又去了那大湖边,湖边依旧静谧无人。

    不过跟上次来的时候比,似乎还是有了一些改变,譬如说,湖边的那些大树小树都被修剪过了,小船也换了一艘新的。

    最大的变化是湖边还新修了两处水榭,不远处的岸边也修了个凉亭。

    季雨菲便带着白流苏很高兴地走了过去,在水榭里靠水那一边的栏杆处坐了下来。

    已近黄昏时分,有微带着凉意的小风从水面徐徐吹了过来,说不出的舒服。

    微微闭着眼睛朝着湖面享受着这轻风暖阳的夏日好光景,季雨菲便又觉得,自己还是踏踏实实地享受当下的美好生活吧,人各有所长,三公主就是那有能力但也忙碌的命。

    于是释然又放松的季雨菲,甚至还在脑海里轻轻哼唱起了前世某个连续剧里的一首歌: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还有轻风吹斜阳!”

    越唱越释然,越唱越开心,便忍不住在脑海里多唱了好几遍。

    当然,还是要忍住不要唱出声来,要不然旁边的流苏可就要奇怪了。

    唱着唱着,又不禁想,要是自己能在水里再痛快游个泳就好了,再不济,在湖上划个船也可以,可惜现在这附近就自己主仆两人。

    反正吧,不能埋没了此处的良辰美景。

    “流苏,这湖边舒服吧?”季雨菲想到这里,便睁开眼看对着湖面若有所思的白流苏:

    “你帮我想想,这里可以做点什么事呢?”

    “郡主,奴婢记得,您曾说过,要请长公主和小县主,嗯,还有护国公府里的小公子,来这里草地上玩,您忘啦?”白流苏回头面带笑意地说道。

    “对啊,还是你记性好,我都给忘了!”说来这空头支票老早就开出去了,得,趁着还是夏天,得早点兑现了。

    那就,来个水边游园会?烤鱼的摊子支起来,风筝也去买几个来,对了:

    “流苏,咱们京城里也能买到那种不太大的帐篷么?”类似21世纪那种露营帐篷,小朋友们肯定喜欢。

    “奴婢不太清楚,可以先让季嬷嬷派人去外面买买看。”行宫里的篝火晚会盛况如在眼前,不到20岁的姑娘,谁不想玩?白流苏顿时也很有兴致。

    嗯,不行反正还有水榭和凉亭。

    可惜两个水榭中间有点距离,不过么,季雨菲眼睛一亮—

    可以在水榭之间修建一条木栈道来连接啊!

    以前跟爸妈去杭州游玩,那条对着雷峰塔的“长桥”多美啊,夏天傍晚时无数人对着一桥一塔拍照,甚至还有美女帅哥专门去那桥上凹造型的。

    这主意可行啊!

    反正小朋友们都有乳娘丫鬟什么的好几个人跟着,让他们在这亲水木栈道上跑一跑应该没问题。

    然后木栈道中间,还可以设置一个较大的休息区域,放点桌椅乃至坐垫,大家一起坐看底下游鱼。

    今年是来不及了,来年,嗯,可以建议下三公主,养点荷花,那就是个很风雅的所在了,宫里太液池边不就是这样呢,这个也可行!

    而且有栈道遮挡,自己搞不好可以悄悄地来游个泳呢?那件水靠看着很不错,很想穿一回呢!

    季雨菲越想越兴奋,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跟白流苏说了:

    “流苏,你说行不行?”

    “郡主,奴婢是觉得挺好的,真的!”似乎是怕季雨菲不相信,白流苏还很认真地加重了语气,然后看着眼前一脸兴奋的主子,很是纠结地说了句:

    “不过,郡主,这宅子,可是三公主的。”

第两百四十二章 论信任感的建立

    白流苏这话实在,季雨菲也知道,但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三公主不同意呢?虽然她是怕水里有丧尸,但这种恐惧的心理还是要努力克服的嘛!

    再说了,关键是—

    要不然自己没法跟三公主找机会开口问那御书房的事啊。

    对!可以先问御书房的事,如果三公主能告诉自己最好,如果不跟自己说,那自己就提出这修栈道的事,总不能一再地拒绝自己吧?

    花的是皇帝的银子,负责的是自家父王,三公主没理由不答应啊?

    不答应?哼哼,那什么麻辣香锅啊,酸菜鱼啊,以后就别想了,更别说天冷了之后的绝杀秘籍—火锅了。

    不管,先去试了再说!

    主意打定,季雨菲就一脸兴奋地去找康王了,他那边只要能确定工程的可行性就行,别的应该都会支持自己。

    果然,听了女儿的一番打算,特别是听到女儿眨巴着眼睛、只差跟他明示的“有空咱们传个话让她出来一趟、商量一下”之后,康王觉得自己已经很明白她的意思了。

    也行,这样就师出有名了,在找了工匠问了可操作性及花费之后,康王便痛快地当场答应了女儿,说自己明早就派人进宫给三公主传话,让她有空出来一趟,商量下这宅子修建的具体事情。

    交代完了,父女俩都很开心,季雨菲开心的是自己搞不好很快就可以在湖里游泳了,康王开心的是女儿的巧心思,于是两人又高高兴兴地一起吃了顿晚饭…

    三公主确实挺忙,竟然过了两天才出宫来,而且又是晚饭之前的时候,还又催命一般地连声催促康王府的大厨赶紧给她做一盘红烧兔肉。

    行吧,有事求你,咱就忍了,反正以前也这样。

    季雨菲便笑嘻嘻地看着三公主拿桌上当摆设一般的一盘点心先给自己“暖胃”: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饿啊?御膳房的手艺只会好不会差,你是吃不惯还是吃不饱啊?”

    三公主没理她,吃完了手里的点心,先给自己灌了杯凉茶,才没头没脑地回了句:

    “事情多,太忙了,老饿。”

    哟,送上门来的话题啊,季雨菲赶紧装作轻描淡写地一把接住:

    “你怎么哪有这么多事情啊?忙什么啊?”

    三公主却不答话了,又开始接着吃第二块点心。

    装傻不回答?那我也装傻继续问呗:

    “诶,别忙着吃,我问你呢?你现在还忙啥呀?那个绿衣人不是抓住了么?前两天四公主中暑死了,背后应该是这件事吧?”可不能跟她说是皇太后说的,皇帝明面上可啥都没说。

    所以现在就只能提醒三公主,之前好歹是自己理出的新思路,过河可不能拆桥。

    果然,三公主嘴里继续吃着点心不说话,人倒是抬起头看了季雨菲一下。

    “行,你先吃吧,回头我有话跟你说。”季雨菲有点生气,便很直接地明说了。

    三公主点点头,然后人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往外面看了下。

    “放心啦,我家的大厨又不是第一次给你烧菜,肯定是以最快的速度在赶做呢。”季雨菲这次便没好气了,合着她这里就是个用来满足食欲的地方?

    “不是,我是看下外面有没有人。”三公主又重新坐了下来,一脸严肃地跟神色有点不高兴的季雨菲解释: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这件事的经过,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些事情,不过知道这件事真相的目前不超过五个人,所以我得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守着,虽然屋里就你和我。”之前白流苏等人已经被季雨菲吩咐退下去了。

    原来如此,季雨菲便笑着很认真地给三公主道了个歉。

    “没事,你不用道歉,”三公主不吃点心了,一脸认真地继续跟季雨菲说:

    “刚好,在说这件事之前,我也确实想跟你说一下,从这件事里面,我觉得,你和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相互信任,如果信任没了,那就办不成事情了,咱俩也完了。”

    这开场白也太郑重了吧?季雨菲表示有点不解,卫德妃这件事,明明说的是一夫多妻制违背人性、很容易导致一方出轨啊?

    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季雨菲便有点疑惑地跟三公主求证:

    “你是说,是因为你父皇对卫德妃不信任,然后她才去找别人的?”

    这是宫斗剧里小白花替自己辩护的歪辞啊。

    “不是,跟卫德妃无关。我想说的是咱们俩。”三公主坐直了身子,看了眼桌上盘子里的点心,然后还是转头看着认真盯着她看的季雨菲:

    “小雨同学,我是说,我作为小风同学现在跟你说话,咱们俩,应该一直彼此相互信任。”

    这话说得,呃,让小雨同学有点尴尬,季雨菲便讪讪地解释:

    “没有啊,我是一直都信任你的啊。”

    “没关系,我现在跟你说,就证明我是一直信任你的,你呢,嗯,我是觉得,你不要生气哈,我觉得你有时候不是非常地信任我。”三公主依旧一本正经地跟季雨菲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我哪有!”季雨菲想了想,感觉自己也挺信任对方的啊?

    “好的,那我就先跟你说下这次的事情,首先,关于花生米,我跟父皇说的是,这是我在宫外见过,然后特意让你做了带给我吃的,你放心!”三公主开头来了这么一句。

    好吧,好(确)像(实)是自己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了,季雨菲也正了脸色,很严肃地跟三公主说了句:“谢谢你,小风!”

    三公主咧了咧嘴,算是这感谢她收到了:

    “不过以后这种零食我会注意的,也不会让你做了。”

    行啊,果然是营地头领,一下就能从经验中总结教训了,季雨菲便也认同地点点头表了态:

    “嗯,以后你只能来现做现吃,宫里我是不会再给你送了。”

    既然对方都如此信任自己,那还是继续给她做吧,宫外现做现吃就行。

    三公主也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便给季雨菲讲了那天在甘泉宫发生的事情经过,跟皇太后讲的都差不多,只不过中间三公主补了一些她那师父的聪明决断,比如当时意识到那贾嬷嬷很有可能是假的嬷嬷,她师父便带着她出去提前布置了侍卫埋伏之类。

    听的时候,季雨菲便不时发出感叹:

    “哇,你师父怎么这么厉害哦,这样也能想到!”

    可惜三公主忙着讲事情经过,听了也只是点点头表示很同意。搞得季雨菲在听完故事结局后也只能最后来一句:

    “唉,这卫德妃真是胆子大,就是可怜四公主了!”

