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找台阶下
“高大记者，我们不需要说什么，要知道现在是你在主持会议！”陆沪上丝毫不理会对方的最后尊严反弹，而用一种看不见的方式死死按压着，要让对方感觉到正被无情无视。
“那又如何？外面情况有变，我在发问，需要答案。”高佳丽用已经坠地的需要掌控局面的姿态说话，方子寒忽然觉得这是一种对她自身的嘲讽。
“不！你只管开会，你说话，赶快进入正题才是，不要为了别的事分心。”陆沪上似乎皱起了眉头，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他又回到漠视无视对方问题的套路上。
“话不是那么说，陆队长！”高佳丽彻底觉得自己败下了阵来，有点坐立不安。
“是该那么说，高大记者！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绝不打听。”陆沪上来了个侧击，明显正色道，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斤两，她真不掌控局面，没人有义务和责任要向她解释。
“嗯？这不是我需要的回答，老陆！”高佳丽有点惊愕地看着陆沪上板着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由得凛然一愣。
她感到很悲哀，没有谁给她台阶下，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这样。看来再僵持下去也没用，这么一想高佳丽很快又泄了最后鼓起的气，彻底败下阵来。
但她还想最后再来个站位一搏，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各位！我想要的我们大家的关系是亲密合作无间的，对敌我们联手打击，内部则互通有无。”
“没错，我们如今的处境和方式就是啊！我们临敌应战，同生共死。打败敌人后，分析形势，做出有效反击预案，高大记者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情报信息吗？那就赶紧点说啊！”陆沪上语气坚硬没得商量。
“呃！”高佳丽终于认清了现实，悲哀地知道这不是她使性子就能获得尊重的地方。陆沪上有陆沪上的底线原则，她完全无法撼动。
马三在一旁忙活着，眼里流露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会心微笑。他知道虽然场面闹得僵了点，但至少有一点可取的是，陆沪上已经彻底征服了高佳丽残存的大小姐傲娇。
当然高佳丽的这种骨子里特质可以用在别的场合，因人而施还可收到奇效。但绝不适合陆沪上，他完全不吃这一套。座中明显可以看到坐收最大渔利的是方子寒，她彻底松了口气。
放心了。
但眼下还得她出面打圆场。
“高大记者，有个问题我很想知道，你是在巴黎才加入的组织呢，还是在上海就已经具有了红色身份？”方子寒突然发问，打破了室内的尴尬沉默，起到了很好的润滑效果，高佳丽需要的台阶下来了。
方子寒在隐秘战线机要科工作，刚巧这两天接触到高佳丽的一些资料，此时正好有个问题可以用来转移打开话题。
“当然是在上海！实际上还在北平的时候我就有了强烈意向，我是中央特科发展起来的组织成员。”高佳丽忽然变得十分自豪地强调着中央特科四个字，表示着自己出身不简单。
说完她特意扫视了室内众人一眼，看着他们的反应，这下还不把面子挣回来？
“哦？”陆沪上尤其变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直看着对方。
的确，中央特科这四个字的分量很重，是隐秘战线上的神迹存在。提到中央特科就意味着腥风血雨，意味着在白色恐怖年代最坚贞顽强的抗争，与黑暗斗到底的勇气，向光明要未来的不屈信念。
四·一二后，大革命失败，为了救亡图存，组织最高层决定成立中央特别行动科，简称中央特科，负责情报和政治保卫，主要从事地下工作。
中央特科存在了八年，主要活动地域在上海，是组织最高层的自保武装。
