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散去(二)
“几家欢喜几家愁啊。”丁存笑叹息一声，与钱重并肩走在操场边，低年级的学生在草坪上踢着足球，让他想起了从前闪亮的日子，散发出青春的光芒，年轻的气息。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钱重问道。
“虽然家里没说什么，但他们还是希望我能继续读书。”丁存笑看着天边淡淡的夕阳说道。
“好啊，现在老熊升任年级组长，我陪你去找他，正好跟止水一个班。”钱重说道。
“不行的，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高中没念完就进了监狱，谈了一场恋爱结果最喜欢的人却死了，梦想着做个黑客可把网络搅得不得安宁人人喊骂……回忆起过去会生出很多挫败，让人心灰意冷。”丁存笑眯缝起眼睛来。
“别垂头丧气的了，这是毕业时大家给你写的同学录。不管怎样，你始终是我们四十八班的一份子。”两人在操场边石凳上坐下，钱重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他。
丁存笑接过一看，是本封面朴素的毕业册，打开一看，只见第一页贴着四十八班的毕业合影，下面有一行字：一泓清水，有你有我。
“虫子：小学，初中，高中……那些美好的记忆中总有你这混蛋无耻的脸以及脸上欠揍的表情。算了，在这花朵凋零雨落纷纷的伤感日子里，还是写点别的吧。
十二年流水匆匆，岁岁花开各不相同，一起走过的日子，有你，有我，有大家；一起长大的岁月，有欢笑，有泪水，有争吵，有收获。上天，别让它太嚣张，命运，别让它太得意，扼住它们的脖子，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一蓑烟雨任平生，历经劫难心不死，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扛，路的尽头便是海的开始，不要在处境恶劣时做出消极的判断，不要在心情低落时放弃爱你的人，朋友永远在心中，情谊永不散去，让我们草丛四少在以后的岁月继续追风，追魂，追情，追梦……”钱重的留言在最前面，结尾处画了只举着铜钱的小胖手，留言旁边贴着他与丁存笑搂肩搭背笑得得意的照片。
“胖子，你这字真丑，高考时作文吃亏了吧。”丁存笑看完钱重的留言，心生几分感慨。
“你懂什么，这叫气质独特，我这是走个性化路线。”钱重摆摆手说道。
“臭虫子，坏虫子，可恶的虫子，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和你们这群惹是生非调皮捣蛋的家伙做了十二年的同学(气愤之余情绪完全失控，咬牙切齿面露狰狞，周围同学纷纷躲闪，小鹿吓得花容失色：阿姐，你的表情好吓人！)
小学时，你们这些家伙就爱欺负我和小鹿这样的柔弱女孩子，总是散布邪恶思想，毒害我们这些花一般单纯无知的少女，说什么今天天气好好耶，翘课去清风荡玩吧，下午是自然课不上没关系，去河边打水仗去，于是我和小鹿便傻傻的跟着你们走了，害我们被大人说成是喜欢和男生一起疯的野丫头，本该美好的童年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呜呜呜……(写到这里，因悲伤过度哭到昏迷，休克十分钟。)
中学时，你们精力旺盛变本加厉，总是在班上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从来不把我说的话放在眼里，隔三差五就要惹出是非来，你们不但是惹祸精，还是倒霉鬼，下河洗澡被当场抓住，课文背诵总能抽到你们偷懒不背的段落，踢球被卷入高年级打架事件，躲进厕所逃避大扫除又被逮个正着……哎，回想下你们的糗事还真不少，我还总被你们连累，哪次不是因为替你们求情被熊熊老师批评（想到伤心处，掩面泪奔中……）可你们这些家伙，非但不领情还经常造谣污蔑朝我泼脏水：说什么真是骇人听闻的人间惨剧啊，我们的小散散同学又胖了，以前那些漂亮衣裳都穿不上了，如今穿着土里土气宽松肥大的校服来上学……害我只能天天看别人吃好吃的，默默地咽口水，为什么你们海吃山喝就是不胖，就算是胖也不胖脸，而我喝口水都会长肉肉呢，呜呜呜呜，真是没天理，真是不公平。唉，关于你们犯下的罪孽真是罄竹难书沧海难盛，写上三天三夜都写不完，不可能写完的。
当然，你们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看看，赞美的话才做了个铺垫，你们就手舞足蹈原形毕露了，优点就省略掉算了，反正也没啥好写的。熊熊老师此刻正在教室外面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不管了，被他逮到了算你的，嗯，还是算胖子的吧，谁叫他逼我在上课时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呢。
回忆过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晃而过的十二年，一往情深的十二年，有太多值得我们珍藏的记忆。十二年的情义，十二年的芬芳，是水彩画，是抒情诗，是圆舞曲，是青春梦……人一辈子多少个十二年，有几人能陪你十二年，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我想，这是最单纯最珍贵最情深意重的十二年……
春花落尽夏至已至，离别的感伤纷至沓来，光阴如水终将淹没我们最舍不得的东西，想起那些从枝头飘下的杏花，飘落风中无影无踪寻找不见，我觉得自己是脆弱的，是贪恋生命的，贪恋与大家相处渡过的每一秒。那些不肯消失的情绪，最后都写进了日记，变成了过去，化作了记忆。虫子，也许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高考录取的榜单上，也许你的故事在毕业后很快就被人忘记，但我们始终爱着你。我们终有一天会老去，当回忆起过去时，一定还会记得那个白日放歌诗情惬意的少年时代！记得意气风发白衣飘飘的自己！
写至最后，我真心希望你能振作起来，真的真的很希望，有一年暑假我坐车去了虎大，那里高大的绿树，大片的草地，陈旧古朴的建筑，庄严神圣的图书馆，充满科技感的教学楼，步履匆匆朝气蓬勃的学生，那种从内心涌出来的共鸣深深的吸引了我，有种无形的召唤在我内心里回响，那便是我向往的地方，我与之奋斗的方向……虫子，追逐梦想的滋味很好，只有我们自己能决定自己未来的模样，只要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就能无所畏惧，也许会有很多质疑，很多伤害，很多阻碍，也许会有很多人在等着看笑话，也许我们只能在漫长的一生，朝着那遥不可及的梦想迈出浅浅的一步，可那一步毕竟会留下微末的痕迹，那枚脚印便是我们这辈子来过活过奋斗过的证明，我在虎大的大门处留影并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自己不再以陌生人的身份出现……
第022章 散去(三)
虫子，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身在何处，都不要放弃自己心中的梦想，所有失去了的春天都无法被还原，病树前头还有万木春，人生就像不断的战斗，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请你在以后的人生中勇敢和坚强，紧紧抓着自己的武器，守着心头那一口热气不散，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服输绝不气馁，生生不息战斗不止……”
“这个白散，居然写了这么多字，密密麻麻的跟小说一样。”丁存笑看着那些真情流露的文字，眼中起了一层温润的雾气。
“被过分压抑的花痴性少女，伤感时总会释放出汹涌的感情。”钱重说道，当他收回写好的毕业册时，也被白散那一大片文字惊到了。
“哈哈！虫子，一想到你这个傻乎乎的弟弟我就很开心，十年前，你流着鼻涕扯着我的衣角要糖吃，不给就满地打滚；五年前，你流着口水要我带你去找漂亮姐姐玩，不去就哭天喊地……唉，我的傻弟弟呀，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呀，很多事都要自己去面对的，姐姐虽好，可也不能一辈子陪着你呀。
嘻嘻！你总是哼着强调奇特歌词古怪的小曲，顶着款式新颖样子搞笑的发型，面带笑容春风得意的在校园里昂首阔步；你总是回答不出老师提出的问题，睡眼惺忪吸着口水站起来理直气壮的说，老师，我没有睡饱，心情很糟，换个问题好不好，于是老师也被你打败了……
嘿嘿！记得哦，以后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别忘了分给姐姐一半哦，送你一片幸运星吧，姐姐知道你会喜欢的，怎么？没看见吗，用脑袋往墙上狠狠撞几下，看见了没，长期有效哦，*^_^*……
快乐！希望！美好！欢笑！热情！单纯！梦幻！浪漫！年轻！活力！以前闪亮的日子统统不许忘记！不然，哼哼，把你拖出去打屁屁！
一般结尾处都要转入深沉，上点高度，写些哲理。不要吵，让我好好想想：痛苦悲伤的活是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活也是一辈子，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快乐的过一辈子呢，祝你：有生之年，天天开心，好好活着，享受生命。”
“这个陶陶，怎么也跟小散一样喜欢占人便宜，我就那么长的像别人的弟弟？”丁存笑看着陶冶子的留言，文字间还穿插手绘了不少搞笑的漫画。
“占你便宜？她不是还送了你一大片幸运星呢，赶紧往墙上撞撞，看看有没有。”钱重笑道。
“要撞你去撞，我才不撞，谁知道那些星星是幸运星还是扫把星。”丁存笑说道。
“毕业的时候，陶陶还特意去买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让全班同学在上面签名留言，你的名字我帮你代签了。”钱重说道。
“你的字那么丑，可惜了那条裙子。”丁存笑惋惜的说道。
“你的又能好到哪去，不过五十步笑一百步。”钱重说道。
“丁同学，你是个聪明绝顶满身才华的人，轻轻松松便获得了计算机比赛的第一名，你也是个精力旺盛好胜心强的人，在球场上不知疲倦的奔跑坚守阵地直到比赛结束，你还是个反应迟钝懒得要命的人，看看你课堂上的可笑表现以及那从来不清理的课桌抽屉，你更是个喜欢睡觉不懂珍惜的人，多少宝贵的时间都随着你的梦口水缓缓流走了。呵呵，你真是个奇怪的矛盾体呀，不过，你有那么多的好朋友，应该是不寂寞的，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志同道合互吐心声的朋友，真情，真心，真纯，真梦……我想，足矣，所以，我羡慕你。
我也很想结交你这样的朋友，只是你不在睡觉，就是在准备睡觉，我的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多的瞌睡，希望你趴在课桌上做的那些美梦都能成真。记得有一次，我们偶然一同在屋檐下躲雨，和你闲聊到雨停才停不下来，原来你说话风趣幽默又意味深长，好过瘾。世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最好，点到为止最好，一切随缘最好。就算以后，我们不能再在同一个屋檐下躲雨，可还能在同一片天空下淋雨……最后，送上最真最深的祝福，愿你开心每一天，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们，有缘再见。”
“啧啧啧，这字里行间中都透露出一个豆蔻少女深深的仰慕与情意。”钱重笑道。
“你这话里透出深深的嫉妒和酸意，不过，这女的谁啊，感觉跟我很熟的样子，班上有这样一号人？”丁存笑看看名字，实在想不起是谁。
