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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一滩鸥鹭记txt下载     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七章 闻御史

    多少年后,每次想起三公主当年说的这句话,葛俊杰还是忍不住要笑。

    三公主当时的表情真是太好玩了,是那种真心为流苏抱不平的震惊样子,矛头还直接对准了姑娘,以至于听完她这句话,虽然自己和流苏两个当事人羞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但景姑姑和姑娘两人却一下笑得前仰后合,姑娘更是笑到头一仰,直接从椅子上往后栽了过去,好在三公主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饶是如此,之后几天,大家依旧是想起来就笑,笑到后来,连自己和流苏也都麻木了,甚至到了晚上两人也会彼此开玩笑,咳咳。

    这种玩笑三公主依然浑然不觉,头一天晚上她是在大家笑完、解释完白流苏和葛俊杰的婚事后说了声“恭喜”就直接面无表情地说要去睡了,并且可能是觉得大家在笑她,竟然表示自己要一个人睡,为此,景姑姑自然是听她的话,自己跟季雨菲挤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悄悄去正房看了下,说三公主睡得四仰八叉很死,看来是彻夜赶路过来的,心疼极了。

    三公主这一睡,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确切的说,是被景姑姑给叫醒的,让她务必起来吃饭,还说陈婉清已经给她做了最爱吃的红烧肉。

    这话很灵,三公主很快就起来了,毕竟睡得足,加上红烧肉配大白馒头又吃得很好,吃了晚饭后就拉着大家跟她说话。

    葛俊杰和白流苏则在说话前得了三公主的一个红包,红包钱是从季雨菲那里“借”的,说来日有钱了再还,但“眼下不能让流苏吃亏啊”,这话是三公主当众说的,她也是参加过好几场婚礼的人,人家给你磕头你就得给红包这一点,三公主早就已经接受了,何况如今也才元宵刚过不久,论理也得给红包。

    给完了红包,季雨菲又撺掇她说点祝福的话,三公主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正对她磕头谢恩的小两口来了句:“早生贵子!”

    这话说得,嗯,一点毛病都没有,于是景姑姑和季雨菲是大笑着称好,白流苏和葛俊杰则是红着脸继续磕头。

    “热身”完毕,景姑姑便先开了口,打算把前天中午知道的谢远将军被皇帝派了何鸣琦过来彻查除夕夜所谓蛮族夜闯事件的情况给大致说下,毕竟将军府那边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动静过来,那就先听听三公主这边是什么个情况吧。

    谁知刚开口没说多少,三公主就截住了话头:“师父,这事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日夜兼程赶来的!”

    “日夜兼程”这四个字,说得景姑姑又是心疼又是心惊,一边给三公主泡了杯白天自己特意出去买来的参茶,一边关切地问道:“可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季雨菲一听,则赶紧问最关键的:“宜江那边没什么事吧?”

    “嗯,京城那边问题不大,我先把这边的事跟你们说一下吧!”三公主喝了口参茶,脸一皱,还没来得及说,一直盯着她喝的景姑姑已经说了:“趁热喝完吧,这茶补身体。”

    行吧,三公主听话地再努力喝一口,不错,好像有点感觉,跟以前喝的泡茶叶的茶水味道有点不同,嗯,有点先苦后甜的感觉。

    之后景姑姑便很是欣慰地见三公主一仰脖把整杯参茶都喝了个精光,连那几片泡在里面的人参片也都给嚼吧嚼吧咽下了肚,又好气又好笑,便又去拿了几片出来继续给她泡,反正今天买来的这种参片很一般,晚上多喝两杯也没什么。

    于是在第二杯参茶端上来的时候,三公主开始说起了她这次急行军的来由:“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张皓然被陈长安派到西北来巡视了,时间太久没怎么注意,张皓然嘛,你们也知道。”

    这话说得季雨菲一乐,也是,被三公主打破了头、逼到要去敲登闻鼓的人,在她眼里就是个实打实的“弱鸡”,自然不会太过注意。

    “然后过年时不是也不用上朝么,这方面的消息也少,结果有一天小四,哦对了,你们知道他如今叫什么‘安乐伯’了吧?”见大家都点点头,三公主嘴一咧,见季雨菲眼一瞪,吐了下舌头,继续往下说:

    “小四有天冒险给我送信约我见面,见面后才知道,说是陈长安紧急召见了内阁,说张皓然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密报,说是西北边境除夕夜出现了蛮族夜闯的事件,请求派人彻查。”

    “这事不知内阁怎么议的,反正很快就商定了让何鸣琦来西北,估计看他年纪轻,不像张皓然这弱鸡,人没到,信倒已经送到了。”

    “这事本来我们也不知道,但现在京城很多人都知道了,你们猜是因为谁?呵呵,婉清我跟你说,大姐姐估计要气死了!”

    “就是因为那闻驸马!他之前不是进了御史台么?我怀疑是闻太师把他弄进去的,闻太师不是跟左都御史陆大人、就是陆俊翰他爹不对付么?”

    “不过那闻驸马,啧啧,现在还让大家都称他闻御史,婉清,还真是你以前说的那什么,对,‘猪队友’啊!派何鸣琦到西北督查这件事,可能是他爹闻太师回家后跟他说了,然后又忘了叮嘱他不可外传,不过这种事谁都知道很机密啊,都不用说吧?结果这猪队友就是不知道,呵呵,还觉得他作为御史的责任感要控制不住了!”

    “宫里不是有初五的新春诗会和初六的上林苑比武么,之前几年中断,今年陈长安又把他们给恢复了,闻御史,算了,还是叫他闻驸马吧,御史跟御史差别也太大了,陆俊翰父子俩多好!结果闻驸马这厮,竟然就在上林苑比武大会上把这事给捅了出来!注意不是新春诗会而是上林苑比武大会上哦。”

    “要不是他是闻太师的儿子,呵呵,我们都怀疑他是咱们这边的好队友了,毕竟比武大会嘛,安乐伯,喂,陈婉清你别掐我!”三公主一时说顺了嘴,赶紧在季雨菲的威胁下迅速纠正:“小四,我说小四,还有汪浩他们也都被邀请了。”

    “本来大家好端端地在比武,陈长安还要小四也下场,这些都是小四后来跟我说的,刚好快要轮到他的时候,旁边的闻驸马就莫名其妙地念了几句诗,还摇头晃脑的,一副很是遗憾的样子。”

第八百零八章 工具人

    这些描述配着三公主的面瘫脸,呵呵,季雨菲觉得画面感好强,再看第一次能有幸看到三公主原来是如此说话风格的葛俊杰,好玩啊,一副张着嘴不知是听傻了还是看傻了的傻样儿,旁边的白流苏见了也不管他,自己捂着嘴直乐。

    是啊,谁能想到,三公主是这么个很不一样的所谓贵女呢,这会儿正一口喝光了那小杯的参茶,又示意景姑姑再去给她泡一杯,说话费口水啊:

    “小四当时跟我讲的那几句诗我给忘了,记不住,反正听小四说,闻驸马那几句诗的大概意思就是如今武夫当道,却不给力,结果关键时刻让蛮族进了城,最后还是老百姓们遭殃。”

    “唉,可惜咱们都没能亲眼见到,小四也是给刺激到了,当时跟我好好地描述了一番闻驸马的样子,他俩刚好离得近,当然,后来我们觉得,那猪队友—”

    “阿宁,其实应该叫他猪对手,他是他爹的猪队友。”季雨菲忍不住笑着纠正了她一句,又看了眼景姑姑,好吧,她老人家在努力忍着不断出现的“猪”这个字,毕竟,是她家阿宁先说的,呵呵。

    “哦好吧,猪对手,”三公主嘴一咧:“那猪对手当时应该是故意挑了个跟小四相邻的座位,他是特意想要讽刺小四一番呢,呵呵,反正西北这边的人听不到嘛,小四刚好也姓谢,那只能让小四听一听了。”

    “小四当时便就只能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闻驸马长吁短叹、装模作样地念着诗,说老百姓们如何可怜,被蛮族抢掠、还要被武夫欺压之类,小四性格不错,硬给忍了下来,没有如闻驸马所愿上去询问一番,不过,旁边有‘武夫’忍不住了,问那闻驸马是何意,反正那天到处都是武夫,比武大会嘛,呵呵。”

    “闻驸马正等着人问呢,见小四也在看他,就清清喉咙阴阳怪气地说了一番,大致意思就是如他诗中所说,对了,那诗据说是他自己头天晚上想出来的,呵呵,说边境如今正有此等不平之事。”

    “阿宁,”景姑姑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了,努力以一种温和的语气建议她:“别老是‘呵呵’,好好说话!”

    “哦,”三公主对她师父向来听话,一听便答应了:“反正那闻驸马这么一说,毕竟这件事没什么人知道,当下就一片哗然了,闻驸马当然是巴不得如此,当下就开始虚虚实实地说起了发生在‘某处’边境上的这么件事情,这是小四原话。”

    “你说如今东北道那边的海兰族已经早就给圈起来了,西南道那边外头好歹都是附属国,真要是外族入侵,那就是造反,也不会就一小撮人进来,肯定是还有后续大部队,所以大家一听就明白,这‘某处’边境其实就是西北这边。”

    “何况那闻驸马说一句就看一眼小四,这也是小四自己说的,恨不得让大家都知道,他说的这个地方还有个跟小四有关系的人,那还能是谁?当然是跟小四同样姓谢的谢远将军。”

    “所以等到闻太师等人闻声过来,其实都已经传遍了,虽说当着大家的面,闻太师也只是淡淡地叫走了他这驸马儿子,不过,呵呵,哦!”三公主打了下自己嘴巴,又朝景姑姑吐了下舌头,换来了她一记瞪眼:“赶紧说完!”

    “哦,”三公主立马自动往下说,这次节奏明显快了一些:“反正就是这样,所以小四听了这个消息,立马就回家告诉了他爹,然后又紧急联系了我。”

    “后来我跟他们俩在国公府里见了面,当时是假借谢老夫人生了病让小四回去的,大家讨论了之后一致觉得,这件事是咱们之前想错了。”

    “什么意思?”季雨菲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是说,之前咱们一致认为张皓然是陈长安派到西北道来找你的,”三公主解释道:“所以主要就是防内不妨外,也就是说,主要是防着他的人找到你们几个,却不曾想,其实他真正想对付的是谢将军。”

    说到这儿,三公主说了句葛俊杰自认余生都不会再忘记的话:“还是咱们把陈长安想得太变态了,忘记了他皇帝的身份,然后把张皓然想得太厉害了,其实那就是个弱鸡啊!”

    什么意思呢,三公主不等心急的季雨菲发问,便开始解释这句刺激的话:

    “怎么说呢,就是咱们应该想到,陈长安是皇帝,他的考虑角度就不仅仅是针对陈婉清一个人,或者说,嗯,他既然是皇帝,那么犯不着专门为了找一个人而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找,所以他便使了招师父以前跟我说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对吧师父?”

    “不错!”景姑姑一脸的欣慰。

    “所以阿宁你的意思是…”季雨菲试着从三公主的思路走:“陈长安当初派张皓然过来时,其实就是想让我们觉得他是在找我们,但其实呢,张皓然过来就是来给谢将军栽赃的,对吧?”

    这话一说,见屋内其余人都纷纷点头,季雨菲也是真心替谢将军感到抱歉,本来也许还防着点张皓然这位所谓的巡视钦差,可谁让康王之前还特意给他写了信郑重托付了女儿呢?自然是一心想着不能让陈长安和张皓然找到自己了,于是就这么被陈长安给反将了一军。

    “然后张皓然这人,陈长安也知道他这亲舅舅没什么能耐,是以其实也就是用他来做个幌子,”季雨菲顺着思路说下去:“其实除夕夜那天的事,主事的应该是龙膘卫,龙膘卫来之前,或者说,他们应该有特殊的渠道跟陈长安保持联络,所以这边的事一成,京城那边就很快得了消息。”

    “然后陈长安那个变态…”说到这里季雨菲停了一下,但随之又想,管它呢,屋里除了葛俊杰都知道陈长安是个变态,葛俊杰又娶了白流苏,那就还是这么叫吧:“便装模作样地紧急召见了内阁,然后就火速派出了他的大舅子。”

    “何鸣琦搞不好也是早就得了吩咐,要不然如何能这么快就到了西北呢?”

