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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一滩鸥鹭记txt下载     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二章 秘密(十二)

    贵太妃刚才还满怀希望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果然,困难很快就横亘在眼前了,而且这还只是第一点,更大的困难其实是在第二点上:“先不说这些困难,阿宁,到时你又要用什么理由起兵呢?难不成,你就从东北道起事,直接说要求重查孝献太子一家的死因?”这是要兵谏么?难度很大啊。

    “那如果你皇兄答应了,你又该如何?”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闻太师之流的脑瓜子也是很灵光的。

    贵太妃给三公主细细分析:“到时随意给个理由来息事宁人,推出几个替罪羊,你又该如何应对?大家都不知内情,或者说,就算知道,彼此利益相关,也不会给出明确真相,毕竟事关当今皇帝,这个时候,如果你再继续下去,那就成了不依不饶,他是皇帝,又是你兄长,你还能怎么办?”老百姓们可不会因为她是公主、女流之辈而放过了,定然会觉得她是为了一己私利。

    对这个问题,三公主表示,自己已经给陈长安准备了一份大礼:“放心好了,大皇兄的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太妃,你知道陈婉清她外祖家吧?”

    乍然话题转移到了什么外祖家,贵太妃摇头表示不知。

    “哦,就是京畿道的沈家,开书院的,之前不是被陈长安给下了狱么?”三公主进行了提示,见贵太妃还是一脸迷茫地摇头,挠挠头想了想,终于给她想起了沈家外祖父以前的官职:“她外祖就是以前的…对,沈太傅!”

    “哦沈太傅啊!”贵太妃这下终于跟人对上号了,当年的沈太傅可是清流领袖啊,他要在,老实说,如今的闻太师不一定能混得这么好。

    是了,想起来了,当初康王妃小产而亡,沈家怪罪于康王,沈太傅心疼幼女早逝,更是一怒之下就辞官归了故里,之后沈家人也陆陆续续从京城迁出。

    这一晃也十来年了,没想到康王府竟然又跟沈家联系上了,对了,上次是听说,沈家犯了事男丁们都被下了狱,康王爷还去宫里求情,看来是真的了。

    可惜,“阿宁,但沈家后来好像是判了流放了吧?”文官最珍贵的东西是他的声誉,就算沈家依然在京畿道,但一来他已不在朝多年,二来又出过事,白玉微瑕,声誉毕竟不能跟以前比了。

    “没事,我派人送他们去的,安全着呢!”三公主当然不是为的这个:“太妃,沈太傅临走前,帮我写了一篇战斗檄文,哦不,声讨陈长安的檄文!”

    “当真?”这事可太出乎意料了,贵太妃大惊,没想到沈太傅还能如此…不拘礼俗。

    看来也是被皇帝给逼急了啊!

    “这事挺好,挺不错!”反应过来的贵太妃甚至有点激动:“可还记得里面内容?沈太傅文采出众,他写的檄文定然字字铿锵,那可帮了你的大忙!”清流们可看重这个了,哪怕只是看文采,搞不好就会有人倒戈。

    “哦,我抄了一份,太妃你明儿看下。”三公主走回贵妃榻,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她放在榻边衣架上的衣服上拿过来一封信放入了贵太妃的手里。

    “不成,沈太傅的好文章,我可忍不到明天,阿宁,点个灯吧,这会儿想必大家也都睡了!”贵太妃摸索着打开了这封被折叠得极小的信,看来阿宁是早就有备而来啊!

    于是接下来,就着蜡烛光,在三公主的协助下,贵太妃读完了这封讨伐当今皇帝陈长安的檄文,一边读一边给三公主讲解,读完后犹自赞叹:“太傅果然是太傅,这些年不在朝,笔力却愈发雄健,看得人是悲愤不已,太好了!”此文极富煽动力,很有号召作用。

    最重要的是,历数了当今皇帝的罪状,看似模棱两可没有明说,譬如之前对付孝献太子一家之事,但又让人觉得确有此事,如果天下人看到这篇檄文,定然会觉得三公主造反有理。

    反之,对于皇帝来说,却能造成一种百口莫辩的作用,分辩吧,人家也没明说此事,不分辩吧,又会有让人感觉默认之嫌。

    高,实在是高!贵太妃越想越觉得赞叹,可惜如今大半夜的,便只能用力拍了几下腿上盖着的棉被。

    棉被发出了几声“扑扑”的沉闷声音,外头似乎起风了,窗棂也发出了一些轻微的“扑扑”撞动声,贵太妃却觉得心潮澎湃:“阿宁,有此檄文,起码起事时咱们可以理直气壮了!”只要能唬住天下人就行。

    三公主却咧了咧嘴,然后“噗”地一下吹灭了手中的蜡烛,明丽的脸庞随之一隐而没:“还有呢,太妃!”

    “还有啥?”贵太妃努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声音,阿宁这孩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稳重、能干啊,连起事所需檄文都准备好了,此事看来可行!

    “哦,是这样的,”三公主便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令贵太妃始料未及的东西:“之前我还管父皇要了封圣旨—”

    “什么!”贵太妃惊得双手一把抓住了三公主的肩膀:“你有先帝圣旨?什么圣旨?”

    怪不得之前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圣旨谁大谁小的怪问题呢,原来如此,这就更好办了!贵太妃表示很想知道圣旨上面写了什么,如果…万一…哎呀,那还起什么事啊,直接圣旨昭告天下得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贵太妃想着想着都开始控制不住地痴想了。

    “哦,太妃娘娘你别着急,圣旨上没写字,”三公主见状先赶紧说完了重要内容,然后才接着说明这空白圣旨的由来:

    “是师父教我的,当时父皇已经病重,师父让我去跟父皇讨一封空白圣旨,说担心皇兄登基以后的日子,这也是父皇临终前特意下了旨当着大家的面交代皇兄要善待我啊陈婉清啊师父啊还有大姐姐啊我们几个人的原因,但那封空白圣旨他没再要回去。”

    其实当初的真实情况是三公主先跟病重的皇帝告知了自己和季雨菲两人穿越过来的真相,再按景姑姑所教的,跟他讨要一封空白圣旨护身。

    早就一直在遭受病痛折磨的皇帝,得知竟然还有这等时空穿越,震惊万分之余,却也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不仅爽快地给了三公主一封空白圣旨,更是在临终前又特意交代了陈长安,让他照顾好几个姐姐妹妹以及景姑姑…

第七百九十三章 秘密(十三)

    当然,其实皇帝本来想保护的只有季雨菲一个人,毕竟,按照三公主所讲,她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是个乱世,饥寒交迫不说,人死了变成鬼都没法重新投胎,很是可怕,但原名叫小雨的那个姑娘原来的世界却很是美好,据说人都能在空中舒舒服服地坐着飞来飞去,还能日行三万里。

    潜意识里,即将痛苦死去的皇帝觉得,如果这两个姑娘特别是那个叫小雨的姑娘在此处安然无恙,那么也许他就能安然无恙地穿越到另外那个美好的世界,并且还能把病治好,阿宁说了,那个世界可以在身体上随意动刀把体内的病灶给取出来,病就好了。

    但总不能单独交代太子要照顾好一个堂妹吧?那就顺便多拉几个人掩人耳目。

    于是便有了临终对陈长安的一番亲情口谕。

    听了三公主的话,贵太妃虽然心情大为激动,却也还是努力克制住了,只颤抖着问她:“阿宁,那,当日那圣旨上,可盖有印玺?”这是最关键的,没写字也不要紧,只要有印玺,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一道圣旨。

    那可是大行皇帝的遗旨,陈长安哪怕是皇帝,也越不过他父皇去,不管是什么内容,如果他承认最好,不承认么,那很多之前的事便都可以翻出来当做旧账了,阿宁就能扭转很多局面!

    可惜,“没有。”三公主痛快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转眼就把个满怀期待的贵太妃给浇了个失望至极。

    那有什么用啊,没有印玺没写字的圣旨,那,那就跟块普通的黄布没啥分别啊,最多也就是块质地更精良的上好绫锦织品而已,当然,上面还会有祥云瑞鹤,但也没什么用。

    唉,看来是把大行皇帝想得太好了,原来只是随便糊弄女儿而已,也是,圣旨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能随便说给就给,何况还是在自己身后,那可是个巨大的隐患哪,不是说着玩的,正常人一般都不会轻易盖上自己的印章,更何况是天子。

    怪不得后来皇帝又在临终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太子下了口谕,想来也是怕三公主要这空白圣旨有什么别的想头,再说了,三千虎贲卫都给她了,那已是极大的保障,退一步说,真要连虎贲卫都护不住了,就算有圣旨在手,终归也是护不住的。

    可惜如今也见不到景姑姑,要不然倒是可以问问她,当时是什么个想法,再者,此事如果让当今皇帝知道,不管空白不空白,都不会善罢甘休。

    再还有那三千虎贲卫的后续安排,三皇子既然当初能狠心越过大皇子而上位,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谁知道他对自家父皇与这位三皇妹之间的安排知道多少呢?

    这么想想,哪怕只知道些蛛丝马迹,皇帝对这位三皇妹的处理…其实也算是正常吧?毕竟是天子啊,天家无情,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何况孝献太子一家坟头草已与人一般高,但三公主好歹还好好地活着。

    贵太妃便叹一口气先告诉对面的三公主,所谓空白圣旨的真相:“阿宁,没有印玺,便不叫圣旨,就算你往上面写几个字,那也不算,连矫诏都称不上。”

    “哦,”三公主简单回答了一句,倒是听不出有什么失望的情绪,然后又加了句:“我师父也这么跟我说的。”

    “那,你们还要它…做什么?”贵太妃表示奇了怪了,按说那位景姑姑幼时得太宗皇帝教导,这种基本常识一样的错误确实不会犯,那…难道是另有所图?

    “呃,是这样的,”三公主挠挠头,看似有点难为情:“这个事情,当时是我没仔细看,想着父皇给的自然便是圣旨,等到后来给师父看了才知道没有印鉴不行。”主要是没想到这一层,毕竟自己以前在末世里没经历过,再者,也没想到自家父皇会如此糊弄人,不是都说君无戏言么?

    当然,主要还是自己的问题,记得当时去跟父皇说的时候有点难为情,觉得按师父所教,去跟已经生病的父皇讨要一封圣旨来保障自己日后的人身安全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父皇都已经病重了,再者,三公主这方面对自己也挺有信心的,所以当时其实也有点不以为然,以至于拿了圣旨都没打开看一眼,有点心虚地赶紧匆忙退了出来。

    不过,师父就是好,三公主表示:“师父也没说我,说本来也没料到父皇会给我,所以能给封空白圣旨也好的,就当留个念想了,又说这圣旨轴柄质地为极好的上品玉轴,父皇还是挺用心的。”

    三公主这么一说,贵太妃倒是又想起了个问题,问她:“那当日你父皇给你这圣旨时,可有旁人在场?”

    对此,三公主表示,圣旨是那个堪称父皇影子般的王洪发给的,旁边没什么别的人。

    “王洪发…”贵太妃沉吟了下,然后问三公主:“你可知他如今是生是死?”一般来说,前任皇帝的随身太监大总管,知道的秘密太多,还没等到后一任皇帝手中,多半已经…不得善终了。

    三公主却说道:“挺好的啊。”

    又给贵太妃解释:“父皇驾崩后他就自请去守皇陵了,皇陵不是还没建好么?他就每天在那停灵的大殿内打扫卫生。”

    “王洪发人挺好的,哎呀,也不知皇陵现在建好了没有,哪天有空,我也去见见他,顺便去拜一拜我父皇,太妃,那皇陵守卫森严不?”

    贵太妃忍住了对三公主那句“顺便去拜一拜我父皇”的纠正,只回答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皇陵自然守卫森严,那可是皇家陵寝,死者为大,何况从太祖皇帝起,三位先帝可都在那里,万一有人惊扰了他们怎么办?”