    “这事父皇应该算解决了,毕竟事实明摆着的,只是没想到这两人胆子这么大,然后那太监竟然还真缺钱。”三公主这时候倒也有点感叹:“说起来,其实很多事情都很简单,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无非就是为了活下去,或者说,更好地活下去而已。”

    这是有感而发、想到原来的末世生活了吧?还挺哲学的。可末世那会儿是生存,现世这会儿是生活啊,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了,季雨菲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下三公主她那相对比较“松散”的道德观:

    “话虽这么说,但很多时候,如果为了自己活下去,或者更好地活下去,而去伤害了别人,那就不对了。”

    这是一个21世纪姑娘的价值观,她没有经历过你死我活的残酷生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点,三公主表示,她这几天已经思考过了,而且跟她的师父也讨论过了,在现在这个世界,确实是得转换下思维方式。

    以那现成的卫德妃为例,别的不说,为了生怕自己的事情被人揭发,就敢朝病弱的孩子下手,在哪个世界里,都不会被人宽容。

    还有那个真太监,拿了钱自己逃了不说,竟然换了傻弟弟进宫来替自己继续干刷马桶的活儿,也是很自私的事情,为此,三公主表示,那弟弟既然是个傻的,自己花了好长时间,总算劝住了皇帝没杀他,让他能为了一口饱饭继续快乐地刷马桶。

    季雨菲朝三公主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好样的。

    三公主又嘴一咧:“那是因为这傻弟弟没有伤害过我们啊。”

    既然心灵的交流都到这份儿上了,季雨菲索性放开了说:

    “小风啊,其实,这次把你叫出来,我是想跟你商量两件事的—”

    “且慢!”三公主忽然一边侧耳倾听,一边抬手止住了季雨菲继续往下说。

第两百四十三章 论信任感的失去

    季雨菲正酝酿起了满腹的感情呢,被三公主这么抬手给生生止住了,又看到她一脸认真倾听的样子,禁不住紧张起来,悄声问她:

    “怎么啦,有人在外面偷听?”不至于啊,流苏功夫挺好的,不会没有发觉。

    “不是。”三公主依旧侧着头,停了一下,然后猝不及防地,在季雨菲依旧一脸紧张的时候,忽的展颜一笑:

    “是本公主的红烧兔肉来了!”

    “你?!”季雨菲想打人,不过看在这惊鸿一笑的份上算了:“阿宁,你还是多笑笑,你这笑啊,说颠倒众生也不为过。”

    “啥意思?”三公主已经直接站起身、舔着嘴巴往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了。

    算了,不解释也罢,如此惊艳的笑容,多了也就不稀罕了,还是让她继续保持吧:

    “没事,先赶紧吃你的兔肉吧。”

    这话自然是正对已经在吞咽口水的三公主的胃口,于是少不得一顿风卷残云,看得季雨菲都忍不住也火中取栗一般,从三公主的盘子里夹了一小块兔肉吃。

    也,就是一般的肉啊,季雨菲赶紧朝嘴里鼓着、眼睛朝她瞪着的三公主摆手:

    “放心,我也就是看你吃的太香给馋的,你吃吧,我不会再跟你抢了!”

    一边说一边赶紧示范性地喝了口自己眼前的南瓜汤。

    这是最近自己想出来的西式减肥汤,老南瓜热量低又有营养,还容易有饱腹感,夏天晚上吃最好了。

    于是两个截然不同吃相的姑娘就这么头碰头相安无事地继续吃自己碗里的晚饭…

    吃完了,满足的三公主在目送着提了食盒的白流苏出了门后,身子一转对准了季雨菲:

    “咱俩继续吧。”

    “咱俩刚才说哪儿了?哦对了,我说要跟你商量两件事。”这几天季雨菲可说是一直在琢磨这两件事,一提就想了起来:

    “第一件事,是想问你下,卫德妃这件事,皇伯父没有怀疑我和父王有参与吧?哦,对了,应该还包括谢小四。”

    “没有。反正据我所知是没有。”三公主很肯定地回答,不过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得再去查证下。”

    “为什么?”季雨菲本来听了已经放下了心,听到后则又紧张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父皇,曾经把我和我师父叫进了御书房,交代我们去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是什么,为了避免暴露,我先不跟你说,不过我在这里先跟你说一句,就是通过这次卫德妃的事,父皇对之前二皇子的叛乱本来是很坚定认为的,现在动摇了。”三公主很简洁明了地说了季雨菲本以为需要花点力气才能问出来的内容。

    不过季雨菲这会儿也没空高兴,她开始跟着三公主的思路往下走:

    “其实当时在行宫,你父皇对二皇子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吧?他干嘛急着要灭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信任,你忘啦?”三公主扬眉问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家父皇也只是怀疑?”季雨菲觉得皇帝也太多疑了吧:“那他可有证据?就凭当时行宫那个塌陷的大坑?还是放火烧山?这两者都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二皇子。不,不对!”

    想到这里,季雨菲反应过来了:“这些都是之后的事,在这之前,其实皇帝已经开始提防二皇子了,给你的那个扳指就是用来试探他的!”

    所以早从马球比赛开始,甚至更早以前开始,皇帝就已经开始怀疑二皇子了。

    当然,现在表明,其实二皇子也不算太无辜,要不然,他那张随身带着的图纸算怎么回事?

    说到底,这对皇家父子都是早就各怀心思罢了。

    “阿宁,皇帝为何早就怀疑二皇子,你有什么想法?”季雨菲觉得这个话题很有必要跟虎贲卫指挥使当面深入探讨一下。

    “我刚才说了,其实很多看似复杂的事情,背后的真相搞不好很简单。而且这件事既然是我告诉你的,到我这里也已经有两天了,我已经花了一些时间来思考。”三公主对这位小雨同学的反应比较满意,自己一说,她就想到了。

    “皇帝应该不会无中生有地怀疑他自己的儿子,你看他连四公主这样既不好看、身体又不好的女儿都不怀疑。”三公主先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

    季雨菲有点哭笑不得,一般男的都不会闲着没事怀疑自己头上帽子的颜色吧?再说四公主能不好看到哪里去?难不成长得很像那贾嬷嬷?可惜自己没看到过。

    三公主却怡然自得继续说自己的:

    “所以我怀疑,皇帝手里,一定有二皇子对他不利的证据,但这个证据,从目前皇帝动摇了他之前的判断来看,可能只是一种类似传言之类的,并无实际被他掌握的人证、物证。不,就算有人证也做不得数,毕竟可以像那个贾嬷嬷和卫德妃一开始那样,胡言乱语或者隐瞒实情。”

    “对的,可能就是一种传言,让皇帝听到了,说是二皇子会对他不利,这不利也就是造反把皇帝赶下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对吧?”季雨菲继续顺着三公主的思路往下想:

    “但是如何不利法呢?传言也要传得像样才有人信啊。传二皇子组建秘密军队?传二皇子结交朝臣?还是传二皇子要毒杀他老子?”季雨菲提供了几种她从宫斗剧里看来的套路。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但这些都是容易被查到的,一旦查到了,是真是假就知道了,不用一直怀疑、一直试探。”三公主否定了她的想法。

    “那还有别的什么传言?总不会皇帝也怀疑二皇子是刘妃跟别人生的吧?”这话,应该会把刘妃气得挠破棺材板吧?

    “这个不会,二皇子长得挺帅的,跟父皇其实仔细看挺像的。”三公主再次进行否定。

    可惜啊,长得像没用,儿子还是被老子给弄死了,连孙子都给过继了出去。

    想到小阿泽,季雨菲自然想起了藏在他的玩具宝剑里的图纸:

    “哦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你记不记得,当时在刘妃宫里,刘妃也大声问你父皇要过证据,然后你父皇没回答,后来还逼问她太液池边水下密道的事,对吧?”当时皇帝逼问不出,还砸了个茶盏。

    “不错,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刘妃并没有说出密道在哪里。”三公主也记起来了,师父虽然聪明,可惜当时刘妃那件事发生时不在场,怪不得之前两个人想来想去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后来咱们也知道,那太液池边其实没有什么密道,无非就是个会水的男人事先藏在荷叶丛里。但是在这次卫德妃的事情之前,你不觉得,你家父皇一直很执着于这件事么?当然,咱们一开始也很执着,但咱们针对的只是那男人如何逃走的事。”季雨菲一边慢慢地说一边努力理着自己的思路。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跟那男人的事情一样,虽说是同一件事,但每个人其实考虑的是不同的问题,咱们只考虑那绿衣人如何逃走,但皇帝在考虑的是这密道到底在哪里,而这密道的地点,他怀疑二皇子是知道的!”三公主说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第两百四十四章 章台殿

    Bingo!

    季雨菲脑海里蓦然出现了以前21世纪的某个流行词。

    就是这么个意思!二皇子手里有图纸,皇帝怀疑二皇子手里有图纸,二皇子也怀疑皇帝知道他手里有图纸,所以一直随身携带、小心隐藏。

    是这样子没错了!

    至于这图纸是哪里来的,皇帝又为何会知道,都不得而知。目前比较能肯定的,只有这么个跟传言性质差不多的猜测。

    这个猜测有待证实,但从三公主透露的皇帝情况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

    要不然,能让一个皇帝不惜对亲儿子诸多试探乃至最后痛下杀手,除了怕儿子夺权篡位之外几乎不用作他想。

    那么,看着拍了桌子站起来后一直没坐下的三公主,季雨菲开始纠结了:

    自己手里的图纸要不要给三公主看呢?

    还真是挺考验友情的啊,给吧,这事毕竟非同小可,一个不慎康王府就粉身碎骨了;不给吧,人家都说了,要彼此相互信任,而且也都有啥说啥了,那…

    三公主看着咬着嘴唇的季雨菲,以为她还在纠结这件事,便走过来试图打断她的想法:

    “别想了,咱们反正也就是猜测,到时再说。既然皇帝动摇了,他肯定也会派人去验证的,据我所知,那二皇子妃的娘家不是还有她爹么,那个什么工部侍郎。而且刘妃娘家也还有人,都可以查证的,就算查证不出来,也不是咱们的事。”

    我才没有在纠结这件事嘞,这事该纠结的是二皇子他亲爹啊。

    “对了,你不是说还有第二件事么?什么事?”三公主见季雨菲半响不回答,便直接问了下一个话题。

    哦对了,还有要建造亲水木栈道的事,这事季雨菲没心理负担,便很开心地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说完了,便刻意做出一脸堆笑样,讨好地凑过去搭住三公主的肩:

    “怎么样,亲,能帮本人实现这么个小小的愿望么?我家就那么个小池塘,没办法。”

    基本上,京城里没几户人家能实现的,所以,为了自己的愿望,怎么着也得放下身段、努力一试。

    三公主回头看了眼不停朝她挤眉弄眼的季雨菲,一脸的不解:

    “当然可以啊,我干嘛不同意?”