“来自言镇的小美女一枚，平时你就没收到她暗地里种下的菠菜？好好想想，你还和人家在屋檐下躲雨呢，还谈人生谈哲学呢。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咋就没跟我谈谈这些高雅的玩意儿？”钱重问道。
“你一个中学生，跟你说那些扯犊子的大道理你也不懂。不过，我是真不记得了，对她完全没有印象。”丁存笑看看文字旁边的照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就是坐在靠窗户位置的那个女孩，清纯恬静，说话不多，无邪的眼睛里总是有波光荡漾，遇到男生注视的目光，那眼神也会友好坦然的停留片刻，然后带着温暖笑意移到别处，从容而过。”钱重提醒道。
“我怎么觉得，你对她的观察倒是仔细，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丁存笑摸摸下巴说道。
“她是言珺的堂姐，不过很可惜，她已经订婚了，据说是她哥哥到了结婚年龄却拿不出彩礼钱娶不上媳妇，只得用这样的方式换亲，年纪一到就得成亲。”钱重说道。
“那是可惜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些旧俗陋习早就该摒弃了。”丁存笑遗憾的说道。
“兄弟，我们很熟吗，我只是路过的啊。好吧好吧，既然书记大人盛情邀请苦苦相逼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我就意思意思，反复路过一下了。虽然我们相识的日子不长，却有很多相同的兴趣，一起观察美女……哦，写错了，划掉划掉，应该是观察美好事情的爱好。最近做卷子做得我头脑发昏呆若木鸡，这炼狱般的高三生活啊，让人心烦意乱的几何公式，让人眼花缭乱的函数方程，让人头疼欲裂的语法单词，让人撕心裂肺的句式结构，让人肝肠寸断的古文阅读，让人黯然流泪的看图作文……
第023章 散去(四)
想起从前种种，心生万般感触千种羁绊，忍不住想要淫诗一首：只恨世事尽无常，不悔人间太匆匆，遥想当年兄弟在，奈何一树秋叶黄！啧啧，好湿好湿，哈哈……当年草丛四君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可惜此情不可追忆，此事不经回首。记得我们初次相遇还是源自一个美丽的误会，我看见你在那里打小抄，不禁破口大骂：鄙视打小抄的，鄙视小抄打得比我还要精致详细的，结果你只是淡淡回答，你懂什么，小抄怡情，大抄伤身，全抄会雷同。而旁边的让少更是痛心疾首：我鄙视你们这些热衷小抄却不热爱小抄的人。就这样，几个雅量高致心怀天下之人，鬼使神差阴差阳错的走到了一起，这可真是大智如愚，大巧若拙，大爱无言，大象无形……
现在我已经不打小抄了，在研究了十几万份选择题的答案后，欣喜的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C出现的几率比其他三个答案略高，BD次之，A是冷门，所以遇到不会的题目，C是首选，BD是替补，但也不排除爆冷的可能，为了更好的揣摩出题老师的心理，我还抽空看了些关于心理学的书。是不是很崇拜我？哎，像我这样绝顶聪明的人，再怎么装傻也是掩饰不住的，哈哈，你们这些尘世间的弱鸡，渣子……
在这所破旧稀松的中学里苦苦煎熬了这么久，终于要熬出头了，常听人说大学是读书和恋爱的天堂，我倒要亲眼看看到底何等模样，站在毕业的风口浪尖感触颇多豪气顿生，中学里虽然也撩拨了一些妹子，可内心终究是太浮躁，功利心太重目的性太强，总想着往成绩榜上再爬几名，没能静下心来好好谈一场恋爱，这不得不说我人生中的一个遗憾。大学的美眉们，你们等着，我夏佳文来了……虫子啊，多年以后，你会看见我开着内饰艳俗配置霸道的豪华跑车左拥右抱依红揽翠，而你却背着打了补丁的麻袋拿生锈的铁钳翻找垃圾桶，眉开眼笑的把塑料瓶一脚踩扁扔进袋子里，那份熟练真叫人心疼……生活就是这样，真实残酷又无可奈何。
哦，好像有点跑题了，同学录上一般都要写点什么‘苟富贵勿相忘’‘你走了，夕阳蒙着纱，我的眼里含着泪’这样煽情催泪的句子，不过我们之间就算了，俗里俗气酸了拉叽的。好不容易有个出场的机会，就一不小心写了很多心里话，让你看见了真实率性的我，不一样的我，虽然有些是口水话，但贵在字多，算是较好的完成了书记大人交办的任务，最近她总是对我凶巴巴的，书上说青春期的少女很叛逆，喜欢谁就爱跟谁做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毕业了，课本发黄了，笑声远去，背影也渐渐变淡，但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属于我们的青春不会消亡，只会伴随着我们一起变老。回首同窗往事，有趣的事挺多，你看我身上，野蛮师妹的牙痕，爱哭女生的泪迹，挨打留下的青紫伤，争吵残存的口水印，老师粉笔打出的白点，野炊蹭到的锅底灰……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好像又扯远了，最近在看尤利西斯，也尝试用意识流构建作文思路，有点找不到手刹的位置，就在此处打住吧。
生活中，有欢笑也有泪水，有欲望也有梦想，愿你有辉煌的前程，灿烂的明天，祝：
蟛程万里，蜻云直上
一帆蜂顺，蚂到成功
万事如蚁，青春永蛀
蛣妾成群，蚤生贵子”
“哼哼，这个夏佳文，进了文学社后愈发丧心病狂了。”丁存笑说道。
“看得出，是用了心写的。”钱重说道。
“我拿着同学录想了很久，又看着别人写的文字想了很久，丁存笑？我们班上有这样一个人吗，我想应该是有的。呵呵，请允许我讲个冷笑话来做开场白，主要是我缺乏幽默细胞。很羡慕你和钱重这些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人捧腹大笑眼泪横飞，你们一定是参加过专业培训吧，以后可以考虑从事演艺方面的工作，我很看好你们哦。”
“回想起丁兄，我内心实在困惑，平时你总趴在桌子伤睡觉，睡醒过来就和旁边的人分享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可考试时却一飞冲天，太神奇了，这让我不可理解，这让我瞠目结舌，难道你总在教室里睡觉，一旦回家了就开始挥汗如雨奋发图强通宵达旦挑灯夜读？如果是这样，我只能选择沉默，深深的沉默……”
“朋友，与你寒窗苦读的日子相当愉快，你大概是上天派来守护我的小天使。上课时，你如海棠般沉沉安睡，从不打扰我听课；下课了，你睡醒起来与我侃侃而谈肆意玩笑放松我的紧张情绪，缓解我的学习压力，真心感谢！另外，你上次借我的一块两毛五记得还……”
“虫子，这个名字取得真不错，虽然我们交往不多，但这并不表示同学间的友谊如风过无痕雨落无迹。瞌睡虫嘛，你在班上可是鼎鼎有名哦，大家都说你是‘特困生’中的‘觉主’，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环境如何嘈杂，你都能自由自在想睡就睡，这是何等任性，特别是你在罚站时站着睡着的技能，更是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泪流满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佩服之余，还有羡慕，进入高三后，我每晚十二点上床还经常失眠，你能教我如何排除外在干扰调节内在情绪快速入睡的秘诀吗，我将不甚感激。”
“那些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日子已难再续，那些温柔似水灿烂如光的往事，会凝固成一颗颗美丽透明的琥珀，永远珍藏在我们的心中。岁月如歌流光溢彩，祝愿温暖的阳光照在你的脸上，烘干你的泪水，照亮你的心灵……”
“栀子花开灿如雪，天气好得让人想哭，空旷的校园里飘过阵阵轻柔的风，风里回荡着我们唱过的歌，那些声音缭绕心头一直未曾散去。我们像那风中的花，一眨眼就盛开了，一眨眼又散落天涯，栀子花香气散尽，上课铃声远去，那些清澈明亮的时光，那些闪着泪光的眼睛，那些泛黄变旧的照片，那些未曾说出的话语，统统收进心的匣子里，等我们老了再打开，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承认我小资，我文艺，我念旧，我讨厌分手，搬家，毕业，别离，死亡……一切需要重新面对的事情，我都深深的不喜欢，我舍不得大家啊！呜呜呜……”
第024章 散去(五)
“我们的生活，就像是按下快门拍照片一样：咔嚓，一年过去了……咔嚓，又一年过去了……当我们回首往事却不知道，每张照片之间的琐碎与零落去哪里了，光阴抹去了我们的平庸与重复，只留下那片刻的幸福与美好，愿你记得我们毕业照上一张张笑得开心的年轻面容，也记得同窗三年里那些平凡的点点滴滴……”
“我最亲爱的同学，愿你在经历苦难时，还记得你无比珍贵拼死守护的人；愿你在失败落魄时，还记得你的梦想，你内心构筑的信念！也许，面对这残酷黑暗的世界，除了一颗真心，再没有其他，愿我们以仁、以爱、以真，去抵挡不断袭来的恶意！”
“聚散两依依，心有千千结，说能坦然面对那是不可能的，谁的青春里没有一颗火热的心，往事依稀不是梦，随风潜入至心间……愿你找到你爱的珍重珍重，愿你得到爱你的不弃不弃……”
“光阴消失、万籁俱寂，当我们站在悲茫的风里蓦然回首，一切的追逐打闹仿佛就在昨天，所有的欢声笑语好像就在耳畔，闪亮滚烫的青春中，我们擦肩而过短暂相逢，愿未来的日子，我们依旧是热爱生活相信梦想的孩子……”
“走吧，走吧，人总是要自己学着长大，我们会在这里分开，奔赴各自新的希望，上学，毕业，工作，爱恋，结婚……总有一天，我们会跟爱的人并肩走在街头，推着婴儿车漫步在夕阳底下，曾经的悲欢离合，曾经的刻骨铭心，曾经的命运沉浮，都会随着秋天那似曾相识又完全不同的落叶一样被风卷走，卷入那深不见底的时光隧道中……”
“天空中没有痕迹，那飞鸟已经飞过，校园里没有足迹，而我们却也走过。等到下一季开学，这偌大的校园里又将充满欢声笑语，只是那人群中再没有我们了。毕业时总说记得联系，毕业后却了无音讯……”
“岁月如歌，人生若梦，来了，聚了，爱了，散了……”
“一梦两三年，欲说好困惑，我们只是在风中飞了一会儿，就毕业了……”
“这里的一切铸就了我们，一花一草，一木一石，教室墙上每一块凝结成奇怪图案的水渍，每一道不知延伸至何方的曲折裂缝，每一道小径，每一条石凳，破破烂烂的自行车棚，重复难吃的食堂菜，东西超贵的小卖部，臭气熏天的垃圾场，永远都扫不干净的卫生区，永远都写不完的家庭作业，这些看似普通实际的确很普通的事物，构成了我们结构单一内容丰富的中学时代……”
“记得高考前最后的一堂课，老师没再讲课，我们也没心情再看书做题，没人窃窃私语，没人东张西望，我们只是安静的坐在教室里，略带不安又微微享受，十分贪恋又无可奈何。夏季炙热的风带来了离别的讯息，当下课铃响起，我们沉默的收拾起，静静的离开。一切看似平淡却又波涛汹涌，这便是青春裂开的滋味，回头再看一眼相处多年的同学，却不知下一次相逢会在何处……”
“如果这就是我们故事最后的结局，为何我忘不掉大家，时间苍老了岁月，光阴改变了我们，告别单纯，如果将来我们不会再有重逢，愿这份温暖的爱能化作永恒，一直陪伴各位……”
“用过的课桌被垒到教室后头等待着下一批入学的新生，上课时传来传去的纸条被小心的折起来收好，暮夏的雨一阵接着一阵不肯停歇，打湿了纸飞机，千纸鹤，幸运星，洇透了我们火热的心……同学们在树下合影留念，哭着抱在一起久久不愿松手，在那段懵懂不知的岁月里，写完又撕掉的信，究竟寄给了谁，安慰了谁，一切金光闪闪的回忆都被收入岁月那扁扁的书签中。愿你，初心不变，少年意气不因光阴流转而淡去。”
“雨季已至，窗外下着好大的雨，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在雾中选择告别，即便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希望别忘记曾经的喧嚣，夕阳会把我带走，夜风将把你吹落，傍晚的天空也许很美，可我们再也看不见彼此……”
“清风不度人，暖酒尚温喉，又是一年春尽处，不自羞，奏箜篌……”
“不要着急，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从这出发，步步向前，我们会走上人生高峰，站在那里俯视人间，然后又快速堕落，走向自我怀疑自我毁灭……”