    “就是去拜祭,那也是提前跟内务府备过案的,当然,这也仅限于几位先帝陵寝,其余亲王或亲王妃、早年间的几位皇子、还有早夭的公主等,只需拜祭当时提前去驻守当值处报备一下即可。”

    说到这里,贵太妃心里一动,一个主意从心底浮了上来,顿时一阵极大的兴奋,赶紧暗自提醒自己,回头定要借着这个大好时机,跟三公主把这件事给托付清楚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秘密(十四)

    当然,眼下还是先把主要的事情给说明白了,贵太妃便交代三公主:

    “所以你要去拜祭你叔王,乃至去看看你自己的衣冠冢长什么样儿,那都不打紧,到时就用上譬如谢家四公子的名头去就好了,甚至你自己找个人少的时候,半夜里潜进去看看也不打紧,只要你自己不害怕,那边晚上想来也不会有太多巡夜的。”犯不着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三公主对这一点毫不在乎,这里的人死了可不会变成丧尸。

    就算变成了丧尸,她也已经打听过了,皇陵里的坟墓都很大,都是合上的,而且安放棺材的地方更是在地下,活人进不去,当然,丧尸们也跑不出来…

    贵太妃看了依旧面无表情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三公主一样,说起来这孩子也确实是胆大包天,“那你自己要小心。”

    “还有,如果找到了王洪发,最好也问问清楚他如今的处境,尽量帮帮他。”说不定以后也能派上用场,毕竟是大行皇帝的太监总管,哪怕以后用来撑撑场面也好的,再说了:

    “这圣旨,既然当初是王洪发给你的,那他便是见证人,毕竟以前是你父皇的太监总管,他的话还是挺有分量的,可信。”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记下了,贵太妃正打算提醒她最好早一点去皇陵找王洪发,谁知冷不丁的,三公主又问了个让贵太妃惊讶的问题:

    “太妃,这圣旨上,除了盖国玺,还能盖别的印章么?”

    “自然可以,”贵太妃觉得有点遗憾,阿宁毕竟也就在皇帝跟前待了没多久,之前都是按公主规格在教导,以至于连这些基本的帝王之事都不太清楚,好在,她也算问对人了,当年自己也曾进出过御书房,见过太宗皇帝处理政务:

    “国玺当然是最重要的,国之大事要事、重臣的任免等,都需要用到它,但除此之外,有些事情就无需如此,事实上,天子其实有六方玉玺,各有用途。”

    “譬如说?”三公主听得很认真。

    “譬如说,之前你被封为镇国公主,虽然名头听着很大,但这只是对皇室成员的一种嘉奖,那就用不到国玺,会用皇帝其余的印玺,至于是什么印玺,每个玉玺的用途都比较明确,祭祀啊褒奖啊,这个你下次见了王洪发可以问问,他最清楚。”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那我回头下山后就去皇陵找他。”

    贵太妃便随意叮嘱了句“那你自己要小心”,便又说回了玉玺之事:“哦对了,除了这六玺,本朝其实还有一枚帝玺,说起来,这帝玺跟六方玉玺的地位却又不同了…”

    贵太妃所说的帝玺,便是当初三公主从她父皇手中得来的传国三帝玺,贵太妃所讲的帝玺由来也大致跟当初陈婉清给自己转述的差不多,三公主也不打断,只耐心地听着:

    “…总之,这传国三帝玺虽然不轻易使用,甚至不轻易示于人前,但它的地位其实不在任何一方玉玺之下,跟国玺也不能一概而论,意义非凡。”

    “当然,前朝那传世国玺如能找到,那自然是地位最为尊崇的,没有任何一方御玺能与之相提并论,可惜,如今也不知在何处。”要是阿宁能找到就好了,那可真是天命所归了。

    “太妃,这帝玺好像是太子信物,对吗?”三公主这会儿又突然开了口。

    看来毕竟是公主,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贵太妃点点头:“差不多吧,这帝玺地位尊崇,一代代传下来,说是太子信物也不为过,毕竟,从太祖皇帝到太宗皇帝再到你父皇,每位皇帝的印章都在上面,象征着咱们陈氏江山千秋万载的传承更替,太子有了它,之后很快便就是未来的国君,当初你父皇登基时,还特意把它放在了国玺旁边供人行礼参拜以示正统…”

    说到这里,贵太妃回想了下:“你皇兄登基那会儿…好像倒是没怎么见着,不过那会儿你父皇还停灵宫中,想来你皇兄也是怕睹物思人吧。”哪怕做也要做个样子。

    三公主听了却嘴一咧,然后又毫无预兆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太妃,其实现在皇兄手里病没有这帝玺。”

    “哦?”贵太妃一惊:“可是遗失了?你如何得知?还有,可知这帝玺如今在何处?”

    待到得知大行皇帝早就已经把这帝玺给了三公主保管,贵太妃更是惊讶,一把抓住三公主的手问道:“当真?”

    见三公主点点头还又咧了咧嘴,贵太妃便迟疑着问她:“难不成…阿宁,这帝玺…如今在你手里?”

    如愿听到她嘴角又咧了咧说了声“是啊”,贵太妃顿时兴奋地又拍了下自己腿上的棉被,然后便又听到三公主说了句:“哦,也不对,如今不算是在我手里,当初我走的时候交给了叔王保管,现在应该在陈婉清手里,或者被她藏在什么地方。”

    那也行,贵太妃很是高兴,相比之下,沈太傅的那篇讨贼檄文都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有这三枚连在一起的帝玺啊,这可算是前头三位皇帝的珍贵信物啊,更重要的是,阿宁竟然还有封空白圣旨!

    怪不得,景姑姑要让阿宁去跟皇帝要一封空白圣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见三公主依旧有点懵懂地看着自己,贵太妃笑得很开心:“阿宁,这事你应该早点说,你可真是…”有好运道啊!

    “你不是有那空白圣旨么?虽说没有盖上国玺,但到时盖上帝玺,而且还是三枚,照样管用啊!”

    有了檄文,再有了盖有帝玺的圣旨,好歹也算是师出有名、整全乎了。

    凡事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看来,地利人和阿宁其实都不缺了,那就端看天时了,看阿宁是否是那天选之人。

    相比高兴地直拍被子的贵太妃,三公主除了刚才咧了咧嘴,倒是依旧一脸的目无表情,人也依旧冷静,还问了句:“那圣旨上到时要写什么?”

    要写什么,自然是…兴冲冲的贵太妃发现自己卡壳了:对啊,写什么呢?

    难不成写废黜皇帝?这可是前无古人、想必也后无来者啊,自古以来被废黜者的最高品阶也不过是皇后,哪里有废黜皇帝的。

    最关键的是:谁又有资格来废黜天子?

第七百九十五章 秘密(十五)

    “没事,咱们回头再想想。”三公主却在这当口打了个哈欠:“太妃咱们睡吧,反正我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然后就不由分说下了床,抱了脚踏上的被子就往贵妃榻那里去了。

    “你这孩子,跟我这老太婆问东问西了半天,都被你给问得精神了,你倒好,现在竟然说要管自己睡了!”坐在床上的贵太妃这会儿觉得自己毫无睡意,不禁压低声音恨恨地拍着被子说了一句,然后假装赌气躺下了。

    “没事,太妃娘娘,等你躺下就想睡了,放心,我守着你呢!”难得的,三公主自认说了句挺有感情的话,这话还是从萧梦醒那里借用来的,当时他带着自己去外头看银河,说那天是什么七夕,还给自己讲了一堆关于七夕的故事,讲到后来自己都犯困了,然后阿醒便跟自己说,让自己靠在他肩上睡,声音还低低的挺好听,刚好有夏夜的凉风吹过来,听着舒服极了。

    三公主觉得自己跟萧梦醒那会儿的说话声学得挺像,反正当时自己很快就靠着他肩膀睡着了,醒来时还觉得奇怪,按说自己从来不会在这种野外的地方睡着的,要睡也得爬到树上去睡,怕有丧尸嘛!

    想来想去,原因应该也就是当时被萧梦醒的声音给影响的,于是每次晚上有睡不着的时候,三公主就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形,然后…就很快睡着了!

    现在也是,本来就觉得困,现在一想萧梦醒的声音,三公主顿觉睡意铺天盖地袭来,等贵太妃躺下后不久,试探性地低声喊了她一句:“阿宁?”发现已经没有回应了。

    行吧,有你这如假包换的嫡公主跟个小丫鬟似的给我守夜,也算是我这太妃的福气,贵太妃自嘲一般地想着,说来也怪,可能确实是夜太深了吧,躺下后没多久,困意袭来,竟然真的就不知不觉地入睡了…

    年纪大了觉少,本来是天还没亮就要醒的,入睡的时间推迟了,醒来的时间自然也晚了,于是这一觉就睡得刚刚好,冬日里早晨天色也亮得晚,贵太妃醒来时,刚好是太阳照到外头窗户上,顿觉神清气爽。

    听了下外头院子里的动静,估计是阿蘅心细给吩咐了,一丝声音也没有,再稍微抬起头看了下,三公主也还在窗下的贵妃榻上睡着呢。

    不知怎的,许是昨晚两人的交谈大有收获,加上晚上也睡得挺好,贵太妃觉得精神头挺足,便自己下了床想要去外间倒杯茶润润嗓子,晚上的地龙烧得太足了,如今有点口干。

    刚穿好了鞋,三公主就听到动静醒了,一边揉搓着眼睛一边迷迷糊糊地问贵太妃:“是要吃早饭了吗?”

    这话顿时问得贵太妃的心情更好了,人也直起身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阿宁啊,说起来,你还真不像个皇家公主,以前就见你整日惦记着吃的,你父皇啊皇祖母啊说了都不管用,还能自己烤羊肉,嗯,那味道可真不错!”

    “如今更是三句不离吃的,昨天问什么时候吃晚饭,今早刚睁开眼就问吃早饭,你不知道,老百姓们有时候骂贪吃的小孩,说他们是‘饿死鬼投胎’,你这几年在外头,可有听过?”

    说话时,贵太妃也没觉得自己说得多有趣,三公主听了却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还咧了咧嘴,在窗外透进来的晨光里说了句:

    “对啊,我就是饿死鬼投的胎啊!”

    末世里自己就是为了找口吃的才被丧尸咬了,丧尸嘛,跟自己穿到这个世界后特意去找来看的书上的鬼的样子挺像,自己在末世里死了后,万一当时营地里的小伙伴们处理不及时变成了丧尸,可不就变成了个饿死鬼嘛。

    然后就投胎一般地来了这里。

    贵太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立马嘴里“呸呸呸”了几声:“无心之言,诸神莫怪!”

    顺带着瞪了莫名其妙的三公主一眼,才往外间去。

    到外间桌上一看,阿蘅果然体贴,已经放了一壶外头包着棉布套的热茶,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自己亲自拿了茶壶进内室,又招呼三公主也喝一杯润润嗓子。

    “周娘娘真好!”三公主听了,便也下了榻过来倒了一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后还又补了一句:“可惜父皇已经死了!”

    这话说得贵太妃心里一动,昨晚那个心底的念头便又冒了出来,想了想,看了下窗棂上的阳光,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想了,就趁今儿这难得的时间说了吧,后面…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

    贵太妃便放下了茶杯微微一笑:“阿宁,说起来,昨晚倒是忘了问你,为何会想到要来行宫?只是为了来问国玺的事情么?”

    “昨晚你又说了这么多事情,阿宁,你就不怕我这老太婆去宫里告密?”

    “不会啊,”三公主放下茶杯,扬着眉毛反问贵太妃:“太妃你为什么要去宫里告密?”

    为什么?

    贵太妃一怔,是啊,为了什么?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理由值得去告密…

    但被个小姑娘这么问住,似乎也有点不甘心,想了想,贵太妃便硬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到时本宫就可以藉此去求皇上,回头柔儿的婚事让她自己做主!”