    说到这儿,季雨菲忍不住又想起了张皓然,气得说了句:“唉,咱们都让个工具人给骗了!”

第八百零九章 利用

    “工具人?”三公主问了句:“谁啊?什么意思啊?”

    “工具人就是…被当成工具使用的人啊,”季雨菲惊觉自己用了21世纪的流行语,便又给大家解释了下:“就是张皓然啊,你们不觉得,他就是个被陈长安利用来当幌子做表面遮掩的人么?”

    “那照你这意思…”三公主忽然凝神想了起来,过了会儿,一脸怀疑地看向景姑姑,又看向其余人:“你们不觉得,闻驸马其实也是个工具人么?”

    “闻驸马?”白流苏和季雨菲同时问了句,两人都有些意想不到,季雨菲更是直接问三公主:“阿宁你的意思是,闻驸马也是被陈长安利用的?”

    季雨菲觉得心里一咯噔:那怎么个利用法?陈长安利用他来干嘛?闻驸马不是听了他爹闻太师的无心泄密后、自己主动跑到宜江前面念诗的么?

    “阿宁的意思应该是,”旁边的景姑姑轻咳了声,一脸严肃地说出了她的想法:“闻驸马…到小四面前念诗这个举动,或者再往前推推,闻太师把内阁商议机密之事回家告诉他儿子,其实也是宫里那位所授意的。”

    “你们想啊,闻太师什么人?又不是头一天出仕,什么事回家能说,什么事不能说,难道他心里就没个数?他那位上不了台面的夫人,也没听说这方面犯过什么错吧?更别说这位闻驸马了!”

    “或者再往后退一步,他自己的小儿子什么个德性,难道他这当了二三十年爹的人心里没个数?”

    “这两项里头,事情的重要性也好,儿子的脾性也好,有一个没数也就罢了,如何两样都没数?那他是如何做到太师之位的?”

    是啊,季雨菲这次是听了后心里直接往下一沉:闻太师当然不是个没数之人,只是他向来是不遗余力地给陈长安当马前卒而已,这次自然也是毫不例外。

    “但是,”怀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季雨菲试图做最后的辩解,这不仅关乎自己,更关乎在京城的宜江他们啊:“如果这样的话,明面上看,这件事终究是因为闻驸马而泄了密,连带着的,连闻太师也难辞其咎,这又如何解释?”这不是算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么?

    “这还不简单,”三公主接过了话:“闻驸马本就跟张皓然一样,也是个没能耐的,搞不好本来闻太师还下不了决心,这下可以彻底让闻驸马告别仕途了,当然,明面上,他们父子俩肯定会受罚,不过一个是驸马,一个是太师,做个样子也就过去了,只要皇帝想放过他们,那还不容易!”

    也是,这事搞不好压根儿就是陈长安和闻太师两人唱的双簧,虽说闻驸马难免会受些影响,甚至以后就要绝了仕途,但也没什么关系,闻家得了帝心才是要紧事,反正闻太师本来就只能跟着皇帝一条道走到黑了,这一点,打从一开始立志要成为陈长安手上的一把利刃起,闻太师其实应该就知道。

    再说了,闻家虽然牺牲了闻驸马一个人,但那闻驸马的宝贝庶子不是号称文曲星下凡么,闻家后继有人就行了,就像已经去世的张大学士曾经把张家的希望寄托在孙子张天成身上一样,回头只要皇帝肯拉拔,闻家还能因此旺三代呢,这买卖不亏啊!

    想到此,季雨菲心里开始慌乱:“那,阿宁,现在怎么办?你刚才说,宜江他们在京城没什么事儿?”

    “哦,当时这事不是被闻驸马给捅了出来、大家一片哗然么?然后左都御史他们就联名上书站出来反对,说西北边境主帅维系一方安定,况且谢将军这些年功劳有目共睹,不能凭片面之词就下定论,寒了边境将士们的心。”

    “但也有闻太师那边的官员出来反驳,说正因为边境安定关乎国体,就算有些蛛丝马迹也应当彻查,既然谢将军这些年劳苦功高,那更应该借着彻查还他一个清白。”

    “反正这事吵来吵去,后来陈长安就出来说话了,说他做个折中,派个钦差大臣过来彻查,但与此同时也会再加派个人过来监督这钦差大臣,以防他徇私舞弊,于是内阁就又临时讨论这两人人选,讨论来讨论去,钦差大臣便定了何鸣琦。”

    “据说这何鸣琦是自己自荐加上内阁推选的,为此闻太师还说出了‘举贤不避亲’这样的话来佐证,不过你们现在也看出来了,何鸣琦这么快就到了西北,怎么可能是内阁那帮人花时间讨论出来的,定然是皇帝一早就派人通知他出发了。”

    “之所以选了何鸣琦,还不是因为他是武将,年纪也不大,经得起长途奔波,要像张皓然那样的,早就倒在路上了。”

    三公主说的这些话季雨菲无心去听,只觉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在加速:那另外那个监督钦差大臣的人呢?他是谁?

    “阿宁,先别管何鸣琦了,那另外那个监督之人是谁?他到西北了吗?”

    三公主听见这话,看着她眉毛一扬:“所以你已经猜到是谁了对吧?”

    季雨菲只觉口干舌燥,头上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声音里有一丝自己没有察觉的颤抖:“...是,是宜江…对吗?”

    “对呀!”三公主双手一拍,然后对着季雨菲竖了个大拇指:“聪明!哦不对,你应该是心有灵犀吧?嘿嘿!”

    “所以…”季雨菲满怀希望地问她:“那现在宜江已经出发了吗?还是说,他,他已经到了?”

    “不知道!”三公主干脆地回了句,眼看转眼季雨菲就一脸的失望,又安慰她:“主要是我为了赶时间出发得早,宜江当时他爹那边还有交代,然后你也知道,我骑的可是大风,大风多厉害啊,我们俩的差距就拉大了,所以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咦?”旁边的白流苏忽然发出了一声动静:“那公主您的坐骑呢?昨儿没看到。”不是说坐马车来的吗?

    “哦对了,”三公主脑袋一拍表示把这事给忘了说了:

    “我当时进城之前,本来想在附近找个客栈直接落脚睡大觉的,不过很想见到你们,就把大风留在了客栈里,然后让客栈找了辆马车过来,这样进城找你们更快,而且也不扎眼,大风太扎眼了,免得被人注意到,一路跟踪到你们这里!”

    三公主正说到这里,“砰砰砰”,大门口忽然响起了拍门声。

第八百一十章 不期而至

    这个点…屋内的几人都是一惊,不知门外到底是什么人,该不会真的是有什么人跟踪过来了吧?

    葛俊杰和白流苏都瞬间绷紧了身子。

    “砰砰砰”的拍门声还在持续,大有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未及多想,葛俊杰赶紧出去开门,动静太大了,大晚上的还挺扰民的。

    白流苏心细,见丈夫起身出去开门,便也跟着往外走。

    景姑姑和季雨菲也是关心地看着门口。

    只有三公主依旧若无其事地坐着,还朝屋内其余两人咧着嘴说了句:“想不到流苏竟然成亲了,她以前还说坚决不嫁人呢,看着还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夫唱妇随!我说得对吧?”

    又问季雨菲:“哎,我问你,成了亲是不是很快就能生出小孩子了?也不知流苏和她妹妹丁香,谁先生出孩子。”

    “哎,你这人!”季雨菲正留神听着大门口的动静呢,被三公主这么一直不停的说话给打了岔,气得瞪了她一眼,又用手指了指外头,这会儿听见有人敲门,竟然还有心思讨论生孩子。

    三公主被她这么一瞪,依旧没事人一般咧咧嘴:“没事,你怕有人来抓你?放心啦,龙膘卫都没找到你们,现在这何鸣琦也不会这么快找过来的,再说外头没什么动静,我听着呢,大概就一个人,现在在跟葛大哥说话呢,放心,嗓门挺大,应该是个老百姓,搞不好是你们隔壁邻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季雨菲正想说她,外头的白流苏和葛俊杰回来了,后头跟着个穿着像是客栈伙计的人,一个五十来岁、面部黝黑的人,看着很是老实巴交。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耳朵灵着呢!”三公主很得意地手一摊,末世里练出来的技能,那会儿丧尸随时可能在周围,别说耳力了,眼力也不错。

    “姑姑,这是咱们铺子附近迎客来客栈的老马,”葛俊杰先介绍了来人的身份,白流苏也点了点头,看来他俩已经核实过这人的身份了:“他说今儿傍晚他们客栈住进了一个客人,看着是个神情委顿的年轻人,到他们客栈后眼看人都快站不住了,下了马差点摔倒,住了店后只问了咱们铺子是不是在附近。”

    这话一说,不知怎的,季雨菲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似乎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景姑姑显然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一脸急切地问那伙计:“然后呢?”

    那老马看着也有些着急,搓搓手嗓门很大地回答:“那客人看着摇摇晃晃地上楼进了屋,俺们掌柜的看他样子不对,就叮嘱俺多留意他一下,后来俺就想着给这客人端盆热水进去让他烫烫脚,谁知俺在门外喊了好几声,那屋里都没有声音。”

    “俺想着,那客人难不成这么快就躺下了?可是屋里分明还亮着灯呐,俺就试探着推了下门,门没上闩,俺就说—”

    季雨菲被他这满口当地方言说得心中烦躁,忍不住中途截住了他的话:“你就说,里面有没有人?”

    ——————

    “有有有!”那老马连着答了三个“有”字,又赶紧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那客人就在屋里呢,不过俺进去时,他脸朝下、衣服也没脱,就那么趴在床上的被子上,一动也不动,俺叫了他两声也没反应,俺大着胆子上去推了推,他也就稍微哼了哼,是活的!”

    什么叫是活的,他这是累的好不,季雨菲一阵心疼。

    “后来俺就在他脑门上探了探,哎哟,可不得了,烫的厉害!”

    季雨菲被他这番描述给担心得不行,原来还生病了,便又急得插了句嘴:“可有请大夫?”

    “姑娘,所以俺们掌柜的才让俺来找你们,”那老马很不好意思地说出此行的目的:“这大晚上的,天又冷,一般的大夫都不肯出门,出门就要多付钱,俺们掌柜的想让俺来问问,这个客人是不是你们家的什么亲戚?俺们掌柜的说,住店时听这客人口音,跟你们家的也挺像—”

    “姑姑,阿宁,你们看呢?”季雨菲已经顾不得了,直觉那如今在客栈里发着高烧的人应该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谢宜江。

    “嗯,应该是小四,没想到他也日夜兼程赶来了,不错!”三公主点点头:“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来之前,我把你们铺子的地址给他了,应该没错!老马,你带路!”

    那客栈伙计没想到这么顺利,立马高兴地大声答应了句,赶紧带头往门口走,本来还以为这趟上门要被人骂出去呢,自家掌柜的明摆着不想费那个事去请大夫,没想到还真给他误打误撞对了!