“突然间，喧嚣的校园就安静了下来，仿佛是老师偷偷站到了教室后门口一般，我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听到晚风迎面吹来的声音，我们终将像许多年以前的原始生命，忍着痛匍匐上岸，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明，食物和家园……”
“老树陪着昏鸦，流水陪着人家，西风陪着廋马，只有我，独自走在夕阳底下，奔向未知的天涯……”
“说过再见，终会再见，只愿多年以后，我们还是自己一直喜欢的那个少年……”
“在青春的画卷中，有梦幻，有纯真，有浪漫，有激情……聚我们的情，以歌，以舞，以欢笑；散我们的缘，以酒，以诗，以祝福，聚散之间，我们拥有了最纯最真的情，最美最好的梦！”
“又是一年毕业季，伤感的情绪弥漫了校园，一笔一划横竖撇捺，那些用心写下的作业本在雨水充沛的时节变得无足轻重，被抱头痛哭的学生们踏成一团团烂泥，再也分辨不出封面上的班级与姓名，记得幸运星之周，我们撒下满天星河，记得千纸鹤之周，我们放飞无数纸鸢，记得小桔灯之周，我们在河边放下一盏盏希望之灯……我们记得曾经年轻的生命，可时光终难挽回，有的人一分神便会转身，从此再也不见……”
“我们都是被风拐走的孩子，风要我们流浪多久，我们就流浪多久，当风停下来，我们却记不得来时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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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散去(六)
“怀念温暖干燥的过去，期待久久未至的甘霖，人生，一段长长的距离，高中，一抹淡淡的哀伤，愿我们出走半生归来风采不减，见面还能会心一笑……”
“镜中四季分明，眼前人影空濛，美玉无瑕，人生如卦，藏不住哀思，收不拢闲愁，怨只怨这秋意浓，衣薄不胜寒，人间幻灭，雾霭重重，斜阳里一抹残红，冷雨中几朵残荷，如花年华，凭的就是破败，似水流年，匆匆流去……”
“往事如风佳期似梦，人生总有太多珍贵的情义会流逝消失，不要说什么永远记得，也不要谈什么不会忘记，活在当下才能活得精彩，珍惜眼前之人，珍爱身边之人吧……”
“万千思绪不知从何说起，百代光阴不知从何落笔。高中毕业青春散场，这是不幸的，也是庆幸的，这是极好的，也是极坏的……我为我生活的时代心生欣慰，为我念书的班级自觉骄傲：有一丝不苟勤奋刻苦的学霸，有疯狂刷题不问世事的学魔，有奋勇直追执着不休的学弱，有上课睡觉下课打闹的学仙，有痛苦不堪苦苦挣扎的学渣，有心计阴沉暗中努力的学婊，有不爱学习天天旷课的，有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有毫不在乎放飞自我的，有元气满满朝气蓬勃的，有唉声叹气心灰意冷的，有春心荡漾爱慕暗恋的，有外表傲娇内心腹黑的……这是一个复杂又饱满的群体，我们追逐潮流痴迷梦想，我们严肃活泼团结友爱，我们聚在一起谈论学习分享八卦，我们盲目而寂寞的成长，我们相互吸引又彼此防备，我们矫揉造作又无病呻吟，我们乐观向上又充满活力，我们敏感，叛逆，阳光，放纵，我们坐在明亮宽敞的教室里，明媚春光照射进来，我们哼唱着偶像的新歌，在日记里写下：今日无事发生，人间一切太平……多么美好，就像我们的生命，可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虚幻的，脆弱的，我们终将走出教室，遭遇背叛，污蔑，伤害，别离，死亡，光阴执意不肯回头，我们又何必念念不忘。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因为身体某处的病变疼得满地打滚，也会因失去至亲爱人而痛哭流涕，我们试图去了解这个世界，可最终却被这个世界埋葬，埋葬在不见阳光被人遗忘的某处，脱离苦海消失不见。我深爱的自己，从不曾来到，亦不会离开……”
“丁存笑，与你有缘相识在四十八班，见识到了你的幽默，善良与率真。你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份真诚，记得有年冬天，在寒风的肆虐下我手上生了很多冻疮，当我问你有没有冻疮药时，你漫不经心昏昏欲睡的回答说有，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敷衍并不抱希望，没想到当天晚自习你就带来了，比起那些嘴上答应得很干脆行动上却迟迟没有动静的人好多了。我们接触少而短，但我确信你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送你几片那年野炊时摘下枯叶书签，愿君珍藏怜惜……呵呵，心里是不是美滋滋的呀，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哦，同窗多年，转眼间即将分离，在这里我真心的祝福你，带着你的才华，真心和梦想，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风瑟瑟，泪落断魂伤心处，雨纷纷，花葬流芳逝水中。跳动的蓝色与舞动的红色消失殆尽，粗糙的嘴唇打磨离别的歌，如梦如诗的岁月，谁未写完的留言被风潮解，谁趴在桌上偷偷的哭……”
“骄阳似火，夏风猛烈，树荫之下全是难以辨认的阴影，直到毕业来临我才明白，原来人生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那么多的依依不舍，这一场青春的盛宴终究是会散的，大概是沉溺在校园的欢乐里太久，所以的作文写不出真实的文字来。我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毕业永远不会到来，就像我们都是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孩子，永远被锁在没有钥匙开门的教室里，永远被困在那一片方寸大小的间隙里，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哪怕是有无数的卷子要做，有无数的考试要参加，但片刻的欢愉便能慰藉我们幼小的心灵，我们都是容易满足的孩子，只可惜哪怕我蒙住自己的双眼，墙壁上的时钟还是会无情的往前走，黑板上的高考日历还是会往后翻……第一次好难过好伤心却哭不出来，思来想去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诉不尽的离愁别绪，讲不完的前尘旧事。散去吧，那一片苍白无力的云儿，从这儿离开，再见，抑或是再也不见……”
“回望逝去的三年，犹如黄粱美梦，犹如游园惊梦，提起笔就不知道写什么，很多事完全记不得最初的模样，只记得我们哭过笑过打闹过，只记得我们开心过伤心过年轻过，不敢去看别人写给自己的同学录，怕眼泪会流下来，怕想起大家，就此打住吧，就将此身交付未来，请你也要好好珍重，若干年后咱们同学会再见，不见不散！”
“在分别的路口，我反复寻觅，用装满哭声的耳朵打听你离开的脚步声，月儿在云端浅酌清唱，星光洒落在野菊簇拥的小径，生长出一支支挺拔而神秘的离歌。潮起雾散，晨露微凉，我看见单薄的身影摇晃在银光中，于是我擦掉眼泪轻声祝福：虫子，一路珍重……”
“山会塌，江会枯，再美的故事也会结束，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又如何去抗拒离别？在这分开行走各寻出口的岔路，把这份记忆留下吧，用那一缕一丝的相思编织成茧，找一处无人的角落挖坑深埋，他年我们若能相遇，便能见到彼此心中有蝴蝶破茧而出翩翩起舞了……”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额，好吧，我还得多待一年……来自于伤不起的复读生。”
“相聚是短暂的，毕业是伤感的，哥的留言你是看不懂的……”
“最近很忙，占个位置先，日后再说……”
……
第026章 散去(七)
“虫子哥哥，白鹿还是喜欢这样叫你。与你一起度过的日子，有细水长流的忧伤，有陶醉满足的甜蜜，有许多平凡普通的日日夜夜，十二年的点点滴滴，十二年的万千回忆，不知道如此存放，不知道从何写起。
你是柔软的春天，你是不安的夏天
你是静止的秋天，你是透明的冬天
你是天真的花朵，你是洁白的月光
你是幽深的小巷，你是深情的甲虫
你用收集的糖纸为我叠纸船，叠纸人，折纸鹤，折东西南北，你在生日时送我自己编写的祝福程序，你在我生病时买糖来看我，你和我趴在地上下五子棋，你为了给我捉蜻蜓跌进水沟里，你为了给我摘松果挂烂了新衣裳，你把雨伞借给我自己却被雨淋湿，你为了我去和隔壁班的男生打架，你偷偷擦掉我画在桌子上的三八线，你讲可怕的鬼故事吓唬我，你骑着自行车载着我穿过幽暗的小巷，你拉着我爬上古老的城墙，你耐心的指导我如何划水，你睡觉时总要我放风，你把我的作业拿去参考，你总说我笑的样子很傻……这些，小鹿都记得，永远都记得。
虫子哥哥，我们一起长大，以前的我，什么也不懂，我难过时，你就哄我开心，我淘气时，你也不生气……为什么你不能永远在我身边呢，小鹿舍不得你。想起以前的事，我很想大哭一场，可阿姐说了，女孩子家不可以随便掉眼泪，所以我不哭，我会努力做个坚强的人。还记得那回吗，县城突然停电了，胆小的我站在漆黑的巷子口不敢走，害怕的哭起来，那时候你出现了，伸手擦了擦了我的眼泪，哼着奇怪的歌给我壮胆，牵着我的手一步步穿过了狭长黑暗的巷子，临别前你还像个大哥哥般，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头，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怕黑了，你给了我独自穿越黑暗的勇气……等我们再见面时，你还会记得我吗，嗯，小鹿不求虫子哥哥永远都记得我，只是你哪天翻开同学录，看见这些傻傻的文字，能想起有这么一个傻傻的我，就足够了，愿将来的我们，都好好的……”
“一年的时间，连白鹿也长大了……”丁存笑合上毕业册，感动挥之不去，眼眶微微发烫。
“其实她早就长大了，你只是没注意到而已。”钱重说道。
“大家都写的很好，我会好好留着。”丁存笑摸着本子说道。
“也许有矫揉造作故作深沉的，但绝大多数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还有无数小美眉真情流露吐露心声，本子钱十块。”钱重伸伸手说道。
“我打算离开这里。”丁存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放在他手上。
“哎，鸟儿大了，什么样的林子都想去转转。”钱重把钱收好说道。
“我放不下过去，又看不清未来，只得痛苦的活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也许，真的该说再见了……”丁存笑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天空说道。
“也许……”钱重沉默了下来。
高考结束后，钱重独自登上白首峰，风起山岚云散四方，漫山遍野的植物纷纷败坏，一片片衰退下去，曾经灿烂鲜活的生命竟会如此不堪，风中夹杂着微茫悲切的声音，唯有沄江奔流不止独自向前。
站在风中，他的心中一阵悲凉，花季以一种独特绚烂的方式，来过，离去。雨季一至，热烈，不再热烈；辽阔，不再辽阔……
那个炎热的夏天，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处处是不安与躁动，高考成绩出来后，有的欢呼庆祝，有的愁眉不展，有的人一夜之间家喻户晓，有的人继续默默无闻。
风止水站在桥上扶着栏杆，桥下是日日奔流不息的沄江，江面宽阔江水湍急，波涛层层叠叠。桥上石栏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磨得光滑，一年又一年，不知有多少人站在这里想着心事，那些坚硬的砖石也经不住岁月，经不住重复，经不住积累，出现了裂痕断缝，破碎残缺不复往昔。