    但话刚说完,贵太妃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且不说柔儿如今才多大,婚事还遥不可及,自己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早了一点,就算皇上现在答应了,以后能否兑现,其实也说不准,活生生的例子不就在眼前坐着么?

    如果柔儿是个皇子,或许还能在皇帝面前再博点有的没的所谓政治资本做个示好的样子,但她只是个公主,荣华富贵早就有了,又有当初她父皇临终的嘱托,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而且自己真要去告密了,帝王都多疑,兴许皇帝就会多想为何阿宁会特意来找自己,然后搞不好会因此而派人查探阿宁以往有没有跟行宫这边来往过,那么从今往后,这行宫里难得的岁月静好也就再也没有了。

    想到此,贵太妃干笑两声:“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放心,咱们呀,从今往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阿宁厉害啊,看来是上山前早就已经想好了。

    对了,一起上山的还有长公主,如果自己去宫里一说,长公主也会被拖进来,那自己可就里外都不是人了。

    那就明说了吧,也别再兜圈子了,贵太妃神色一顿,人也站了起来,很是郑重地对着三公主行了一礼,把个三公主都给看得眉毛一扬:“太妃你干嘛?”

第七百九十六章 秘密(十六)

    “太妃求你件事!”许是因为心情激动,贵太妃的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三公主见此便也站了起来:“太妃你是为了柔妹妹吧?放心,如果我成功当上了皇帝,五妹妹的婚事肯定让她自己说了算,到时她想挑什么样的驸马就挑什么样的驸马!”说完还霸气地手一挥,表示这事就这么定了。

    “哦还有,”见贵太妃微笑不语,却也没有坐下,三公主以为她还在等着自己其余的安排,便又安慰贵太妃:“柔妹妹成了亲要到公主府里去住,到时你们都跟我一起住吧,住在宫里挺好的,万一生了病什么的,太医们也来得及时。”行宫虽然环境好,但生了病就没京城方便了。

    当然,周娘娘如果搬回宫里跟自己一起住,那好吃的自然也就少不了,嘿嘿。

    可是太妃怎么还站着啊?难不成还是不放心?想了想,三公主便又加了一句:“放心,太妃娘娘,我说话算话!”

    “太妃信你!”贵太妃眼看她已经说完话了,便再次微微一笑接了话:“只是这事跟柔儿没关系。”至于阿蘅,有了自己这个先例,那往后她也不用愁了。

    “昨晚咱们说到了皇陵,阿宁,你是公主,你可知,这皇家的规矩,哪怕是公主,只要是有了驸马,哪怕活着时能有自己的公主府,但日后死了,却得葬到夫家的祖坟里去,不得入皇陵。”

    “这样啊,”三公主也是没想到,想了想,有点疑惑地问贵太妃:“那,长姐这样的情况,以后死了也还得跟闻家的人葬在一起?”可是明明她跟驸马都已经合不来了,跟闻夫人也合不来,长公主肯定不愿意去闻家祖坟吧?

    贵太妃点点头:“不错,不仅是公主,入了皇家的后宫嫔妃,除了皇后和皇太后,其余不管你是贵人还是皇贵妃,都是没有资格葬入皇陵的。”

    “那要葬到哪里去?”三公主很是好奇:“回到你们自己家里去?”不对呀,那样的话长公主不是也可以葬入皇陵了么?这有点自相矛盾啊!

    贵太妃摇摇头,脸上神色看着有些凄然:“另有一处地方,离着皇陵不算远,专门给后宫之人准备的。”

    本朝统共到现在也就三位先帝,是以礼制上基本是参照前朝,帝后合葬,后宫嫔妃则是在皇陵附近找一块所谓的风水宝地,单独修建了一座园寝,名为妃园寝。

    妃园寝的等级自然要低很多,是以配殿、神道什么的都不会配置,这些也就算了,贵太妃也知道自己身份有别,只是想到哪怕死后也要跟太宗皇帝遥遥隔开,心里每次想起都是难受至极,便忍不住存了点奢望。

    这点奢望是在贵太妃翻遍了史书之后升起的:前朝有位皇贵妃,因为曾经抚育过皇帝,所以在她成了贵太妃病重之时被皇帝尊为皇太后,死后也得以体面地葬入了皇陵。

    当然,那位皇贵妃走在了被她养育过的皇帝的前面,而且那位皇帝生母早逝,是以对这位养母一直孝顺又加,身后如此尊荣,朝臣们也无异议。

    看到这样的先例,贵太妃当时的心里就升起了巨大的希望,本来想着也许自己也可以在临死之前豁出这张老脸跟皇帝求一求,可惜天不假年,曾让自己养育过数年的皇帝竟然走在了自己前面,而他的生母也还健在,并且是堂堂正正的皇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

    贵太妃便觉得自己的奢望落了空,没了希望,为此还生了场大病。

    阿蘅孝顺,带着柔儿还要日夜照顾自己,自己也终是还想活着,便又努力好了起来,病好之后,行宫日子悠闲,免不了便会跟阿蘅讲起自己的身后事。

    两人虽然一老一少,如今却都成了太妃,不同的是阿蘅好歹有柔儿,相同的是两人死后都要葬到妃园去,是以每次自己感慨地说起那处的凄凉,孝顺的阿蘅便会含着泪劝自己,说到时两人可以一起做个伴。

    本来,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贵太妃的心也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并接受了现实,也是,自己不过就是区区几年的抚育之情,又怎么能挟恩图报呢?何况皇太后还好好地活着,就算皇帝当时有心,也不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生母、身后让人诟病的举动。

    谁想自己曾经也好好为之哭了一场的三公主阿宁,竟然又死而复生、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跟前了,不仅如此,在说了些惊天秘密之后,这位不让须眉的三公主豪气干云,还表示要去争夺帝位。

    于是心底本来已经放弃了的那个念头便又重新泛了上来,如果,如果三公主真给她干成了呢?那么是不是说,自己也许可以跟这位同为女性的未来皇帝求一求情?也不奢求别的,只求能在帝后合葬墓旁有一处自己的小小位置便足够。

    三公主在跟贵太妃好好了解了一番古代皇家丧葬制度后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皇后才有资格跟皇帝合葬,而其余的妃嫔就只能一起葬在别的地方,至于公主和亲王的差别,夭折孩子和成年人的差别等等,更是复杂得让她高高扬起了眉毛。

    但如今的三公主早已不是当初刚穿越过来见啥都新鲜的末世营地头领了,深知死人的情况要比活人的更复杂,是以听了贵太妃的请求,并没有跟刚才一样拍着胸脯痛快答应,而是仰头想了下,一边还自言自语:“还有这事…张妃…哦对,她后来被追封为皇后了,追封的皇后也是皇后…徐贵妃—”

    “徐贵妃是孝献太子生母,太子是储君,你皇兄当时刚登基,便特意恩准她和太子一家合葬于皇陵,就在你父皇陵寝旁边。”贵太妃解释了句。

    “所以生了孩子就可以么?”三公主表示这事有点不公平,但也坦白表示自己还得回去想想:“太妃,这事反正也不着急,听着有些复杂,还是等我搞清楚以后再说吧,你啊,长姐啊,哦,对了,还有陈婉清啊,可能以后都会有这样的问题,放心,咱们先当上皇帝再说!”到时就可以当家作主了,在末世人眼里,死后安葬在哪里,根本就不是件事情,。

    别的不说,想到陈婉清以后要葬到谢家那边去,嗯,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季雨菲:…我可以骂人么?好歹本姑娘如今也才双十年华风华正茂的,你竟然已经在替我打算,想着死后要葬在哪里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秘密(十七)

    眼看贵太妃一脸的失落,三公主咧了咧嘴:“放心吧,太妃,我觉得这事不是不可行。”

    “我刚突然想到,我父皇,太妃你想啊,他不是不止一个皇后么?大姐姐的母后,我母后,张妃,都要跟我父皇葬在一起,然后还有旁边的徐贵妃,呵呵,我父皇的陵寝得造得大一点,要不然他肯定觉得挤得慌!”

    “阿宁!”贵太妃被她说得忍不住笑了,嗔了她一句:“哪有这么说你父皇的,这种混账话万不可再说了!”

    “实话嘛!”三公主对这种事一点都不在乎:“而且这事对你有利呐,太妃你想啊,既然我父皇能跟三四个皇后葬在一起,那我是觉得,皇祖父带着你和皇祖母一起,也就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啊。”占地面积还少了很多呢。

    理是这个理,但话不能这么说啊,什么叫“带着一起”,跟带什么似的。不过,不管了,只要能让阿宁觉得可行就好,于是贵太妃强忍着,点了点头并努力挤出了一点笑意:“可不是!”

    唉,希望先帝到时不要嫌弃自己,更希望阿宁日后不会改了主意,毕竟,本来她自己的皇祖母可以一个人跟先帝合葬的,平白无故被自己挤了进去,任是谁,心里也多少会感到膈应。

    想到此,贵太妃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便又特意拐到了之前的国玺上去:

    “此事,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不是急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阿宁你的大事,咱们确实得好好筹划筹划,能多拉人则多拉人,再还有,那前朝传世国玺,也可以再多打听打听,记得当初你和婉清落水醒来,你皇祖母担心,还特意派人去请了清虚道长,道长是不是就说你命格贵重?兴许那国玺就让你得了呢!”

    “命格贵重”这词,三公主对前头两个词不是很听过,但后头两个词还是能明白的,想来应该跟当初道长说自己的“贵不可言”差不多,听了便也咧了咧嘴表示开心,就是,万一国玺真让自己给得了呢?

    对了,这次从行宫下山后事情还挺多的,要去看望下守皇陵的王洪发,还要再问萧梦醒打听下那国玺的情况,毕竟当初这国玺是被他的祖父带走的嘛,嗯,要么,自己就学陈婉清撒个娇?

    陈婉清以前说起谢小四的时候,那语气是怎么样来着?拐来拐去的,然后尾音拖得有点长,哎呀,好像自己要学着她那样子喊人家“阿醒”,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好在三公主虽然内心活动丰富,但脸上依旧万年面瘫,倒是让人瞧不出,是以旁边的贵太妃依旧在问刚才话题中引出来的清虚道长:

    “对了阿宁,说起清虚道长,这次你和你大姐姐从乾元观过来,道长在观中么?”贵太妃有点担心,三公主虽然乔装改扮了,但仙风道骨的道长是什么人呐,别没的被他给识破了,那可就糟了。

    结果三公主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大吃一惊:“在啊,道长还帮我们做了法事,放心吧太妃,道长早就知道我还活着!”

    这话自然让贵太妃追问了一番,三公主便也大致说了下:“我和道长还一起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伙伴呢,从东北道到西南道,呃,不过后来我们去东北道,忘了跟他说一声了,不过这次见到道长,他说他没生气。”

    反正跟道长混一起,主要内容便是吃喝,等三公主咂着嘴说完了那东北的杀猪菜,贵太妃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便借故插了句嘴:

    “如此甚好,说不定啊,当日之所以跟你在那深山里的什么师弟的道观里偶然相遇,其实是道长算准了你那日定会去那儿呢。”没想到却被三公主当作了“小伙伴”,呵呵,想必清虚道长也是有苦说不出。

    不是吧,道长还能提前预知自己什么时候到那林子里打猎?三公主表示很怀疑,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没觉得道长很厉害啊?

    “阿宁你有所不知,天机哪能时时窥,那要遭天谴的!”贵太妃却越说越有信心了:“但清虚道长这事,你可记住了,等你起事,务必要让他跟着你、为你造势,大相国寺那边的和尚们估计没办法争取,但乾元观也受皇家供奉,他能跟随于你,老百姓们便能认你!”