    之后一行人在巷子口雇了辆马车,算是挺快地到达了迎客来客栈,那掌柜的正等在门口呢,一见打头的老马,立马就呵斥了句:“怎么这么大半天的—”

    “别废话了,赶紧带我们去看看!”季雨菲赶在景姑姑之前发了话。

    “哎呀,葛太太,你家这大姑娘,这脾气…”虽说自己只是个掌柜的,对方算是个东家,不过不就是个开了家生意还算过得去的点心铺子么,也就是稍微有点家底罢了,放着好好的中南道那样的好地方不待,一个要到这边境小城来讨生活的家庭,孤儿寡母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很有本事的人家,这家中姑娘倒是给母亲和兄嫂给宠得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对自己这叔伯辈的人,居然也能张嘴就呵斥,啧啧,难怪这么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景姑姑在旁边看到了,见这掌柜的面色不虞,便赶紧说了句:“马掌柜,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这不想着是她远道而来的表兄嘛,一时担心急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那马掌柜便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哈,也不接话,只挥手示意老马赶紧把这一大家子人带上去看看,回头拢了拢袖子看着外头心情没受什么影响:幸亏自己急中生智,要不然这大晚上的,请大夫花钱不说,还费功夫,再者,万一大夫来了也没让病情好转怎么办?开客栈的最忌讳这种事了,那年轻人看着病得可挺厉害。

    正想着呢,楼梯口一阵“咚咚”乱响,马掌柜赶紧抬头一看,嗬,葛太太的儿子背着那年轻人下来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重逢

    看来还真是他们家的亲戚,马掌柜为自己的这份好运道差点笑出声来,不过看到后面跟着的正抹着眼泪的葛大姑娘,得,要笑也等他们走了再笑,没看那年轻人一动不动,看来病得确实挺严重,赶紧背回家去得了!

    还有,咦?这会儿看着,后面跟着的除了葛大姑娘、葛太太和她儿媳妇,还有个面生的俊俏小姑娘,身量还挺高,就是瘦了点儿,倒是没哭,还挺镇定,也不知是他们家什么亲戚。

    还别说,马掌柜这么打眼一看,发现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西北边境小城土生土长的姑娘,就他马掌柜所见过的,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小姑娘,连葛大姑娘都比不上,看来那中南道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啊。

    ————

    连那葛家的儿媳妇,虽然长相不算出众,但看她现在这行事做派,也是个当家主母的样子,挺镇定地低头一边扶着自家小姑子一边还低声安慰她。

    也是奇了怪了,都说姑嫂不和,这葛家的姑嫂却好得跟什么似的,不过想来是那葛大姑娘刁蛮任性吧,葛太太平日里肯定护着自己女儿,儿媳妇么,都把儿子拐走了,还能看得顺眼么?葛俊杰看着也是一表人才。

    葛太太自己倒是长得一般,就是一把嗓音甚是动听,这葛家说来也怪,马掌柜自认这些年迎来送往的人见得多了,这会儿认真看着眼前的一家子人,心里不禁开始琢磨:

    这家人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兴许是在中南道招惹了什么是非,才不远千里地避到这边境小城来的吧?

    正盯着人瞎琢磨呢,葛太太过来了,笑意盈盈地跟他道了谢:“多亏马掌柜及时报信,我这侄儿想来是丢了我家地址,只记着铺子名字了,唉,从中南道这大老远地一路过来,掌柜的你有所不知,我们家那边天气暖和,他身子单薄,定是经受不住了!”

    这些罗里吧嗦的话马掌柜表示跟自己没啥关系:“葛太太,咱也别客套了,你这侄儿看着病得不轻,赶紧的,先把他领回家去吧,回头看能不能给他找个郎中给看看,这大晚上的,可别再耽搁了!”

    看来这一家子定是在中南道犯了什么事,如今连侄儿都呆不下去了要来投奔他们,得,这样的人,还是赶紧打发走吧!

    景姑姑本来也无意再跟他多说废话,听了这话就赶紧示意白流苏去把账给结了,又想起谢宜江的马还在客栈后院,便跟马掌柜商量:“掌柜的,我们就多付点钱,今天有点晚了,明儿再来把他那马儿给牵回家。”

    这没问题,好歹平日里也打交道的,马掌柜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哦不用,我给骑回去吧!”旁边的三公主接了话。

    这话让马掌柜又重新抬眼看了下这瘦高个姑娘,长得还真的挺好看,就是脸上一直绷着,可能也是心疼那年轻人吧,难不成是那年轻人的妹妹?看来也是过了苦日子的,这种如花的年轻,谁家不是想把女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马掌柜的也没多想:“那赶紧的吧,回头我们也要上门板了!”

    于是一行人就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就着原来雇来的那辆马车一起回了家,中间葛俊杰提前骑了马去找郎中,三公主就跟着大家一起挤在了马车上。

    “别哭了,”听着季雨菲的抽泣声,三公主觉得没这个必要:“这有什么好哭的,咱们这运气多好啊,你得笑才对!”要这么哭,末世里的人还不得哭死,凡事得往好的地方想嘛。

    要知道,幸亏自己提前把铺子的地址告诉给了小四,也幸亏那马掌柜机灵,要不然他病成这样子,碰到家不愿惹事的客栈,直接把他扔出来都有可能,这西北天寒地冻的,搞不好就直接冻死了。

    这道理季雨菲自然明白,刚才白流苏已经劝过自己了,可是,还是心疼如今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宜江啊,这一路上,他肯定是强撑着才努力赶到了这里,如今这么大的动静,除了发出几声迷糊的低语,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哦,也不能说没睁开过,当时上楼进了房,自己上去把他身子翻过来查看时,可怜的宜江还是努力张开了眼睛看了下,见是自己,身后又有阿宁,哪怕脸都烧红了,依旧努力喊了声“清妹妹!”

    唉,当时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后来就昏迷不醒了,想来也是知道平安了,如今头被自己抱在怀里,竟然愣是一动不动,好几次自己都忍不住把手放到他脖子上去探动脉的跳动,越想越难受,越难受就越想哭。

    阿宁这话虽然对,但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伤心,陈长安这变态太让人痛恨了,把两家人都逼成了什么样子!

    相比之下,旁边的景姑姑则一直没说话,黑夜里也看不清她的神情,不知她在想着什么…

    之后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家,不一会儿,葛俊杰也领着个老郎中回来了,把他请到了季雨菲如今所住的西厢房里。

    之前倒是把东厢房的炕给烧上了,不过那是给三公主准备的,季雨菲想了下,决定还是让谢宜江躺在自己所住的西厢房比较好,这一点大家好像都没有什么异议。

    中间让那马车夫帮忙背到床上时,谢宜江又清醒了一次,但他病得实在厉害,只闭着眼睛伸出手喃喃自语般地喊了几声“清妹妹”,季雨菲忍着眼泪一边接了他的手一边回应他:“我在这里。”

    之后谢宜江便在被放倒在床上后就彻底昏迷了过去,连那后来请来的老郎中也是在搭脉后一脸的凝重,看得三公主也是头一次觉得事情比自己想象的严重:“怎么,治不好了么?”

    “阿宁!别乱说话!”景姑姑赶紧低声喝了一句,这话不是在戳婉清的心窝子么。

    “姑娘放心,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白流苏忍不住低声安慰了自家姑娘一句,心里很是担忧,谢大人真要出什么事…那自家姑娘可真就不一定能挺得过去了!

    “你们放心,我受得住!”季雨菲这会儿倒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了,实在是,如今哭也哭够了,反正事情也不能再糟糕了,甚而至于,莫名的,季雨菲想到了自己以前在古装剧里经常见到的一个套路场景:

    冬日里,或者环境很差的地方,爱人生了病发了高烧,缺医少药的,怎么办?

    于是铿锵的背景音乐响起,另一方经过一番思索,毅然脱下外头的衣服,一身单薄地跑到外头,迎着寒风,迎着飞雪,让自己冻得嘴唇发紫,然后回来抱着昏迷的对方来场硬核物理降温。

    当然,这场景最打动人的是,第二天阳光灿烂,音乐平静缠绵,爱人缓缓睁开双眼,啊,烧退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 一宿

    不不,其实最能打动人的,哦不是,最让人感到狗血的是,给人硬核降温的那一方,往往想做活**,想要深藏功与名,所以退烧的那一方醒来后往往对另一方的付出一无所知。

    于是两人后面还会来场误解,撕心裂肺的那种,过程很复杂很曲折,当然,快要大结局时,这种误会肯定会自然而然地解开的。

    不解开观众也不答应啊,那不就成了烂尾剧了么。

    于是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对方的牺牲,于是误会成功解除,两人相拥而泣,字幕、片尾曲一起涌出。

    哦也不对,好像有些剧里会把这个套路玩得高级一点,让有情人成不了眷属,于是那些嗑CP的粉丝们就会被虐到,从此心心念念不能忘,倒是搞不好能成就一部经典之作。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遇到了差不多的情节,如果需要给谢宜江物理降温,自己会不会同意呢?反正屋外头有的是感觉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雪。

    季雨菲觉得自己都不用思考:当然、肯定、绝对会啊!

    不过,毕竟是21世纪过来的人,季雨菲觉得保重自己也很重要,这可是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古代,为了救另外一个人而把自己搭进去,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什么必要,而且对自己而言,康王当初牺牲了生命才让自己成功逃脱的,这条命还是得倍加珍惜。

    这么想着,季雨菲觉得,也许可以参考下自己以前在表姐家见到的治疗发烧的方法,当时表姐家那个熊孩子额头上贴了块退烧贴,一开始自己去的时候还在床上哼哼唧唧,后来就主动爬下床要跟自己玩了,表姐便说小朋友不藏私,这说明他已经开始退烧了,人也有力气了。

    现在虽然没有退烧贴,不过就着外头现成的冰雪,不是功能也差不多么?

    想到此,季雨菲便上前跟那老郎中求个主意,问是否可以如此退烧。

    这老郎中的医术其实还挺不错,奈何在这边城讨生活,行医多年,被病人家属骂过也打过,见眼前这好看的姑娘如此虚心请教,一时受宠若惊,便也真心实意地打起了精神诊脉,之后更是费尽心思斟酌开好了药方,交代葛俊杰赶紧出门去药铺里抓药,临走前交代季雨菲等人先暂且给病人用外头的冰雪给他退烧,不过主要还是得靠等下抓来的汤药。

    于是送走了老郎中后,季雨菲便自己跑到院子里抓了一大捧雪,压严实了,回到屋里用布包着放在谢宜江滚烫的额头,算是个古代的冷敷包。

    这让旁边的三公主看得很是惊奇:“这雪还能治病?”可惜末世里没有雪,要不然营地里的人生病发烧也就不用硬扛了。

    “也不是,主要还得靠吃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作为21世纪的人,季雨菲自然第一信任的还是药物。

    但在等待葛俊杰抓药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这个方法还是有用的,这从谢宜江的反应上也能看出来,虽然只是时不时地*****几声,但有反应总是好的,总比刚才昏迷着一动不动要好。

    等到葛俊杰飞速抓了药回来,季雨菲又赶紧跟白流苏两人煎了药给他一勺勺喂下,中间三公主还眼看那雪要化了,跑到外头又给抓了一把回来放在谢宜江额头上,一边放还一边说了句:

    “唉,小四啊,你可得努力好起来啊,你心心念念的清妹妹就在旁边呢。”

    也不知是听到了这话还是被额头上的雪给刺激的,谢宜江还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低语,看得旁边的景姑姑也赶紧说吉利话:

    “好了好了,谢公子喝了药肯定就会好起来了!”

    如此折腾半宿,等众人筋疲力尽地给谢宜江喝完了药,又给他换了几次额头上的冰雪冷敷包,季雨菲便打发大家赶紧都去睡了:“这里有我一人就够了,你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没事,等明儿天亮了你们再来替我。”

    在外头漂泊大半年,大家早就习惯了要冷静行事、储存实力,三公主么自然更是从来不做无谓的浪费,一听季雨菲这话便也没有异议地各自歇下了。

    于是屋里便只剩下了坐在床沿的季雨菲一人,一只手依旧不停地擦着谢宜江额头上慢慢流下的雪水,另一只手则不自觉地摸上了他的脸:“宜江你瘦了!”