    “真的吗?真的真的吗?哦亲爱滴,我要感动得哭啦!”季雨菲欢叫一声,猛地抱住了三公主的一只胳膊,还把头也靠了上去。

    半个游泳梦实现啦!

    “喂,不用这么感动吧?我的宅子,不是跟你的差不多?我都叫人在那边给你留了个院子了,你爹没跟你讲?”三公主嘴角上扬,任季雨菲这么靠着她。

    “不是吧?我爹没跟我讲呢,天哪,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本郡主先缓缓!”季雨菲很夸张地慢慢摸着桌子边坐了下来,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哦,那可能是我没跟他讲清楚,当时你父王来问我要住哪里,我便指定了两个院子,我想着,你以前不是说,这个世界女孩子不能在白天游泳么,那你可以晚上去游,只要你不怕水里有——”三公主看着季雨菲,嘴角依旧上扬着。

    “哎行了行了,你不要说那个词,千万不要,求你了!”季雨菲赶紧截住三公主的话。

    然后又开始纠结了:

    这样的一个好姐妹,那自己到底要不要如实相告图纸的事呢?

    牙一咬,季雨菲做出了一个决定:

    “阿宁,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也只是好奇。”如果三公主还是坚持不告诉她那位神秘的师父的事情,那自己就暂时先不告诉她图纸的事。

    “说吧,今天你的问题可真多。”三公主又咧了咧嘴,看着心情还不错。

    季雨菲便直说了: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这位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她那么聪明那么厉害,而且,貌似你家父皇对她也很看重?”

    见三公主眉毛一扬打算说话,又赶紧补充一句:

    “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挺好奇的,然后我每次问你,你都不告诉我。”这是实话。

    “好吧,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告诉你吧,不过我也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三公主也走了过来,坐在季雨菲对面。

    “我师父姓啥我不知道,叫啥我也不知道,”眼看季雨菲嘴张了张想说话,三公主才加了句:

    “真的,我以前问过,我师父就笑笑不说话,我也就不问了。”

    “我当然相信你啊,她是你师父,她不说,你也没办法。”反正打也打不过人家。

    “对啊,就是在前几天,我也才知道,我师父叫‘阿景’,我父皇这么叫她的,具体哪个JING字我不知道。”三公主表示她尽力了。

    “阿景,这名字不错。那当初你是怎么知道她会武功的?”这皇宫里,搞不好总共也就她们师徒俩功夫不错,竟然阴差阳错撞在了一起?那也太巧合了一点。

    “哦,其实这也是我父皇帮的忙。一开始是找了个侍卫教我,男的,被我打趴下了,我就说不行,得换一个。父皇一开始不肯,后来就说,宫里其实有功夫高强、骑马射箭样样都会的女人,不过人家不一定肯教我,看不上我的三脚猫功夫。”

    三公主说得一本正经,季雨菲则听得在心里直撇嘴:既然给三公主找的,那侍卫肯定功夫不错,不过碍着男女、尊卑有别,才让着她的吧?

    “我当时觉得怎么可能?宫里的女人你也见过,一个个都,嗯,反正不像会功夫的。父皇便跟我说,宫里边上有个章台殿,让我过去寻那里的主人,她要肯教,就让我跟着她学。”

    原来如此,估计皇帝当时也是想为难下三公主,又或者觉得那女人不一定肯收三公主这徒弟。谁知这俩竟然成了。

    “还有这么段有趣的事啊,那你当时去的时候,你师父一下就答应啦?”那就是缘分了。

    “没有,第一次我连门都没进去,师父不让我进,我还说了我是皇后生的公主,师父在里面听得哈哈大笑,说皇后生的可不得是公主么。”

    “然后第二次去我便说我是父皇让我来的,师父还是在里面笑,说皇太后说的也没用。”

    “后来到了第三次我火了,说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那里面干脆没声音了,我就翻了墙进去,还跟她打了起来,然后师父就答应了。”

    还有这种事,看来三公主那师父也是个妙人,也不知三公主被打趴下了是什么个样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那位妙人的身份:

    “那你这师父够厉害的啊,对皇伯父和皇祖母都不怕。”

    “我知道你的意思,之前我还问过,她是不是我父皇的妃子,她说不是,我又问她,有没有子女,她说没有,我还问她有没有成亲,她就笑笑没说啥,我就不问了,反正我师父对我挺好的,而且功夫比我好,反应比我快,反正比我强,我就认真跟她学呗。”三公主说到这里,两手一摊,表示她就知道这么多。

    那倒是,人家不说,你也不好意思问太多,看来这事还是得去问皇太后。

    “哦对了,还有件事。”三公主又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两百四十五章 游园会

    “什么事?”季雨菲一听便也赶紧接话,搞不好是重要信息呢?

    “我还问过我师父,会不会做饭。你猜我师父什么反应?”三公主皱着眉头问她。

    咳,还以为什么问题呢!季雨菲表示无语:

    “你师父当然不会做饭啦,她是一宫之主,估计一直住在宫里。”

    而且你这师父是个没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成过亲的贵妇人,有的是伺候的人,根本不用亲自下厨。

    这个问题,看三公主的表情,想必当时是遭到了她师父的深刻鄙视:

    “我没想到啊,本来还想着以后能到师父那里吃饭呢,就像你给我做一样。结果我刚问,师父就哈哈大笑,我问你:这问题很好笑吗?”

    其实到现在,三公主还是很不解:

    “你不是也会做饭吗?会做饭多好啊,这是最有用的生存本领!”

    季雨菲一听便笑了:

    “不是啊,阿宁,你听我说,现在你要试着转变下你原来的一些想法,就好比做饭,在你以前的世界,会做饭肯定是有用的生存本领,那是为了活下去,但到了这个世界,食物充足,没有丧尸之类的威胁,活下去,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如何活得更好,才是他们要面对的问题。”

    生怕三公主不明白,季雨菲又举了个现成的例子:

    “就像那位卫德妃,本来难道活不下去了么?当然不是,作为皇宫里的一个主子,一堆人伺候着她,有吃有穿、啥都不缺。可是她想活得更好,更随心所欲,除了填饱肚子,她还想有个爱她的男人常伴左右,这便是这个世界很多人在做的事,也就是说,对卫德妃来讲,做饭之类的事情,根本没法提升她的幸福感。”

    三公主点点头:“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我师父已经无需靠自己做饭了,所以她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对吧?”

    “对的,这也侧面说明,你师父应该从小就过得很好,所以她觉得你问这个问题很可笑,虽然她并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季雨菲觉得每到这个时候,自己就像个知心大姐姐,生怕三公主的自尊心受伤。

    换句话说,三公主的智商肯定比她强,但情商么,哼哼,搞不好是三公主的硬伤,从末世来的她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啊。

    当然,贵为公主,情商低一点也不要紧,自己这郡主,不是也没好到哪里去,跟长公主之流一比,更是直接被碾成渣渣。

    但是好歹可以双剑合璧,哦不,双渣合力嘛,谁怕谁啊,反正有清虚道长之前的好话加持,三公主是什么“贵不可言”,自己则是“有大福之人”,那也就是说,情商再渣,好歹还是公主和郡主,这就够了,应该不至于混得太差。

    三公主倒没想这么多,她习惯就事论事:

    “嗯,所以这是一个信号,说明我师父也是个公主之类的人。”

    这样比较简单,也是末世人恪守的生存法则,明天都不一定在哪里的生活,随时有可能被丧尸攻击的生活,想那么多干嘛,还不如踏踏实实解决当前的困难。

    “不会啊,要是公主,早就公开了,不会搞得这么神秘。”季雨菲表示不太可能。

    而且听三公主描述,她家师父长相也没啥奇怪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异国来的公主。

    “算啦,咱们别想啦,你师父就你师父呗,她对你好、你跟她认真学本事就行。我呢,先把咱们的湖边规划告诉我父王,等建好了,我就托人告诉你一声,然后咱们就跟以前在行宫那样,来个水边烧烤会,你觉得怎么样?”季雨菲一下忘了图纸的事,又兴致勃勃地跟三公主说起她的水边游园会来。

    行宫的烧烤滋味三公主自然是记忆犹新的,一听就眼睛发亮了:“行啊,越快越好!”

    “哦对了,还是得先跟你说下,到时也不止咱们,我想邀请下长公主和小阿桃,然后还有谢小四他们家的几位夫人和小孩,人多热闹嘛!”见三公主说了句“可以啊”,季雨菲便又补充了下:

    “因为有小朋友,咱们就白天进行,反正等栈道建好了天气也凉下来了。就是没有烤全羊,主要是烤鱼之类,就地取材。人不多嘛,但味道也挺好的,你放心!”

    “我没问题,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反正到时有好吃的就成。然后早点告诉我,我有可能在忙。”三公主表示。

    这个自然,于是心满意足、觉得这个晚上收获颇丰的季雨菲,等到第二天早上送走了三公主、之后告诉康王三公主答应了建木栈道、又吃过了午饭、躺在床上准备睡午觉时,才总算想起来,昨晚把图纸的事情忘记告诉三公主了。

    “算了,昨晚如果后来告诉她,有点太功利了,显得自己很看重‘一报还一报’似的。”季雨菲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打着哈欠入睡了…

    之后的几天,康王很给力,把工作重点放在了季雨菲提议的木栈道上,虽然一开始觉得有点不以为然,等到过了大半个月工程顺利完工时,却是啧啧赞叹的:

    “清儿,你这想法真当不错,那两座水榭,本来是父王的主意,建成了后便觉得太多了,其实一座足矣,但你这么巧手一添,嘿,两座水榭就再好不过了,之前父王已经去走过那栈道了,你别说,真是舒服,那栈道中间的露天小水榭,更是妙极了!可惜不是在咱们府里,要不然晚上在那乘凉,不知多惬意!”

    季雨菲听了抿嘴直笑,哪里是自己的巧思,不过是借鉴前世的西湖美景罢了。

    那边的康王还在感叹:

    “说起来,此类水边建筑,跟那水域的大小挺有关系,如咱们之前去的那柳湖边的清雅处,虽则精心设计,但碍于只是一处柳湖引水而成的溪流,过于曲折委婉;宫里的太液池倒是大,但又太大了,一处水边引堤,太直白不说,气势上先弱了…就这湖面,不大不小,配上这长栈道,刚刚好!”