    也是,当初皇祖母对道长也挺客气的,虽然不太能理解这个世界的人为何如此虔诚信佛或信道,但三公主不打算去弄清楚,只选择坦然接受贵太妃的这个建议,于是点点头:“嗯,等我商量好了章程,便去乾元观把道长给带了一道走。”

    虽然陈婉清说道长是神棍,但如今听太妃娘娘所说,也是可以利用一下的,反正最起码,跟道长在一起还挺开心的,到时跟他说思思姐也来了,他肯定乐得跟过来。

    这么想着,三公主便咧了咧嘴,没想到此行上山还挺有收获的,贵太妃果然见多识广,想到此,便由衷地说了句:“多谢太妃!”

    贵太妃也点点头坦然接受了这句道谢,看来阿宁还是能念着自己的好,得,那就还是再加点砝码,给这位能给自己带来最后希望的三公主助一臂之力吧,沉吟了下,便接着说道:“就冲着你这句谢,阿宁,我这老婆子,便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你掏出来吧!”

    “我和你周娘娘的娘家,如今还有两个侄儿,不算很有出息,也算勉强守成吧,倒是那几个侄孙,听说还不错,有在京城的,也有在京畿道,回头我把他们如今的任职部门都给你写下来,兴许也能用得着。”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以身家性命相托了,三公主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也知道这是贵太妃完全信任自己的表示,当下就起身给贵太妃行了个礼,一脸严肃地说了句:“多谢太妃相助!”

    “哪里,我呀,也是存了私心的!”既然对方听明白了,这会儿贵太妃倒是也半开玩笑地半说了实话:“他日你成了事,到时你周娘娘啊、柔妹妹啊,往后的安稳日子便也有了,然后周家的功劳便也有了。对我来说呢,先不说那身后事,就说这眼前,有朝一日能助你登上皇位,哎呀,阿宁啊,这从龙之功可不是谁想得就能得的,莫大的荣耀啊!”

第七百九十八章 血性

    从龙之功啥的,确实是贵太妃的玩笑话,都这把年纪了,也好歹是先帝的皇贵妃,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谁还稀罕这个,无非也就是为周家那几个小子图谋点前程罢。

    自从太宗皇帝去世,虽然后继任的皇帝念着自己对他数年的抚育之恩,明面上对自己是挺尊敬的,该有的只多不少,但也无非就是些大家看得见的所谓荣华富贵而已,譬如每年的行宫避暑,但帝王心术,这边对自己是高高抬着,那边的周家却是暗地里压着。

    也是,周家不是皇帝正儿八经的外家,又是武将家,虽然自己也曾经明里暗里地跟皇帝表示过侄儿们乃至后来长大了的侄孙们愿意全力报效朝廷的意思,但每次皇帝都是表态得雷声大雨点小,后来次数多了,自己也就渐渐明白过来了,也不知皇帝在提防什么,周妃充其量也就生了个五公主,而且柔儿还小,也不可能跟哪位皇子站队,但可以确定,周家不是皇帝想要提拔重用的人选。

    于是后来便也就作罢了,跟那几个侄孙说,让他们只能靠自己本身挣前程了。

    虽然连洪家这样的正经皇太后娘家也只是安稳地做他们的承恩侯,周家那几个侄孙起码也还是有职务,做人总要懂得知足,懂得审时度势,但心里还是有气,是以有时候也会借故在场面上撒撒气,但每次那对母子就跟商量好似的,总是笑嘻嘻地没做什么回应,反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一般,甚至到了后来,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竟然还有人说闲话,说自己挟恩图报,让人气得不行。

    后来皇帝驾崩,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且也抚育过几年的人,心里也是悲痛,之后新皇登基,很快,眼看那几个早年大功臣的国公府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便也回过神来了,也许,当初皇帝是念着自己的抚育之恩,想要保全周家?

    这么想想,一个没落的周家,不被新皇盯上的周家,总比被连根拔起的周家要来的强得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相比而言,反倒是自己和阿蘅、柔儿娘儿仨的处境要来得艰难一些了,尤其是自己日渐老去,阿蘅还年轻,柔儿又小,以阿蘅这等柔弱的性子,他日如何能保得柔儿一生顺遂无忧呢?

    说起来,也不知这老陈家的风水是怎么了,从太祖皇帝那一辈开始,皇室女儿们的命运就有点多舛,当然,那会儿还可以说是因为被父兄的起事所连累,譬如那位让先帝一生怀着愧疚之情念念不忘的小妹妹,但像静娴郡主那样的,好歹信王府就出了她这么个独女,好端端的王府郡主,竟然也变成了父死母丧的孤女了,婚姻不顺,夫家不睦,到如今和离出户独自抚养儿子。

    到了阿宁这一辈,眼看江山安稳,社会太平,天底下最金贵的姑娘们,却也还是这样那样的事情,早夭的四公主,新婚死于驸马之手的二公主,小小年纪就没了父皇的五公主,长公主年幼丧母不说,如今也婚姻不顺,跟夫家形同陌路,跟和离没什么区别。

    阿宁呢,贵为杨皇后所出嫡女,自己也争气,可惜跟长公主一样,也是自幼丧母不说,如今还都不能堂堂正正地现身人前,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所以就当搏一搏吧,为阿蘅和柔儿母女俩,为周家的未来,那几个侄孙的前程,也为自己百年之后的归宿!

    贵太妃便笑着继续对三公主补充说道:“放心,冬至眼看就到了,照往年光景,我那两个侄儿便会跟皇帝求个允,到这行宫来看看我们娘儿仨,到时我就跟他们当面好好说清楚,让他们务必跟那几个小子说明白,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年他们的祖父、曾祖父都曾不畏生死跟随太祖、太宗皇帝,如今机会再次摆在眼前,可不能辱没了周家人的血性!”

    “好!”三公主朝贵太妃竖起了个大拇指:“做人就得有血性!”

    贵太妃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还有呢,阿宁你忘啦,徐贵妃的娘家,可也是武将出身呢,虽然,自从孝献太子薨逝,徐家也是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精气神,但徐家子弟也不少,回头你找个可靠的人去打听打听看看。”

    徐家的人想要拉拢并非难事,但也得谨慎行事,毕竟徐贵妃已入了皇陵,太子一事明面上也没有什么把柄,敢不敢跟着三公主干,就看徐家人的血性了。

    另外,徐贵妃之前就是个张扬的性子,别徐家的人都是这么个性子,未成事先声张,好事都怕被搅和了,但自己以前也隐约从刘妃和二皇子的事情中听到,当初好像徐贵妃为了给儿子争得皇长子的荣耀,硬是跟娘家嫂子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看来也是能豁得出去的人,那如今为了徐家的未来,搞不好也能再次豁一把。

    贵太妃给三公主细细分析了一番徐家如今的情况,顺带也提了下刘妃娘家:“当日你二皇兄出了事,那二皇子妃庄家自然是指望不上的,但刘家是清贵,刘妃当初在宫里也是很要跟张妃攀比读书人家的傲气,如果你能设法把你二皇兄和刘妃的死给引到如今的皇帝头上,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血性和傲骨。”

    “如果说周家到时能利用的是联络中下层的武将,那么也可以试着利用刘家去中下层文官里造个势,阿宁你可明白?”

    三公主点点头,脑子里却想到了当初在行宫二皇子出事时的情形,那会儿父皇一心认定是二皇兄在猎场里设了埋伏,但据自己事后跟陈婉清的讨论来看,其实放火烧山的很可能就是当时同样在山里躲藏着的三皇兄,这一点,从父皇后来对自己下的某些调查命令中也得到了验证。

    所以到时跟刘家说明下二皇兄的真正死因,好像也可行,至于怎么说,怎么让刘家人联系到三皇兄身上,呃,回去问问萧梦醒他们吧。

    不错不错,文臣武将的拥护都有了,加上黄平和谢家等的武装力量,还有沈太傅的檄文、父皇给自己的帝玺,对了,太妃娘娘不是说清虚道长会算么,那到时可以让他算一算国玺如今在哪里,想到此,饶是三公主平时也算有定力,在这个冬日的早晨,也不禁觉得热血沸腾,手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干吧!”

第七百九十九章 可惜

    之后两天,三公主待在行宫里,又跟着贵太妃好好计划了一番,中间两人有些分歧,譬如是否要争取宗室的支持。

    这一点,贵太妃比较坚持,虽然觉得难度挺大:“宗室虽然鲜有实权实职,但他们的支持很是要紧,如果他们都表了态支持,那老百姓们就不在话下,这也是人心所向。”

    “何况无论皇帝是男是女,都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当初太祖皇帝起事,虽然主要靠的其实是他们父子俩自己和手下跟着他们的那帮弟兄们,比如四位老国公爷,还有周家、徐家等,但你看,一朝太祖成事,不照样得给他的那些族兄族弟们封王。”

    “你道他愿意么?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虽然以前的皇帝都称寡人,太子自称孤,又哪里是什么孤家寡人了?宗室繁盛,才显得皇帝受人拥戴,你说是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得每一步都给凑齐了,起码明面上就好看了。”

    “所以宗室只要不太出格,皇帝也都愿意关照一二,像以前,那位礼亲王爷,哼,仗着自己辈分高年纪却小,动不动就进宫找你皇祖父,老王妃更是三天两头地去慈宁宫跟你皇祖母哭诉她所谓寡母的不易,母子俩要这个要那个,给了就是他们家占便宜,不给就是皇帝不关心自幼失牯的族弟,你皇祖父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可宗室算不得朝臣么也算不得亲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轻不得又重不得,能怎么办?”

    “没看现在,你叔王刚过世,也不知是谁撺掇的还是皇帝自己有心,不还从宗室里给挑了个人过继给康王府当世子了么?”

    “还有这事?”三公主一来不去关注这些,二来如今也比不上以前消息灵通,一听不禁眉毛扬了起来:“谁啊?”

    “忠王府养出的孩子,哼!”贵太妃不屑地哼了声,忠王府那对婆媳向来宠溺孩子没啥原则可讲,这等人家养出的孩子过继,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就是对康王府的糟践,无非就是皇帝对外头的一个幌子罢了,反正如今康王府名义上已经无后,婉清在大老远的地方又鞭长莫及,还不是任由他们算计。

    再说了,既然是康王府的过继,太皇太后那边皇帝也总要问过意思的,也是奇了怪了,慈宁宫如今都悄无声息的,一副全力支持皇帝的样子。

    难不成是心死了?反正康王爷已经过世,后面随皇帝怎么折腾去?呵呵,太皇太后的无上荣耀,其实也没啥好羡慕的!

    三公主则从贵太妃夹杂着冷笑和讽刺的叙述里,总算知道了,过继给康王府的竟然就是当初因为欺负阿济被自己揍过的那位陈永旭的弟弟,眉毛又是高高地扬了起来:“陈长安还真是…”书上的成语怎么说来着?

    对,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陈婉清如果知道,肯定会气个半死!

    就这样的人家,以后自己也还得拉拢他们?总得给陈婉清他们家换个好一点的人吧?譬如那位阿济就不错,整天跟在陈婉清后面叫“姐姐、姐姐”的,人也乖顺。

    看来自己确实是要努力把事给干成了,三公主又给自己加了把劲。

    至于宗室以后要怎么办,先把大事给干成了再说呗,如果他们只是观望还好说,如果一直选择站陈长安那边,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到时陈婉清啊周娘娘啊长公主啊,不都可以算自己的宗室么?再不济,多拉几个人,谁对自己好,谁能帮着自己,不就是封几个王么,到时就跟萧梦醒跟思思姐一样,只要成了姐弟,谁还管他们是怎么认的姐弟?

    这种事都是小事,三公主便没再跟贵太妃继续讨论,含糊了过去,当务之急,先得下山去把该见的人见了,该问的事给问了,哎呀,想起来就热血沸腾啊,感觉又回到了当初末世里跟营地里的小伙伴们商量着要出去干一票的时候呢,有些紧张,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

    三公主在热血沸腾、踌躇满志地筹划着未来的时候,西北边境的季雨菲和景姑姑她们,则在高高兴兴地准备着第一次非京城的过年。

    这一年的开场不太好,中间更是令人伤心和绝望,好在,经过了几个月的努力争取,最起码,到了这年末的时候,好歹有了殊为难得的平静。

    该联系的人联系上了,该做的事情也基本做成了,栖身之处虽然临时却也挺过得去,身边的人也都安然无恙,衣食无忧,夫复何求?