那些远道而来短暂停留的人，看着如此相似却永不重复的江水会想些什么，柔软又满带伤痕的心要如何自愈，他们最终去了哪里，是擦干眼泪继续坚强生活，还是忍受不住疼痛一跃而下……
风止水揉揉眼角赶走误入眼中的风，慢慢的走下桥，桥头有一家破旧小店，木制招牌被生锈的铁丝悬吊在檐下，上面的字已经被油烟与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他看见唐天刑独自坐在里面，略微迟疑后走了进去。
“不介意？”风止水指指凳子问道。
“坐吧。”唐天刑点点头。
“这就是你的庆功宴？”风止水在唐天刑对面坐下，桌子上摆着几碟凉菜，一碗大碗的面条。
“我喜欢吃面条，便宜又饱肚子，这是第二碗了。”唐天刑说道。
“据说北方的面食很多，京城的小吃更是汇聚了全国的精粹。”风止水说道。
“太贵了，吃不起。”唐天刑摇摇头说道。
“老板，上两个热菜吧，再来两瓶啤酒。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喝点。”风止水说道。
“我陪你喝。”唐天刑没有迟疑，他的干脆反而让风止水有点惊讶，虽然自己的名字时常与他出现在成绩单的榜首，可两人的交情实在谈不上有多少，仅仅限于见面点头打个招呼。
“酒是个好东西，高兴的时候可以喝，伤心的时候也可以喝，无聊的时候更可以喝。”不一会儿，酒菜就端了上来，风止水拿着玻璃杯，看着里面冒着气泡的啤酒苦笑道。
“酒不好，它只会让高兴的人更高兴，伤心的人更伤心，无聊的人更无聊。”唐天刑摇头说道。
“来，祝贺你，今年的理科状元。”风止水举起杯子说道。
“谢谢。”唐天刑与他碰了一杯。
“你说，我们这么努力的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风止水问道。
“不为什么。”唐天刑说道。
“不为什么？”风止水有些愕然。
第027章 散去(八)
“你是风家的大公子，所以你必须优秀，不管学习上还是其他方面，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你不属于你自己，所以你低调谨慎，战战兢兢，你怕犯错你怕失败，你的生活犹如走在一根细小的钢丝下，摔下去并不会粉身碎骨，可你受不了别人怜悯的眼神。”唐天刑淡淡说道。
“你好像很了解我？”风止水问道。
“你可曾有过自己的生活，你可曾在清风荡悠闲自得的钓上一天的鱼？”唐天刑问道。
“你说的对，我不敢浪费我生命的每一天。我是风家的嫡长孙，活着的目的，就是不断的变得优秀与克制，我天资有限只得由后天弥补，对自己要求严格不敢有一丝松懈。哪怕是在球场上踢球，也不是单纯的为了享乐。”风止水说道。
“你已经足够优秀了，可性格不够坚韧，这次落榜对你来说是好事。事实上，你是可以接受失败的，失败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唐天刑说道。
“我时常觉得自己像背着一座沉重的大山在生活，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以这样的姿势迈出第一步后，就不能再回头了，每一步都必须标准而优美。所以，我羡慕你。”风止水说道。
“羡慕我？”唐天刑说道。
“我曾经也热爱生活，可现在我对一切都感到厌倦，我厌倦了在固定的时间醒来，厌倦了按照固定的路线去学校读书，厌倦了看固定的课本做固定的题目，厌倦拿固定的分数排在固定的位置，厌倦了带着固定的表情说固定的话……甚至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只是站在桥上固定的位置，看那条不曾改变的沄江。”风止水说道。
“我们这个年纪有什么资格说厌倦，世上万事尝试了多少？你认为的固定与重复，只不过是你没去认真发现每天的不同，我在清风荡钓起的鱼成千上万，可我知道其中绝没有一尾是一模一样的，时间每过去一秒，世界都会有所不同。我知道你也想去红大，我在那等你，你还年轻，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你。”唐天刑举起杯子说道。
“好。”风止水笑了。
那个寂寥闷热的黄昏，唐天刑与风止水没有顾忌的喝酒聊天，享受着难能可贵短暂悠闲的毕业时光。
山风吹过阵阵岚烟，空气中流动着花草衰败的气息，繁华落尽只剩一片死灰。山上夕阳西下碧云悠悠，山下的安静古老的风州城，极近又极远，近得像情人在耳畔轻柔的呼吸，远得像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丁存笑独自坐在坟前，从隆起的土堆上抓起一撮土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那些刻骨铭的感情，就此深埋在泥土下。
云，你是安静的，深藏于天空中。
云，你是活泼的，追逐在清风里。
你没有翅膀却能飞翔，没有悲伤满怀希望。
你的心从未改变，纯粹透明，没有杂质，如水一般。
那些日子里，我们打闹，我们拌嘴，我们相拥，我不敢相信你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天人相离阴阳两隔，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星星的夜晚吗，你曾说过要一起走遍四海画尽天下美景……现在，你为什么要将我一个人留在世上，这天地间，这人世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人了，一颗破碎冰冷的心，要放在何处。
老萝卜呀老萝卜，无人问起的老萝卜
老萝卜呀老萝卜，默默老去的老萝卜……
丁存笑轻轻的哼唱着，秋风瑟瑟，吹着坟上枯草阵阵颤抖，他躺下去贴着坟丘想要听听有什么声音，可除了如泣如诉的风声，什么也没有，他靠在坟丘睡着了，梦中依稀看见那个裙衣飘飘笑靥如花的风逐云，那个被不幸笼罩明知死神临近，却依旧热爱生命的女孩，好悲哀的梦……
夕阳落到山下，天边是一片深白，黑色越来越浓，逐渐淹没了天际，风中阴气密布，丁存笑被冷醒过来，他站起来往山下走去，在山路转弯处回首看过去，矮丘上的坟茔孤零零的在那里，内心的哀伤一点点从眼睛里透出来，地下墓室是如何不见天日黯淡无光，坟中岁月是怎样凄惨清冷寂寥孤独，丁存笑失去了风逐云，失去了他的初恋，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结束。
丁存笑拖着步子，浑浑噩噩的走在县城里，随便找了处夜宵摊坐下，点了几碟小菜，夜已经深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他独自坐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明明吞下的是一团团火焰，可心却依旧冰冷得如死灰一般。
大风刮过乌云翻滚，天空淅沥淅沥下起大雨来，阵阵雨珠落下来，噼噼啪啪的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却浑然不觉无动于衷，丝毫没有避雨的意思，全身都被大雨浇透了，仍然坐在那里，把落了雨水的酒往嘴里倒。
“够了！不要喝了！”钱重终于找到了他，一把夺过酒杯喊道。
“胖子……我，我……”丁存笑泪流满面，深深的绝望压在他胸口。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钱重上去紧紧的抱住他，用手揉着他湿透了的头发。
“唉……”与钱重一同到处寻人的言珺站在不远处，看着瓢泼大雨中抱在一起的两人鼻子直发酸，丁存笑的事她听说过，如果不是悲恸到了极点，谁又会独自在这冷雨中喝烈酒，谁又能真正明白他内心是怎样的痛苦。
言珺把两人拉进店内，向老板借了毛巾给他们擦拭，丁存笑擦拭干净，要老板再炒几个小菜，又坐了下来。
“怎么还要喝？”钱重甩甩湿漉漉的头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陪我喝点，我明天就走了。”丁存笑给他也倒了一杯。
“好吧。”钱重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这是？”丁存笑看看坐在一边言珺问道。
“小珺在中央农林大学，离我那里不远，过几天我们打算一起去京城。”钱重说道。
“哦，一路也有照应。”丁存笑点点头不再多问。“我去了晓觉寺，见了寂茗大师，原来一道茶可以喝出三种滋味来。”
“三种滋味？”钱重问道。
“第一种苦似生命，第二种甜如爱情，第三种淡若清风……”丁存笑说道。
“那我们就再试试，这酒能喝出几种滋味？”钱重举起杯子说道。
“好！”丁存笑说道。
“这下雨的天……居然会有星星……”从夜宵摊出来，雨已经停了，天上挂着几颗闪烁的星辰，两人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真是见了鬼了……下雨天出什么星星……稀罕……”钱重和丁存笑搂着肩走在街上。
“胖子……我以前……常常和小云……一起数星星……可我……从来就没数清楚过……这天上的星星怕是……数不清……”丁存笑醉醺醺的说道。
“胡说！谁说……谁说数不清……我钱重今天……就要数清楚……一二三……一万三千七百七十七……一万三千七百七十八……”钱重不比丁存笑好多少。
“哎呀！你们两个酒鬼当心点，看着路，都叫你们少喝点，这酒到底有什么好的，这大半夜的要去哪里啊……”言珺着急的喊道，她怕两人出事，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别数那玩意了……我走了……送……送你一样东西……把它戴上……以后念大学……不要迟到……迟到会被罚站……”丁存笑将手上的表摘下来，塞给钱重。
“我……我也送你点什么……”钱重在身上摸索起来。
“不用……不用了……”丁存笑摆手道。
“不行……不行的……一定要送……我找找……找找……”钱重还在到处摸。
“要不……你……亲亲我……亲我一下……哈哈哈……”丁存笑指指自己红彤彤的脸蛋笑道。
“好好好……我亲……”钱重整个人扑上去，丁存笑哪里站得稳，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发出爽朗的笑声。
“你们两个酒鬼，摔倒了还这么高兴！活该！”言珺急的直跺脚，却拿这两人没办法。
“哈哈……哈哈……”夜晚的寒冷被笑声驱走了，秋天的寂寥被这份情义打散了，一起长大的两人，在此处告别，分开，朝着各自的人生前进，不管以后是飞黄腾达还是默默无闻，朋友就是朋友，一辈子都是，只是两人没想到，再相见竟是数年以后。
丁存笑走了，离开了出生成长的风州，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此去再无少年，情义永存心间。
二卷完(伪)
第028章 新程(一)
火车匀速平稳的行驶在铁轨上，穿过大江大河，穿过幽暗隧道，穿过崇山峻岭，驶向中原腹地的核心：京城。卧铺车厢的人们，大多都在躺着睡觉，也有些坐在下铺上，打牌聊天吃东西打发时间的，偶尔传来小孩的啼哭与大人的责骂，更多的是铁轮摩擦铁轨接口的哐当声和风从车窗吹进来的呜咽声。
此时秋高气爽天碧云清，正是出游的好时节，加上学生收假返校，车票比较紧张，钱重也是找了家里帮忙，才好不容易买到三张卧铺票，他坐在过道的折叠凳上，撑着半边脑袋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那些道路两边的绿色植物不断的涌现进玻璃格子中，停留片刻又转瞬消失，像是记忆中的某些片段。
头顶的墙壁上挂着网兜，装着些苹果、芝麻酥糖、什锦饼干、面粉二厂干吃面、佳味水果糖之类的吃食，随着火车的节奏轻微的晃动，褪色的棕色纱帘被阵阵扬起，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照进来，随着火车前进方向的不变化出各种光与影，在地上投射出飘忽斑驳的图案。
言珺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书津津有味的看着，不时发出细碎的笑声，她头发浓密乌黑富有光泽，俏皮的绾成一个团子顶在头上。