    “嗯,父王,那咱们就赶紧安排个游园会吧,乐一乐!”说得季雨菲也心里痒痒,很想去现场感受一番了。

    “听你的,到时具体安排你告诉季嬷嬷就成。”自家宝贝女儿,哪用事事亲力亲为,只管拿主意就成,剩下的自有人去办。

    于是又花了几天时间,康王府一边给长公主府和谢家下帖子,一边准备游园会的食材和用具,特别是那用来给小朋友们休息玩乐的小帐篷和风筝。

    等到了日子,虽则依旧阳光高照,但已经过了立秋,都快处暑了,天气还是凉了下来,当天湖边又有一些风,还是挺惬意的,大家都是女眷,彼此见了礼,便舒舒服服地开始了这超小型的水边游园会。

    长公主和护国公夫人在水榭里聊起了家常,世子夫人没来,据说家中有点事,而且还有个小女儿要照顾。

    但是谢勉小朋友奉命代表他爹娘来了,然后来了之后就跟长公主家的阿桃高高兴兴地玩到了一起,两个人在帐篷里钻进钻出、乐此不疲,又拿着风筝在湖边草地上努力地放飞,还把两个水榭之间的木栈道给跑得“咚咚”响,反正栈道两边都是跟两个小朋友脑袋一般高的护栏,翻不出去,而且前后都有丫鬟婆子一堆跟着,就两家人,出不了什么事,大人们都比较放心,聊天过程中随时带两眼就行。

    于是虽则就两个小朋友,童言童语的,听起来也唧唧喳喳热闹极了。

    三公主么,则在季雨菲和护国公府老夫人一边一个指(旁)导(观)下,开始了她的烤鱼技术练习。这些鱼都是头一天季雨菲就让王府大厨们片好、冰好的,佐料也都入味了,只等三公主尊驾把生的烤成熟的即可。

    为了两个小朋友,季雨菲又事先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蔬菜和水果烤串,到点了就让他们烤好送过来。

    还别说,连中间特意过来蹭吃的康王,也不知是为了捧女儿的场还是纯属好奇,也跟着两个小朋友一起抢着吃蔬果烤串,吃完了还满口的夸,把个长公主听了都抿嘴直笑:

    “叔王,您要再这么夸下去啊,我家阿桃可就赖着她姨母不走喽!”

    “行啊,小阿桃就呆我们家好了,叔王可喜欢她得紧。”康王得意得很,一口应下,反正婉淑是不放心女儿留自己家不走的。

    结果临了游园会要散场的时候,两个玩得很好的小朋友哭哭啼啼不肯分开不说,也不知阿桃是自己听到的还是谁告诉她的,竟然说要跟她的“阿勉哥哥”一起住在帐篷里不走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生活的意义

    “叔王,那我们家阿桃可就真要交给您啦?”长公主用帕子掩着嘴直笑,还用手拦住了后面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的阿桃乳娘。

    “哎哟,那小县主要是不走的话,我家的阿勉哥哥可怎么办呢?人家也想留下来啊!”护国公府老夫人见状也来凑趣。

    “没事,这地方是阿宁的,阿宁说了算!”康王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谁能想到也就一个下午,两个小家伙竟然就如胶似漆地不肯分开了呢。

    好在最后还是有人来帮他解决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谢宜江。

    谢宜江明面上是过来接他家两位尊贵的夫人以及小屁孩谢勉的。

    当然,这差事是他自己厚着脸皮揽来的,谁让他家娘亲不小心说漏了嘴,说要带着老的、小的来赴郡主主办的游园会呢。

    于是哪怕那老的、小的都坚持不要他接送,谢宜江还是一脸“你们不用客气”地强行定了下来。

    现下如约到了,护国公夫人撇撇嘴,跟自家婆婆对了个眼神:

    这小四,一来就四处找他的清妹妹,阿勉在他腿边一直扯着他衣角喊“四叔”让他帮着放风筝也恍若未闻,真是不害臊!

    老夫人回了个眼神:再唾弃,这时候也不能拆你儿子的台啊!

    多年的婆媳默契下,护国公夫人自然是心领神会,笑嘻嘻地跟儿子打招呼,反正康王爷就在旁边听着呢:

    “小四啊,你今儿挺忙的吧?难为你还惦记着祖母和阿勉,你这孩子,就是老挂心家里。”

    唉,这捧的也太明显了点儿吧?老夫人觉得儿媳妇有点用力过猛了,没看那旁边的长公主又掩着帕子开始笑了呢。

    清了清喉咙,老夫人决定自己上阵夸孙子:

    “小四啊—”

    “咦,谢小四你怎么来啦?”三公主刚好跟着季雨菲去旁边的亭子里挑风筝回来,以前在末世里没玩过,想带一个回宫后玩玩,看两个小朋友玩得很开心。

    季雨菲则是喊了声“谢大哥”就不说什么了,这不明摆着的嘛,根本就不用问,人家是来接家里人回去的。

    旁边看着的康王对自家女儿的表现很满意,不错,女儿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难为情的羞涩样子,大家闺秀嘛,就得是这个样子。

    那边一直眼巴巴看着的谢家两位夫人见了也很满意,武将家庭本来就不喜欢扭扭捏捏的做派,何况本来也就是日常的一次见面,犯不着煞有介事的样子,这郡主很对自家胃口,越看越喜欢。

    想起来,这阵子天气凉了很多,中秋也快到了吧?

    这么想着,几位大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下天空…

    之后不顾两位小人儿的“凄惨别离”,两家人分头告辞离去,谢宜江很无语地发现,从头到尾,自己也就跟清妹妹见缝插针地说了两句都不知什么意思的客套话,中间还一直被哭哭啼啼的谢勉给打断,衣角也被他的小手给抓得有点皱。

    而且因为两个小家伙犹如生离死别的悲壮场面,大人们都忙着围着他们哄劝,清妹妹也无暇顾及自己。唉,亏了自己还马不停蹄地从宫里告了假赶来。

    季雨菲的心思,确实也不在谢宜江那里,实在是,她刚下了决心,要跟三公主说图纸的事了:

    “哎,反正这会儿天色有点晚了,要么你跟我回府里住一晚再回宫吧,刚好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事不宜迟,要说就尽快说,诚意也足。

    “好啊,刚好我也还想放会儿风筝。”三公主嘴里答着,眼睛却看着风筝上的图案,之前她看两个小孩子玩,愣是没飞起来,还以为就是拿在手里玩玩的,谁知道这小雨同学说可以飞得很高,然后谢小四便拿过了一个风筝,在湖边试着一边跑一边飞了下,还别说,真的飞起来了,要不是见那两个小孩不肯走、谢小四又把风筝给收了回来,搞不好可以飞很高,看着很好玩。

    三公主便也跃跃欲试,打算自己亲手飞一次,想来应该很有意思,而且听那谢老夫人一直在感叹:“我家小四还真是样样都拿手”,其实略有点不服气呢,放风筝看着挺简单的嘛,据说趁着风向跑起来就行。

    结果天随人愿,等那一大群人走了之后,湖面上竟然吹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

    “快,有风来了,咱们来放风筝!”三公主赶紧招呼季雨菲,末世里的时候,自己的行动能力可是一等一的,就不信这风筝在自己手里放不起来。

    幸亏季嬷嬷办事可靠,风筝一买就十个,两个小朋友带走了两个,谢老夫人说怪好看的,想要一个挂自己房里,让谢宜江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带走了一个;

    现下季雨菲一个,三公主一个,白流苏手里也有一个,于是一行三个少女,在翠绿的湖边草地上,趁着清风徐来,开开心心地放起了风筝。

    有风凭借力,风筝自然扶摇直上,到后来,三个姑娘的风筝都稳稳地飞上了天,如翩翩彩蝶,在蓝天白云下看着美极了。

    “原来还有这么好玩的事啊!”三公主手里紧紧抓着线轴,抬头看着那个被自己亲手放飞的风筝喃喃自语。

    “对啊,这个叫生活!你以前的日子啊,只能叫生存!”季雨菲笑着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放风筝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尤其在黄昏凉爽的湖边。

    “嗯,大家有说有笑,有的吃、有的玩的好日子叫生活。”三公主依旧仰着头,脸上辨不清神色地接了句。

    好吧,这种对比有点刺激,季雨菲有点不忍地岔开了话题:

    “再放会儿咱们就回去吧,流苏,你记得挑一个风筝给你妹妹,再给季嬷嬷拿一个,刚才听谢老夫人说的不错,挂在房间里也挺好看的,季嬷嬷的眼光挺好。”

    也不知她是从哪里买来的,个个都是一幅画,有的是风景,有的是动物,有的是人物,很是精美。

    白流苏笑着谢过,然后见三公主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自动退到了不远处。

    三公主先是凝神不语,之后忽的望着湖面说了声:

    “幸亏我最终还是要到了这宅子!”

    “是啊,你在宫里就那么个院子,出来还是皇伯父刻意放你一马,要不然进出都不自由,你看那二公主。”季雨菲也很有感慨,知道三公主在宫外自由自在放风筝,二公主应该会嫉妒得发疯吧?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碰到过张妃母女了,想来那次没能去行宫对她们还是很有影响的,如今宫里又接二连三地出事,出事的还都是宫妃,想必张妃也是更要管好她女儿了,而且之前不是说已经在替女儿相看对象了么。

    “二公主?”三公主听了倒是有点意外的样子,看了下季雨菲:

    “你怎么想到她了?”

    “因为她也是公主啊,你看就你们三个成年公主,四公主如今也没了,五公主还得好多年才长大,比来比去还不是就你们三个人之间比。”季雨菲解释了下。

    不过说了一半,季雨菲又觉得凡事有利有弊,便又自行补充了一番:

    “二公主比我年纪还大一点,估计很快要定亲了,回头结婚了也会有她的公主府,所以其实也没啥,你有这么大的宅子,她刚好也可以借机跟皇伯父要一套大的。”估计不会这么大,但比照着长公主府来找总是可以的,那长公主府上都能有大片桃林,也是很不错了。

    “所以公主的生活,就是想着怎么要个大一点的房子,然后找个人成亲、生孩子?”三公主斜着眼看她,这可不是自己想的生活。

    “呃,也不能这么想啦,但这个世界的女人好像都是这样的,就是在家相夫教子过日子,不同的社会分工嘛,这也挺好的啊。再说了,公主已经算很幸福了,夫婿也可以自己挑,宅子那么大,奴仆成群,多好啊。”21世纪的女大学生,她们宿舍那几个,早出晚归上课、做作业、准备考研,哪个没做过这样的春秋大梦?