    外面风雪摧人,天寒地冻,这会儿,大家都深深地觉得,在这遥远的异乡,不能再希冀更多了,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年就好。

    是以除夕当晚,外头鞭炮声声,四个人围坐在温暖的室内,看着窗户上喜庆的窗花,吃着四个人一起整治出的一桌丰盛的饭菜,不禁感慨万千。

    景姑姑怕季雨菲触景生情想到康王,便总是努力想岔开话题,可惜毕竟是过年,哪怕季雨菲自己也在努力地不想影响其他人,但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康王,甚至自己21世纪的爸爸妈妈,于是便有些强颜欢笑。

    白流苏他们两夫妻也懂得,毕竟如此万家团圆日,他们也是远离了自己的父母兄妹,也不知他们如今过得如何,一时间,屋里气氛便不算很欢快,吃完了年夜饭,一起说了些话,景姑姑便提前给了大家红包,提议大家分头守岁得了。

    于是白流苏两夫妻自回前院,季雨菲则被景姑姑拉着说今晚一道睡,怕她一个人到时躲被窝里哭鼻子,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东说西,说到后来,便又说到了两人交集的部分—

    三公主。

    “唉,也不知阿宁如今怎么过的年。”景姑姑反正说到三公主便总是一副慈母心态,不是担心她吃不饱便是穿不暖。

    “哎哟姑姑啊,放心吧,跟咱们比,阿宁都是老江湖了!”季雨菲很是不以为然,末世里都能混成营地头领的人,还用替她担心这个?

    再说了,人家也不在乎过年吧?过年搞不好还不如直接让她吃一大盆红烧肉来得高兴。

    “她之前的信里不是说,跟着袁伯萧梦醒他们住在京郊皇庄,有个做饭手艺挺好的什么思思姐,有空还能去大相国寺找张天成吃顿素斋,想吃肉了也能进山打头狍子什么的开开荤,你担心啥?”

    景姑姑却依旧表示担心:“可是阿宁都这么久了也还没来信,你说,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京城找咱们来了?”

第八百章 除夕夜

    “且不说这路途遥远,如今风雪满路,可不好走啊!”景姑姑自顾自地往下脑补。

    “呃,姑姑,不是我打击你,”季雨菲觉得这方面还是她更了解三公主:“阿宁她如今不是还在对大相国寺素斋什么的上着心嘛,你看她之前那封信,基本就是在说吃的,怎么会想到要跑咱们这大西北来?”而且那大相国寺里还有个张天成,感觉两人现在也挺谈得来,呵呵,不知后续如何。

    “不过要让她来也容易,你只要回头再给她去信一封,说这大西北的羊肉如何如何味美肉鲜,咱们如何一次每人能吃五十串,呵呵,再大的风雪都拦不住她,你看着好了!”

    其实还是挺想阿宁那家伙的,她要愿意来最好,但季雨菲深知,如今自己这边天高皇帝远没什么事,而京城那边,毕竟有陈长安那变态在,宜江他们还是要挺小心的,有阿宁在,总觉得会放心很多。

    之前白流苏也跟自己提了想让三公主帮着打听下丁香和白夫人的情况,交代的信已经寄出,毕竟是在这通讯不畅的时代,又是平头百姓们的通信,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收到回音。

    姑侄俩便笑一阵,感慨一阵,屋内暖和,相互依偎在热乎乎的炕上,竟然就渐渐睡着了,等到被鞭炮声惊醒,才恍然发现已经过了子时中,又一个新的年头到来了。

    “婉清啊,今年你便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景姑姑笑中有泪:“姑姑啊,衷心地盼着,这新的一年,咱们都能顺顺利利的,谢家公子那边也顺顺利利!”等过了康王的孝期,就能让两个大龄男女顺顺利利地成亲了,这个年纪,要不是被一而再地耽搁,本来孩子都能跑会跳了。

    如今也不能再称谢大人了,叫“伯爷”么,一来听着显老,二来难免让人想起那个膈应人的“安乐伯”称号,景姑姑便索性改叫回了最朴素的“公子”称呼,季雨菲觉得挺好,反正如今她也不是什么尊贵的郡主了,两人都落了个清爽。

    “不错,姑姑,新的一年,但求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这是季雨菲的真心话,反正二十岁在21世纪的姑娘眼里连合法结婚年龄都还没到,不用太多担心,何况照目前情况来看,今年本来也成不了亲。

    不说别的,能不能回京城都难说,而谢宜江那边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跑到西北来,那两人怎么成亲?

    再者,自己还要给康王守孝,这倒不是因为这时代的律法束缚,是季雨菲自己真心实意想要给为了自己而牺牲的父王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成不成亲的,在当前情形下,既不重要,也没那么要紧。

    景姑姑自然不知季雨菲这般想,正想着不知该找点什么话来安慰眼前这大龄姑娘,却听到远处一阵喧闹声,便赶紧趁机转了话题:

    “哟,这大冷的天,竟然也有人蹿到外头去胡闹?”

    季雨菲也心知她的用意,便也笑着侧耳停了下,顺着她的话说了句:“还真是呢,不过过年嘛,再冷大家心里也开心,热闹热闹,闹着闹着就热了呗!”过年就是好,都没有宵禁。

    景姑姑正想附和两句,却听得喧闹声越来越大了,便笑着跟季雨菲说道:“看来今晚,哦不,今早咱俩睡不成了!”刚才是被惊醒的,这会儿其实有些犯困。

    “没事,姑姑,”这让季雨菲想起以前一家人看春晚看到凌晨结束的情形:“放心,闹个一阵子就熬不住了,外头天又冷,过会儿就受不了回屋了,咱们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可惜话音刚落,外头竟然想起了白流苏敲门的声音:“姑姑,姑娘,你们没睡吧?”旁边听着还有葛俊杰的声音。

    姑侄俩对看一眼,季雨菲先披衣下炕点着了灯,景姑姑则应了一声后问道:“怎么,流苏,有什么事吗?”

    哪怕这会儿,屋里两人也是没想到外头有什么事,以为是小两口自己有什么事。

    等外头两人进了屋,见小两口一脸严肃的表情,景姑姑还很是诧异地试图开个玩笑:“怎么了?难不成这大过年的…还有什么贼人惦记着咱?”

    结果葛俊杰点点头表示:“可能还真是!而且这贼人还大了去了,姑姑,刚才我们俩在前院听着,外头一阵喧闹,有人嚷嚷着说是外头的蛮族打进来了!”

    这话说得屋内两人大吃一惊:“当真?!”

    “眼下也不知真假,”葛俊杰表示:“不过以防万一,我想出去看看。”

    这事确实得知道一二,“那你自己小心!”景姑姑叮嘱了句,想了想,又加了句:“这事听着玄乎,阿杰,你别走得太近,动静大的地方,远远地看两眼就行,还有,那蛮族…总之你带点东西防身。”

    葛俊杰应了声便出去了,季雨菲便招呼白流苏:“流苏你快上炕暖和暖和吧!”

    之后三人便围坐在炕上,听着外头时有时无的声音,倒是也不大,但葛俊杰一直没回来,到后来,三人便都有些担心了,景姑姑有点为难,既不放心让一脸担忧的白流苏一个人出去找葛俊杰,也不放心让不会功夫的季雨菲一个人留在屋里,纠结了下,便被季雨菲的主意给说服了:“要不咱们仨一起出去看看吧,就在门口看两眼也成!”

    总比三人在屋里干等着瞎担心瞎猜强。

    白流苏早就想出去看看了,一听便赶紧下了炕,之后三人便穿戴整齐出了屋,等到了前院,外头的声音就大了一些,倒不是在近处,加上如今大过年的,家家户户大门口都点着灯笼,白流苏便先轻轻把大门打开了一点,之后是季雨菲,然后景姑姑殿后,三人很是小心地出了门。

    这一出门才发现,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人,看来外头动静确实挺大,但相比她们仨贴着墙根出来的谨慎态度,巷子里其余的人家看着都挺悠闲,就那么大咧咧地三五个一群地站一起彼此聊着天,见白流苏她们出来,还都纷纷招呼着“过年好”,把个季雨菲也是看得给惊讶不已,难不成就因为是边境,连老百姓们都彪悍,一点都不怕蛮族入侵?

第八百零一章 有异

    还是说,其实没什么情况,是自家四人过于大惊小怪了?

    但葛大哥明明这么久还没回来啊,他可是个谨慎的人,也知道这么久不回来会让人担心。

    一时间,季雨菲也是不知该是喜还是忧了。

    景姑姑也心中讶异,有心再探听一番,便做出了一副害怕的表情,加上外头天也确实冷,看着就有点抖抖索索的害怕样子,说担心儿子,刚才他已经去了很久还没回来,问隔壁邻居家的女主人外头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怎么刚才听着像是蛮族来了?

    那邻居家的男人们也都出去看热闹了,这会儿也是老小和女眷们在家,见这位声音很是好听的葛太太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有心在这家据说是从中南道那边过来的人家面前显摆,便一边把嘴里磕着的瓜子壳往地上一吐,一边很是不在乎地笑道:“咳,就那帮蛮族,怕他们作甚!定然是这个冬天没什么可吃的饿疯了,便趁着咱们大过年的没啥宵禁,想溜进来趁火打劫整点吃的回去呢!放心啦,有咱们将军府在,哼,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灭一双,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种场面话在景姑姑这里自然没什么用,饿疯了就能趁机溜进来找吃的?那将军府还管用么?便又依旧一副惊恐的样子跟对方打听:“那,往年也有过这等情形么?那这边境也太…”不安宁了吧?难不成将军府徒有虚名?

    这一说,那隔壁家的倒是一怔,然后仔细思索了下,摇摇头:“倒是没有…别说往年了,这往上数十年八年的,我们家一直在这住着呢…我想想,还真没有!”

    这么一说,她自己也有点怀疑起来了:“也是怪事,这大过年的,按说今年也不算特别冷,那帮蛮族不至于啊…而且将军府逢年过节都是加紧布防巡逻的,就为了让老百姓安心过个好年呢…”如何今年就这么让蛮族给轻易进来了?

    这么一想,连带周围几个人,都有点觉得不大对劲了,何况听刚才那喧闹声,也不知是真是假,感觉进来的蛮族能闹出动静来,人数应该不少,再听现在出来的这位葛太太的意思,她那大儿子都出去打探好一会儿了,竟然还没回来,而且自家男人们也不知跑哪里去了,这会儿也都还没回来。

    这么一想,胆子小一点的几个便缩缩身子进门去了,在外头也呆了好一会儿了,还是进屋去炕上躲着吧!