陆沪上发出了那一声回应后，没再有人说话，都选择了静听。高佳丽当然还有话说，她终于得到了某种自尊的超常满足。
“知不知道我在中央特科期间，主要从事哪方面工作？”她心情变得格外不错，双目精光闪烁。
“不知道。”陆沪上看着对方，在研判着对方此话的潜台词意思。
“呵呵，情报二科，就是借用记者身份，获取和分析情报，掌握敌人动向，提供给上方参考。”
陆沪上明白，对方提到的这是情报分析员工作，也就是没经历过什么枪林弹雨的危险，这倒也符合她白天战斗期间的表现。
“也通过发布舆论影响，协助参与过一科对重要被捕人物的营救工作。”高佳丽说起往事，历历在目，如数家珍，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很得劲。
这是她的一路辉煌，非常拿得出手的过去履历，此时不介意再拿出来展现展现，讨声喝彩。
“哦？”仿佛为了应对她的这份骄傲，陆沪上眸子里立刻再闪现出了一种强烈的感兴趣光芒。
看来得要好好趁机深入了解一下这个昔日旧友了。反正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这时候要对方回头再去说蚁穴的事已经不太现实，必须得她自愿开口，不吐不快。
慢慢地引导过去吧，迂回侧击才能起到奇效。
“三科的武装行动工作也参与过一些。”高佳丽在给自己加分，让在座的人都明白她不简单，见惯大场面。
“怎么参与的，方式是？”方子寒倒很好奇了。
“你懂得多！这是很有价值的问题，具体方式嘛，就是主要是用记者身份给行动队员打掩护，直接参与，明白吗？”高佳丽说得很老江湖的味道。
不过，在明眼人那里也就是很少开过枪了，危险性始终不大。不过这些方子寒没说，如果说了，显得有踩低对方之嫌。
“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我被组织派去在巴黎的秘密分部，是在那成为了共产国际成员的。”显然这又是高佳丽的一个加分点，是她的另一个高光时刻。
“嗯，厉害！”陆沪上竖起了大拇指。
看见自己男人如此，方子寒也赶紧出手，二人脸上都带着了无比的恭敬之色。对此高佳丽相当满意，对方还算识相，知道她的厉害，不敢轻视。
“对你们而言，这都是明摆着的，还有什么问题吗？”过往辉煌，高佳丽主要是看着方子寒说的，以为对方掌握着自己的一切，故而在不伤及自身威风形象前，显得颇感到有些奇怪的模样。
“没有问题，我只是还了解得不多。”方子寒带着歉意，好像这全是她的错。刚才陆沪上把对方压了下去，现在她得把对方抬起来，让她回到刚才的状态，利于说出蚁穴的相关机密。
“没关系，你会了解一切的。”高佳丽显得十分大度，原谅了她对自己的不了解。
“关键在于，如今去上海开展新的抗日救亡图存工作，还需得到你的更多付出帮助。”方子寒立即又给对方再送了一顶高帽。
“嗯！应该的，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是不是？于公于私都得全力帮助。”高佳丽心情不错，回归了正常。
第46章 赠枪
陈朝文没有立即接过去，令他觉得有些不好理解。
“公家待我不薄啊！感谢老陆，感谢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的，从今以后我终于有了正式武器，再也不怕敌特……”
陈朝文兴奋得打抖，调整过心态，终于眉花眼笑地接过枪去，摩挲着，完全爱不释手，意逐颜开。
“说得很好听啊！陈队长，但别尽扯蛋这些没用的。”陆沪上直盯着陈朝文，语气显得颇为不满。
“陆队长，你这话中有话啊！”陈朝文心中一慌，生怕刚得到的宝贝又被要了回去。
“呵呵！当然。为何这些人出现我却没有得到情报？差点给他们打死，还好我命大。”
陆沪上武器给到对方了，却如此开始抱怨，给了陈朝文当头一盆冷水泼下。
“呃，这……”陈朝文张大着嘴巴，一时不知到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陆沪上相信，对方会给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还有，也会想尽办法在接下来帮着寻找线索。
看着眼前发生的事，高佳丽这下明白了。