    结果一朝穿越,自己竟然还真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嗯,做人要惜福。

    “可是长公主感觉也不是很幸福啊?”三公主反问季雨菲。

    “嗯,这个嘛…这里面有点复杂。”季雨菲不知该怎么解释:

    “这么说吧,这个世界呢,男女之间,在成亲之前,按照风俗习惯,其实对彼此的家庭成员、个人性格等,都不是很了解,然后这又是个有尊卑、等级的社会,所以两个人成了亲,就会有很多外面的因素干扰,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先声明哈,这是我最讨厌的一点,就是重男轻女!一个女人生不出儿子就跟犯什么弥天大罪似的,这一点非常令人唾弃!”

    “你不是说公主很尊贵么?生不出儿子也还是不行?”三公主感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季雨菲不以为然,觉得还是因人而异:

    “也看个人脾气吧,有的公主就很厉害,生不出儿子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好歹是皇帝的女儿嘛。当然,这跟她丈夫家庭的社会地位也有关系,以及公婆对她的重视程度等等,总而言之,有外界因素,也看个人情况,我觉得,二公主就不会跟长公主那样,她的性格很张扬、很强势,而且她还有她老娘张妃以及她哥三皇子撑腰。”

    不,这样会误导没有娘、也没有兄弟的三公主的,季雨菲赶紧又补充说明:

    “还有啊,这个世界不拘泥的人也很多啊,其实很多人家都没那么看重儿媳妇的身份,特别是那些平民家庭,我觉得人家就图姑娘本身人好、性格好什么、能持家什么的。而且有的人家非常开明,明明娶的媳妇身份一般,也没生出儿子,可是她夫家还是对她很好。所以我觉得也不能一概而论。”

    季雨菲说到最后下了这么个论断,其实她都有点绕晕了,但大方向应该没说错,人活着要有正能量嘛。

    “但是,说来说去,感觉一个女人的幸福,还是要看她以后嫁的人家?”三公主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也不能这么绝对,要这么说,一个男人的幸福,其实不也是要看他娶到的那个女人?”季雨菲本来下意识地想找皇帝做例子,好在最后关头总算刹住了脚,万一眼前这家伙哪天漏了嘴呢,那可是要命的事,皇帝被两个妃子戳了心窝子,这事必须得当没发生过。

    得,还是找自家老爹做例子吧:

    “像我父王就是,对他的王妃一往情深,至今未再娶,就生了我一个女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然后你看人家谢家,从护国公开始,也都只有一个老婆、没有什么小妾,不也照样过得挺好?我看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挺幸福的啊。”

    三公主一听,嘴一咧,上下看了眼季雨菲:

    “所以说,你爹真不错,给你找了谢小四他们家。”

    “哎,说什么呢?”季雨菲“啧”了她一下,然后很诚实地点点头:

    “是不错,我爹疼我嘛。”

    实话实说呗,反正自己已经准备好过几天谢家来上门提亲了。

    “不过呢——”三公主还有话要说。

    “不过怎么样?”季雨菲等着她的灵魂最终发问,知心大姐姐随时恭候。

    “我还是觉得,我以后要靠我自己、找个我自己了解并信任的人,就你说的,性格也要合得来,家里人也要熟悉。我可不需要别人先替我来安排,皇帝也不行。”说完了,三公主拿着风筝冷不丁地往前跑了两步,嘴里喊着:

    “然后,跟风筝一样,可以两个人一起,自—由—飞——翔——!”

第两百四十七章 告知

    这就有点灵魂层面的意思了,好歹都是青春少女,谁还不是这么想的呢?

    当年大学宿舍里的卧谈会,哪个女生不是想着能早点脱单、碰上个三观契合的男朋友?

    可是学校里不是照样一大堆的母胎单身人士,男的女的个个一张哀怨的脸…

    于是季雨菲都被三公主说得,给愣在了原地。

    等到旁边的白流苏喊她才回过神来,一看,哎呀,自己那只风筝晃晃悠悠、感觉要下来了,赶紧再把线用力扯一扯。

    还好,这会儿黄昏的轻风一阵阵从湖面过来,风筝很快又往上升了。

    “哎,阿宁啊,我说,你要么给这湖取个名字吧,这地方多好啊!”季雨菲朝前面不远处的三公主喊。

    “好啊,取什么名字?”三公主回头答应。

    “你的地盘你做主呗,你想想看嘛。”也不知这末世来的小风头领会取什么样的名字,可以期待下。

    “我想想哈。”三公主手里拽着风筝,眼睛看着湖面,开始想着给这个大湖取名字。

    “不着急,取名字可是大事,你可以花几天时间想想,有空也可以问问你师父。”季雨菲表示这一时半会儿的能想得出好名字来才怪。

    “不不不,我想好了,就叫——云湖!”三公主却已经听着很开心地叫出了声。

    “云湖,是天上云朵的云么?好名字诶!不错不错!”季雨菲看向湖面,如今太阳快下山了,因着湖边一圈林木挡住了阳光,天上依旧是蓝天白云,底下的湖水却已变成了墨蓝色,而在这轻风徐来、泛起微微波澜的幽暗湖面上,便倒映着几朵荡漾的白云清影。

    “是吧,我也觉得是好名字!取名字我擅长啊!”三公主颇为得意。

    “取名字你擅长?不是吧,你还取过什么名字?”季雨菲一听又凑了上去,除了上次用来气自己的给黑马取的名“大风”,难不成以前末世的小风头领还管给人取名字?

    三公主瞟了她一眼,嘴角扬起:

    “干嘛告诉你?不过么,看你这么好奇,这样好了,等你以后跟谢小四生了孩子,我负责取名字,绝对的好名字!”

    还给她和谢小四的孩子取名字?算了吧,大家都是半文盲,谁也别笑话谁,谁也别看不起谁,还是请有文化的人来取吧:

    “大名不行,小名可以让你取。”

    ——多年以后,季雨菲想起如今这一幕,都还是后悔得直想打自己嘴巴:

    被“云湖”二字蒙了眼,其实小名也不可以随便让她取啊,三公主这家伙的取名技术,唉,那可真是独门绝技啊,令人绝望的绝啊…

    放了会儿风筝,之后一行人便回了王府,季雨菲还特意让人去告诉了康王三公主给那宅子里大湖取的名字,之后两个姑娘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得了风筝的白丁香喜滋滋地端着一盘她亲自洗干净的葡萄进来给郡主谢恩,三公主便一边开始摘葡萄吃一边问季雨菲:

    “哎,刚才你不是说有样东西要给我看么,什么好东西?不是吃的吧?”

    说起来,三公主虽然别的吃相有些不雅,这吃葡萄却是一等一的好,无它,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这句俗语被贯彻得挺彻底,葡萄是一颗接一颗地消失在她嘴里,速度又快,把个季雨菲都给看得有点傻了。

    “看什么看?你要想吃就让丁香再洗一盘呗,你家总不会就这盘葡萄吧?”三公主没说一起吃,而且眼看季雨菲这幅样子,还悄悄把盘子往自己怀里挪了挪。

    “放心,要想吃我会自己让人上的…现在我也不想吃葡萄,就是看你吃得…可真快!”季雨菲一边说着站起身去拿图纸,一边遣退了众丫鬟。

    “喏,就是这张图纸,你先看看,认不认得出这是哪里?我觉得像是宫里的地图,但是又看不懂。”季雨菲拿了图纸过来,摊在桌上给三公主看。

    “这是什么地图?你哪来的?我先看看。”三公主一看,赶紧拿手帕擦干净了手,然后把那盘所剩无几的葡萄给放到了桌边的凳子上,自己趴在图纸旁边开始认真看。

    季雨菲便把自己拿到图纸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当然,里面还是稍微改装了一下,说成了小阿泽给自己送了一把宝剑,然后自己无意中发现剑柄里有声音、劈开后才发现里面有一卷图纸。

    说完了经过,季雨菲又跟三公主认真解释:

    “这图纸,当时被我发现的时候,二皇子已经死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就给我父王看了,他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便让我先收着。我俩当时的想法,觉得这应该是宫里的地图,毕竟你看这里,这个地方看形状应该是宫里的太液池,我们俩就怀疑当时的绿衣人应该是二皇子派的人,这也跟皇帝怀疑二皇子挖行宫猎场那个大坑的事对应得上。”

    三公主依旧低头认真看着那张图纸不语,季雨菲便又继续说:

    “反正二皇子已经死了,父王就觉得,这张图如果给你父皇,还会对我们康王府不利,那就干脆毁了吧,我是好奇,因为一直没看懂,就还是偷偷收着了。”先把康王给摘了出来。

    三公主的手指慢慢划过那些图纸上的内容:

    “看样子是像太液池,但这张地图上的建筑跟宫里的对不上啊,而且这些符号不知道什么意思…这图,得找个懂行的人才能看明白。”

    说到这里,三公主的手指在那图纸上又重重地点了几下:“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季雨菲以为三公主看明白了,一阵惊喜。

    “怪不得二皇子要找个工部侍郎家的姑娘成亲。”三公主的话让满怀期待的季雨菲一阵失望:“可惜现在也不能再去找那工部侍郎问话,父皇肯定已经问过了,现在去问反倒让人怀疑。而且那工部侍郎应该也没有透露地图的事,这就很奇怪了。”

    这事季雨菲倒是不觉得奇怪:

    “应该一开始是想着要保住他女儿的性命吧?后来则是想保住他外孙的性命吧,毕竟二皇子如果坐实了有造反的心,他的儿子哪怕是皇帝的亲孙子,也是保不住的。”自来对待谋逆之人,皇帝们都是秉行绝不留情、斩草除根的准则。

    三公主点点头没说话,看来这件事她也已经想明白了,手指倒是依旧在图纸上划来划去,季雨菲看了,便忍不住又说了声:

    “没事,看不懂就先收着,明天你把图纸带回去慢慢看好了。”

    反正都给她看了,自己也看不懂,那还不如让这看着挺聪明的小风头领带回去慢慢琢磨,反正末世里估计看地图这种事也算是基本生存技能。

    不过也要提醒她一声:“这图纸你要好好收着,别给其他的人看到,你师父也不行,万一告诉你父皇呢?”那康王府就倒大霉了。

    “不,还是留在你这里,带进宫不安全。”三公主总算抬起了头,三两下把那图纸又给折叠好了,递给了季雨菲:

    “这图纸的样子我大概记了下,有空我会去太液池边走走看看。”

    “好的,反正你想看了就随时过来,而且过阵子你就可以搬到宅子里了,也方便。”季雨菲点点头,又拿着它进了内室重新收好。

    出来时却见三公主用手支着腮帮子对着烛火出神。

    “别想啦,硬想是想不出来的,也许下次机缘巧合,就刚好想明白了。”季雨菲以为三公主还在想那图纸的事,自己看了好多遍了,都没看明白,就这么看一次是绝对不会看明白的。

    “不是,我是在想,二皇子为什么要藏着这图纸?他是真想灭了父皇?”三公主幽幽地说道,然后转头对着季雨菲认真地问道:

    “也就是说,凭什么二皇子觉得,这图纸能帮他灭了父皇?”