    景姑姑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便带着白流苏和季雨菲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巷子口去,结果还没等她们走到,前头那户人家门口的灯笼暗影里就照见了对面不远处过来的一个身影,三人立马停住,对方也刚好停住了,两厢一对照,还好,彼此是一家人。

    于是四人便迅速默不作声地一起又往回走,中间巷子里还在逗留的几个人见状纷纷找葛俊杰询问外边动静如何,葛俊杰都是一脸含笑地回答说自己也不敢走远,晚上还迷了路,后来没听到什么动静便回来了。

    作为已经跟这位葛大哥相处了这大半年时间的人,季雨菲一听就觉得有问题,葛俊杰会迷路?还说不敢走远?那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果然,等到四人一起回了景姑姑的正房,葛俊杰便拧着眉头对满怀期待等着答案的三个人先说了句自己的判断:“这件事很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呢?据他描述,当时出了巷子去观察动静的人其实不少,他自己比较谨慎,一开始是跟其他人在一起的,大家都借着人多壮胆往有声响的地方去,但走着走着,凭借他作为一个侍卫的本能,觉出了一些不对劲:

    “姑姑,姑娘,还有流苏,你们想啊,以往在京城里,咱们就把一家府邸比作一座城池这么来看好了,如果有小偷进来,打个比方,首先,他们肯定是挑那种人少偏僻的地方进来,这样不易被察觉。”

    “进来后虽然肯定要找值钱的东西,但也得看地方,灯火通明的、人多的地方会往前凑吗?而且照现在情形来看,就是小偷被发现了,但你们看,小偷没看到,当然他可能已经跑了,但护院的人也没看到,反倒是丫鬟小厮们一群群地跑来跑去看热闹,这…”

    对啊,如果真是蛮族闯进来,那守城的将士们自然是会做出应急反应的,就算让他们成功闯进来了,那也会奋力围堵,可是怎么听来听去,根本没听到将士们的动静?

    葛俊杰说,他后来仔细一回想,除了一开始嚷嚷着“蛮族打进来了”的声音,其实后面既没见着蛮族,也没见着将士,也就是一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老百姓,反正大过年的,年夜饭也吃得很饱,看热闹一般几个一群地跟着跑来跑去。

    这一点得到了白流苏的赞同,她也认真回忆了下,觉得一开始两人在前院听到的那几声喊叫,其实也是城里的老百姓发出的,不是军人将士,毕竟,如果有情况,这可是边境之城,一旦发现有情况,会有从上而下的一套完整的应对办法,不说别的,里长们这会儿就应该敲锣提醒大家了。

    所以要么就是事情一点都不严重,也就几个零星的蛮族人,不知怎的溜了进来,然后还没怎么样就已经被逮住了,结果后头老百姓们自己瞎折腾闹出了一堆动静,也算一场虚惊。

    要么就是葛俊杰口中所说的“不对劲”,而且这不对劲是很大的不对劲。

    “这事是不对劲,”景姑姑听了沉思了下,然后对其余三人说道:“咱们这地方商户聚集,又是住宅,离那边境本就远,如何那蛮族就到这边来了?当然,也可以说他们就是奔着抢东西来的,这也说得通,但这一路,他们要这么顺利地闯到这边,那边境那边守城的将士们如何会毫不知晓?”

    “而且照阿杰所说,这帮人来去无踪啊,这是怎么办到的?将军府难不成如此外强中干?不至于啊,刚才你们俩也都听到了,隔壁家的人也说,这十来年都没听过有蛮族进来过,何况还是这大年夜。”

    说到后来,景姑姑最终下定了决心:“所以今晚这事,阿杰说得对,想来想去,我也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样,咱们几个,分头先把咱们的细软之类的东西先打好包!”

第八百零二章 平静

    这话说得其余三人都神色一凛,姑姑这意思,是要随时准备跑路吗?季雨菲立马紧张起来了,白流苏见状,赶紧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景姑姑见状也赶紧放松了些神色,安慰季雨菲:“无需紧张,只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咱们身在异乡,也就在此地住了不到半年,对周围情况其实并不算熟悉,真要有什么事,首当其冲的兴许就是我们。”

    葛俊杰也帮着说笑了一句:“姑姑说得对,现在准备好了,真要有什么事,咱们包袱一背,跑得比谁都快!”

    如今大家都当一家人了,葛俊杰也不再是当初那样的憨厚少言,加上婚后生活也如意,也会时不时地凑点趣了,是以这话虽然招来了白流苏的一句嗔怪,但也大大缓和了气氛。

    于是接下来四人分头行动,花了小半个时辰,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让季雨菲也很是感慨:一个多时辰前,她还在跟景姑姑说但愿这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呢,结果眨眼间的功夫,得,正月初一啊,旧年刚过,事情难道就找上门了?那这一年还会好吗?啊呸呸呸,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先别多想了,”景姑姑过来看收拾得怎么样了,见她站着发呆,又安慰她:“这件事,我刚才又想了下,不会是冲着咱们几个来的。”

    季雨菲一听顿时神色一松,可惜后来紧跟着,景姑姑又来了句:“不过仔细一想,兴许,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蛮族人进来呢。”

    “什么意思?”季雨菲直觉这才是刚才几人所说不对劲的地方,顿时又警惕了起来,这方面她还是很相信景姑姑的判断力的。

    “你忘啦?”景姑姑神情也比较严肃:“那张皓然,可并没有如咱们所愿,天冷了就着急忙慌地回京城去,这会儿还在将军府里好好地养身体呢。”

    这倒是,之前自己一心盼望着张皓然能早点滚回京城去,谁知眼看到年关了也没见动静,后来从谢玉珠那边辗转来的消息,说张皓然身体一直不好,如果这大冷天的还赶长路,说不好路上会出什么事,是以张皓然自己心生惧意不说,谢远将军也盛情挽留,于是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将军府过年,据说已经往皇帝那边派人送信去了,皇帝也准了。

    当时季雨菲没多想,只心里暗自有点幸灾乐祸,现在被景姑姑这么一提,便也多想了一下,是啊,别的不说,张皓然好歹打着巡查的名义过来的,如今大过年的,城里突然听到有人喊蛮族进来了,也不知会不会被他有心做文章。

    “没事,咱们都能想到的事,谢将军他们肯定也都想到了,就防着张皓然一个人呢。”话虽这么说,景姑姑却看着依旧有些担心:“何况这蛮族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总不能拿没影子的事情来做文章吧?

    但,话虽这么说,景姑姑的心底,却隐约浮起了一个念头:万一,人家就是想借此好好做篇华丽文章呢?

    不过当着季雨菲的面,也没再说什么,让人多些无谓的担心没什么好。

    之后四人又碰了下头交流了下打包的情况,季雨菲撑不住,打了个哈欠,便提议:“要么咱们再睡个回笼觉吧,这一晚上的,被这么一折腾,都没怎么睡。”反正今年也不用进宫贺岁啥的了,当然,也没皇祖母和自家父王的大红包可以收了。

    天也还没亮,这会儿四周倒确实是安静下来了,于是大家便又分头歇下不提…

    这一觉,便直睡到了中午,之后四人起来一起吃了午饭,葛俊杰又出去打听了下,说没听到有什么动静,虽然打包的东西并没有因此拆开,但四人也都安心了不少,季雨菲甚至还提出了“会不会有人故意恶作剧”的想法。

    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啊,除夕夜大家都在放鞭炮、燃放烟花热热闹闹的,难免会出点小事故,西北这边的人又都爱喝酒,天气冷嘛,大过年的难免有人喝多了点儿,于是吵两句嘴甚至为此打一架什么的、外头被人以讹传讹也是有的,要不然怎么连个蛮族的影子都没见着呢?

    为此,季雨菲甚至想着,是不是可以借着拜年这样的借口,去谢玉珠府上打听打听。

    这个主意得到了景姑姑的肯定,不过如今毕竟才大年初一,这新年前三天可都是贵客才上门的,如今自己只是普通的商户,可不能这么贸然上门去,扎眼不说,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着。

    “那行,那咱们就先管自己吃喝玩乐吧!”季雨菲一拍手:“哦对了,前几天我听隔壁家的小孩说,过年时他们要去一个什么湖上玩,说那湖上结冰了,冰很厚,上面都可以跑马车,平常也没什么,不过如今大过年的,那湖上就有各种游乐项目,说可好玩了,咱们也去瞧瞧怎么样?”

    景姑姑一听,觉得也可以,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嘛,蛮族的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那就先管自己过个好年吧,于是四个人便决定今天好好休息一番,下午葛俊杰去隔壁家问问,明天也去游玩一番,反正在这西北边城都没有亲戚,过年管自己玩乐就成。

    之后几日也颇为平静,四人先是开开心心地去了结冰的湖上,各种冰上游乐项目玩了个遍,

    什么射箭啊投壶啊,这些其实京城也有,而且也是除了季雨菲之外其余三人都还算拿手的,所不同的是此处都多了两个字—

    冰上。

    ————

    也就是说,需要参加者穿着溜冰鞋进行比试,这样难度就有点大了。

    好在除了季雨菲之外三人也都是功夫在身,花了一阵子练习了一番再上阵,便也顺利地给季雨菲赢回了一堆小奖品,也算是稍稍抚平了她那颗触景生情而黯然神伤的心。

    说起来,西北的湖,也不是很知名的湖,无非就是图了个地方大,但季雨菲还是想起了京城里的柳湖,想起了当初不管是康王带着她和三公主去湖边风雅的院子里听戏,还是跟谢宜江雪中泛舟的难忘,以至于看着葛俊杰兴致勃勃地拉着白流苏两人一道学溜冰,季雨菲都有片刻的恍惚:唉,此种良辰美景,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

第八百零三章 做客

    就这么时而惆怅时而开心地过了一阵平静日子,在景姑姑都怀疑自己太过小心、犹豫着要不要让大家把打包好的东西再重新归回原处时,谢玉珠过来了,让季雨菲等人都不禁喜出望外。

    相比之前两次的隐秘行事,这次谢玉珠明显看着大方了许多,虽然依旧还是傍晚过来第二天早上再走,穿着也依旧低调,但看着喜气洋洋的。

    两边相互拜了年、说了吉利话,谢玉珠便喜滋滋地赶紧跟大家分享好消息—

    张皓然已经走了!

    说是眼看元宵佳节就要到了,张皓然表示自己出来这么久,很是思念家人,刚好如今身体也还可以,便跟谢将军辞了行。

    这消息自然让大家开心不已,白流苏还再次确认了一遍,得知连带原来那帮龙膘卫也都护送着张皓然一起走了,如释重负的同时,也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竟然走得这么痛快?”

    “可不是!”谢玉珠一脸的开心,拉着季雨菲的手说道:“这下清妹妹可以到我们家去住几天了,也让父亲母亲他们见见你,哦对了,小四之前就来了信,信中还委婉地问起了你,唉,可惜那时候不方便过来。”

    “那张皓然,”旁边的景姑姑笑着问了句:“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他不是来巡查边防的么?”之前除夕夜出了那件来无影去无踪一般的所谓蛮族闯入事情,难道张皓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

    “没听他说什么,”谢玉珠一脸的不在意,还在替自己父亲和夫君等人高兴当中:

    “张皓然虽然是个文官,但总是钦差大臣,该敬的还得敬着,加上还有那帮龙膘卫,半分都不能差,别说父亲了,这上上下下的,哪个不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

    “连我母亲,听到张皓然要走了,也是高兴得双手合十,虽然她嘴上不说,我也知道,这些日子她的责任也挺重,张钦差的饮食,可都是她在操心着呢!”

    说笑一阵,走的时候,谢玉珠还专门跟季雨菲约好了去她府上做客的日子:“放心,到那天,姐姐我就提前把人都给安排妥当了,到时父亲他们也会找个由头过来,咱们一起好好吃顿饭、说说话!”

    就为这,等送走了谢玉珠,葛俊杰后来还私下说白流苏:“谢将军他们肯定也提防着呢,那张皓然就是个文官,心有余而力不足,肯定是觉得查不到什么才放弃回京的,不用太多想了,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将军自打到了西北,这边境就一直太平,张皓然抓不住把柄,这边境也出不了什么事!”

    可能是自己太过多想了吧,白流苏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陪着季雨菲开始挑选那天去谢玉珠府上做客该穿的衣裳,老实说,这一点,季雨菲如今也不太自信,毕竟以前过得都是人上人的生活,锦衣玉食的,但这半年来,可都是灰头土脸的,还为康王守着孝,穿着也一直是普通商户人家的样子,如今乍然要去高门大户做客,还别说,单是这穿着打扮一项,就不知该怎么办是好了。

    还是景姑姑这自幼长于宫中的土著人士稳得住,见季雨菲一副乱纷纷的样子,也是有点感慨地提醒了她一句:“婉清,无需如此,且不说你出门时还是得咱们日常的打扮,就算你见了谢将军他们,那又如何?你父王没了又如何?你依旧是皇家血脉,慈宁宫里跟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长大的先帝的嫡亲孙女!”