    就那么怔怔地看了会儿,床上躺着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不知怎的,季雨菲忽然悲从中来,把手上的帕子一扔,脸伏在谢宜江的颈边,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就那么低声痛哭了起来。

    许是好久没有痛快哭过了,如今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却又是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想到刚过去的春节的强颜欢笑,季雨菲只觉满心的委屈,眼泪怎么忍都忍不住,便索性哭了个痛快。

    这一哭就不知哭了多久,等到惊觉自己脸上湿漉漉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融化的雪水,又感觉身旁的谢宜江似有动静,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找帕子擦脸。

    却一眼看到,旁边的谢宜江正睁着眼看着自己。

    “宜江你醒啦?”不顾自己酸胀的眼睛,季雨菲赶紧把旁边的帕子拿过来给他擦头上的雪水,又把他头下湿漉漉的枕头和枕巾都给换了,心里也挺高兴,看来这烧开始退了,把手放他额头探了探,好像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谢宜江先是任凭她做着这一切,之后嘴角翕翕似有话说,可惜挣扎了一番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最后便从眼角缓缓地留下了几滴泪来。

    “没事没事,宜江你不用说话,你别着急,我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真的!”季雨菲见状赶紧安慰他,可是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擦了擦眼睛里依旧在不断涌出的眼泪,季雨菲决定还是说个痛快吧。

    于是一个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一个闭着眼睛流着泪诉说着,断断续续的,季雨菲总算是把心中这一年来的坎坷跟眼前人给分享了,当然,陈长安的变态之事还是不说为好,虽然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季雨菲硬是掐着自己的手心给忍了下去。

    等她说完了,兴许是烧真的退下去了,谢宜江本来放在被子里的手动了动,“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季雨菲赶紧掀开被子想看一看。

    谢宜江的手却伸了出来,先是慢慢地抬高,摸了摸季雨菲的脸,之后又抓住了她的手,许是发烧的缘故,那只手一如既往的温热,不,应该比以往还要温暖,就那么握住了她的手…

    ——————

第八百一十三章 患难

    唉,季雨菲瞬间很是唏嘘,谁能想到,久别重逢居然是这么个情形,两人泪眼相对,真有点像是,那什么,“患难夫妻”。

    好在季雨菲毕竟年轻,刚才又已经因为患难之事而痛哭过了,想到后面的“夫妻”两字,加上两人双手交握,内心还是挺甜蜜的,毕竟两人都太久没有见到对方了,是以哭过之后,还是睁着红肿的双眼微微笑了:“睡吧宜江,别再想了,好好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那会儿,她并没看到,谢宜江虽然很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眼角却依旧落下了一滴泪。

    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会儿,睡意开始渐渐袭来,正打着盹呢,景姑姑轻声进来了:“婉清你先去睡会儿吧,姑姑觉少,反正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回头我再喊你。”

    季雨菲虽然有点舍不得,不过这会儿她也觉得自己很是疲惫,便听话地去了正房歇下。

    一觉醒来,外头已经天光大亮,赶紧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洗漱,之后又赶紧去了西厢房,还好,谢宜江依旧沉睡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旁边本来以手撑头在打盹的景姑姑听到动静睁开眼,见是季雨菲,低声跟她解释:“烧看着是慢慢地退下来了,之前那老郎中说,这雪太冰了,差不多就行,后来我便没有再用。”

    季雨菲点点头,也低声跟景姑姑说道:“姑姑你去吃早饭吧!”

    这一说,把景姑姑给说笑了:“婉清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辰时早过了,现在都差不多是巳时中了吧?你自己快去吃吧,早饭在锅里温着呢。”

    “阿宁呢?她起来没?”季雨菲问了下三公主。

    “我的早饭还是她端过来的,你去东厢房看看,放心吧,这边没什么事。”景姑姑催促季雨菲赶紧去吃早饭。

    被她这么一说,季雨菲也觉得肚子里挺饿的了,便出了门去了厨房,中间顺道叫上了三公主,得知早上白流苏和葛俊杰已经出门了,是景姑姑吩咐的,让他们去跟谢玉珠说一声。

    也是,谢宜江是谢家的人,谢玉珠的堂弟,这事于情于理都得跟她说一声,同时也好让谢远将军知道。

    “哎,陈婉清,”三公主坐她对面,眼前桌子上也摆了一碗小米粥,照她的话说:“这小米粥京中也有卖的,不过还是这里的好喝,来的路上我就感觉到了!”

    所以三公主打算以后每天早上要喝一碗小米粥:“师父说了,小米养人。”

    季雨菲低头吃着早饭,随她在对面说着。

    自言自语地说了会儿,三公主突然话题一转,说到了谢宜江身上:“希望小四今天能醒来,回头我有话问他。”

    “什么话?”这次季雨菲抬起了头,毕竟说到谢宜江了。

    “按说我在京城那会儿就已经知道,他被陈长安任命为监察使了,那么哪怕何鸣琦早一步到了西北甚至卸了谢远将军的差事,但在监察使到达之前,他也只能按兵不动。”三公主喝了口小米粥后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季雨菲接了话。

    “我的意思是,”三公主看着季雨菲说道:“小四又不是普通的跟张皓然那样的弱鸡,我以前还跟他长途奔袭到西南道那边去过呢,论体力他绝对可以!然后他以前不是在这里待过好几年么?按说气候啥的也应该适应了啊,而且之前他不是也在东北道那边待了那么久么,海兰江那边比这儿还冷,我也没见他生过什么病啊!”

    这话一说,季雨菲更是认真起来了:“所以,阿宁,你是觉得,小四这病…?”

    “你记得不?”三公主拿以前的事做例子,没想到她还记得听清楚的,哪怕是些小事:“以前咱们去看何梦瑶,她病得很厉害,不过后来咱们也知道了,她其实是因为被陈长安打到没了孩子才伤心成那样的。”

    “所以…难道是…”季雨菲猛地想起来昨晚上谢宜江看着自己默默流眼泪的样子,当时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遭遇而流,要照阿宁现在的想法来看,难不成,这后头还有什么事?

    “不会是谢家出了什么事吧?”

    ————

    “不好说,”三公主一口喝光了剩下的小米粥,把碗一放,把嘴一抹:“不过现下咱们也只能是推测,还得等小四醒来再说。”

    “或者,等流苏她们回来再问问,搞不好谢远将军这边也知道一些。”

    季雨菲点点头,感觉嘴里的包子都没什么味道了:“阿宁你说,让宜江过来,其实也是陈长安早算好的吧?”

    到目前为止,感觉一直都是在陈长安的算计当中啊。

    “那肯定!”三公主还痛快回答了:“要不然他干嘛让小四过来,这边可是谢家的地盘,要没有事先算计,不就是放虎归山了嘛!”

    “那你说,他是怎么个算计法?”季雨菲感觉很无力,陈长安不但变态,心思还深沉,自己这边是步步被动。

    “怎么个算计法我不知道,”三公主表示:“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要对付谢家。只要护国公府倒掉了,于私,就是你嘛,从此便没了投奔之处,于公,四大国公府就此完结,他陈长安大权一手在握、皇位坐稳,就此高枕无忧。”

    “然后就是我,呵呵,陈长安其实最想对付的就是我。”三公主咧了咧嘴:“当然,他很沉得住气,凡事要一步步来嘛,所以先让谢家完蛋,他们对于我是一大助力。”

    “再还有,谢家出事,搞不好你就会现身,你一现身,顺带着我也就出现了,于是,呵呵,叫什么来着?对,一锅端!”

    “我想啊,小四可能就是为了这个,想着不要让咱们一连串地被陈长安逮住,才急忙赶过来的,这是一个原因。”

    “还有别的原因是…京城的谢家已经出事了?”季雨菲索性不再吃了,实在没胃口,便把最后一个包子递给了三公主,对方也欣然接受了,三两口把包子吃下了肚,然后跟她说道:

    “有可能吧,但愿不是,唉,谢家那小阿勉多可爱啊!还有那谢夫人,小四的母亲,你那红烧肉不是管她学的么?”

    “不是吧?!”季雨菲给惊得人都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陈长安那死变态已经把护国公府给…?”灭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割舍(上)

    那就难怪谢宜江会病成那样,死里逃生出来,家里老的小的、父亲母亲都没了,这是比自己死了父王要大得多的打击啊!

    不,世间没有再大的打击了,季雨菲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这种锥心之痛,如今她可真是感同身受了。

    “哎,你别哭啊,也不一定是这样啊,我只是做一个最坏的打算。”三公主赶紧声明。

    但季雨菲觉得,谢宜江病成这样,绝对是因为心里有事,那还能有什么事啊?肯定是跟家人有关了。

    护国公府好歹是当朝一等一的国公府,还能出什么事?自然是被陈长安下手了。

    季雨菲陷在自己的想象里,想起那些热情善良的谢家人,眼泪更是止不住。

    “婉清,婉清!”这时候外头传来了景姑姑的声音:“快来,宜江醒了!”

    “走,赶紧问问他去!”三公主这会儿其实也有点犯愁,陈婉清哭个不停,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劝呢。

    于是红着眼睛的季雨菲跟三公主两人快步跟着景姑姑回了西厢房,果然,谢宜江正侧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呢,跟他的视线一对上,季雨菲的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

    “婉清!”谢宜江低低的声音。

    还好,能发出声音了,看来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不错不错,小四,你这身体还是可以的!”三公主先她一步夸了谢宜江一句。

    “公主!”谢宜江也看着她喊了声,人更是努力地抬着头想要挣扎着起来。

    “哎,你干嘛呢!”季雨菲见状赶紧快步走过去。

    这西北的房子,严格来说,床就是炕,炕就是床,起了床,把被子往柜子里一收,再把旁边的小炕几往中间一放,身后置一个大大的靠垫,靠在窗户上,便是主客说话的地方了。

    是以现在季雨菲就帮着谢宜江坐起了身,一边抓了旁边的靠垫给他垫在背后,谢宜江便轻喘着气斜靠着窗户半坐在了炕上,一边跟景姑姑道谢:“姑姑辛苦您了!”一边又看向季雨菲。

    也不知怎的,季雨菲觉得,经过了昨晚,自己跟谢宜江,恍然便有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默契,就跟心灵相通一般,是以现在一看谢宜江的眼神,季雨菲便知道,这是要让自己坐在旁边呢。

    便倒了杯热茶过去放在谢宜江的手里,自己则顺势坐在了他旁边的炕沿上,刚好挨着谢宜江的脚。

    “脚上冷么?”虽然下面烧着炕,但毕竟还是个病人,季雨菲依旧多问了一句。

    谢宜江摇摇头:“你坐着吧,昨晚上…都是你守着。”本想说累了一晚上了,话未出口又觉得不妥,便改了下。

    季雨菲也摇摇头:“我没事。”这会儿哪还有心思说这些啊。

    “也不知流苏她们那边怎么样,”景姑姑则往外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今儿早上去的挺早的,按说这会儿应该快要回来了。”

    “没事,师父,她们回来了再说呗,小四我问你,”三公主也想知道答案,赶紧问放下了茶杯的谢宜江:“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病成这样?”

    听见这话,谢宜江低头看向了手里的茶杯,没吭声。

    屋里的其余三人便耐心地等着,季雨菲看得心里难受,便隔着被子摸了摸谢宜江的脚。

    也就过了那么一会儿,谢宜江便又抬起了头,先朝季雨菲很是勉强地一笑,然后对着三公主说道:“祖母过世了,然后…父亲把我和二叔都给除族了!”

    “过世了?”屋里的三人同时发出了声。

    原来如此,季雨菲知道此刻谢宜江定然极为难受,便只得再次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脚,心中有句话则想问又不敢问:不知谢老夫人过世是不是意外。

    屋里便再次沉默了一阵子,然后三公主勇敢地打破了它:

    “除族是什么意思?”

    谢宜江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虽然没吱声但同样一脸不明所以的清妹妹和景姑姑,也是,她们仨哪里有这等观念,毕竟都是在皇家,便忍着心酸给她们解释:“除族就是…父亲是我们谢氏宗族的族长,他开了祠堂当众把我和二叔他们一家,二哥、三哥他们,通通都从族谱上给除掉了!”

    “从此以后,我也好,二叔他们一家也好,跟祖母和父亲他们,跟其余族人…都再无半分干系了!”