得到武器赠与的陈朝文是个性情中人，耿直哥，投桃报李绝对不会令陆沪上失望。
“陆沪上这家伙忒不赖，之前就懂得灵活变通，如今在人事利用上更绝对的是个天才，完完全全有自己的一套！”高佳丽一旁看着陆沪上直在心里嘀咕道。
对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陆沪上毕竟已具有十余年生死战线摸爬滚打经验。
做事就是做人，做人不到位，又怎能做得好事？还能活到现在？
“报告陆队长！”陈朝文改变了称呼口气，怀着特有的尊敬在正式开始汇报。
“慢着！我们借一步说话。”陆沪上如高佳丽担心的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该避嫌的还得要避嫌。
能在隐秘战线上活得久的人，都具有真正的天生警惕性，如狼一样狡黠，如狐一样多疑。
陆沪上从十四岁起就开始面对血雨腥风，在生死瞬间的残酷斗争中坚定顽强地活了下来，能没点城府的吗？
不过在高佳丽看来，他十来年的生死意志磨炼，激情热血付出，隐秘战线需要的勇气和沉着，令他越来越坚定顽强。
不客气，陆沪上也的确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腰身笔挺，目光炯炯有神，充满着警惕和干练混合的英气。
高佳丽只是遗憾自己晚了一步，没能早点再跟他相遇。
离开人群圈子后，陆沪上在前大踏步走着，脚下虎虎生风，陈朝文跟高佳丽在后都明显跟不上。
此时被打死的袍哥尸体已经堆拢来在一块，有民兵奉命在外边的沟里挖坑，打算就近掩埋。
“说吧！”陆沪上走到一边停下来，得要马上从陈朝文嘴里挖出最重要的东西。
“报告陆队长，前天早上，这些家伙的消息我就已经按之前的方式报告了。”陈朝文显得十分委屈。
却不知道为何对方居然不知，这完全没道理啊！
必须要做个解释说明，撇开关系。
“哦？”陆沪上脑门上凸显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前天就已经送上了情报？”
“他们一出现就被盯上了，一直在这一带打转。”陈朝文见对方有些不信，显得有些着急。
“这就奇怪了！”陆沪上看着高佳丽喃喃着道。
“我还以为你们得知了，才有了这一仗。”陈朝文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沪上。
特别是陆沪上坚持说没有得到相关情报消息，更令他纳闷，不是有点不相信，而是完全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
“实际上三天前，潘家窑院的人就发出了预警，各民兵联防队伍都接到了通知，没道理你们反而不知道啊？”
陈朝文皱着眉头抠着脑壳，说出的这话令陆沪上顿感特别吃惊。
“有这种事？”陆沪上的惊讶目光瞪得格外大地再转向高佳丽，仿佛需要得到对方的印证。
现在只有他们三人在沟通交谈，高佳丽必须得说出点什么。
陆沪上感觉对方身上有太多秘密，弄不好恐怕还真是个多面间谍，左右逢源各方通吃那种。
若真是这样就危险了，把自己跟方子寒置于了一种随时能吞噬掉性命的恐怖漩涡。
这样看着对方，一转念间陆沪上直感觉不寒而栗，后脑壳又抽风不止。
“也许你们当中出了叛徒！”高佳丽察言观色，必须得转移陆沪上的专注焦点，这是她的本能反应。
话一出口，她感觉像一枚晕眩炸弹直接投放出去，瞬间能将陆沪上跟陈朝文震晕，效果应相当不错那种。
不过陆沪上并未有太多令她意料中的反应，陈朝文倒是符合预期。
但在这一瞬间，陆沪上注意到了高佳丽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显然在撒谎和推卸。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绝对的真理不假。
更显然明摆着的是，高佳丽太过低估了陆沪上，还没真正体会到他的厉害。
知道厉害是一回事，但真正体会有切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陆沪上在迅速组织思路，准备要好好反攻再次击溃对方防线，从而掏出自己想要的。