“这是到哪里了？”一个慵懒清甜的声音，从旁边的铺上传来。
“印心你就继续睡吧，还早着呢，刚到鹤州。”言珺抬起头来笑了笑。
“才到鹤州呀？我怎么觉得好像睡了很久，不睡了，睡久了头疼。在看什么书，我睡着了都听到你在笑。”坐在铺上的女孩叫风印心，是言珺多年的好友，这次是一起结伴去京城上学，她坐起来，用手拢住散开的头发拿发带扎好，两条雪白的细足半吊在空中一晃一晃的，雪白的脚踝处用红绳缀了一枚铜钱。
“是《食本杂记》，记了很多古人与美食的故事，比如这篇，讲东坡先生遭贬嫡居黄州，有回他去朋友家里玩，那人园子里种了很多竹子，他喝了酒就躺在园中凉床上，朋友在旁边给他弹琴，他吹着竹林里凉爽的风，听着音乐就睡着了，睡醒起来又跑出去逛街，在集市上买了个洗菜的木盆，买盆子意犹未尽不想回家，拎着大盆子到另外一个朋友家里去玩，吃着为甚酥，喝着错放水，赏着枳木花，吃喝玩耍一阵对朋友说，我不玩了，我回家啦。朋友们也不挽留他，由他自去，他就这样潇洒的走了，拎着木盆回家，路过一个院子，见到里面种的橘子不错，又向主人要了种子准备拿回去种在东坡处，他就这样开心的过了一天，没人逼着他作诗，也没有强要他作画，放松自然简单肆意……”言珺扬了扬手里的书笑着说道。
“这流水账般的日记倒也有趣，那为甚酥和错放水又是什么？”风印心好奇的问道。
“先生住在黄州时，经常走街串巷四处溜达，有一回，他路过一户做酥饼的人家，别人把新做酥饼给他尝，他吃着酥饼就问叫什么，别人说没有名字，又问那为什么这么酥，别人回答不知，于是他就给这饼取名为甚酥。又有一回，他散步到酿酒的人家，吃了别人酿的酒，那酒浊而酸，他寻思大概是水放多了，于是给酒取名错放水。”言珺说道。
“这东坡先生很会苦中作乐呢。”风印心说道。
“是呀，他在当地很受欢迎呢，定慧院后山有很多老枳木，干枯瘦韧筋脉呈露，花开白而圆，大而香，像老人头颅，当地人并不喜欢，可东坡先生说因为他喜欢的缘故，所以并未砍掉只是稍作了修剪。”言珺说道。
“嘻嘻，蜜汁团宠傲娇小宝宝。”风印心笑道。
“又如这篇，东坡先生二次遭贬到惠州，当时那里的条件并不好，集市每天杀活羊卖，羊肉算是高档奢侈品，自然没他的份，可他又很想馋，怎么办呢？老先生是多聪明的人，他私底下悄悄让卖肉的给他留些带脊髓的碎骨头，这种骨头缝隙间还有点肉，用水煮熟后拿酒渍一会儿，撒点盐放在炭火上慢慢烤，烤到微微发焦就可以吃了，滋味竟比那海鲜还要美味，每隔三五天就这么打次牙祭。东坡先生是吃开心了，可集市里那些等着啃骨头的小狗狗们却很不开心……哈哈……”言珺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的笑起来。
“呵，我能脑补出狗狗眼神委屈心里苦的画面来，不过这烤脊髓究竟滋味如何，我倒是很想尝尝呢。”风印心也笑了起来。
“这有何难，我听人说京城汇聚天下美食，就有遵照古法烹饪碎肉羊骨的羊蝎子店，想来一定很美味，到时我请客。”钱重听她二人说得有趣，晃着脑袋说道。
“好呀好呀，这是你说的，我可记下了。我还要吃烤羊肉串，据说小羊羔肉质鲜嫩酥软，用炭火烘烤后油脂爆裂浓香清甜，撒上辣椒和孜然，是难得的佳肴美味。”言珺说道。
“说到吃你就来精神了。”钱重无奈的笑了笑。
“嘻，你还不一样，你的一身肉，不都是吃出来的吗？”言珺眼弯如月贝齿轻启露出灿烂笑容来。
“摆脱，我现在可不胖了。”钱重说道。
“呵，也是难为你这馋猫了，为上大学竟然会咬牙减肥，如今廋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言珺掩嘴笑道。
“那是，为了体能达标，我背着你不知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等上了大学，我会定时来找你加强营养的。”钱重哼哼道。
“吓，话说三句就露出本性来，我打赌你大学定会放松要求放飞自我，恢复如初胖成个球！”言珺笑道。
“你这人咋就不相信我的毅力呢，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一定会管好嘴勤练腿，艰苦朴素节衣缩食，廋成比马还小的骆驼。”钱重气恼的说道。
“我才不信，瞧着吧，印心，你也来做见证。”言珺说道。
第029章 新程(二)
“你俩的事我可没心情掺和……怎么停这么久，热死了。”风印心拿起扇子扇起风来，这趟火车是从风州直达京城的，能省去转车的麻烦，可缺点就是太慢，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也够人受的，车上没有空调，天花板上的小吊扇许多都坏了，此时虽已入秋可尚未完全转凉，火车开动起来不觉得，一旦停下来车厢里就有些闷热了。
“鹤州府城是大站，过往车次又多，自然会停留得久些，说不定还要加水加燃料什么的。”言珺说道，站台上站着不少出来舒展身体、透气抽烟的旅客，而那些车站小贩也会不失时机的推着装满零食方便面矿泉水的小推车沿着车厢一节节卖力吆喝，时常有乘客从窗户口递出钞票买东西。
“很久没来，翻建后的鹤州站更气派了。”风印心看看窗外新建的大厅感慨道。
“是呀，鹤州这些年变化可大了，一天一个样子。”言珺合上书本说道。
“据说，以前这条横贯东西的铁路本是规划在我们风州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风印心说道。
“什么，什么，快给我们讲讲。”言珺最爱听这些稀奇的事，赶紧问道。
“当初行省西南只有一条竖向铁路，交通总署规划修建一条横向铁路，当时很多城市都在争这个节点，最后风州险胜鹤城，拿到了这个项目。省城派了测绘人员，前前后后忙碌了好长时间，完成了测绘图。风州当地官员，为了欢送他们，特意举办了隆重的宴席，大家兴致高昂喝了不少的酒，结果在回去的途中，测绘图纸丢失了，被小偷给偷走了……”
“小偷偷这个干什么？又不值钱。”言珺问道。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大概小偷当时也不知道偷的是什么，反正是顺手就拿走了。这图纸在有些人手里的确是一文不值的废纸，可若是被潜藏歹心或是敌对势力拿到，那可就不得了了。图纸丢失了，风州秘密动员了警察全城搜寻，不过找了几天几夜还是一无所获。丢失图纸的事被省城知道后大为震怒，先不说风州的治安问题，关键是这图纸要是泄露出去，整个铁路工程就完全暴露了，后来省城请示中枢，将修建城市改在了备选的鹤州，变成了西南交通的枢纽，各项资源政策倾斜于它，从此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升级为府城。而风州，这个被小偷改变命运的城市，渐渐没落，再不能跟鹤州相提并论了。”钱重说道。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故事，我可是从未听人讲起过。”言珺感慨道。
“这小偷实在可恨。”风印心说道。
“我爸当时刚刚参加工作，就曾加入到图纸的搜寻工作中。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鹤州这些年是快速发展了，可大拆大建中，很多古色古香的建筑消失不见，那份朴素醇厚再也没有了。别人都爱去大都市生活，可我偏喜欢在小县城待着。”钱重把手搭在窗沿边，站台伤很多来来往往的人，还有推着小车大声叫卖的商贩。
“城市太大会迷路，这么一想还是我们风州好。”言珺说道。
“谁人不说自己家乡好，自己可以随便骂，但决不许外人说半个不字。”钱重笑道。
“呐，我这里有家乡的干柿子，我妈晒的，你们吃是不吃？”风印心跳下来穿好鞋子，从包里拿出个罐子举到两人面前。
“很好吃嘛，你妈的手真巧。”言珺拿出一块吃起来，她怕钱重不好意思，也不问他就帮他拿了一块递给他。
“没什么难的，我以前也帮着我妈晒，只是这柿子没经过寒霜还不够甜，我妈是担心再晚些我就吃不上了，才临时晒了点，你要是喜欢，等以后我妈再寄来，送些去给你吃。”风印心说道。
“记得小时候，青石小学后面有几株野柿子树，那柿子结在树梢顶端，常人够不着，只有那会飞的鸟才能啄食，所以又被称为鸟柿子。小伙伴爬到树上，拿竹竿去敲，我便站在下面拿衣服去兜，能接不少，柿子虽酸涩，可在当时已是很好的零食了。”钱重吃着柿饼回忆道，他爬不上树，上树的自然是丁存笑。
“那地方我知道，我就说每次柿子刚熟就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打走了。我打算做点小蛋糕路上吃的，可惜不好拿，太麻烦了。”言珺看看钱重说道。
“不好拿我可以帮你拿，我不怕麻烦。”钱重笑道。
“算了吧，交给你，只怕还没到京城就被你偷偷吃完了。”言珺撇撇嘴说道。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是那种贪嘴的人么，印心，你那柿饼再给我拿几块尝尝。”钱重气愤伸出手过去，却被言珺拿手轻打了一下。
“别给他，柿子空腹不能多吃，会肚子疼的，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言珺拦住风印心，转头对钱重说道，拿出个苹果来。
“不要，人家才不要吃苹果，人家就要吃柿子，人家不怕肚子疼。”钱重气呼呼的说道。
“拿着。”言珺不理他，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这是脆苹果，我要吃粉苹果。”钱重啃着苹果不满的嘟哝道。
“小珺，我也挺怀念你做的蛋糕呢。我看呐，你毕业了干脆自己开个蛋糕店得了，我来帮你管账。”风印心笑着说道。
“只怕到时候，蛋糕刚做出来就被某些人给偷吃。对了，我记得你报的专业好像是经济学。”言珺说道。
“我妈建议的，说女孩子家的，不要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业，只要能独立自主，有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用太劳累辛苦，也不用仰人鼻息就行。你呢，我都忘记你报的什么志愿了。”风印心问道。
“植物保护，我自己选的，嘻嘻。”言珺笑道。
“这专业倒是第一次听到，毕业了是做什么工作的？”风印心问道。
“哼哼，这个专业毕业后的就业面可广呢，只要有植物生长的地方，就可以工作。”言珺说道。
第030章 新程(三)
“是吧，听上去有点像是摆弄花花草草的，毕业了可以考虑开个花店。”风印心说道。
“你呀，不管学什么专业，毕业了就是开个店。”言珺说道。
“开店多自由自在啊，不是很好吗？”风印心说道。
“重哥哥，你读的是警校吧。”言珺问问在默不作声啃苹果的钱重。
“嗯，中央警事大学，刑侦专业，跟我爸一样。”钱重点点头说道。
“那么说，你毕业了就是警察了？”风印心问道。
“当警察还要考试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从警校毕业，大概是容易些吧。”钱重说道。
“感觉我们三个人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及哦。”风印心说道。
“怎么不相及？以后毕业了，她开个花店，打理花草，你管钱管账。”钱重说道。
“那你呢？”言珺瞧瞧他问道。
“等你们店子遭了贼，丢了钱，我不就登场了吗？”钱重摊摊手笑道。
“呸呸呸！店还没开呢，你就咒我们遭贼，我还咒你呢，一到京城就丢了钱包，你没了生活费，只能沿街乞讨，嘻嘻。”言珺笑道。
“我才会沿街乞讨，我会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别人问我要钱我就说我是你哥哥。”钱重笑道。
“你耍无赖！可恶！”言珺大怒道。
“我无赖，我可爱！我无处不在！我无可代替！”钱重笑嘻嘻的说道。
“我要告诉我妈！说你欺负我！”言珺气愤的说道。
“我也要告诉我妈！说你爱管我！不许我吃柿饼！”钱重不甘示弱的说道。
“哎呀，真受不了你们两个，甜得我牙齿疼，我继续睡觉去了。”风印心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吵嘴，一脸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打了个呵欠翻身上床去了。