    “甚而至于,祖母的拜祭和下葬…我们几个,也都无份参与了!”说到后来,谢宜江的声音都颤抖了。

    这才是最令人感到痛苦的事情吧?老人家过世,子孙们却连送别她的机会都没有,这在这个世界,那可是最大的不孝啊,季雨菲只能把手隔着棉被放在谢宜江的脚上,来表示自己为他感到难受的心情。

    但三公主这个末世人显然对此没法感同身受,毕竟她自己还能在自家父皇下葬前夕出走,是以听了谢宜江的话,也只是多问了句:“那你爹你娘还有小阿勉他们,都还活着吧?”

    —————

    见谢宜江点点头,便松了口气,朝季雨菲说了句:“还好,不是我想象的最坏的后果,原来还有这么一招,不错,老谢想得周到!”

    “所以公主你是觉得…”觉得这还不够糟糕么?谢宜江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三公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好,清妹妹看着都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了,虽然隔着棉被,也能感受到她手心的热度。

    “这有什么呀?”三公主觉得这事比自己想象得轻多了:“不就是把你从什么族谱上去掉了名字么?那又怎么样?”

    “可是从此后,我就…跟父亲他们,再无半点干系了!父亲跟我,祖母跟我们,其实就是断绝关系了!”谢宜江还是觉得伤心。

    “这有什么可伤心的!”三公主依旧一脸的不在乎:“你爹这是想办法尽量地保存你们谢家的实力呢,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不会相互影响,这你都想不通?”

    “不,公主,个中原因我自然想得明白,只是…当时父亲是在祖母的灵前宣布这一消息的,还特意吩咐人把我拦在了府门外,想到连祖母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何况,这事定然是祖母和父亲一起做出的决定,他们俩担了骂名,如今在京城里,大家想必都传得很是不堪,定然在说,谢家贪生怕死,为了保全家族,竟然不惜断尾求生…”

    “贪生怕死如何?断尾求生又如何?”外头突然传来了谢玉珠的声音。

第八百一十四章 割舍(中)

    伴随着一股冷风,厚厚的棉帘一掀,谢大小姐大步跨了进来,一进来就直接奔着谢宜江而去,嘴里还继续说着:“所以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你让祖母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一边说一边手也抬了起来,一副要扑过去打他的生气样子。

    季雨菲在谢玉珠进来时就站了起来,如今见她这样,赶紧上前几步拦住她:“谢姐姐!”

    “婉清你别拦我!”谢玉珠的声音开始渐渐哽咽着低了下去:“我要打死这个不懂事的家伙!”

    “姐姐!姐姐!”季雨菲一边示意旁边扬着眉毛在围观一般的三公主上前来帮忙,一边赶紧帮谢宜江说好话:“宜江一晚上在发烧,他心里不知道多难受,姐姐!”

    这话一说,三公主还没有动静呢,谢玉珠忽然就停下了手,抱着季雨菲哭了。

    这一哭,谢宜江也有了动静,挣扎着要下炕,谢玉珠眼角看到,便放开了季雨菲,哭着走过去打了下自家弟弟:“身体还虚,下炕干什么?”

    “长姐,我…”谢宜江知道,要论对祖母过世最伤心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位明明排行第三却坚持要自己和三哥都称呼她为长姐的人,从她出生开始到及笄后,长姐可说是一直跟着祖母长大的,祖孙俩感情至深。

    小的时候,自己和三哥都对长姐这个称呼表示不服,长姐便抬出了祖母,说她是唯一由祖母带大的,又是唯一的谢家小姐,自然得叫她长姐,祖母知道后竟然也乐呵呵地同意了。

    如今最疼爱她的祖母就这么突然过世了,自己还算是跪在府门前给祖母磕了头,可是长姐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想到此,谢宜江再也忍不住,顾不得自家清妹妹在旁,坐在炕沿抱着谢玉珠无声地哭了。

    “你还有脸哭!”谢玉珠还在哭着打着,旁边收到季雨菲示意的三公主看了下,没事,下手不重,旁边的景姑姑见状便拉了拉她,三公主便默默地站到了她身边,怪不得流苏和阿杰不进来,这场面是有点尴尬。

    谢玉珠打了几下后便抱着自家弟弟哭开了,姐弟俩这一哭,便是好一阵子,旁边三人都不知该怎么劝,便也就随他们俩了,好在之后白流苏端了茶进来,后面跟着的葛俊杰又拿了净面的热帕子,才算是勉强止住了这场痛哭。

    两人都擦了脸,季雨菲怕谢宜江身子受不住,便低声劝他依旧坐回炕上去继续靠着,谢宜江表示不用,气得谢玉珠又说他:“让你坐回去就坐回去,你不是现在还发着烧嘛,逞什么能!还想继续累着清妹妹不成!”

    说到这里,想到了景姑姑她们,赶紧又起身给她行了个礼:“姑姑,我这不成器的弟弟,让您受累了!”又要给报信的白流苏两口子行礼,急得那两人赶紧逃一样地出去了。

    “哎哟玉珠这是哪里的话!”景姑姑也赶紧止住了她:“你们都喊我一声姑姑,快别见外了!”

    之后谢玉珠便也没再客套,让谢宜江重新上炕半靠着,自己坐在了炕沿,三公主见状,也利索地上了炕,刚过来没几天,她对这热乎乎的炕头依旧保持着好奇心,季雨菲便给景姑姑搬来了一把椅子,自己挨着三公主坐在了炕沿。

    眼看大家分头坐了,谢玉珠便擦着眼泪问身旁的谢宜江:“祖母她老人家…可有什么遗言交代?”

    谢宜江沉默了下,然后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了一封信,颤抖着递给了谢玉珠:“这是当日我上门拜祭被父亲假装打出来时悄悄给我的,让我带给二叔,是祖母的亲笔信。”

    谢玉珠双手接过,不免又是一番落泪。

    景姑姑见状,沉吟了下,试探着问了句:“此事…谢老夫人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吧?…还请节哀。”

    一听这话,季雨菲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所以…难道谢老夫人也跟康王一样,并非生病过世?

    等等,从头到尾,谢宜江并没有说谢老夫人生了病啊…所以…

    怪不得谢宜江生病发烧,分明是心中极度哀痛,然后昨晚看着自己默默垂泪,却又发不出声,原来如此!

    一时间,季雨菲不知心里该作何感想,只觉嘴里苦涩难言,看着对面谢宜江那委顿的样子,心里也难过极了。

    三公主对此没有太大反应,但看样子她也是明白的,只是这家伙向来没什么感情外露,又或者,末世里见的死人太多了,生活又极度困苦,可能就不觉得太苦了,是以听了景姑姑的话,见对面姐弟俩垂头沉默,还冷静地说了句:“对啊,别哭了,哭也没用,还是讨论下后面的情况吧!”

    “公主说得对!”谢玉珠不愧是将门之女,听了三公主的话,转头拍了拍旁边谢宜江的手:“既然祖母她老人家如此…护着咱们,咱们也不能辜负了她的期望!”到底忍不住,一边说又一边用帕子按住了眼睛。

    也不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不知道,季雨菲在心里不禁冷笑了声,貌似听谢老夫人以前提起过,她们俩年轻时也算是半个手帕交,如今听说昔日的好友、太宗皇帝肱股之臣的夫人,竟然被自己的孙子皇帝逼到靠性命来换取子孙平安,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哦是了,当初康王过世,那还是她老人家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不也就默默忍了下来么,跟孙子的皇位相比,其它都是浮云!

    所以谢老夫人的过世,其实,也就那样吧?顶多陪两滴眼泪而已。

    这么想着,不禁又想到了康王,唉,谢老夫人也一样,但凡还有别的法子,他们又怎么舍得抛下自己的亲人呢…

    “哎,别多想了!”也不知怎的,三公主似乎知道季雨菲在想什么,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然后抬头问对面的谢宜江:“你不是算监察使么?你带的人呢?”

    谢宜江本来在一脸心疼地看着斜对面低头抹眼泪的季雨菲,见三公主问自己,正了正身子,轻咳一声:“按照咱们之前商定的,生怕宫里再生变,又怕二叔这边被何鸣琦下什么绊子,是以早早就准备好了出发,祖母还特意递了帖子,想要进宫求见太皇太后,但她老人家去了慈宁宫却被拒之门外,说是太皇太后身子不适。”

    说到这里,谢宜江又看向对面的三公主:“此事…也只是祖母的猜测,就觉得,太皇太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哪怕之前过年时,也是在长春宫摆了宫宴,皇后还说太医说了太皇太后得静养,以此拒了众命妇去慈宁宫的探望请求。”

    “而祖母这次去慈宁宫,别说洪嬷嬷了,连太皇太后身边的欣娘也没见着,照理,祖母去,哪怕见不着太皇太后,好歹也要欣娘出来帮着说一声,但这次去慈宁宫,祖母说,都是一些面生的宫人。”

    “所以宜江你的意思是,”景姑姑接过了他的话:“慈宁宫那边,也有些不妥?”

    ————

第八百一十五章 割舍(下)

    谢宜江听了,又看了下对面的两位姑娘,不知该怎么说。

    “没事,宜江,老实说,自从父王出事…你就说吧,我什么都受得住!”季雨菲心知他在顾虑自己对太皇太后的感情,毕竟那也是自己这原身的亲祖母。

    谢宜江一听,正想开口说话,对面的三公主已经接了话:“所以师父你的意思是,皇祖母可能也出事了?不能够啊,陈长安不至于这么变态啊!”

    “皇祖母一个老太太,招他惹他了,之前都随他折腾呢,哦对了,师父,我想问下,太皇太后名义上可以罢免皇帝吧?”

    “阿宁!”景姑姑温声制止了她的胡乱猜测:“先听宜江怎么说。”再说了,名义上能罢免有什么用?哪个已经当上了太皇太后的人会想着要去罢免皇帝?不好好地管自己颐养天年,吃饱了撑的么?

    谢宜江便又正了正身子,看着景姑姑说道:“其实祖母回来后,借着生病时机找我和父亲、大哥一起说了说,大概的意思,就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安然无恙,但照现在的情形,可能也是不得自由了,是以我们三人商量后觉得…宫里那位,大概如今什么事都干得出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祖母思来想去,觉得以前的分家都不一定能保全,毕竟一旦有事,谢氏宗族那么一大家子人,便跟父亲商量好,就借着这次除夕夜之事做文章…这次祖母过世,听说好几个叔祖母都在她灵前哭得昏了过去,几个堂叔伯也都是尽心尽力地帮忙…”

    帮忙挡着不让自己进府去祭拜祖母。

    不过也不怨他们,谁都有一大家子人,如今因了自己和二叔一家的除族,起码明面上,西北出事跟京城谢家没什么太大的瓜葛了。

    当然,有没有太大的瓜葛,还是得宫里那位说了算,但谢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又是武将人家,真要有什么事,别的不说,皇帝也得好好想出个理由。

    “反正因为祖母,父亲和大哥都要在家丁忧,大哥已经为此辞了户部的差事,族人们反正也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宫里那位的态度,这两年都小心翼翼,想必短时间内,宫里那位也不至于会想到要对付他们。”

    谢宜江这话刚说完,谢玉珠就很是惊讶地看到,对面的婉清妹妹恨声骂了句:“那就是个变态、畜生!”

    是了,当初康王就是被他给逼死的,说起来,当今皇帝也确实是个…

    “哎,别骂了,骂也解决不了问题,皇祖母本来就帮不了忙,不管她现在情况如何,咱们先不管了,对了,我问你,那何梦瑶,你祖母有说什么关于她的情况吗?”