高佳丽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会受到多疑者的不信任，尤其在迷雾重重的危急时刻，她自个也知道这一点。
此时马三已经在那边催促动身，他征用了民兵的一匹马代替骡子，车驾已经弄好。
时候也不早得加紧赶路了。
毕竟一路上他们已经耽搁得太多，天黑前要抵达十七号站潘家窑院的话估计很悬。
而到不了要摸黑赶路，如今情况更非常危险，谁也料不到还会不会有第二波第三波攻击。
“叛徒，一定出现了叛徒！”高佳丽在强化她给到陆沪上的认定，要让他彻底顺着自己的思路去走，从而避开正面临的锋芒。
“叛徒？”
看到高佳丽完全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自以为是的瞎扯，陆沪上随口应答着，心里却着急不已，直盯着对方沉吟着。
他知道有叛徒内鬼，但证据呢？难道对方有人选？
“没错，肯定有叛徒。”高佳丽回答得斩钉截铁地，令陆沪上无话可说。
看着她，陆沪上直带着了典型的明显失望之情：“话不是这么说，高大记者！真相需要证据来支撑，这是你们记者的职业操守是不是？”
第47章 隐秘证件
看到方子寒送的高帽对方十分受用，陆沪上再赶紧打蛇随棍上：“没错，我们彼此间的信任关系应该是全方位的，要快速建立起来。”
“是啊！我们奉命沿路护送你，同时借助你的记者身份作掩护，又同是组织里的自己人，必须要如此。”方子寒看着高佳丽，语态真诚谦虚，说得十分悦耳中听。
反正当然也是大度拿捏得清楚轻重的人，多年地下工作，什么没见过？枪林弹雨生生死死打滚过来的主，能做到心里想的是想的，嘴里说的说的，手里做的是做的。
“嗯。还是我们女人之间容易沟通啊！那就正式来说说我要说给你们知道的吧。”高佳丽知道耽搁了许多时间，也差点在对方眼里不值钱，能这样轻松走回尊严之道自是上策。
终于又回到正题了，陆沪上松了口气。方子寒这个弯转得好，化解得宜。
“我是在1935年，也即中央特科撤出上海后才开始接触到蚁穴的。”高佳丽说着扫视了对面坐的二人一眼，感觉自身分量被加重，地位受尊重，心情愉快。
立刻，室内仨人又都屏息凝神听着，高佳丽心情更自相当愉快，接着说道：“就我了解的蚁穴，简单来说是一项渗透计划。”
一听这话大家却都有些失望，高佳丽刻意放慢了速度缓缓说的这话等于没说。谁不知道呢？这无需破题，大家需要的是真正像之前她说的那样的干货。
不过陆沪上心里门清，很彻底地知道对方这次明显在试探。或者说在抛砖引玉，把球踢给了自己。那就接招，把球再踢回去？陆沪上心中思忖着。
“当然，字面上意思是这样，大家理解的也都没有歧义。”陆沪上开口了，他这话同样说得不痛不痒。
不过高佳丽却听得很认真，见他停下了，于是催：“嗯，你继续说下去！”
看着对方，陆沪上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渗透进敌对方高层和各个重要领域，只是它的组织架构、渗透人员、联络方式、启动激活程序等，全都是个谜。”
高佳丽饶有兴趣地听着，不停点头。
“如今它沉寂消失了，没人能重启才是关键。”陆沪上很干脆地把球又顺利踢了回去，说罢不管高佳丽反应，起身离开座位，再蹲下去，从小桌下面的炭火上提起一个烧开的茶壶来。
喝杯茶先，渴了。渴了就要喝茶这还是个问题吗？就像蚁穴消失不见了就得把它想方设法找回来，这是自然之理。
方子寒见状立刻去旁边靠墙壁的长凳上拿杯子，得配合陆沪上，把球踢回去以后，让对方在被激发起的优越感驱动下，急需一吐为快而不得。
欲擒故纵，陆沪上善于玩这一手，方子寒能不知道吗？打配合得相当好。
方子寒这一行动，目光所及之处竟还意外发现一大包枣子。没话说的简直如获至宝，一伸臂抓在手中，欣喜直笑：“看，我拿到什么了？一大包大枣子。”
管它是谁留下来的，如此这般边喝茶边吃枣边聊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老哥，过来喝茶！”陆沪上很欣喜地转向马三招呼着道。已擦好枪正在收拾摊子的马三年纪比他们都要大，叫一声老哥没毛病，既为尊重，又还显得十分亲切。