    也是,怎么就犯糊涂了,穿越人士就差在这点儿自信上,季雨菲想到此,便也就沉下心来了:“姑姑说的是,是我自己…”想着对方不是谢宜江的亲叔父嘛,这才有点小紧张,想要靠穿着壮胆。

    “再说了,婉清,你如今双十年华,穿什么都好看!”景姑姑也知道季雨菲的心思,便干脆明说了。

    行吧,你说好看就好看吧,做人要学三公主,人家就从来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季雨菲便也收起了心思。

    之后顺利过了元宵节,先是点心铺子重新开门营业,过了两天,便到了谢玉珠跟她们约好的上门做客日子,四人便穿戴整齐,早早地出发了。

    出发之前,白流苏和葛俊杰还曾表示,他们两夫妻就不去了,被季雨菲和景姑姑给说了一顿:“咱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之前也都说好了的,一家人哪有出门做客只去一半的道理?”

    说起来,季雨菲觉得,这谢玉珠也好,尚未见面的谢远将军也好,人还是挺不错的,并没有因为白流苏和葛俊杰只是两个曾经的王府丫鬟和侍卫而有所怠慢,而自己呢,在这些日子的相处过程中,也早就把他们两夫妻当成了家人。

    景姑姑就更不必说了,照她的话说,虽然自幼长于宫中,真论起来,自己的身份还不如这对小夫妻呢。

    也是,前朝余孽嘛,不过自己其实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21世纪穿越过来的姑娘,再说了,本朝皇帝往上数三代,其实也还不是平头百姓?

    所以谁还比谁高贵不成?

    没看陈长安这变态,虽然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但心思如此龌龊,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对身边亲人下手,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于是在做客这事上,季雨菲和景姑姑很是坚持,好在谢玉珠邀请之前也细细想过了,如果单请她家小四的心上人,那未免太过势利眼,何况那位景姑姑看着就身份不寻常,不请也说不过去。

    既然景姑姑都请了,那再把被郡主开口闭口亲热称呼的“大哥”和“大嫂”给落下,也就没必要了,康王爷既然能把女儿的生死托付给这对小夫妻,于情于理,谢家也要对他们道一声谢,那就干脆做个好姿态,把名义上的一家人都给请了得了,也算是皆大欢喜。

    做客的时辰,景姑姑和季雨菲为了怕周围邻居们瞧出点什么,毕竟他们之前已经说过是中南道来的,在本地也没有什么亲戚,是以跟谢玉珠商量好了,早上去,吃个午饭,下午再回来,这样不会有什么不便。

    谢远将军早上在衙门里,自然是过不来的,但中午可以找个由头到女儿府里来吃顿便饭,午后再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在过了半年多的平民生活,尤其是坐了这两个多月的热炕后,再一次,季雨菲有些感慨地坐在了烧着地龙、铺着厚厚地毯的宽敞会客厅里…

第八百零四章 蛮族

    主客分头坐下,季雨菲喝了口谢玉珠亲自给倒的热茶,嗯,这茶叶也是上好的,穿过来这么几年,一直过着这时代最好的生活,如今瞬间就能分辨出来品质好坏。

    暗自感叹自己由俭入奢的同时,也觉得谢玉珠诚意挺足,定然是拿出了最好的茶叶来招待,毕竟这可是西北边境。

    这一点,季雨菲觉得很是佩服,这位谢家大小姐这方面有些像长公主,看来贵女的教养还是在的,当然,还包括谢家良好的家风,并没有因为自己如今的境况而有所怠慢。

    而面对有些局促不安的白流苏和葛俊杰两夫妻,谢玉珠也照顾到了,笑盈盈地称呼他们俩:“我呀,好歹比你们姑娘痴长几岁,主随客便,也就随她的称呼了,来,流苏,阿杰,不用拘束,咱们先喝喝茶、暖和暖和身子,等下再一起吃个便饭。”

    “放心,府里的厨子虽然是这边的人,但这些年被我们两口子的口味给调教的,如今能做一手京城风味的饭菜,地道不地道的,回头你们给把把关,要是不合胃口,咱就扣他月钱!”

    这话说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小两口的局促感顿时减了不少,季雨菲便也趁机笑着说了句:“谢姐姐,要是阿宁也来了的话,你家厨子就可以得双倍月钱了!”

    “为何?”谢玉珠做一脸不解状。

    “你这促狭的!”景姑姑立马出来护犊子了,跟谢玉珠解释:“阿宁胃口好,又图新鲜,你家厨子做的饭菜她第一回吃,定然会说好吃!”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谢玉珠也不追问,毕竟对方是被如今皇帝直接宣布死亡的镇国公主,只点点头表示附和:“三公主可真是性情中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幸得见。”

    说笑一阵,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谢玉珠便吩咐外头候着的心腹丫鬟亲自去厨房提食盒过来,一边跟她们几人解释:“跟父亲说好的,他那边午时初从衙门里直接过来,到这边刚刚好,然后咱们一起用个午饭。”

    季雨菲正想着,这谢将军感觉很忙嘛,官员不是都有休沐日吗?为何不选在那个时候呢?

    便听到谢玉珠又说道:

    “这过了元宵,天气就开始渐渐变暖了,虽然不至于会像京城那般很快就春回大地,但戈壁荒滩也快要化冻了,到时如果蛮族想要过来骚扰一番,也能辨得清路了。”

    “是以过了年父亲就会开始巡视城防,往年这时候都是如此,有时走得远,会干脆住在外头,就很有可能连上休沐日。”

    原来如此,这话说得四人都齐声赞叹了一番谢远将军,谢玉珠却微微一笑:“父亲既然奉命驻守西南,这是他职责所在,当不得赞。”

    看来谢家门风果然好啊,季雨菲顿时对这位即将见面的谢将军多了几分敬意,连带对除夕那晚的事情也消除了最后的疑虑,觉得应该是有人以讹传讹了,毕竟后来就没啥动静了,这说明啥?

    说明苍蝇也没法叮无缝的蛋呢!

    ——————

    想到此,季雨菲觉得可以放心地跟谢玉珠敞开聊这件事了:

    “说起来,除夕那晚我们听到外头街上有人喊‘蛮族来了’,还吃了一惊,结果等到葛大哥出去看,却又没了动静,想来是被人错听了,以讹传讹给喊了出来,好在很快就没了动静,连我们隔壁那户人家都说,有谢将军在,他们很放心,哪里会有蛮族进得来!”

    “是啊,”既然郡主都提到这件事了,谢玉珠也不藏着掖着,跟她们几个坦白相告:“这事来得蹊跷,我也听说了,可事后父亲派人追查,却也没什么动静了,好在过了这些天,也没见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或许是有人过年喝多了开玩笑吧!”

    “你们不知道,以前啊,尤其是在前朝时期,听我祖母说,那会儿朝纲腐败,每年花在边防上的钱都被克扣,没钱花进去,城防难免疏松,蛮族们便趁机过来吃喝抢掠一番,边境的将士们虽然有心,奈何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成问题,军饷也一直被拖欠,战事上难免消极,便多有不敌。”

    “蛮族们一次得逞得了甜头,后面胆子自然就大了,反正他们那地方都是靠天吃饭的,赶上荒年灾年,人被饿急了,更是隔三差五地就越过戈壁过来。”

    “所以有那么些年,”说到这里谢玉珠有些含糊其辞:“这西北边境的老百姓们挺担惊受怕的,甚至到了天黑不敢点灯的地步,怕招来蛮族,晚上如果有孩子哭,大人们更会吓唬他们说是蛮族来了,是以这话到如今还有些老人家会忍不住偶尔提及,想来除夕那晚应该也是如此情形吧!”

    季雨菲听着,既然现在都还有老人家会偶尔提及,可能这被蛮族骚扰的时间还挺长,应该是从前朝一直延续到了本朝,那会儿她的那位皇祖父不是还要四处剿灭前朝余孽们的所谓复辟么,定然是无暇处处顾及。

    想必也是到了她那位皇伯父的时候,国家安定,休养生息的时间够长,国库也随之日渐充盈,国防才终于稳固了。

    只是说到前朝,其余人不知景姑姑的真正身份,但季雨菲是知道的,听了不免有点尴尬,好在看了下景姑姑,见她神色自若,而谢玉珠的叙述重点其实是在蛮族,便赶紧趁机打了个岔:“咦,听着外头有点动静,是谢将军来了吧?”

    可惜事与愿违,外头掀帘进来的是拎着食盒的大丫鬟,但季雨菲的话还是让谢玉珠愣了下:“是啊,按说父亲这会儿该到了啊。”

    “不妨事,这大过年的,这些天都大鱼大肉的吃,肚子一点都不饿,咱们再等等,谢将军想来快到了。”景姑姑赶紧说了句。

    于是在四人的坚持下又等了会儿,到后来,谢玉珠自己都忍不住了:“想来父亲今儿衙门有事给绊住了,等下饭菜可都凉了,咱们先吃吧,不等了!”一边吩咐旁边候着的大丫鬟出去叫个人往衙门那边看看。

    饶是如此,之后饭间气氛还是冷了下来,谢玉珠更是出现了好几次的心不在焉,景姑姑见状便安慰她:

    “没事,咱们先吃饭,吃完了饭,干脆一道往衙门里头去,到时咱们几个装扮一番,让阿杰给你驾车当个车夫,婉清她们俩做你的丫鬟,我么,自然是个如假包换的老婆子!”

    说完还刻意地自顾自笑了起来。

第八百零五章 醉翁之意

    谢玉珠也勉强陪着笑了一笑,但很快便又收敛了神色,季雨菲见状,赶紧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明摆着的,再怎么有事情,事先都说好了要过来一起吃个饭的,谢将军是什么人,总不至于有事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午时初从衙门出来,眼看这会儿都快午时末了,就算是走路也该走到了。

    而如果让谢将军连过来打招呼的人都没派,或者说派不出来,那只能说,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大事。

    难不成天寒路滑,骑马过来的谢将军给摔了?那也不至于啊,且不说待在西北这么多年的人对路况定然熟悉,作为将军,他肯定是带了随从的,而且也不会就一个随从,既然是到女儿这边府里来,路上出了事,不是更应该派人过来告知女儿一下?

    还是说…难道刚才一直在说的蛮族真的打来了?军情刻不容缓,来不及派人过来告诉一声也是极有可能的。

    天哪,那可真是出了大事了!

    想到此,季雨菲更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再一看,其余几人也都不言不语,一味地管自己夹菜吃饭,而谢玉珠分明已经无心当个招呼客人的热情主人,季雨菲看着,她拿筷子的手都有点在微微发抖。

    之后五人都很快吃完了饭,谢玉珠便照景姑姑所言,让人拿了几套衣服进来给四人换了,这会儿有点回过神来了,还不忘跟季雨菲等人赔礼:“不好意思,清妹妹,姑姑,流苏,委屈你们了,还有阿杰,那就劳驾给我们当回车夫吧!”

    “事急从权,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景姑姑虽然看着也是神色严肃,但依旧指挥若定:“玉珠,凡事先往好处想,到了衙门,你也一定不要慌乱!”

    “好!”谢玉珠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人看着也恢复了几分:“咱们走吧!”

    之后五人便匆匆出发往衙门去,结果还没到呢,坐外面驾车的葛俊杰就回头往里头传了句:“夫人,衙门口有人!”