    “何皇后…”谢宜江不知三公主怎么一下拐到皇后娘娘身上去了,凝神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没说什么…哦对了,祖母只说了句,大过年的,何皇后看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感觉风头都被她旁边的苏妃和张妃给压过了。”

    张妃,呵呵,张琳终于如愿接过了她姑姑的头衔了,本来就张狂,如今自然更加嚣张了,何梦瑶眼看就要压不住她了。

    何鸣琦想必都不知道他家妹子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还这么替陈长安卖命!季雨菲在心中翻一个白眼。

    “是这样,”三公主跟大家解释:“之前有一天我在大相国寺跟张天成说话,他让我要小心行事,说冬至那日何梦瑶特意出宫来,让大相国寺的方丈给做了场法事,为此大相国寺提前一日关门谢客到处检查戒严,此事后来还被方丈叮嘱严令不得外传。”

    还有这事?虽然跟现在屋内的气氛不是很符合,但季雨菲莫名有点想笑,这都什么消息来源啊,而且很难想象张天成那白衣才子的形象,如今又是出家为僧,竟然跟三公主八卦这种事情。

    哦对了,也不是八卦,张天成是关心阿宁的安危,唉,看来张天成也是真心喜欢这个不同寻常的姑娘啊,可惜两人有缘无分。

    “法事?”景姑姑在旁边则问了一句:“什么样的法事值得皇后娘娘亲自出宫?”

    谢玉珠也在旁边想了想:“难道…是为了康王爷?”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对面的季雨菲。

    季雨菲摇摇头:“不会,也犯不着。”

    也是,那么…难不成是为了太皇太后?毕竟,普天之下,能越过皇后去的可没有几个,能劳动她大驾的也没几个。

    “我觉得吧,”季雨菲想了想,说了个令其余人目瞪口呆的可能:“慈宁宫的事,陈长安不一定会让何梦瑶参与,而且兹事体大,就算是大相国寺,何梦瑶也不敢整出如此大的动静,万一泄密了怎么办?所以搞不好是另外一种可能。”

    “阿宁,你也知道的,当初我跟你说过,陈长安这变态曾经打得何梦瑶小产没了孩子,还记得不?”

    季雨菲这话一说,别的人还罢了,谢玉珠是吓得直接惊呼出声,竟然还有这种宫闱秘事!

    三公主则冷静地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季雨菲便给震惊的诸人解释:“这事还是大姐姐也就是长公主发现的,当时何梦瑶还是三皇子妃,陈长安让我们去探望,说何梦瑶生了病,精神不大好,让我们去开解开解她,我们去了后发现何梦瑶整个人非常不好,说得难听点,简直毫无求生意志。”

    一边说,一边把当日那次事情给大致说了一下,又把何梦瑶后来给自己的那张“陈三心疾远离之”的纸条给说了一下,见景姑姑神色若有所悟,心知她是想到了陈长安对自己病态的感情,便赶紧给对面的谢家姐弟解释:“所以何梦瑶这皇后当的也是甘苦自知,可惜那张纸条如今也不知还在不在。”

    “看来何皇后悄悄出宫做这场法事,”景姑姑思索着:“要么就是替她原先没了的孩子,但这事过去都好几年了吧?以前也没见她出过宫,对吧阿宁?”

    见三公主点点头,景姑姑又继续分析:“所以何以现在就突然想起了这事?不应该啊!”

    “我是觉着,很可能,当然,也只是猜测,不过中宫一直无所出,这几年朝臣们定然颇有微词,然后何家那边,想必也比谁都着急。”

    “去年的时候,何皇后不是看着气色什么的都还不错么,她也年轻,这再有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意思是再次被陈长安打掉了一个孩子?那陈长安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一点吧?谢家姐弟都表示很难想象。

    不过细想来,似乎也只有这么个理由,毕竟,何梦瑶作为皇后出宫是大事,是要征得陈长安允许的,去掉这么个理由,剩下的,似乎也就只有慈宁宫出事这么个理由了。

    相比之下,参照之前那次家暴男的“心虚”表现,这次能允许何梦瑶出宫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无论是哪个理由,季雨菲都觉得:“兴许咱们可以利用下这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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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个利用法?”旁边的三公主立马来了精神。

第八百一十六章 利用

    “何梦瑶不是何鸣琦的亲妹子、他们全家人的希望么?”季雨菲朝在座诸人眨眨眼:“之前何梦瑶成亲那会儿,何总督还挺难受,阿宁你记得么?”

    “记得,”三公主点点头:“看他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难受得想哭,我还安慰他来着,这人不错!。”

    “对啊,可见何总督是真心疼女儿,而且宜江你以前也在中南道待过,”季雨菲又问对面的谢宜江:“那会儿何总督夫妻俩不是还委托你、再转给我给何梦瑶带东西么?想来一家人都是真心实意地疼爱何梦瑶这个小女儿。”

    这倒是,谢宜江也点点头,去掉利益方面的对立,他对何总督和何鸣琦父子俩其实观感还可以,说起来,虽然是皇后娘家,这何家也没有因此而张狂,他在中南道那些日子,相比王应钦整的庶女那个幺蛾子,何家明面上对自己倒是真的挺好的,闲暇时也多次热情招待自己。

    只是如今宫里那位既然让何鸣琦来西北巡察二叔这边,何家跟谢家便注定做不成一条道上的朋友了,虽说自己和二叔如今也不算是护国公府谢家的族人了…

    想到此,谢宜江赶紧晃掉脑子里的杂念,集中精神听自家清妹妹说话。

    “所以,我是想着,”季雨菲正继续给大家分析:“何梦瑶被陈长安家暴,呃,就是虐待,是事实,她被打到小产也是事实,这可不是咱们瞎编,你们说是不是?当初是长公主跟我一起去看她的,这件事也是她先察觉的。”

    “至于现在何梦瑶到大相国寺干什么,咱们不管,也不用去管,只需要一口咬定她就是去给她失去的孩子做法事就行了,反正我想着,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她的孩子,这两者都无法让她大张旗鼓地摆在明面,所以到时就算何家有心去追查,其实也顶多只能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至于是不是为了以前的那个孩子,嗯,我觉得,”说到这里季雨菲觉得有点心虚:“不是说时间太久了么,这一点可能会让人怀疑,要不咱们就说现在皇后娘娘又没了一个,你们看可不可以?”

    见其余人面面相觑,显然还没跟上自己的思路,季雨菲便又解释道:

    “陈长安已经有了皇长子,何家想必本来就很着急,如今听说何梦瑶本来是有孩子的,却被陈长安这变态给亲手打没了,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肯定急红了眼啊,尤其是听说何梦瑶还怀上过两个,竟然都被打掉了,就算是孩子的亲爹,陈长安也难辞其咎了吧?想必何家当初托自己给何梦瑶送补品时的希望有多大,如今知道真相后的失望和愤怒就有多大,这是跟何家有仇啊!

    谢玉珠听了,斟酌着说道:“不过照常理来说,哪怕是皇长子,起码也得喊何梦瑶为母后,只要她依旧住在长春宫,那她就依旧是中宫皇后,而且现在来看,皇长子的母妃已经过世,苏妃和张妃也无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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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皇后的地位目前来看还是比较稳固的,谢玉珠觉得何家人就算知道何皇后受委屈也不见得会怎么样,或者说,也没法怎么样,难不成还真找皇帝论理去?这可是家丑。

    又或者说,其实都算不得丑事,皇帝其余地方犯了错,连御史台都可以劝谏,独有这一桩,可不见得会有人不识相,再耿直的御史,也不见得会愣头愣脑地上奏,劝皇帝要善待皇后?谁会这么不开眼呐!

    再说了,皇帝有大把的理由来推卸责任,比如说皇后自己不小心,又或者说当时只是无心之失之类,到底当时具体什么个情形,又没有谁在旁边看见,就算风闻奏事,御史台也要看是什么风吹来的啊!

    听了谢玉珠的话,想了想,景姑姑倒是觉得:“婉清这个想法,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何皇后看似高高在上,但她的位置其实并不牢固。”

    “玉珠你不知道,帝后不谐,在京城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件事了,只是大家都知道,何皇后娘家显赫,又是当初先帝亲选的三皇子妃,她又素来行得正,倒是让人挑不出错处,无非就是这几年一直未有子嗣罢了,饶是如此,以往的长春宫,也不是个很热闹的所在。”

    “这件事,虽说皇后毕竟还年轻,但皇帝已有了皇长子,以前还是太皇太后亲自养在跟前,甚是疼爱。”

    “而且苏妃倒也罢了,但那张妃可是皇帝嫡亲表妹,一路从贵人上来,不容小觑啊,尤其之前张天成还出家去了大相国寺,皇帝如果有心要扶植他外祖家,那还有什么比好好宠爱他这表妹来得实在?”

    “说句不好听的,他日如果这位张妃生下一儿半女,张家如今也算是暂时后续无人了,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定然也会好好疼爱张妃所生子女。”

    “所以你们说,何皇后的地位是不是虚得很?”

    这倒是,季雨菲想到那张琳昔日的骄纵任性,她又不是个很有脑子的,定然很多事情都是直接摆在明面上,何家如果有心打听,也能打听出一二,知道何梦瑶在宫中过得也不会太如意。

    季雨菲便给谢玉珠支招:“反正这件事,咱们先试试,试试又不要花钱,成功最好,到时何家就能跟陈长安离了心,不成功么,反正对咱们也没有什么影响。”

    “到时谢姐姐你就找个机会,这事还真得靠你去说,跟何鸣琦说,他家妹子在宫里过得很不好,陈长安这变态连着打掉了何梦瑶两个孩子,平日里也打她,真的,这事可不是我瞎说,那会儿我去给她送东西,她和她乳母两个,听到陈长安进来,吓得脸色都变了。”

    “那,他要管我要证据,那该如何?”谢玉珠觉得这事责任重大。

    “证据…”季雨菲抬头看了下景姑姑和三公主,含糊着说了句:“那你就说,是死去的陈婉清以前跟你说的,这事也是当初她和长公主去探望何梦瑶时发现的,有何梦瑶的乳母可作证,对了,那乳母后来好像在长春宫没怎么见到了,也不知是不是被陈长安这变态给灭口了!”

    “婉清,”谢宜江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哪有说自己死掉的,多不吉利!”至于开口闭口称呼陈长安为变态,嗯,那倒不要紧,没骂他作“畜生”都已经算好的了。

    “没事,”这一点季雨菲毫不在乎,且不说那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名字:“我这名字可是沾了清虚道长的光,道长以前不是还说么,说我是有大福之人,怕啥!”

第八百一十七章 贵不可言

    清虚道长并非浪得虚名,连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谢玉珠竟然也都听说过,毕竟乾元观是受皇家供奉的,当年她在京城时,清虚道长也风头正盛,屡屡出入慈宁宫,是以乾元观颇受女眷们的厚爱,自己也跟着祖母和伯母她们去过几次,唉,可惜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等到季雨菲之后说清了当初落水那件事的前因后果,谢玉珠惊讶之余也是觉得匪夷所思,连带着的,对眼前这两位被道长加持过的姑娘的死里逃生也有了新的认识。

    偏偏三公主还说,她之前跟清虚道长还意外邂逅过,之后两人更是作伴数月一路北上去东北道,顺便又邂逅了谢宜江,顺便就帮他灭了宁国公。

    当然,三公主的本意是回味杀猪菜的美味以及津津乐道于当初陈长安那几个拉肚子的大内高手被击毙时“内忧外患”的手忙脚乱情形。

    饶是有之前婉清妹妹的那些描述打底,谢玉珠依旧是被惊得目瞪口呆,闻名不如见面啊,这位三公主还真是…不同于一般贵女啊。

    不,是不同于绝大部分的姑娘吧?

    还有,什么叫“意外邂逅”?什么叫“顺便”?真的都是意外么?哪有这么多巧合之事啊,该不会…都是那位清虚道长算好的吧,就为了助三公主一臂之力?

    偏偏不寻常的三公主还在这时打断了谢玉珠的思路,又给加了一句:“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了,清虚道长过些日子也要来这里了,跟着我的人。”

    清虚道长:不是跟着,说的有多么主动似的,贫道是被迫的,被迫的!