“小珺……”两人吵累了便停了下来，钱重像没事人一样。
“干嘛！”言珺噘着嘴问道。
“你不去睡睡么？”钱重看着气鼓鼓的言珺问道。
“我不想白天睡觉，不然到晚上会睡不着，不要吵我，我要看书了。”言珺说着又把手里的书打开了。
“我去走动走动，屁股都快要坐麻了。”钱重站起来撑撑身子。
“那你小心点，火车上很多小偷的。临走时，阿姨交代，要我照顾好你。”言珺说道。
“我妈有没有交代你，不管我去哪里你都得跟着么？”钱重笑了笑。
“哼，这个嘛，自然没说。”言珺竖起书遮住微微羞红的脸，其实风如梅是说了的，不管钱重去哪里你都得跟上，看看他去做什么，是不是干坏事。
“这趟车是去京城的，途径省城，一中这么多考上大学的，都是这段时间去学校，我去座位车厢溜达溜达，看有没有认识的。”钱重说道，他记得夏佳文好像也是这两天走。
“当心你的钱包，我妈说了，这车上小偷多。”言珺抱着书说道。
“放心吧，谁要敢偷我的纯属找死，我赏他吃个风州老字号的人脖子大麻花。”钱重笑了笑，站起来跟在车上兜售零食小吃的推车走着，座位车厢比较拥挤嘈杂，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味道，综合了食物香味、厕所骚味和各种汗臭，他转了一圈也遇到熟人，只得沮丧的回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言珺抬头看了看他问道。
“一个认识的都没发现，人好多，气味也难闻。”钱重说道。
“看书吗？我给你带来了《昆虫手记》。”言珺问道。
“你给我带的？”钱重不明白的问道。
“嗯，放在你箱子里，在夹层的橡胶绳上插着，阿姨说你喜欢看，我就帮你装上了。”言珺眨眨眼睛，长而卷曲的睫毛在风中微微的颤抖着。
“我的箱子？”钱重摸摸脑袋问道。
“那天阿姨说你衣服的扣子掉了，要给你缝一下，又说眼睛不太好，看不见穿针，就叫我去了你家。”言珺眼眸下垂，轻声说道。“阿姨带着我去你房间收拾行囊，整理你要带走的衣物。”
“难怪我就说这箱子怎么这么重呢，以前都是我给她穿针，她以前遇到紧迫的案子，有时候要连夜解剖尸体，为了寻找细小的线索经常一整天都待在验尸房中，眼睛坏的厉害。”钱重说道。
“阿姨说了很多你小时的趣事呢，看得出，她是很舍不得你的。”言珺说道。
“是吧……”钱重拿着手指轻轻敲击窗沿，眼睛看向窗外。你是男孩子，路上可要照顾好小珺，眼里盖好被子别着凉，不要喝生水会拉肚子，吃水果一定要洗干净，大城市小偷多注意钱物，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到了学校记得打电话回来，缺钱就告诉我……他想起临行前母亲的叮嘱，眼神慈爱又不舍，心中担忧又假装不在意，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直到快开车了才下车去，站在站台上对着窗户一直挥手，仿佛这一走就不再见面一样。
妈，请不用担心，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不辜负你的期望，他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成为你的骄傲，代替那个已经离开了的男人来保护你……爸，虽然你不在了，可你不用担心，你爱的女人她老了，你爱的孩子他长大了，我会继承意志，去做你没做完的事……炽烈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吹起一段段前尘旧梦，钱重脑袋靠在窗边，眼睛微微湿润，外面是飞快倒退的树木，不断变化的风景，光影交错稍纵即逝，他表情淡漠，神色忽明忽暗。
钱重和言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火车穿过了一个个陌生的城市，一条条宽阔的河流，一座座巍峨的高山，黄昏时在一处小站停下来后就再没开动。
“有点古怪，就算是会车也不会等这么久吧，难道是出什么故障了？”等了许久依旧没有开动的迹象，钱重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车厢连接处的乘务员休息室里没有人，大家虽然疑惑不解，但都还安静的待在车厢里等待着。下面的窗户被锁死只能打开小半，只有天花板的通风窗可以完全打开，钱重顺着卧铺梯子灵活的攀上去天花板，从窗口钻出去翻身上了车顶。这是处极小的车站，偏僻寂静，荒芜破败，站台上的水泥地有许多裂开的缝隙，长出一丛丛杂草，多是些牛繁缕、驴耳菜、牛毛毡、马唐草、蒲公英之类的，有穿着制服模样的人在低声交谈着，他拿手遮住夕阳投射过来的光，往远处瞧了瞧，瞧不出什么端倪，只得又回转下去。
第031章 新程(四)
“你妈特意交代，不许你爬高，说你以前还从树上跌下来过。”言珺担心的说道。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那是去树上抓螳螂，那树皮上尽是青苔，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又没事。”钱重说道。
“爬那么高当心把你屁股摔裂，可瞧见什么没？”言珺撇撇嘴问道。
“没看见什么，只瞧见有只小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钱重笑道。
“哼！你才是小麻雀，胖嘟嘟的想飞却飞不起来。”言珺气得嘟嘴说道。
“真是奇怪，也不像是火车坏了，难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正在两人吵嘴时，又有一辆火车驶进小站停了下来。
天色欲黑时，乘务员来通知，说前面因为陡将大雨造成山体滑坡，有辆列车被困住，现在道路不通暂时走不了，请大家不要慌张耐心等待，听到这个消息人们纷纷议论起来，乘务员交代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临时停靠的是处小站，为保证安全请不要随意走动，餐车厢有折价的晚餐供应。
“山体滑坡，真是可怕啊。”言珺看看窗外黑黝黝的山峦轮廓。
“也不知道要在这里耽搁多久，还好我们提前来了两天，不然可就赶不上报名了。”这时风印心也醒了，从铺上跳了下来。
“你们饿不饿，我去餐车买几个饭来。”钱重问道。
“我吃了些零食，倒是不怎么饿。”言珺说道。
“我也是，现在还不想吃饭。”风印心说道。
“我去买几个放着，如果真是山体滑坡，只怕一时半会都走不了的。我担心等你们想吃的时候饭都被抢光了，你们带的零食暂时先不要吃。”钱重说着站了起来去餐车处，这时大家还没意识到食物的紧俏，所以赶来买饭的人不多，钱重掏钱一口气买了五份饭菜回来。
“哎，你当我们是猪啊，买这么多哪里吃的完？”言珺见钱重抱着一摞盒饭回来。
“你们一人一份，剩下的三份是我的。”钱重淡淡一笑。
“原来你才是猪，吃那么多。”言珺横了他一眼。
“呵呵，别人身体好胃口棒，多吃点你也说。重哥，放在那里吧，等我们饿了再吃。”风印心挽住言珺的胳膊笑道，钱重把盒饭码放在桌子上，三人坐着又聊了一阵，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再也看不清外面，车窗玻璃上映着车内的白色灯光。
“这位小哥，你的盒饭能卖一份给我吗？”一个牵着小孩的妇人走了过来，犹豫着问道。
“阿姨，餐车不是有盒饭供应吗？”言珺差异的问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餐车那边出事了，盒饭早就卖完了，坐长途的还好些，多少都带了吃的，那些短途的以为不用多久就会下车，大多都没带什么吃的，纷纷涌到餐车买饭，车上的食材都用完了可远远不够，那些买不到盒饭的人不肯散去堵在那里吵嚷，有几个火气大的还要动手砸东西，来了好几个乘警在那疏导。”旁边的男子插嘴说道。
“我们原本是要前面下车的，也没带什么吃的，如今被困在这里，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大人还好些，可孩子在长身体，是最经不得饿的。”那妇人说道。
钱重蹲下来，看着妇人牵着的男孩，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胖嘟嘟的脸蛋红扑扑的，极是可爱，让人有种伸手去捏捏的冲动，那孩子倒也不认生，只是见面前的大哥哥看着自己觉得有些疑惑，仰起头去求助母亲。
“小哥的盒饭多少钱买的，我出双份的钱，求你了。”妇人见钱重不说话，不禁有些着急，生怕他不肯答应，哀求起来。
“阿姨，盒饭原价卖给你了。”钱重笑了笑，拿了盒饭递给妇人。
“那就太感谢你了。”妇人付了钱拿着盒饭说道，又要小孩谢谢了大哥哥才离去。
钱重看看妇人牵着小孩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时办完父亲的丧事，她就是这样牵着自己的手，挨家挨户的去感谢那些帮助了他们的人，不要忘记生命中那些帮助过你的人，懂得感恩心存良善，母亲常常这样教育他，这世上所有的母亲都是伟大的，都是值得尊敬的。
车厢里见钱重这有盒饭出售，陆续又有人来买，有的是给小孩吃，有的是给老人吃，只要理由合适，钱重都按照原价卖给他们，不一会儿盒饭就全部卖出去了。
“你倒是好心，不过这里可还有两个饿着肚子的人呢，是不是也要发发慈悲？”钱重的举动自然落在身边两人的眼里，风印心笑吟吟的打趣他。
“对啊，你倒是个大善人，我们也在长身体呢。”言珺嘟着嘴摸摸肚子。
“知道你们俩也经不得饿，给你们留着呢，快吃吧。”钱重见没人再来，变戏法般从座位下又拿出两份饭来。
“咦？你不是只买了五份么，这是哪里来的？”言珺惊讶的问道。
“吃三份都要被说成是猪了，要是吃五份，岂不是变成饭桶了。这是我为自己留的夜宵，既然你们饿了先拿去吃吧。”钱重说道。
“算你聪明，印心，这份给你。”言珺笑着说道。
“那你呢，饿不饿，我那还有些柿饼。”风印心迟疑的问道。
“没事，你们先吃，吃完了盒子不要扔，我舔舔上面的菜油就行了。”钱重笑道。
“恶心不恶心？我就是扔掉也不给你舔，哼，丢人！”言珺嫌弃的说道。
“好吧，那我就看着你们吃，饿了我就哼唧几声。”钱重笑道。
“真拿你没办法，我们俩分一盒吧，这么大一盒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言珺拿筷子戳了戳钱重，把泡沫盒的盖子撕下来，将饭菜分成了两份。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风印心也用筷子分了些饭菜给钱重。
大概是饿了，三人很快就把饭菜吃完了，钱重把饭盒扔进垃圾桶，又打了一壶热水回来，告诉两人多喝点水，把水壶也装满，非常时期，这开水说不定也随时会停止供应。为了节约电能，车厢的灯比平时要提前熄灭，大家也只得早早爬上床铺去睡觉。
第032章 新程(五)
“重哥哥……”言珺躺在床铺上幽幽的喊了一声。
“嗯。”钱重用手枕着脑袋应了一声。
“我睡不着。”言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
“你可以闭着眼睛数数绵羊。”钱重说道。
“这个，有用吗？”言珺问道。
“当然有用，高考前我很紧张时常失眠，睡不着就数羊，数着数着天就亮了，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回我数了三万五千四百七十四只……”钱重说道。
“嗤……”风印心听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啊，印心，原来你也没睡，还偷听我们说话。”言珺气愤的说道。
“别说的那么难听，你以为我愿听你们的酸话，明明就是你们故意的，我想躲都躲不开。”风印心笑道。
“唉，我有点想家了，想我妈了。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我妈就会给我讲故事的。”言珺幽幽的叹了口气。
“叫你的重哥哥给你讲一个呗。”风印心说道。