第两百四十八章 想头

    其实也不一定是觉得能帮他灭了皇帝吧?但历朝历代,多少皇子有这么个想头啊,万一可以呢?那就是一步登天了啊!

    季雨菲就耐心地给三公主科普皇子和皇帝的待遇差别,说完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之前的话当结尾:

    “咱们刚才不是就在说么,这时代的人呐,生存早就不是问题了,便有了别的想头,没办法,这个估计就是人性使然。”

    “这种人性,有点…”三公主耸了下肩:

    “反正我是没法理解,又没人逼他起来造反,跟他老婆孩子一起快乐地过日子,不也是你刚才说的好生活么?”

    季雨菲只好又进行自我解释:

    “所以说人各有志,你是以前的苦日子过多了,所以觉得现在的生活很不错,但人家不这么想啊,而且你听之前二皇子他母妃说的那些话,我觉得这件事情上,刘妃对她儿子的影响很大,总是心心念念说什么他才是大皇子,就入了执念了,非得要给自己正一下名。”

    三公主摇摇头没说话,又对着烛火出了会儿神。

    季雨菲怕她多想,便劝她:

    “哎,别想啦,反正跟咱们没关系,这种事情吧,我觉得,如今应该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应该发愁的事情。毕竟如今也就他们俩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所以我和二公主不用发愁这个?”三公主抬头问。

    “对啊,因为这个时代的想法是,只要有儿子,女儿是不用考虑的,这也是为什么会重男轻女的原因,不要问我为什么女儿不可以,我也觉得很无语,但他们就是这么个想法。”季雨菲双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所以你爹没有儿子怎么办?”三公主倒是挺能发现新情况。

    “不知道诶,可能就跟阿泽的情况一样,到时找个人过继吧。”想到这里,季雨菲有点失落,自己父女俩其实过得挺好的,又很想替康王叹气,难道自己以后嫁人了,康王还得跟另外一个或大或小、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过继儿子一起生活?

    “这个没道理,明明有女儿,怎么就还要再找个别人家的儿子来当假儿子。”三公主想不通。

    季雨菲也想不通啊,可没办法,只好又找现成的例子进行讲解:

    “所以啊,长公主,你大姐,不就是吃了没儿子的亏么?要不然她家驸马也不会偷偷地去跟别人生儿子,她那婆婆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要她去给那小孩请罗太医,甚至现在长公主自己带着女儿过,也没有跟那驸马分开,估计也是想着阿桃不能没有爹,女儿还是得靠家族。”

    说到这里,季雨菲有点狐疑地看了下三公主:

    “对了,说起来,你不是宫里有个师父么?你那师父应该很有见识,这些事情她没跟你讲过?”

    三公主表示,她跟师父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跟着她学功夫,以及听她讲解什么排兵布阵之类,两人之间没什么闲话。

    好吧,这些话听着确实是家长里短的闲话,跟排兵布阵之类的完全没法比,而且毕竟是在宫里,估计那师父也很懂得避嫌,季雨菲表示服气。

    不过一个公主学什么排兵布阵啊,也不知皇帝知不知道这事,就因为当了什么虎贲卫指挥使?这事不知如今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知道了,心里该作何想。

    一个公主要这么厉害干什么?又当不了皇帝,季雨菲表示还是自己这个郡主好,安稳啊。

    对面的三公主却撇撇嘴:

    “看来公主也没什么厉害的,还是当皇帝好。”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皇子们都想上位当皇帝呢,凡事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啊,哦也不能这么说,不过他的权力总的来说还是很大、很大,而且基本上只要不要太出格,下面的官员们应该也都不会反对的。”这是21世纪来的姑娘从宫斗剧里得出的结论。

    三公主便耸耸肩不说话了,反正她还是替这些古人想不通。

    季雨菲便又安慰她,唉,当个知心大姐姐不容易啊:

    “其实相比皇子,我觉得还是公主好,毕竟只要不掺和到皇位纷争里去,公主就一辈子尽享荣华富贵了,安稳得很,哪个皇子当皇帝,不都是她兄弟么?当然,我指的是你和长公主这样没亲生兄弟的,二公主不行,她跟三皇子是亲兄妹,两人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个也不是咱们担心的事。”

    “所以咱们就别说这些没结果、跟咱也没啥大关系的事了,还是再说下那图纸吧,等下就好睡觉了。我问你:你看刚才那图纸上,不是有些曲曲折折的线条么,你觉得会是密道么?可是如今宫里不是应该已经都查清楚了么,不可能有什么密道吧?”季雨菲思忖着。

    “不知道,反正我觉得父皇自从上次绿衣人之后,应该已经都查过了,没查到什么,不然上次他不会一直追问刘妃。所以这地图还挺奇怪的。”三公主打了个哈欠。

    “对啊,我也觉得挺奇怪啊,所以我在想,会不会这图纸画的,并不是什么密道,而是另外的意思呢?但另外的意思又是什么呢?真是伤脑筋。”季雨菲本来就想得有点烦了,被三公主一带,也打了个哈欠。

    “那就别想了,以后再说!”三公主又打了个哈欠。

    “行啊,那就以后再说。”差不多该洗洗睡了,唉,越来越适应古代这种天亮起床、天黑睡觉的接地气生活了…

    第二天早上,想着要跟皇太后“汇报”下之前自己答应给她问问的事,季雨菲便跟三公主一起进了宫。

    皇太后看着精神好多了,听了季雨菲说的游园会的事也是笑声朗朗,还跟旁边的欣娘感叹:

    “哀家当年去那礼亲王府,应该也去那湖边逛一逛!”

    说笑了一阵,季雨菲便凑到皇太后耳朵边,轻声把之前从三公主那里打听来的事情跟她说了:

    “皇祖母,上次您跟我说的叮嘱阿宁的事,后来阿宁出宫后,我就跟她说了,阿宁没说什么事,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跟二皇子以前的事有关。”

    话也只能说到此为止了,反正二皇子的事也好,四公主的事也好,自己“应该”都知道的不多就是了。

    皇太后听了这话,回头看了眼季雨菲,拍了拍她的手,没说什么。

    嗯,反正自己尽力了就行,三公主确实没说什么,毕竟是御书房里交代的事情,哪能随便见谁都说。

    哦对了,当时康王还交代自己要问下章台殿那位的事情,季雨菲便在之后的祖孙聊天中特意把话题引了过去:

    “不过皇祖母啊,孙女在跟阿宁聊天时,也顺便问了下她那位神秘的师父,孙女好奇嘛,结果阿宁竟然一问三不知,只说她师父住在宫里的章台殿。皇祖母啊,阿宁的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啊?”

第两百四十九章 阿景

    其实之前季雨菲已经从康王那里得知,三公主的师父竟然是前朝太子的血脉,还是皇帝亲口告诉他的。

    所以现在皇太后如果说不出别的有价值的情况,比如说这前朝太子的血脉为何就这么安然地生活在本朝皇宫里,那…对自己反正也没啥损失,嘿嘿。

    皇太后听了季雨菲的话,先是没说话,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下孙女,然后便又先吩咐候在一旁的欣娘,先把刚才的凉茶给撤了:

    “这过了立秋啊,还是得注意了,可不能再一个劲地贪凉喽。”

    欣娘心领神会地下去了,皇太后便用手用力拍了下身下的凉榻,朝季雨菲瞪着眼睛说了声:

    “你这丫头,竟然还算计到皇祖母头上来了!”

    啥?算计?算计这词竟然还能用到自己这没脑子的人头上?季雨菲表示受宠若惊:

    “皇祖母我哪有?您看我这样子…做花生米的人,算计要用多少糖还差不多,嘿嘿!”

    皇太后听了,便又瞪了她一眼:

    “还好意思提那花生米!从小在哀家跟前长大的人,你肚子里有多少花花肠子哀家可一清二楚!”

    季雨菲便赶紧赔笑:“那是,那是,孙女身上有几两肉,皇祖母一掂就知道!”

    皇太后没理她:“不过么,经了这几次的事情,你对阿宁的师父好奇,也是情理之中。说阿宁一问三不知呢,也是正常,毕竟,她那师父…罢了,就统统告诉你这馋丫头吧,省得整天来算计你的老祖母!”皇太后说完,又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看来这老太太对孙女是真心疼爱啊,季雨菲立马先举双手讨饶,然后再做洗耳恭听状,静等皇太后科普三公主那位师父的神秘往事。

    “唉,人老了可真是…今儿早上吃了什么,哀家都得好好想一想,可那几十年前发生的事,却依然记得很清楚,就跟昨儿个刚发生过似的!”皇太后先来了番感慨似的开场白。

    季雨菲这小姑娘听着,倒是没什么共鸣,只是觉得,果然是子肖母,怪不得康王也挺有说书人的潜质。

    见眼前花一样年纪的孙女一脸无动于衷状,皇太后便又自嘲地笑了笑:

    “说起来,哀家当年第一次见到阿景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四十年前?那时候三公主的师父应该也就跟阿桃差不多大吧?季雨菲赶紧在心里计算时间。

    “哦对了,也不知道阿宁有没有告诉过你,阿景就是她师父的名字,不过大名她应该不知道,其实很好记,就叫‘美景’,‘良辰美景’的‘美景’。”皇太后先说了三公主师父的名字,不过似乎并不想说她的姓氏。

    这一点季雨菲也不强求,毕竟一说姓氏,这个时代,难免就会牵扯到家族。

    不过“美景”这个名字,怎么听着很随意啊?还是说,她上面搞不好有个叫做“良辰”的哥哥或者姐姐?“良辰美景”听起来才符合逻辑嘛。

    前世里,季雨菲的一位远方表姐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把“欣欣向荣”四个字拆开给了两个孩子,女儿叫“欣欣”,儿子叫“向荣”,也挺顺口的。