    可惜他的心声无人知,谁能料到,大冷天的,刚开春呢,好好地从热被窝里被拍醒,眼前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面瘫脸,三公主跟他打招呼:“哈喽,好久不见,道长你想不想我?”

    废话!谁闲着没事会想你这么个奇怪的姑娘!

    再说了,之前长公主来做法事时不是都见过了么?当初你们几个离开西南道没跟我说一声,我不也大方地说过没关系了么?怎么还来!

    但不知怎的,脑子里明明觉得没想,清虚道长发现自己竟然口是心非地温声答了句:“旧年已过,公主别来无恙?贫道甚是挂念。”

    挂念个屁啊,道长自己在脑子里爆了句粗口,唉,真是个小冤孽!

    三公主听了却很是满意,咧了咧嘴又问道:“那道长,咱们再组队找个地方去吃好吃的吧?想不想吃最正宗的烤全羊?”

    唉,馋嘴害死人呐!谁能想到,三公主所说的最正宗的烤全羊,压根儿就不在京城,在偏远的大西北啊!

    可惜,当时估计是人刚被惊醒脑子确实没反应过来,年纪大了嘛,反正清虚道长是打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当时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想吃东西,以至于听到三公主如此诱惑人的发问,想着不就是陪她疯个一天么,还能捞一顿烤全羊,还最正宗,也(划)行(算)吧(啊)。

    清虚道长便没多想,反正赶是赶不走这位姑娘的,那还是答应吧,就缩在被窝里痛快地答了句:“既然公主一心惦记着贫道,那贫道自然乐意奉陪。”

    得,悔不当初嘴快,从此就把自己给全力搭了进去!

    被三公主的人手陪着一道上路、越走越冷的清虚道长内心的哀怨无人可诉,但当时在大西北温暖的炕上听到她宣布了这么个消息的人都有些疑惑,景姑姑更是自以为理解地嗔了她一句:“你这孩子,如今事情这么多,怎么还把道长也给叫过来了?”难不成还指望道长在这边也有什么师兄师弟的道观、然后再跟着他去蹭吃蹭喝?

    三公主眉毛一扬:“当然得叫啊,这是太妃娘娘给我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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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太妃?众人不知三公主的思路怎么一下子又跳跃到什么太妃娘娘了。

    “就是住在行宫的太妃啊,哦,对,有两个太妃,是老太妃,五妹妹的娘亲周娘娘对这事不知情。”三公主说得颠来倒去的,但大家也都听明白了,应该是贵太妃。

    “阿宁你还去见过贵太妃?事情都跟她讲清楚了?那她怎么说?”景姑姑对此有点小紧张,毕竟那边如今还仰仗宫里过活呢,而且贵太妃可不是个寻常的宫妃啊,没法糊弄。

    “挺好的啊,贵太妃表示会全力支持我的,包括她的娘家,”三公主一言略过去,现在不是在说清虚道长么:“然后她说大相国寺的方丈咱们不能打草惊蛇,而且那方丈肯定也不肯,但清虚道长可以把他带上,到时就让他出来帮咱们说个话。”

    “说什么话?”听到说贵太妃把娘家也交代给三公主了,景姑姑心中大定,这位贵太妃可是颇有见识之人,她能如此看好阿宁,说明啥?

    说明就像如今阿宁嘴里所解释的:“道长之前不是说过么,婉清刚才也说了,说她是有大福之人,说我是贵不可言,那就让他对外把这句话再说一遍呗,特别是,嘿嘿,说给陈长安知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景姑姑和季雨菲对看一眼,一旦三公主再次现身于世人前,势必会引起与京城那边的口水仗,是毁是誉,端看双方的能耐了,清虚道长虽然不是一言九鼎之人,朝臣们定然也多数对他不屑一顾,但他素来受慈宁宫太皇太后看重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老百姓当中,尤其是老年人和女性,也有他的大批忠实信众。

    说句不好听的,大臣们在朝堂上刚明着骂完清虚道长,回家搞不好就要被自家老娘和夫人给暗地里痛骂一顿,佛道中人本来不问红尘,如今三公主能得道长亲口相助,说明啥?说明这位三公主搞不好真是天选之人,将来未必不能贵不可言哪!

    季雨菲对此便很是兴奋,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居然引出了这么个消息,看来很快就要开动三公主灭三皇子的大业了啊,赶紧的吧!

    “哎呀,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景姑姑虽然心里也很高兴,但清虚道长的到来毕竟不算是件重要的事,眼下该讨论的还得继续讨论呢。

    “在说让长姐去跟何鸣琦说宫里之事呢,姑姑。”没怎么插话的谢宜江冷静地提示了下,唉,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三个正常女人外加三公主,话题一直在走偏啊!

第八百一十八章 惊吓

    “哦对对,在说那位巡察何大人呢,”谢玉珠感觉是自己姐弟俩把话题引偏的,赶紧也帮腔:“看能不能把皇后娘娘在宫里的处境跟他这当兄长的讲一讲。”

    以此来博得何鸣琦的同情,因为告知了他嫡亲妹子被皇帝虐待至小产的宫闱秘事?

    老实说,谢玉珠觉得这事不是很靠谱,且不说自己到时红口白牙的没啥证据,就算何鸣琦真信了,那又如何?家丑一般的事情,被个外人当面说出来,心里难道会舒服么?

    但眼看着对面两个姑娘兴兴头头地说着,谢玉珠又觉得自己不能扫她们的兴,说完了便很是为难地看了眼旁边的谢宜江,希望自家弟弟能说一下话。

    可惜自家弟弟却直愣愣地正看着对面的婉清妹妹,而婉清妹妹呢,正毫无贵女风范地转身抓着三公主的两个肩膀直晃,嘴里还哈哈笑着:“阿宁,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你不是大清早地去乾元观叫醒清虚道长么?”可想而知那可怜的道长必然被惊吓得不轻。

    这法子好啊,可以再如法炮制一回:“要不也别让谢姐姐去说了,咱俩出马吧,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咱俩把脸涂白一点,然后悄悄站到何鸣琦床前,‘唰’地一掀帐子,哦对了,再加两截长长的舌头,拖到胸前的那种!”

    “然后咱俩就发点幽幽的声音跟他打个招呼,哦不对,那不能月黑风高,得有点月光,若隐若现的那种最好,趁着刚好有那么点白惨惨的月光投射在床前,咱俩再出现,绝对能把何鸣琦给吓个半死!”

    这时代的人都笃信鬼神,何鸣琦一看两个本已入土的人竟然双双出现在自己床前,大半夜的,月光若隐若现,太可怕了,搞不好就心脏病突发而亡了!

    “好!”三公主虽然对大半夜拖着条长舌头的奇怪样子为何能把个七尺男儿给吓个半死不是很明白,但听季雨菲的描述外加她那兴奋的神情就觉得这件事挺好玩的,便立马就双手一拍表示赞同了,把其余三人也是听得很无语。

    景姑姑便赶紧制止她们俩继续把话带偏了:“哎呀,咱们的目的是离间何鸣琦和宫里那位,这样对谢远将军有利,甚至能让何鸣琦也站在咱们这一边,你们俩怎么说着说着就…”

    婉清也不知怎么了,本来挺稳重的一个姑娘,想想必是看到阿宁来了,然后宜江也来了,挑了好久的重担有人接过去了,顿时就又恢复了她小姑娘的活泼天性了吧?竟然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

    还吓个半死呢,那何鸣琦又不是三岁小儿,在中南道一直是他父亲的得力助手,之前婉清自己也说过,当初送何梦瑶到京城完婚时,参加宫宴不卑不亢不说,还惹得康王爷连声夸赞,哪里就是个轻易会被吓到的人?

    谢玉珠则觉得自己今儿真是开了眼界了,第一次看到自家傻弟弟发(深)愣(情)的眼神也就算了,婉清作为一个郡主,一反之前端庄稳重的做派也还是算了,但是这位传闻中的三公主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之前一直见她不苟言笑,还以为这位三公主很是严肃,苦大仇深嘛,被自家皇兄直接宣布死亡的滋味定然不好受,但话说到现在,谢玉珠开始怀疑,这位三公主可能就是这么张不会笑的脸。

    俗称面瘫。

    没看她,无论是痛苦还是纠结,无论是失望还是惊讶,都没啥情绪外露,顶多就是扬一扬眉毛,就连现在,谢玉珠觉得三公主应该是想表达高兴的意思,但也只是莫名地咧了咧嘴,说了句:“哦对,被陈婉清带跑题了,不过挺好玩的嘛师父,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怎么莫名有点让人烦躁?

    好在幸亏还有景姑姑,一番努力后总算又把话题成功带回了何鸣琦:“还是先让玉珠去试试吧,要不这样,你俩的意思也用一下,回头看那何鸣琦的情况。”

    “他要认了也就罢了,如果他一口否定—”

    “那就一刀杀了他!”三公主把手在桌子上一拍,又比划了个拔刀抹脖子的动作,把个谢大小姐给吓了一跳。

    “呵呵,不好意思哦!”三公主朝谢玉珠咧了咧嘴。

    好吧,看来确实是个面瘫,搞不好就是婉清嘴里所说的那次太液池边落水而落下的病根,可惜了,这位三公主花容月貌的,竟然不会笑。

    要不然一笑起来当是倾国倾城,谢玉珠深表惋惜。

    但转念一想,谢玉珠又觉得,三公主还是不要笑了,配上刚才她说的话,杀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轻松,如果再嫣然一笑,哎哟,谢玉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就太可怕了!

    好在知姐莫若弟,谢玉珠从小就喜欢带这个最小的四弟玩,两人相处的时间也长,是以谢玉珠这个小小的寒颤被她旁边的谢宜江给感觉到了,生怕她对三公主乃至她旁边难得露了笑颜的清妹妹有了什么别的想法,便赶紧把话接了过去:

    “杀那何鸣琦容易,只是公主,为长远计,需得把人留着才好。”

    这话也得到了景姑姑的点头认同:“正是,阿宁你太急躁了点儿,咱们刚才说的是要利用他而不是干掉他!”

    哦行吧,三公主无所谓,季雨菲便看在谢宜江的份上,问景姑姑:“但若那何鸣琦虽然明知事情是真,却依旧要对付谢将军,那该如何?”

    “对付一事先放在一边,”景姑姑老神在在:“不管如何,只要那何鸣琦之前并不知此事,当然,我相信这件事没有几人知道,何家那边应当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从一个外人嘴里知晓了此事,我想,多少会在他心里有所触动,甚至从此会成为他的一根心头刺!”

    “那根刺一旦扎下,你们想啊,何家也无利不起早,会舍得自己一边替皇帝办事一边让皇后继续受罪么?”

    “再说了,咱们跟他说这个话,也不算有恶意啊,将心比心,就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谁愿意死得这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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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大家都听懂了,只有三公主,依旧直愣愣地看着她家师父问了句:“师父,那陈长安也算我父皇的臣么?以前我们几个不是都自称‘儿臣’么?”

第八百一十九章 疑问

    这不废话么,哪怕是皇帝,对着自己死去的父皇当然照样得称“儿臣”,景姑姑不知三公主何以问出如此堪称宫廷常识的问题,正想说她,转念一想,阿宁虽然有些事情上不太着调,但却从来不会在这些关键事情上傻傻分不清楚,她这么问,心中还有别的更大的疑问也未可知,想到她刚才提到的那位贵太妃,景姑姑便觉得暂时压下心中疑惑,只笑着含糊了声:“那是自然!”

    果然,三公主便也不再追问,想必是因为自己刚才提到的君臣有别才临时想到的,看来回头再私下问问她就行了,但当着谢家姐弟的面,还是先不说这个话题了,宜江还好,谢玉珠毕竟是头一次见到阿宁,别给惊到了,呵呵。

    哎呀,该打,怎么也跟阿宁学着“呵呵”起来了!