此时主持会议的高佳丽也迫不及待转头过去：“老哥，我们在开会，你是得要坐过来才合适。”情报还没有交换到手呢，一切还得照旧继续下去，吃喝着把问题解决了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高佳丽也认定如此最好不过。
“老哥，搞快啊！”见马三意思有点松动了，高佳丽热情度大增。
“呵呵，我这个人平日生活松散惯了，不习惯正儿八经地开会讨论事情。”不知马三是不是推辞，十分谦虚。
“过来过来，我们接着刚才说的有关蚁穴的事，听高大记者做一下报告。”陆沪上将高佳丽的优越感激情大力引动，再吊高了一下。
“就这样一边呆着好了，随意点还能放松，一上桌面就紧张不自在，脑壳糊里糊涂。”马三呵呵一声，他这是典型的在鬼扯谈，明显在助攻陆沪上。
对于一个做事有条不紊的人而言，他会像自个说的那样情况吗？陆沪上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不过这个老马也是个奇葩，典型藏得太深。
马上话是那么说，却已将擦枪工具都装进一个小方盒，盖上盖，扣上扣。在仨人目光注视之下，只见他拿起盒子炮，满意地摩挲端详了一遍，赞叹一声：“好枪！”
说着向着墙面虚瞄，嘴里发出了开枪的声音：“啪啪啪！一把要命的惩奸除恶的正义好枪，如今它又将面对日寇侵略者，射他们个满身窟窿！”
看起来他像个没事干在自寻快乐的孩子，十分开心自得。这边茶杯摆上，陆沪上凝神静气提壶倒上喷香的热茶：“老哥，等你了，冒着泡的热茶，还不快点过来？”
马三拗不过众人声催，还有茶香味道，最终还是过来了。不过不像他说的坐上桌面不自在，而是一就位就显出了一种领导者的独有风范：“喝茶！”
他率先拿起茶杯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右手的伤虽然不重，但显得很不灵便，直用左手端往嘴边轻啜了一口：“嗯，味道不错，好茶！”
马三咂咂嘴，放下茶杯，接着道：“我这右手暂时还不很灵便，需要几天时间的修养。要有点什么事的话，陆沪上你独自应对没问题吧？”
他这话说的，陆沪上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在担心他即将的行动呢。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对方的法眼，这家伙如此精明，不过也在理所当然之中。
陆沪上当下呵呵一笑：“放心！当然没问题。”
“这么有信心？”高佳丽不明白，只当是有可能遇到敌方的偷袭之类，看到陆沪上的状态不错，当然要跟进一句，她就喜欢这样能扛得起的英雄铁汉。
“许多时候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不是？来，这枣不错，个儿大，沙甜沙甜的，吃起来！”陆沪上伸手拿起枣子，不客气往自个嘴里送去。
看着他一连入口了好几个，马三也呵呵一声：“你吃得下就好，我就不跟你凑这个热闹了。我胃口不太大，还是悠闲地喝茶比较来得实在。”
第47章 欲擒故纵
看到方子寒送的高帽对方十分受用，陆沪上再赶紧打蛇随棍上：“没错，我们彼此间的信任关系应该是全方位的，要快速建立起来。”
“是啊！我们奉命沿路护送你，同时借助你的记者身份作掩护，又同是组织里的自己人，必须要如此。”方子寒看着高佳丽，语态真诚谦虚，说得十分悦耳中听。
反正当然也是大度拿捏得清楚轻重的人，多年地下工作，什么没见过？枪林弹雨生生死死打滚过来的主，能做到心里想的是想的，嘴里说的说的，手里做的是做的。
“嗯。还是我们女人之间容易沟通啊！那就正式来说说我要说给你们知道的吧。”高佳丽知道耽搁了许多时间，也差点在对方眼里不值钱，能这样轻松走回尊严之道自是上策。
终于又回到正题了，陆沪上松了口气。方子寒这个弯转得好，化解得宜。
“我是在1935年，也即中央特科撤出上海后才开始接触到蚁穴的。”高佳丽说着扫视了对面坐的二人一眼，感觉自身分量被加重，地位受尊重，心情愉快。
立刻，室内仨人又都屏息凝神听着，高佳丽心情更自相当愉快，接着说道：“就我了解的蚁穴，简单来说是一项渗透计划。”
一听这话大家却都有些失望，高佳丽刻意放慢了速度缓缓说的这话等于没说。谁不知道呢？这无需破题，大家需要的是真正像之前她说的那样的干货。