    不知这位三公主的师父怎么个美丽,但听三公主的描述,好像也不算是绝世美人,那这名字“美景”,嗯,就有点意思了。

    也许,季雨菲开始套用宫斗剧里的剧情:本来是还有个良辰,但良辰搞不好是个男孩,前太子的男性后裔,嗯,估计已经被斩草除根了,女孩子就没那么要紧了,就被一念之仁留了下来。

    但毕竟是前太子的正宗后裔啊,不能放任到处走动,便给留在了宫中。

    当然,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季雨菲也就是点点头,等着皇太后继续往下说陈年旧事。

    不过皇太后虽然说要满足她的好奇心理,但其实说的也不多,也不知她是不想说,还是真心不了解。

    只是一开口,还是把季雨菲给惊了一把:

    照皇太后的说法,阿景竟然是先帝带回宫的。

    当然,皇太后没有对季雨菲说的是,当时才五六岁的阿景,带回宫的时候还是先帝亲自抱在手上的,而且是一身男孩子打扮,惊得各宫里顿时流言四起。

    先帝却什么也没说,只交代让宫女带下去梳洗,小心照料。

    哪怕过了这许多年,皇太后虽然没有对孙女说,心里却依旧在庆幸:

    幸亏当时自己没有听旁人的撺掇,什么也没问,还亲自过去查看底下人的伺候情况,这才发现,那换洗之后被宫女带着喂饭的,其实是个小姑娘,宫里没有同龄的小公主,衣服自然也没有,只好让她依旧穿着原来的衣裳。

    也是奇了怪了,里面穿的明明是小姑娘的衣服,外面却套了男孩子的衣服,打扮的也是男孩子的模样,也不知这是不是先帝的特意安排?

    当然,事情越奇怪,便越发得重视起来,当下自己就找出了老大的几件旧衣服,试了下,还真是差不多,那就依旧做男孩子打扮吧。

    阿景从小就机灵,先是很乖巧地任由宫女帮自己换衣服,之后又不声不响地一口一口吃着宫女喂的饭,一边吃还一边好奇地转头看自己的大肚子,两只眼珠子乌溜溜的,哦对了,那会儿自己肚子里还怀着老二呢…

    听到皇太后说三公主的师父是先帝带回宫的,季雨菲先是震惊,回过神来后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之前她已经从康王那里听说了,两人之间有些渊源,看来也就是在此了,可能是先帝当时去追捕前朝余孽,顺便就把前朝太子血脉给抓了,然后一看是个小姑娘,就给带回宫了。

    至于当时还没有小“良辰”,太后没说,季雨菲觉得也不想去深究,毕竟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就算有,估计应该也已经被先帝给灭了。

    不过,听康王的意思,他小的时候似乎没有在宫里见过这位美景姑娘?季雨菲想到此,便问皇太后:

    “那皇祖母,她是不是跟我父王差不多大?他们认识吗?”

    “当然不是,阿景比你皇伯父还大个一岁多呢,而且后来,阿景也就出宫去了!”皇太后淡淡地回答。

    出宫去了?这是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了么?唉,就不能痛快一点说么,季雨菲只好再次厚颜相问:

    “皇祖母,她是出宫去学功夫了吗?”要不然,在宫里长大的姑娘,不至于骑射过人、样样精通还不为人所知啊。

    皇太后怔了怔,倒是没想到孙女会如此问,不过么,还真是:

    “不错,阿景开蒙上了学,但她求着先帝说想学骑马射箭,先帝便派了人教她,中间有空也自己亲自指点,这丫头这方面有天分,又天性聪明,一教就会。”

    也幸亏那阿景是个女儿身,要不然…先帝如此疼爱这位姑娘,也不知其他有孩子的妃嫔会不会嫉恨,季雨菲在心里暗想。

    皇太后则又在庆幸自己当时做对的事情:

    当日要不是自己亲自过去查看而发现了阿景的真实性别,从之后的若干年来看,先帝似乎并无意要暴露她是个小姑娘的事实,依旧做男孩子打扮,阿景似乎也挺适应,反正当时宫中并没有跟她一般大小的小姑娘,没啥可比性。

    于是自己便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只安心吩咐底下人精心伺候着这来历不明的小孩子。只是她这做法,先帝的赞许有没有得到先不说,却明里暗里地听了不少各宫里传过来的话。

    总的来说,就是说这孩子应该是先帝在宫外所生,那时周妃刚失了腹中孩儿不久,先帝伤心,难免需要一点慰藉,便把这宫外的孩子接了回来。

    话说到这里,本来还有几分道理,只是后面的话,就是针对她这“居心叵测”的中宫皇后了,不免难听得很。

    说她虽然有皇长子在手,但并不如周妃功高、受宠,因此仗着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竟然狠下心把老大送给丧子的周妃抚养,以此获取皇帝的欢心和周皇贵妃的支持,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然后现在眼看又有个“庶长子”进宫了,便赶紧再去讨皇帝的欢心,堂堂中宫皇后,竟然肯放下身段,挺着个大肚子去伺候个来历不明的“庶子”…

    那时候,听到这些流言纷纷,还是姑姑身份的洪嬷嬷,少不得安慰自己,又叮嘱自己孕中勿要多思,还是多花点时间养肚里的孩子,毕竟当时自己孕相挺不好,老二当时在肚子里可没少折腾自己。

    而且中宫之外,其实更是危机四伏,诸妃虎视眈眈已久,朝中也并不平静。

    那时候,虽说已是本朝第二位皇帝,但当时的开国皇帝,因为常年征战,其实是旧疾复发、英年早逝的,先帝虽然自小一直跟着父亲征战,但以二十出头的年纪接过皇位,四海虽初定,各处的隐患仍此起彼伏,难免有心力不足之时,为此,前朝的事也影响到了后宫。

    因此,在借助于朝中各路跟随开国皇帝一路过来的老臣们的同时,也不得不进行妥协—

    选妃进宫。

    这些因此被选进宫的妃子,自恃家中势力和威望,本就不大看得起自己这出身寒微的中宫皇后,因了那莫名出现的“庶长子”,更是乐得落井下石。

    有没有委屈?自然是有的,可是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又借着洪嬷嬷等忠仆的辅助,怎么着都要咬着牙走下去,尤其是知道阿景只是个姑娘家。

    当然,阿景到底是什么个身份,自己当时也是跟眼前孙女一般,还是很好奇的。不过,先帝却依旧什么也不告诉,之后自己还是从周妃那里,才得知了这姑娘的真实身份。

第两百五十章 身份

    刚得知阿景身份的时候,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心酸,反正自己当时肯定是一脸的丰富表情,皇太后又有点自嘲地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震惊的是阿景竟然是前朝余孽的孩子,先帝却把她带进了宫,还好生教养着;

    心酸的是,如此大事,先帝也竟然没有丝毫要告知自己的意思,反倒是皇贵妃周氏,早就是知情人。

    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吧,皇太后又自嘲地想,不再把先帝看作是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夫君,而仅仅只是尊贵无比的天子。

    换言之说,自己终于要朝“居心叵测”、“阴险至极”的中宫皇后一步步迈进了。

    既如此,那么这位前朝余孽的阿景姑娘,就要真实探个究竟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影响自己儿子的未来呢?

    颇花了些时间和精力,最后总算是大致查了个明白。

    原来前朝余孽势力犹在,阿景是前朝太子遗孤,余党清除后被发现独自一人藏在不易察觉处。据某位跟着先帝的贴身侍卫讲述,当时是先帝亲自去把她抱出来的,抱出来后小姑娘竟然也一下就抱住先帝的脖子不撒手了。

    也不知这些事情是不是先帝想让自己知道的,要不然那贴身侍卫也不会轻易开口,反正既然明白了阿景的真实身份,很多事情就豁然开朗了,说诱饵也好,人质也罢,反正不足为惧。

    等到再过了几年,眼看阿景已日渐长大,连平常跟她一起玩乐的老大都开始察觉有异,先帝便干脆把她给挪出了宫,放在了如今即将成为三公主住处的那处宅子里生活,宫里为此又是一阵风言风语,直指“中宫善妒”,自己只是一笑置之,只安心抚养体弱多病的老二。

    当年那处宅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略有耳闻,想来也是先帝的“引蛇出洞”计划,不过从先帝的频繁出宫来看,阿景早已不是他用来引诱猎物的质子了,这一点,也是让她、以及主动告知阿景身份的周妃,所想不通之处。

    毕竟,以平常心而论,当年那么个小丫头片子,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先帝断不至于是看中了她罢?

    又有那么个前朝余孽的身份摆在那里,连明明白白的纳入宫中为妃都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年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老臣们都还在呢。

    那先帝又怎么会对这小姑娘青眼有加呢?而且说实话,虽则宫中后来并无公主降生,但阿景那孩子的长相,顶多算是清秀,虽说有一把好嗓子,可真心不算倾国倾城啊。

    这谜底,说不上是困扰,但时不时想起,也算是一件挺让人不解的事,有好几次,当着先帝的面,都快话到嘴边了,幸亏想起了洪嬷嬷劝慰自己的话,便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这一点,想必周妃也是有同感,反正她也时不时地借着商量老大的事,来跟自己套话,结果往往落得两人相对苦笑无语,倒也算是有了共同话题。

    但到了最后,皇太后对阿景,还是很感激的,这感激里,也还是有对自己多年坚持付出和隐忍的庆幸。

    毕竟,后来的先帝,因着早年征战落下的旧疾复发,生恐自己落入跟父亲一样盛年而逝的结局,变得暴怒多疑,并且不顾朝中形势,坚持不立储,害得身为中宫所出皇长子的老大,立场尴尬不说,也被很多自以为窥得帝心的人当做了刻意打压的对象。

    而最后让形势发生逆转的,也不知应该算先帝,还是算劝说先帝改变主意的阿景。

    当时一开始,自己只是知道先帝在病重时下了旨意,立了老大为太子,等到后来先帝临终之时召自己交代后事,才知阿景竟然胆大到在他面前直接谏言“史为明镜,嫡长不立动荡生”,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之后先帝便交代自己要善待阿景。

    也就是个基本没人知晓的前朝余孽之女,何况又有先帝说的这番话,不就是给口饭吃么?当下自己就表了态,说定会在宫中给她一宫之主的待遇,如果以后要出宫,那也定会妥善安排,直到过世。

    当然,阿景的婚嫁之事,两人都有意无意地略过去了,毕竟,余孽犹如死灰,虽则自己知道本朝已经多年海晏河清、时和岁丰,但焉知有无前朝宵小之徒深藏暗处,只等死灰复燃呢?