“是了，重哥哥，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好不好？”言珺问道。
“啊？讲故事？”钱重心烦的抓抓头发，这大晚上的讲什么鬼故事，这车厢隔断里有上中下三铺对向排开，旁边还竖着四双耳朵，熄灯不久，大概都还没睡吧。
“重哥，讲吧，我也要听呢。”风印心也故意笑着撒起娇来。
“我肚子里装着的都是恐怖故事，你们要不要听？”钱重双手抱在胸前心里暗暗冷笑，我这故事说出来只怕会吓尿你们。
“要得要得，我怕听可又爱听呢，嘻嘻。”言珺缩在被子里说道。
“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黑色的阴影笼罩了我们的美丽如画的一中校园，皎洁的白月亮被一片厚厚的乌云遮蔽，一阵阵凄冷的阴风吹过，将一只被留堂晚归的鼻涕虫撕得粉碎。洁身自好威名远扬的草丛四爷们吃饱了饭没事干，溜达在苍茫的大地上，唐家少爷想起他表妹送的打火机被老师没收后藏在冲霄楼机要处，便起了夜探盗宝的念头，邪恶的大门一旦打开就再无回头之路……”钱重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声音舒缓节奏得当，言珺听得津津有味，连风印心也竖着耳朵在听，这被困在小站的漫漫长夜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半夜里，钱重发现自己独自站在青石街路口，唐天让与白散谈笑着从他身边经过，丁存笑和风逐云在不远处一起安静的抬头看着天空，上面是一片旋转的黑晕。他觉得奇怪，正要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忽然听到有人疾呼起火了起火了，只见街巷深处火光冲天，那一眼看不到边的大火劈天盖地的席卷过来，而唐天让和白散却浑然不觉，说着话走进了大火中，丁存笑和风逐云还保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表情僵硬而吊厄。大家这是怎么了，他想跑过去拉唐天让，可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缝隙中有汩汩黄色的水冒出来，平整的街道开始渐渐往一边倾斜过去，如一艘进了水即将沉没的小舟，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这声音极为陌生从未听过，他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住，只往深水处滑去。丁存笑爬到砖石砌筑的太平缸上，俯下身子去拉风逐云，可风逐云怎么也爬不上去，那浑浊的水越长越高转眼间就到了颈间，她哭着摇起头来，流着眼泪说不成了不成了，一个踉跄跌进水里不见了，巷子中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唐天刑乘着竹筏划水而来，将自己拉到竹筏上，却见白鹿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站在火光映照的水中，双手拢在嘴边大喊着阿姐，唐天刑丢下竹筏跳入水中朝白鹿游过去，这时道路两旁的房屋木梁烧断承不住重纷纷塌下来压在街道上，那些房屋的碎片没有熄灭依旧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势越来越大越烧越广，仔细一看原来站在石缸上的丁存笑却变成了言珺，她身边的房屋也摇摇欲坠随时会垮塌下来，钱重也不再耽误，划着水向她那边漂去，可竹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般，怎么用力也划不动，只是在原地打着旋儿，回头一看却风静林一席白衣表情肃穆的浮在水里，双手搭在竹筏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而那边言珺情势更加危急了，她焦急的喊着重哥哥，重哥哥……
“重哥哥……重哥哥……”钱重被喊声叫醒，发现自己依旧是睡在火车卧铺上，他坐起来想想刚才做的梦，有些惊魂未定又疑惑不解，汗湿重衣冰冷黏糊的粘在身上，擦擦额上的汗喘着气，头上那些嗡嗡作响的小吊扇早就停了，黑暗的车厢中有些气闷。
“重哥，你没事吧。”言珺看钱重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觉得有些奇怪。
“呃，没事，刚做了个奇怪的梦，怎么了？”钱重吐出口浊气。
“我，我想上厕所……”言珺红着脸嗫嚅道，声音比蚊子还细。
“上厕所？上厕所跟我说什么，去就是了。”钱重不太明白的说道。
“乘务员把车上厕所锁了，说进站不让用，要方便只能下车去，外面黑漆漆的……哎呀，都怪你！要我喝那么多水，人家憋不住了……”言珺又羞又急又恼又气，捂着肚子跺脚道。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我陪你就是了。”钱重这才反应过来翻身下来，这种老式火车的厕所是直排式，站内使用会污染周边环境。
“要不要叫上印心，问问她去不去。”言珺问道。
“行，问问最好，免得等下她要方便，我又得陪一次。”钱重摸出手电筒装在口袋里。
“印心，印心，你上不上厕所？”言珺摇摇睡着的风印心问道。
“嗯，我不去……”风印心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
“你多穿件衣裳，夜里风大露凉。”钱重穿上外套抖了抖衣摆拉上拉链。
两人收拾妥当走到车门处，大概是方便乘客方便，车门是虚掩着的，顺着扶手下了车，外面的风冷飕飕的吹过，陡然间的刺激让两人都打了个激灵。
第033章 新程(六)
小站内空旷寂寥，也不见人影，铺得整齐的石砖地面有很多地方破损了，坑坑洼洼的，烂了的地方被泥土填塞了，长出茂盛的杂草，地面落了一层枯黄的树叶，那些被人丢弃的食物包装袋和空了的矿泉水瓶，被风一吹就朝前翻滚，旋而又被草丛挡住停了下来。站外是连绵不绝的幽静树林，灰黑的猫头鹰从树梢上张开翅膀俯冲下来，搧动翅膀穿过层层枝蔓，刮起的风震得枝头枯叶纷纷落下，它那凄厉嘶哑的鸣叫犹如绷紧的破布被突然撕裂，刺耳难听，如夜枭般让人毛骨悚然，站内围墙后传来几声短促的犬吠，仿佛是在宣告，这寂静寒冷的夜里还有其他活物，让人觉得稍稍安心。
“重哥哥……”言珺紧紧抓住钱重的衣袖，半边身子缩在他身后，看上去她个子比钱重还高些，可此时却只觉得一阵害怕。
“这是什么鬼地方，透着一股子阴森。”钱重虽然胆大，可刚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在这寒夜里不禁打起寒颤来，他搓着手低声骂道。
“重哥哥，这地方怪吓人的，我们去哪里去那个，我……快憋不住了……”言珺是第一次出远门，本来她父母是要亲自送她去的，因为临时有事耽误，知道有念警校的钱重同行才放心让她上路，言珺血色上涌俏脸涨得通红，努力夹着腿问道。
“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鸟妈妈在哄她家孩子睡觉，隔壁邻居小狗说了声晚安好梦。你就在这后面解决吧，动作快点。”钱重打着手电四处照了照，指着一处低矮的灌木丛说道。
“那，那你守在旁边，不许偷看，也不许走。”言珺是真的有些急了，吩咐了一句便钻进灌木中去了。
钱重站在冷风中，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一棵矮树上，一只羽毛深褐的猫头鹰站在枝头，坚硬的爪子紧紧抓住树枝，身子一动不动如一尊铁铸的雕像，眼睛睁得浑圆死死盯着自己。
这扁毛畜生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吓人，难道明天不用上学么，暑假就快结束了，你得意个毛线。这眼珠子瞪的比监考老师还要大，真是烦人。钱重在地上寻找，想捡块石头去打它，又听人说这种夜猫子爱数人的眉毛，被它数清楚会倒大霉，于是拿手指蘸了点口水把自己的眉毛弄乱。
“啊！！啊……”一声尖锐的叫喊打破了夜的宁静，这是不远处的言珺发出来的。这又是怎么了，被小虫子咬到屁股了吗？这些女人真是麻烦。钱重听到凄惨无比的叫声，只得丢下猫头鹰去灌木丛里寻人。
言珺头发凌乱身形狼狈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裤子尚未提好，半边雪白的腰身露在外面，钱重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你该不是在这里和人打架了吧。
“怎么了？”钱重走过去问道。
“有……有老鼠……”言珺磕磕巴巴的说道。
老鼠？这荒郊野外的，窜出一只老鼠有什么好奇怪的。钱重心里觉得好笑，温和的问道：“它可曾咬到你？”
“那倒没有，可它有这么大，当时我蹲在这，正要那个……它就从草丛里钻出来，飞快的朝我撞过来……”言珺拿手比划着，心有余悸的说道。
“没事了，大概跟你一样，喝水喝多了，出来起夜的。你好了没，完事了我们就回去吧，这里风大，别感冒了。”钱重拿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哪里还有老鼠的踪影，转身好言宽慰道。
“我……我才到一半……它就来了……”言珺委屈巴巴的说道。
“嗯，我去那边等你。”钱重点点头正要走，却被言珺一把扯住，虽没说话可眼神里尽是挽留。
“唉，好吧，我就站在这，背对着你。”钱重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去，这都什么事啊。
“好……好了……”只听到细微的风声中夹杂悉悉索索，一阵潺潺流水声后言珺羞红着脸站起来轻轻说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摊上这种事言珺觉得很不好意思，快要走到车门处时，言珺站住对钱重说了声谢谢，昏暗的光晕下，她身上蒙着一层淡淡清辉，面色酡红潮润，挺着高耸的胸脯喘着气，带着甜腻的芬芳，钱重看着她粲然如星的双眸，心头微微一动，伸手去拂了拂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却被言珺拿手一把握住。两人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对方，直到一声咳嗽才打破了这份美好的静谧。
“咳咳，你们两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我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风印心用手牵着扶手，笑吟吟的看着两人打趣道。
“哎呀，我，我去方便了下。”言珺这才赶紧抽回手来，红着脸解释道。
“呵呵，你怎么醒了？”钱重也觉得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问道。
“再不醒，你们背着我偷偷私奔了我都不知。被你问了一句，我就醒来了，想着你们去了半天，就来看看。”风印心笑着说道。
“还不都怪他，让我喝了好多水，车上厕所又用不上，只得叫他陪我去外面方便，你可不要误会了。”言珺拿手拢拢头发解释道。
“好啦，我又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我也想去方便，你陪我去。”风印心笑道。
“那我在这等着，你们当心点这里的原住民。”钱重耸耸肩说道。
“什么原住民？”风印心不解的问道。
“印心，我跟你说，刚刚我看见好大一只老鼠，有小猫那么大，眼珠子贼溜溜的看着你，可吓人呢……”言珺挽着风印心的胳膊，咬着她的耳朵说道。
“……”钱重看着言珺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这是个很小的站，平常鲜有火车停靠，周围的山上长了许多的树，冷杉，白蜡，杨树什么的都有，山窝里除了车站里修建的几栋低矮砖房，再无其他建筑，极远处的山头立着架住高压电线的铁塔，天空云层灰蒙厚实，天边泛着色彩暗淡的霞，淡淡的雾气飘散在晨风中，这种季节温差较大，早晚比较凉爽。小站边上的围墙边，凌乱的堆放着许多从铁轨上替换下来的枕木，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狗站在横七竖八的木头上，摇着尾巴怯生生注视着站台上的人群，它大概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多的人。