不过陆沪上心里门清，很彻底地知道对方这次明显在试探。或者说在抛砖引玉，把球踢给了自己。那就接招，把球再踢回去？陆沪上心中思忖着。
“当然，字面上意思是这样，大家理解的也都没有歧义。”陆沪上开口了，他这话同样说得不痛不痒。
不过高佳丽却听得很认真，见他停下了，于是催：“嗯，你继续说下去！”
看着对方，陆沪上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渗透进敌对方高层和各个重要领域，只是它的组织架构、渗透人员、联络方式、启动激活程序等，全都是个谜。”
高佳丽饶有兴趣地听着，不停点头。
“如今它沉寂消失了，没人能重启才是关键。”陆沪上很干脆地把球又顺利踢了回去，说罢不管高佳丽反应，起身离开座位，再蹲下去，从小桌下面的炭火上提起一个烧开的茶壶来。
喝杯茶先，渴了。渴了就要喝茶这还是个问题吗？就像蚁穴消失不见了就得把它想方设法找回来，这是自然之理。
方子寒见状立刻去旁边靠墙壁的长凳上拿杯子，得配合陆沪上，把球踢回去以后，让对方在被激发起的优越感驱动下，急需一吐为快而不得。
欲擒故纵，陆沪上善于玩这一手，方子寒能不知道吗？打配合得相当好。
方子寒这一行动，目光所及之处竟还意外发现一大包枣子。没话说的简直如获至宝，一伸臂抓在手中，欣喜直笑：“看，我拿到什么了？一大包大枣子。”
管它是谁留下来的，如此这般边喝茶边吃枣边聊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老哥，过来喝茶！”陆沪上很欣喜地转向马三招呼着道。已擦好枪正在收拾摊子的马三年纪比他们都要大，叫一声老哥没毛病，既为尊重，又还显得十分亲切。
此时主持会议的高佳丽也迫不及待转头过去：“老哥，我们在开会，你是得要坐过来才合适。”情报还没有交换到手呢，一切还得照旧继续下去，吃喝着把问题解决了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高佳丽也认定如此最好不过。
“老哥，搞快啊！”见马三意思有点松动了，高佳丽热情度大增。
“呵呵，我这个人平日生活松散惯了，不习惯正儿八经地开会讨论事情。”不知马三是不是推辞，十分谦虚。
“过来过来，我们接着刚才说的有关蚁穴的事，听高大记者做一下报告。”陆沪上将高佳丽的优越感激情大力引动，再吊高了一下。
“就这样一边呆着好了，随意点还能放松，一上桌面就紧张不自在，脑壳糊里糊涂。”马三呵呵一声，他这是典型的在鬼扯谈，明显在助攻陆沪上。
对于一个做事有条不紊的人而言，他会像自个说的那样情况吗？陆沪上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不过这个老马也是个奇葩，典型藏得太深。
马上话是那么说，却已将擦枪工具都装进一个小方盒，盖上盖，扣上扣。在仨人目光注视之下，只见他拿起盒子炮，满意地摩挲端详了一遍，赞叹一声：“好枪！”
说着向着墙面虚瞄，嘴里发出了开枪的声音：“啪啪啪！一把要命的惩奸除恶的正义好枪，如今它又将面对日寇侵略者，射他们个满身窟窿！”
看起来他像个没事干在自寻快乐的孩子，十分开心自得。这边茶杯摆上，陆沪上凝神静气提壶倒上喷香的热茶：“老哥，等你了，冒着泡的热茶，还不快点过来？”
马三拗不过众人声催，还有茶香味道，最终还是过来了。不过不像他说的坐上桌面不自在，而是一就位就显出了一种领导者的独有风范：“喝茶！”
他率先拿起茶杯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右手的伤虽然不重，但显得很不灵便，直用左手端往嘴边轻啜了一口：“嗯，味道不错，好茶！”
马三咂咂嘴，放下茶杯，接着道：“我这右手暂时还不很灵便，需要几天时间的修养。要有点什么事的话，陆沪上你独自应对没问题吧？”
他这话说的，陆沪上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在担心他即将的行动呢。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对方的法眼，这家伙如此精明，不过也在理所当然之中。
陆沪上当下呵呵一笑：“放心！当然没问题。”