    这话听得马车里的谢玉珠立马不顾形象地掀了窗帘往外看。

    “怎么,可有看清楚是什么人?”景姑姑问外头的葛俊杰。

    “是我们西北的人。”谢玉珠不亏是将军府出身的姑娘,还没等葛俊杰回答,已经利落地给了景姑姑答案,马车内的人便都松了口气,但外头的葛俊杰则犹豫着说了句:“夫人,他们好像在打手势让我们不要过去。”

    “不用理他们,不管是什么人,今天本小姐一定要过去!”谢玉珠斩钉截铁地说了句。

    葛俊杰便依旧斥着马儿挥着鞭驾了车继续往前走。

    那边的人眼看马车丝毫不停,便往前迎了过来,待到看清是谢家大小姐府上的马车,语气倒是还好,却也还是坚决地做出了禁止再前进的手势,葛俊杰便只得慢慢控制着马车放缓了车速。

    “我看倒是哪个不长眼的!”谢玉珠一掀帘子直接把头往外一探打算发作,不过一看那对面站在最前头的人,却也不禁愣住了:“三弟,你怎么在这儿?”

    西北天寒地冻,出门在外,男的一般都会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是以刚才谢玉珠只是靠服饰分辨是不是自己人,等到了跟前才发现其中竟然还有自己弟弟。

    当下也顾不得介绍马车上的人了,反正也不适合现在介绍,只顾着赶紧低声问他:“父亲那边有什么事么?”

    这话一说,从帘子间隙看出去的季雨菲,便看到那只露出半张脸的谢家三公子很是气愤地回了句粗话:“TMD,今儿早上衙门里忽然来了拨人,你猜是谁?竟然是当朝大舅子,呵呵,就是中南道那何总督的儿子叫什么何鸣琦,手捧圣旨,说是皇帝敕令,要彻查除夕蛮族夜闯事件。”

    这话说得众人大吃一惊,谢玉珠更是吃惊地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一把抓住弟弟的手:“什么夜闯事件,压根儿就没见到蛮族,哪来的事件?还有,这事皇帝如何得知?”

    这话一问,还没等谢三公子张嘴回答,谢玉珠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是那张皓然?”

    怪不得着急忙慌地要回去了呢,还说什么思念亲人,狗屁,原来是想背地里使坏了呢,张皓然果然是跟自己不对路,季雨菲也是无语了。

    “那父亲现在在哪?”谢玉珠又赶紧问自家弟弟:“还有,你怎么会在门口?你们这是在等谁呢?”

    “之前那何鸣琦一来,就不由分说地说是按照惯例,要先让父亲交出将军印,并指定让父亲手下的顾将军他们代行职责。”

    “我气不过,便辩驳了几句,父亲就把我赶了出来,说让我今天午饭别吃了,在门口反思一下,让我站到未时初再进去!”

    谢三公子说完了,犹自一脸的愤愤不平。

    ————

    “那大哥还在里面吧,还有你姐夫?”谢玉珠追问了一句,见对方点头,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正打算再问,里面的景姑姑忽然说了句:“夫人,外头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景姑姑动人的嗓音听得外头的谢三公子一愣,之后皱眉说了句:“你家这婆子怎么…不过也是,长姐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没事,等会儿就进去了,放心吧!”

    “还有,母亲那边还不知道,免得她担心,还是等父亲回去后再亲自跟她说吧,你也先回去,等姐夫回去后自然会跟你说的。”

    谢玉珠自从景姑姑莫名插话后便一脸深思,听了自家弟弟的话后想了想,之后果断转身上马车:“也好,你等下进去后记得跟父亲说一声,就说我…嗯,也别说见过我,就说刚才太饿了,都想吃我家厨子做的红烧肉了!”

    “为什么?”谢三公子听了很迷惑,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红烧肉了?还有,这么一说,肚子里确实饿了,还真挺想吃的:“你们家厨子还会做红烧肉呢?就是母亲从伯母那里学来的那种吗?他还会做京城菜式呢?”

    “你就这么说呗,不说红烧肉,说别的也行,反正就是很想吃我们家厨子做的饭菜,听明白了吗?”谢玉珠对弟弟在如此关头还在纠结这些细节有点不耐烦,说红烧肉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让他传个话,表示自己知道了。

    刚才被景姑姑一打岔,谢玉珠反应过来,父亲之所以让弟弟站在门口吹风,其实就是让他在等自己,知道自己等不到人会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到时一问弟弟就知道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不会故意说是让他反思到什么未时初。

    现下自己也让弟弟回个话,父亲便知道了,后续一时急不得,也不是自己所能急的,还是景姑姑说得对,回去再说吧…

第八百零六章 夜归人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很沉默,这事明摆着的,皇帝是想撸了谢将军的权,为此还直接派了他的大舅子何鸣琦来。

    “呵呵,吃相真是越来越难看了!好在他还不算是彻底的昏君,为了一己私利而真的把蛮族给放进来,那就真的是人渣中的人渣了,罪无可恕!”季雨菲默默地想着。

    对面坐着的谢玉珠先是没怎么说话,之后喃喃自语了声:“咱们这儿是如此,也不知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这话顿时提醒了其余四人,景姑姑和季雨菲对看一眼,唉,可惜如今音讯不通,别说国公府了,连三公主那边都还没收到信。

    怀着各自不同的担忧,五人回了府,景姑姑便主动告了辞:“玉珠,这个时候咱们便别自己乱了阵脚,等将军那边的消息再看,我们几人先回去,有什么情况就直接派人送到点心铺子里吧,阿杰会在那里候着。”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看着依旧一脸担心的谢玉珠,季雨菲拉了拉她的手:“谢姐姐,要相信伯父,他在这边境驻守了这么多年,哪里是那帮人一来想干嘛就能干嘛的,你说对吧?”

    又说起这个何鸣琦:“听我父王说,何家父子为人圆滑,宜江之前在中南道时,跟他们也还过得去,想来明面上这何鸣琦也不会太过为难伯父的。”

    话虽这么说,毕竟对方目的不纯,背后还是早就想朝谢家下手的皇帝,谢玉珠强颜欢笑:“好,那你们就先回去等消息。”

    结果这一回去,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葛俊杰回家,面对家中三个女性的询问,还是摇摇头:“没有,我一直在铺子里守着,这两天生意一般,没什么人上门,有人来肯定会看到的。”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景姑姑手一拍:“来,先别多想了,咱们先吃饭!”

    于是一家人便默默地分头盛饭端菜坐下,正打算拿起筷子吃呢,“砰砰砰”响起了大力敲门声。

    看来是来消息了,而且竟然直接送到家里来了,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坏)消息,四人俱是神色一凛,葛俊杰更是直接放下筷子大步往外走去开门。

    其余三人便都拿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公——”先是听到葛俊杰一句莫名的声音,然后听到门一关,再后来,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和低声说话的声音,然后便是—

    “哈喽,我来了!”

    听到这句熟悉的声音,对景姑姑和季雨菲来说,真是犹如天籁,当下就立马同时放下了筷子,起身朝门口那个熟悉的人扑了过去:

    “阿宁!”

    “阿宁!”

    季雨菲的声音是喜悦而欢快,景姑姑的声音则是哽咽。

    隔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如今乍然重逢,大家便都又哭又笑的,当然,三公主也很配合地咧了咧嘴,还在被景姑姑和季雨菲的拥抱中不忘跟旁边站着笑的白流苏打招呼,反正如今她已经比抱着自己的这两人要高出大半个头了:“哈喽流苏,好久不见!”

    又跟拥着流苏肩膀的葛俊杰打招呼:“哈喽,刚才没来得及问你,贵姓啊?”

    这是她在外头跟人学来的打招呼方式。

    “免贵姓——”葛俊杰这小半年来一直在点心铺子里迎来送往,一听便直觉地想要跟着回答,话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还被白流苏在旁边掐了一把,赶紧下跪磕头:“在下葛俊杰,见过三公主。”

    “赶紧起来吧,”三公主挣脱了身上的两人,过去亲手扶起了葛俊杰:“以后没有三公主了!”

    然后在屋内四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手一挥宣布:“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要努力当上皇帝!”

    MD,每次这家伙一出现,都要给点刺激,季雨菲内心欢畅,好啊,赶紧当上皇帝吧,把京城里那个尸位素餐的变态给赶下去!

    当然,当皇帝之前:“咦,你们刚好打算吃晚饭是吧?哎呀看着挺好吃的!”然后不等景姑姑她们回答,已经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刚好是季雨菲的座位,拿起季雨菲还未用过的筷子就往盘子里夹菜:“行啊,你们吃得挺好的嘛!”

    嗯,是如假包换的三公主,白流苏笑嘻嘻地赶紧再去拿一副碗筷,季雨菲则张罗着打算再去炒两个菜,这家伙食量大啊,又是这么长途而来,两个菜都不一定够。

    “哦陈婉清不用了!”三公主嘴里含着一口菜,却回头及时叫住了季雨菲:“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你好意思说你吃过了?季雨菲瞪她一眼:“那你现在嘴里在吃什么?”

    “哦对了,”三公主起身,从她进来后随手放在旁边茶几上的一个包袱里掏出了几个饼,拿过来人手给发了一个:“这是我在来的路上买的,我自己已经吃了两个,挺好吃的,里面的肉很扎实!”幸亏她一下买了十个,刚才看那临时雇来的马车夫老头可怜,这会儿还没吃饭,就给了他一个,如今还有的多。

    季雨菲手上一沉,拿起那所谓的饼一看:“这不是肉夹馍嘛!”西北的肉夹馍当然好吃了。

    “哦原来叫肉夹馍啊,好吃!”三公主继续夹菜吃饭,景姑姑见状赶紧给她盛汤:“慢点儿吃!”肉夹馍虽然好吃,但有点干,还连吃两个。

    季雨菲则坐下开始吃肉夹馍,倒也省得继续去起炉灶炒菜了,又招呼葛俊杰和白流苏:“你们俩也坐下吃吧,别管她!”是时候让葛俊杰感受下三公主的吃饭气势了,呵呵,想起来就觉得好玩!

    果然,之后葛俊杰也就堪堪把手中的肉夹馍给吃完,估计连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只一脸震惊地看着三公主风卷残云般地扫光了桌上几乎一大半的饭菜,而景姑姑则是一直在一脸心疼地给三公主添饭添菜外加诸如“阿宁你瘦了!”、“这些日子都怎么辛苦赶路的?”、“一直没吃好吧?”之类的话。

    而季雨菲则是在旁跟抬杠似的乐呵呵地纠正着景姑姑的话:

    “哪是瘦了,她是长个儿抽条了,没看都快跟葛大哥一般高了!”

    “以前也这么瘦的,她哪里胖过,也不知吃下去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没吃好?睡的地方可能不好,吃的哪能亏待自己,对吧,阿宁?”

    三公主没怎么接话,忙着吃饭,速度倒是挺快,吃完了,嘴一抹,问景姑姑:“师父,今晚我睡哪儿?”

    看来定是赶路赶得很辛苦,累极了,景姑姑心疼极了:“自然是跟师父睡,等明天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烧了炕,你就睡那屋。”

    “要么跟我一屋吧,”季雨菲表示:“阿宁,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这样啊,”三公主嘴一咧,手一摊,诚恳地表示:“没事,你俩旁边有人肯定睡不惯,要么我跟流苏挤一挤就行了!”赶路确实很累,今晚她就想倒头就睡。

    “跟流苏挤?哈哈,那葛大哥没地方睡了!”季雨菲脱口而出,白流苏和葛俊杰则瞬间红了脸。

    得知白流苏和葛俊杰两人一起睡在前院的屋里,三公主一脸震惊:

    “啥,陈婉清,你们也太亏待流苏了吧,竟然让她跟个男的睡一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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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滩鸥鹭记介绍:
一个只爱好宫斗剧和美食的现代女大学生穿越了;
另一个整天挨饿、只知道杀丧尸的末世女杀手也穿越了;
然后,她们狭路相逢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对有勇无谋的奇葩姐妹花沦落到古代后凭借自己的无知无畏杀出一条狗血路的故事。穿越不可怕,就怕奇葩和没文化啊...一滩鸥鹭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滩鸥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