    景姑姑赶紧正了正心思,给炕上几人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确实,何鸣琦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玉珠毕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有了这一层,就算说得再好,难免也会让人怀疑此事无中生有,一个不慎,万一那何鸣琦已铁了心要帮着宫里那位,反倒还弄巧成拙,给他们递上了现成的把柄,给谢将军再添一桩莫须有的罪证,你们说是不是?”

    “所以既然要跟他开口,咱们就得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可让他再有起异心的机会,得逼着他认下了这件事!”

    “所以阿宁,还有婉清,到时你们俩也去,”景姑姑心里实则也怕谢玉珠失手,刚才就见她脸上有几分犹豫,说这种事情最怕自己心里发虚了,但阿宁一旦去了,那就十拿九稳了:“到时势必要逼得那何鸣琦就范。”

    怎么个就范法呢?又或者说,其实怎么能让谢玉珠有机会跟何鸣琦开口说事呢?

    “想来再过几日二叔就能接到京里报丧了,”谢宜江在旁边低声说道:“当然,长姐你今儿就把祖母的信带给二叔,但到时还得二叔再当众演个那么一出,我想,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也好,何鸣琦总会上门看望一番的吧?”

    二叔刚被撸了差事不久,又碰到祖母去世,可说是雪上加霜,毕竟还没定罪,作为镇守西北多年的大将军,何鸣琦这号称是来巡察的人,总也得探望探望走走过场,到时就可以找机会了:“长姐自然是在二叔床前伺候着的,便能找个机会说了,到时再看他反应。”

    “然后我和婉清在旁边悄悄躲着是么?”三公主表示这事可行,还安慰谢玉珠:“没事,谢姐姐,别怕,陈婉清以前还跟着我们去杀二公主的驸马宋昊哲呢!”

    这话是在安慰人么?谢玉珠哭笑不得,不过三公主这声跟着季雨菲叫的“谢姐姐”很是自然,令她很是受宠若惊,而对面的季雨菲还真的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是的,谢姐姐,当时还有那宋国公也在旁边,就我们四个人,四个女的对两个男的,我们仨,再加上流苏,哎呀,对哦,当时竟然也是我们四个人呢!”一副惊喜的得意表情。

    谢玉珠震惊之余,也对这四个同性的勇猛有了新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说绣花之类的女红呢,却不知谈笑间刀光剑影,颇有豪侠气概。

    看来自己确实是得回府里跟父亲和夫君好好说说商量一下了,主意打定,谢玉珠便怀揣祖母给父亲的亲笔信,又叮嘱了一番谢宜江好好养病,便悄悄回去了。

    这边厢,季雨菲便也想起身让谢宜江好好躺下休息,偏偏三公主还盘腿坐在炕上动也不动。

    “哎,你怎么还不起来?”季雨菲还想跟着她去东厢房躺一躺相互说说话呢。

    “哦,要散了是吧?我本来还有个问题要问小四呢!”三公主挠挠头开始往炕沿挪动。

    “公主有话尽管问就是。”谢宜江毕竟年轻,这会儿又把该交代的都给交代了,心中郁结散了不少,加上睡了一晚上,精神还可以。

    “先说好了,万一我问得不对,你别介意哈!”三公主难得地客气了一句,说得谢宜江心里一咯噔,不知她到底要问什么,本来起身要走的季雨菲和景姑姑一听也又坐了下来。

    因为这会儿三公主已经挪到炕沿了,季雨菲看了下,便顺势坐回了谢宜江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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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陈婉清你,”三公主又看了眼对面的季雨菲说道:“你也不许打我!”

    “行了行了,有话快说,我打你难道你不会躲吗?”当着景姑姑的面,季雨菲还是比较客气的。

    “哦那我就说了哈,就是宜江,”三公主难得还改了下称呼:“你爹当时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你和你二叔给除族的?”

    原来是问这个,替三公主感到紧张的景姑姑便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嗯,这倒确实是个比较敏感的问题,刚才当着谢玉珠的面忘了问了,倒也好,省得谢玉珠对阿宁有什么看法,毕竟这事有点像是家丑。

    现下么,反正是阿宁先提出来的,看了下同样安坐着的季雨菲,景姑姑便本着好(八)奇(卦)之心默默地坐旁边不打算回避了。

    “这事…”感受到身旁清妹妹的不安,谢宜江生怕她对三公主发作,还先轻咳了一下多说明了一句以示安抚:“其实也不是不可说,想来如今京城那边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季雨菲:不好意思哈宜江,其实你误会了,这事我觉得阿宁问得对,再说了,你要连这点事情都说不出口,那…也太脆弱了吧?

    一码归一码,21世纪来的姑娘,对除族这种事情毕竟没有土著那么看重,尤其如今这除族又是虚张声势,那更加不用遮着掩着了。

    于是走了个谢玉珠,剩下的三个女人便依旧自发凑一起开始听护国公府的除族大事件。

    感受到三人期待的目光,饶是谢宜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话到嘴边也依旧觉得有些艰难:“之前祖母借着生病之际让我回府跟父亲一起商量,当时见了公主你,祖母便很高兴,说谢家兴许有救了!”

    “之后也不知她老人家跟父亲说了什么,如今想来,唉,可能是交代后事吧!”谢宜江一声叹息,听得季雨菲不顾景姑姑在场,赶紧把手伸了过去,盖在了谢宜江的手背上…

第八百二十章 谢老夫人

    谢宜江回头温柔地看了自家清妹妹一眼,底下的手则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继续说道:“之后去慈宁宫,我估摸着,祖母其实还是怀着一丝希望,想要去探一探太皇太后的情况,不知慈宁宫那边是否知道你们俩的情况。”

    “祖母回来后虽然没怎么细说,但从她老人家的只言片语里可以推测,太皇太后那边可能处境也不太好,之前我也说过,慈宁宫里都是些面生的宫人,太皇太后往日那些身边的人一个也没见着,按说不至于这么…失了礼数,是以祖母后来便说,慈宁宫里可能有些不妥,加上过年时和母亲到长春宫赴宴,那何皇后据说看着也是不太有兴致的样子。”

    “之后很快,就在上林苑,今年宫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文试和武试,武试竟然让我也去参加…”“哦宜江,你是想说闻驸马的事吧?”一方面是想让谢宜江说完早点躺下歇着,一方面也是已经从三公主那里听说过此事,季雨菲便打断了他的叙述,能省则省吧。

    得知三公主已经说过,谢宜江点点头,握着季雨菲的手紧了紧,才继续往下说后续:“不错,那闻驸马虽然平日里听说自视甚高,加上又有他父亲护着,但这种事情上,事后我回想了下,应该不会如此信口胡说,定然也是经人指点,是以这件事后,公主你不是即刻就出发了吗,我本来还想再跟父亲商议下到了西北后该如何应对的一些具体事情,谁知祖母她老人家竟然就…”

    说到这里,谢宜江的声音开始有点异样,季雨菲心知他是想到了谢老夫人的牺牲,握着他的手便也紧了紧,唉,如今两人也只能如此相互表示支持了。

    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谢宜江努力平息着心情让自己能继续说下去:“…如今想来,这恐怕也是祖母和父亲商量好的,出了除夕夜蛮族这件事,祖母和父亲定是觉得,宫里终于要对谢家开刀了,这些年父亲早已赋闲在家,大哥在户部也只是寻常做事,并非担任要职,二叔可说是族中官职最高之人,虽说之前已经让我和二叔分了家,但依旧同宗同族,同气连枝,他要一旦被拿住了罪证,那肯定是要牵连到整个家族的,谢家没准就跟其他几个国公府一样,说倒就倒了!”

    “说白了,皇帝其实就是要对谢家下手,除去护国公府。”

    “是以祖母思来想去,觉得为了族人,为了父亲、大哥和阿勉他们,只有把我和二叔除了族,才能让谢家有逃过此劫的可能。”

    “祖母觉得对不住我们,事先给我们两一人写了一封亲笔信,借着我回府拜祭时让父亲悄悄给了我…”

    “阿宁,”听到这里,季雨菲忽然叫了三公主一声,又转头看着景姑姑,一脸认真地说道:“要么,姑姑你和阿宁先回避一下吧?这事回头再说。”

    “回避?”三公主一愣,觉得季雨菲这话很是莫名其妙:“回避啥?你要干嘛?”

    景姑姑也一愣,不过见到谢宜江一脸痛苦低头不知该如何的表情,便迅速反应过来了,起身利落地说了句:“好!”

    便用眼色示意三公主赶紧起身跟她走。

    三公主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了下正瞪着她猛使眼色的季雨菲,又看了下虽然在微笑但同样在不停使眼色的师父,倒也默不作声地溜下炕沿、穿好了鞋跟着景姑姑走了。

    两人一走,季雨菲便赶紧把身边低着头的谢宜江给抱住了:“没事,宜江,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吧!”

    事实证明,季雨菲这个决定还是明智的,被季雨菲抱着的谢宜江虽然没有再哭泣,但低头沉默良久,也说明他心中依旧很是痛苦,就算后来再继续讲述,也是数度中断不能自已。

    “那何鸣琦据说是自己自荐加上内阁推选的,但在我们得知消息时,他其实已经在路上了,你说他跟谢家又无冤无仇,也不等我,这么急吼吼地要到西北来干什么?定然是皇帝一早就授意他了,果然,他一来就卸了父亲的差事。”

    “这整件事让祖母感觉到了来势汹汹,为此,她在信中跟我说,谢家如今如此缩手缩脚,皇帝却依然欲除之而后快,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这么一去…父亲和大哥都要守孝,父亲还好,大哥就要辞了户部差事,不过虽说这一辞他日再进的机会就渺茫至极了,但也少了被人在官场上动手脚的可能,再说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然后府里便对外放话,说谢家跟随太祖皇帝至今,祖母乍闻除夕夜竟然有疑似蛮族进了边城,急火攻心,连惊带吓,她年纪也大了,之前也生了‘病’,便就…以此让父亲找到由头‘迁怒’于二叔。”

    “祖母在信里交代我,说到时父亲也会对外放话,说我之前因为在西北待过两年,跟二叔感情深厚,听闻除夕夜之事,回府想跟父亲分辩几句,结果两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之后我更是言辞无状,还动手打了父亲。”

    “父亲深感失望,觉得愧对祖母,没有教好我和二叔,祖母虽说是因病过世,但我俩都难辞其咎,一气之下便一意行事,开了祠堂把我俩都给除族了!”

    谢宜江忍着痛苦说完了大致经过,缓了一缓,又从自己脖子里掏出颗挂着的东西摘了下来放入季雨菲手里。

    季雨菲看了下,是枚小小的珍珠戒指,不过那珍珠还挺不错,是深紫色的,想来在这个时代应该也是稀罕之物,这让她想到了康王妃留给自己的那副烟紫色珍珠耳环,颜色差不多,都挺好看的。

    “这是…谢老夫人的?”看着应该是女性之物,虽然自己对此没有印象,但谢宜江在这个时候拿出来,那应该是他祖母遗物没错了。

    果然,谢宜江眼眶开始湿润了,哽咽着说道:“不错,祖母把它附在信内,说对不起我,还说…很遗憾没能看到咱俩成亲…这是她戴了很多年的心爱之物,想把它留给你,说希望你不要嫌弃。”

    季雨菲一听不禁也流泪了:“我怎么会嫌弃呢,我喜欢都来不及!”一边说就一边接过了它,把它戴在了自己手上试了试,有点大,想了想,干脆也学着谢宜江,把它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如今戴出去难免招人眼,这样挺好。”

    “祖母跟我父王一样,他们都是牺牲自己来保护家人,宜江,咱们不能让他们失望,咱们一定会好好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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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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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滩鸥鹭记介绍:
一个只爱好宫斗剧和美食的现代女大学生穿越了;
另一个整天挨饿、只知道杀丧尸的末世女杀手也穿越了;
然后,她们狭路相逢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对有勇无谋的奇葩姐妹花沦落到古代后凭借自己的无知无畏杀出一条狗血路的故事。穿越不可怕,就怕奇葩和没文化啊...一滩鸥鹭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滩鸥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