第034章 新程(七)
“多山镇……这名字倒是独特呢。”钱重把手插在衣兜里，看着白色石头做的站牌，上面的黑漆大字被风雨侵蚀，有些笔划都剥落了。
“上站是大石庄，下站是小楼乡，嘻嘻，有趣。”言珺站在他身边，车上的水已经停了，女孩子爱干净，用水壶里装的热水稍微洗漱了下，而钱重则使用了他擅长的干洗，他们随着其他人下车来，站在站台上透气。
“你们俩都是惬意，还有心情研究这个。”风印心也走下车来。
“等在这里实在无聊，总得找点事情做吧。”言珺笑了笑，虽然昨夜受了点小惊吓，但睡了一晚上精神恢复得不错。
小站里停着两列火车，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可把铁路上的工作人员给忙坏了，站台上乱糟糟的到处都站着人，大人聚在一起叫骂抱怨，焦躁不安的等待着，小孩子却浑不在意在人群中追逐嬉戏打闹玩乐。车站里唯一的小卖部早晨一开门，里面的商品就被抢购一空，连一些好几年都没卖出无人问津的冷门物品都人们争抢着买走，老板看着空空如也的货架，带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你们饿不饿，我那还有些柿饼。”风印心问道。
“又在兜售你的柿饼呀，我还好，不觉得饿，你呢。”言珺看看钱重问道。
“我有点饿了，可我不想吃柿饼。”钱重咧着嘴笑道。
“嗬，你还别嫌弃，这柿饼也没几块了。”风印心见钱重挑三拣四，不满的说道。
“那你想吃什么，带的零食也快吃完了，这小站里也没其他东西卖。”言珺说道。
我想吃你做的蛋糕呢，可有风印心在，言珺脸皮又薄，这样轻浮玩笑的话自是不好说出来，钱重拍拍肚子无奈的说道：“算了，忍忍吧，我身上存储的粮食还能撑撑，等了这么久，这路也快通了吧。”
三人正说着话，一辆标识明显的献血车开进站台来，一个列车长模样的人，站在车子前面手里拿着扩音器喊话，大致意思是前面出现山体滑坡，现在正在全力抢治伤员疏通路线，因为受伤人数较多，血液不够用，希望大家能够踊跃献血。喊完话后，陆续有人上车去献血，可更多的人只是在那观望，毕竟被饿了那么久，又困在这里喝冷风，不知还要等多久。
“重哥哥，我们要不要也去献一点？”言珺问道。
“献血？”钱重肚子正饿的咕咕叫，对此的热情并不高。
“会不会很痛呀？我有点怕。”风印心犹豫着问道。
“没事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读书的时候，我背着我妈，偷偷去献过一次。”言珺笑着说道。
“那，好吧。”风印心咬咬嘴唇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去凑什么热闹，开学后跟着要军训，别到时候晕倒了，我去就行了。”钱重说道。
“晕倒了正好呀，不用参加军训，嘿嘿。你就放心吧，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大不了我们两个少抽点。”言珺说道。
“先说好，你要是晕倒了，我可背不动你。”钱重耸耸肩说道。
“哼！谁要你背。”言珺生气的在钱重脚背上重重踩了一脚，拉着风印心去献血了。
这妹子还挺记仇的，我这不是说漏了嘴嘛。钱重弯腰揉揉脚背，无可奈何的跟在后面。风印心有些晕血，扎针的时候她把头扭到一边不敢去看，言珺倒是不在乎，还与医护人员说着话，问起前面事故的情况。因为受伤人员较多，需要大量新鲜血液，小站内人们献血热情不高，这时一下来了三个年轻人，他们都很高兴，给他们说了些。
前面的列车被泥石流困住，部分车厢出现侧翻，阻断了交通。出事的地方比较偏僻，昨天夜里就出动了挖掘机连夜挖土开路，挖出道路让大型吊车开进去，要吊开车厢清除淤泥，按照目前的进度，至少要到下午才能恢复通车。
“接下来怎么办？两位老大。”钱重弯曲着胳膊，用棉签压着被针扎过的地方，慢悠悠的踱着步子。
“我有点头晕，想回去睡一下。”风印心揉揉额头说道。
“那你呢？”钱重看看言珺。
“我还好呀，我刚刚听护士讲，这里离大江很近，我们不如出去看看，我还从没见过大江呢。”言珺提议道。
“那你早去早回。”钱重停住脚叮嘱道。
“你陪我去！”言珺瞪了他一眼命令道。
“唉，是，言大小姐。”钱重只得说道。
“你们记得时间，万一火车提前开了，我可是不会管你们的。”风印心说道。
“有他在呢，要是我俩不回来了，你就打电话告诉我妈，说我被他给拐走了。”言珺笑嘻嘻的说道。
“我才不打，谁知你是被拐走的，还是自愿跟着他私奔去了。”风印心说道。
“睡前冲点糖水喝，会舒服些。”献完血后各人都领到一小包白糖，言珺把自己和钱重的都交到她手里。
“小心点。”风印心关心的说道。
“知道了。”言珺点点头与钱重走出车站。
两人沿着路徐徐前行，这条路像一根细细带子延伸出去，七缠八绕在空旷的荒原上扭曲蜿蜒，道路两边是低矮平坦的丘陵，零零星星有些开垦在低洼平地里的田，庄稼已被收割，田野里长满了植物，柔弱的干蒿，带刺的剑蓟，以及许多没名没姓埋没荒野的野花野草，呈现出一片秋天的景象。
几只贪嘴的鸟雀拍打着翅膀飞下来，在田野里寻找着零碎漏落的粮食充饥，一头灰黑干瘦的老牛正在田埂边悠闲的吃着草，长长的尾巴左右拍打驱赶扑上来吸血的蚊虫，吃几口又停下来抬头四处望望，哞哞哞的叫唤几声又低下头去，浑圆的肚子吊在身下不住的蠕动，微微的颤栗着。太阳从云层后面爬了出来，可阳光并不温暖，那些光线没有感情的照射下来，令人觉得虚假。
“重哥哥，你看，这便是大江了，真宽。”两人缓缓走了一阵，在上坡转弯的地方看见了下面铺开的长河，言珺踮起脚尖喊道。
第035章 新程(八)
“是好宽。”钱重走的身子有些热乎，站在那看下去。那江水极宽，一眼望去也看不清对岸在哪，江面烟波浩渺，不时有白色的沙鸥展翅掠过水面，极目远眺顿时觉得心情舒畅精神振奋。
“果然名不虚传，比起我们的沄水可宽多了，我们下去河边看看。”言珺有些雀跃，钱重跟着后面笑了笑，沄水不过是沅江支流，自然是比不得。
此时正值枯水时期，江水退下去了许多，露出布满碎石砂砾的河滩，踩在上面有些硌脚，远处的悬崖峭壁上隐隐能见到巨大的石刻，近岸有些渔船浮在水上随波荡漾，几只飞累的水鸟停在水中沙洲休息，伸出长长的喙去啄水。
“所谓欧文如潮苏文如海，遥想当年东坡先生就是泛舟于此江上，写出千古名篇前后赤壁赋：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知，凌外倾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言珺一时兴起，手舞足蹈的朗诵起来。
“看来，你是老先生的忠实粉丝。”钱重笑了笑。
“嘻嘻，你看，那里停着艘渔船，我们去问问，看这里离那赤壁有多远。”言珺明媚一笑。
“这江上有文武两处赤壁，渔家怕是不知道的。”钱重跟在她身后说道，两人过去一问，果然是不清楚。
“老爷爷，你在炒什么呀，真香。”言珺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的，就是河里打的鱼，炒点菜下饭哩。”那老翁披着蓑衣，长年累月在江上打渔为生，头发已有些花白了。
“我们是出来游玩的学生，还没吃饭的，可以跟着你一起吃点吗，老爷爷，你炒的鱼好香呀。”言珺闻着鱼香味，顿时觉得好饿。
“老爷爷，我们不白吃，愿意付饭钱的。”钱重更是逮着什么吃什么的主。
“哈哈，不用不用，吃顿饭要什么钱，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好，上船来吧。”老翁笑道，他将长篙插入水中稳住晃动的船，伸手将两人拉上船，然后蹲在炉子边，用小铁锅炒了些干鱼，山菇，枞菌用碟子装好摆在小桌上，又将碗筷放进江水中洗了洗给二人装上米饭。
“好吃，好吃。”两人早就饿了，连着吃了几碗饭，对老翁的手艺赞不绝口。
“老爷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江上呢？”言珺拿细牙咬着筷子问道。
“我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孙女，老伴陪着她在岸上陪她念书，这些菌子就是她们去山上打的，我就在江里头捞点鱼换些钱。”老翁解释道。
“老爷爷，你熏的这干鱼真味美，我虽也是在水边长大的，可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干鱼。”钱重赞道。
“呵呵，大概你是没吃过这大江里的鱼，鲜着哩。”老翁高兴的捋了捋微微花白的胡须笑道。
“老爷爷，你船上的干鱼多不多，我想买点回去。”钱重心下一动问道。
“那可有不少，秋日鱼多价贱市面上卖不动，你要多少？”老翁说道。
“全要了吧，我这人挺爱吃鱼的。”钱重哪里是要自己吃，他是想拿去转手赚个差价，那小站里那么多如狼似虎嗷嗷待哺的人，这干鱼色泽诱人香气袭人，再多的干鱼都能卖出去。
“那行，我去给你包起来。”老翁说道。
“老爷爷，这剩下的米饭和菜能打包给我吗，我还有个同学在岸上，没吃饭的。”言珺想起车上的风印心来。
“行嘞。”老人船上有不少油纸，他按照钱重的要求，将干鱼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包好，又把剩下的饭菜包了，把秤砣挂在老秤上称好重量，计算出价钱，钱重坚持按市价多给两成，可付钱时发现身上的钱不够，傻在那里。
“钱都没有，还学别人充大款。”好在言珺带着钱，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荷包来，把剩下的钱给付了。
“啊，这个，算我借你的。”钱重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道。
“我还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这是投机倒把。”言珺白了他一眼。
“别的那么难听，我这是靠智商赚钱。咦，你这荷包上怎么还绣着花？你还会绣花啊。”钱重拿住言珺手里的荷包，端详起来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绣着一支四叶草。
“还给我，快点。”言珺俏脸一红喊道。
“这是什么草，有点像我们小时候去扯的猪草呢。”钱重故意笑着问道。
“你若再不还我，我可要生气了。”言珺说道。
生吧生吧，你生气的样子最好看了。钱重心想，可这话在外面自然不好说出来，他把荷包还给言珺笑嘻嘻的说道：“啥时候也给我绣个荷包呢，我的钱揣着口袋里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才不要，你的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还不是被你给花了。”言珺将荷包收好板着脸说道。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钱重拎着一大袋干鱼说道。
“你这人真没意思，我还想再看看沿江两岸的风景呢。”言珺不满的说道。
“看吧，要是火车开走了，我就陪你在这里过夜，我们俩躺在河滩上，一边啃干鱼一边看月满一江水，多浪漫多有情调……”钱重笑道。
“哼，谁要和你过夜，羞是不羞。”言珺瘪瘪嘴，现在日头升的老高，也担心他说的是真话，只得作罢一起往回走。
“这里远山遥望叠翠含苍，银浪翻滚飞鸟翩然，沙汀隐隐渔舟悠然，夜景想必不差，一定也美的很。”钱重笑道。
“你想要绣什么图案，我针法差的很，可别嫌丢人。”言珺绞着衣角跟在他身后，低着声音像是在问他，又像在自言自语。
“啥，嘀嘀咕咕？”钱重皱眉问道。
“嘻嘻，没听见就算啦，过期作废……”言珺在河滩边轻快跳着小步，雀跃着跑到前面去了。
“等等我，跌跤了可别哭，这疯丫头……”钱重拎着干鱼在后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