    说起来,这阿景,也真是聪明得紧,幼时进了深宫,这么多年下来,明明有过如花的年纪,也就那么安安分分地偏于深宫一隅,据说闲暇时也就是看看书、练练骑射,直到三公主被皇帝指点着寻她做了师父…

    当然,这些回忆皇太后是不会跟眼前一脸好奇的孙女讲的,她只是淡淡地提了下几处自认无关紧要的事情。

    譬如说,这阿景的骑射、功夫都得到过先帝的亲自教授;

    再譬如说,阿景曾经住过三公主那宅子;

    再譬如说,她跟皇帝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季雨菲听了,便知道这位阿景师父的地位了,当下祖孙俩又说了些闲话,欣娘算准了时间,刚好端了茶进来…

    出了宫回了王府,季雨菲便把皇太后这么些有限的消息告诉了康王,父女俩分析来分析去,除了觉得皇帝挺看重三公主的,也就没什么了。

    实在是,这么点鸡肋一般的消息,怎么都不够看,当下说过了,父女俩便也就抛之脑后了。

    如此,之后又过了阵安稳的日子,宫里宫外都没什么事。

    天气也日渐转凉了,早晚起来,甚至都有了一丝凉意。

    季雨菲闲来无事,便带着流苏和丁香姐妹俩,去了趟天香楼。

    毕竟名义上是吃饭游湖,实际上是去跟西门兄弟洽谈业务。

    说起来,这两兄弟不愧是出身经商世家,头脑活络不说,十分地恪守诚信,前期的准备工作竟然已经做完了。

    按大哥西门南的意思,之前天热,很多生意都歇了,刚好可以借此低价盘进好地段的铺子。

    这事季雨菲不懂,也不想装懂,反正她的事情只是提供软件,也就是点心创意,其余的跟她没什么关系。

    不过本着负责的合伙人精神,季雨菲也还是把自己关于食品安全之类的想法跟两兄弟说了,对方也完全表示同意。

    于是这场业务洽谈大家都挺合拍,一说就说了个把时辰,当然,洽谈的主角主要是季雨菲和大哥西门南,西门北是一会儿跟着丁香去沏茶,一会儿又跟着她去开窗,总而言之,人家很贴心地觉得,不能让郡主的贴身丫鬟干这些“体力活儿”。

    白流苏在旁边坐着不动,暗地里看着努力绷著脸、眼睛里却亮闪闪都快滴出水来的妹子,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可是不能影响郡主的正事儿啊,只能暗自打算忍到回府后再收拾这不争气的自家妹子。

    唉,其实回去后也不能收拾,人家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啊,而且郡主也在场呢,这要收拾了,不是打郡主的脸么?

    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白流苏只好微微闭上了眼睛…

    之后除了白流苏,两边的人都很满意地相互告辞、各回各家了,结果等一路兴奋地展望蓝图、期待着数钱的季雨菲回到府里,康王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正在着急地等着她,一见女儿回来,立马上来急吼吼地说:

    “正好,你可算回来了,快,收拾一下,跟父王进宫!NND,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第两百五十一章 欺人太甚

    “怎么啦父王?”季雨菲给吓了一跳,康王的样子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绷着个通红的脸,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看来是非常的生气。

    要知道,以往哪怕是知道自己是被人拖下水的,可能是那会儿自己还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康王的愤怒,也多少有点虚张声势,而且因为在皇帝面前,也还是比较收敛的,但现在是在王府自己的地盘里,康王感觉随时要爆炸的样子。

    这会儿季雨菲也注意到,地上已经有一个明显是被康王摔碎的茶盏,看来已经是发了一阵子火了,而且旁边伺候的人都已经被打发了出去。

    季雨菲便也示意跟进来的白流苏姐妹俩先出去:

    “父王,你先别生气,跟女儿说说看?”这会儿都下午晌了,进宫也来不及啊。

    康王抹了把脸,颓然地坐了下来:

    “清儿,父王对不起你!”

    唉,还是说书人的架势,就不能来个更清晰明确的开场白么?季雨菲想叹气。

    不过康王是真的伤心,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

    “清儿,刚才午饭过后,宫里你皇祖母派人传来消息,说皇帝有意把二公主许给谢家。”

    哦,原来是二公主的婚事,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咦不对,谢家?是谢宜江的谢家么?

    MD,这算自己被人截胡了么?

    这也欺人太甚了!季雨菲顿时瞪圆了眼睛。

    说完话就一直注意女儿情绪的康王,赶紧拉着她往旁边椅子上按:

    “清儿别生气,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赐婚的旨意还没下!你先缓口气,咱们等下就进宫找你皇祖母!”

    进宫找皇太后?可是下圣旨的是皇帝啊。

    刚被康王按着坐下的季雨菲立马又站了起来:“不行,父王,咱们不能进宫!”

    康王听了便赶紧点头,反正现在最生气的应该是女儿,不能违了她的意思:

    “哦也对,这会儿都下午了,如今白天有点短了,咱们还是先忍忍,明早再进宫!”

    “不是,我的意思是,父王,咱们不能进宫去找皇祖母。”季雨菲对康王有点无语,这算是被爱女心切给冲昏了头?

    “为何?”康王还是没转过弯,人也在团团转,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

    “父王你想啊,这事毕竟还没定下,皇祖母先给你传话,明摆着是要咱们先做好应对准备,而不是到她那里去哭诉,那她多尴尬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皇帝这是她给走漏的风声么?”季雨菲耐心给康王解释。

    “那又如何?你皇祖母是他的母后,也是本王的母后!哼,还不是他欺人太甚!”康王说着说着又生气起来了,不过总算不转圈了,一甩袖子也坐了下来。

    “是,可是皇祖母既是女儿的祖母,也是二公主的祖母啊!”季雨菲觉得在此关头,还是说话直接一点好,要不然康王都听不进去。

    果然,听了季雨菲如此直白的话,康王给愣住了,呆了一会儿后,终是又颓然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清儿,是父王无能!”

    声音听着都有点哽咽了,但季雨菲没觉得悲惨至此:

    “父王,你是可怜女儿只是个郡主,没能抢过二公主吗?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不上皇帝又不是他无能,应该是宫里那位投胎更早的缘故吧?这没啥可怪罪的,当年的大学生们都知道,投胎是个技术活儿。

    而且这不是圣旨还没下就被自己提前知道了么?21世纪来的姑娘表示很乐观,还是可以再努力一把的。

    哪怕努力到最后地步,二公主真的嫁给了谢宜江,嗯,是挺扎心的,但,好像也不是天塌下来那样的大事。

    能嫁给谢宜江确实挺好的,可是现在毕竟还没到非卿不嫁的你死我活地步啊,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二公主那样的性格,暗搓搓想一想,跟谢宜江是怎么都不配,到时谁苦谁知道。

    当然,先不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先想个应对之策吧,无论如何,一是要弄个明白是谁的主意,二是怎么都得争上一争,好歹都是皇太后的亲孙女,凭什么自己看中的人就得眼睁睁被人抢走?

    关键那看中的人本人应该也不愿意吧?到时虽说苦了二公主,不也同样苦了谢宜江么?

    “父王,咱们先想一想,这个馊主意,到底是谁出的?”季雨菲觉得得先搞清楚这一点,敌人是谁这点最关键,要不然不能对症下药。

    康王赶紧又点点头:“对对对,还是清儿稳得住,父王刚才太急切了。”反正只要女儿不哭不闹,他心里也有了底。

    那么出主意的人是谁?父女俩对看一眼:都不用猜,也就一只手以内吧,张妃母女,皇帝,真要凑四个选项,那就再加个三皇子好了。

    但是问题来了,之前张妃不是早就在给二公主挑夫婿么?难道偌大的京城,就没一个入她们母女眼的?这不可能啊。

    而在行宫时,谢宜江给季雨菲月下吹笛那一段,不说很高调,但也不算低调,三皇子难道就没听说过?

    再说了,这一家人,之前不是还有张侍郎母子俩的恩怨么?那可是张妃的亲娘、二公主的亲舅啊。有这么一茬前事,这二公主的婚事,打着灯笼也不会找到护国公府里来吧?

    真是奇了怪了!

    当时谢家父子三人可是实打实地在御书房听肿成猪头的张皓然控诉过护国公府的所谓大逆不道之罪的,虽说后来被皇帝和了稀泥,但经了此事再来议婚?张妃不嫌弃,谢家还嫌弃呢,此事要真成了,当时敲登闻鼓的张皓然,一眨眼可就成了谢小四的舅爷了!

    这脑回路,要说是张妃的主意,那可真得佩服她是条能屈能伸的汉子了!

    而能屈能伸到这个地步,除了为她儿子三皇子打算之外,季雨菲觉得可以不作他想。

    顺着这条思路下去,父女俩一分析,觉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牺牲一个二公主,换来一个国公府的鼎力支持,这买卖值啊。

    毕竟谢宜江如今可算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国公府还有个在西北军中任要职的谢宜江他叔叔,谢宜江他大哥入了工部,老婆又是什么威远侯府出身,看着都是加分项。

    得罪一个康王府有啥?到时一口咬定不知情不就好了?

    而且二公主也不见得是被牺牲,搞不好人家自己也看上了谢宜江呢,虽然这种可能性比较小。

    母子三人一合计,得,跟皇上说一下吧,就说挑来挑去,挑中了谢宜江。

    如果是这样,季雨菲觉得,这事张妃都不用使什么招数,毕竟一个是侄女,一个是亲生女儿,而且还是个以前挺喜欢的女儿,别说皇帝了,就是个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也都会想着给自家女儿的。

    二公主之前没能跟着去行宫,搞不好皇帝都觉得有点亏欠她了,这会儿去他跟前哭一哭啥的,张妃母女俩又都是那种看着楚楚可怜型的,一准能打动皇帝下决定。

    “MD,只是真这样的话,也欺人太甚了!当咱们父女俩是死人啊!”康王先忍耐不住,起身又要砸茶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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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滩鸥鹭记介绍:
一个只爱好宫斗剧和美食的现代女大学生穿越了;
另一个整天挨饿、只知道杀丧尸的末世女杀手也穿越了;
然后,她们狭路相逢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对有勇无谋的奇葩姐妹花沦落到古代后凭借自己的无知无畏杀出一条狗血路的故事。穿越不可怕,就怕奇葩和没文化啊...一滩鸥鹭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滩鸥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