“这么有信心？”高佳丽不明白，只当是有可能遇到敌方的偷袭之类，看到陆沪上的状态不错，当然要跟进一句，她就喜欢这样能扛得起的英雄铁汉。
“许多时候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不是？来，这枣不错，个儿大，沙甜沙甜的，吃起来！”陆沪上伸手拿起枣子，不客气往自个嘴里送去。
看着他一连入口了好几个，马三也呵呵一声：“你吃得下就好，我就不跟你凑这个热闹了。我胃口不太大，还是悠闲地喝茶比较来得实在。”
第47章 交锋
如果高佳丽真有证据指明，倒也不妨听她说说。
“呃……”高佳丽一时语塞，想不到陆沪上用这个职业操守的问题来反击她，无可辩驳。
短暂的沉闷沉默过后，陆沪上再盯着高佳丽：“高大记者，别人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为无知和没有担当，但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高佳丽皱起了眉头问，好像很不喜欢对方的这个问题，不太愿意去回答才故意如此反问。
“呵呵！这不是我记忆中的鲁北平，我救过你，你也曾用身家性命掩护过我是不是？”陆沪上的意思很明显。
此时完全没有理会马三在一旁的再三高叫催促，他完全需要高佳丽真正吐出点什么。
陆沪上的话明摆着在这，高佳丽当然听得明白。
其意旨在打消她的顾虑，需要她以正常之心真诚合作。
不过她还知道，一般的料对方不会感兴趣，也敷衍不过去，所以暂时干脆啥也没打算告诉。
只能这样，对方越催逼得紧，她就理所当然地越要反弹防备：“当然，这种事只是我的猜测，而你也不能不这样有个防范是不是？不然还作何解释呢？”
高佳丽表现得有些无辜，一副完全需要得到陆沪上充分理解的样子。
看来她天生是个隐秘战线上善于周旋的料啊！有那么一刻陆沪上不得不服，变得很钦佩。
“实际上！”陆沪上挥了挥手叫陈朝文暂避，然后专对着高佳丽道：“你和我都知道，你这是不负责任的话。”
“冤枉啊！陆队长！”高佳丽明显在装无辜。
“呵呵，我当然看得出来，你只不过是在搪塞敷衍我的说法，希望能转移重心，将我往沟里带。”陆沪上说着朝那边沟里努了努嘴，被打死的袍哥被埋葬在那。
陆沪上意思是高佳丽在将他往死里带，这给了高佳丽相当强大的压力，故急需要自辩说出点什么来证实清白。
在陆沪上这里，任谁想要轻松蒙混过去都绝没那么容易。
是的没错！陆沪上很清楚，他跟高佳丽之间，实际上已是一场没有硝烟看不见的攻防较量。
面对陆沪上的压制性进攻，高佳丽再也无法退避，只得暂时败下阵来，选择以退为进：“呃！这些人是从武汉的时候开始跟踪上我的！”
“哦？”高佳丽虽然已开始松口，陆沪上继续保持着怀疑，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但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袍哥身份，看来哥老会的确已经卷入进来了。”说到这高佳丽似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哦？那么，你之前怀疑的对象是？”陆沪上立即打蛇随棍上。
得到突破口就要这样，不能放着不用，要一鼓作气。
高佳丽立刻感觉被黏上了，陆沪上的问话套取情报信息能力非常专业强大。
因人而异首先抓取住了她的弱点缺漏处，然后迅速猛攻，想要瓦解她的内心防线。
要说没有怀疑对象已经不合适，接下来会造成非常尴尬的没法合作局面。
高佳丽只得再退一步：“哥老会在上海法租界有一个秘密堂口，这次百万大军大会战开始后，他们选择背叛国家投靠了日本人。”
“背叛国家？也就是说，你在上海除了共产国际的隐秘身份外，还加入了某个地下党组织？”
陆沪上的探询疑惑目光直直地盯着高佳丽，不容她有丝毫撒谎回答的机会，这让高佳丽感觉到非常不自在。
到现在为止，她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咄咄逼人的对手，尤其这个对手还是她心目中一直存在不变的唯一英雄。
转头望了望，没有突发情况，高佳丽刚想要再找个借口岔开话题都没机会。
刚要往旁走两步，陆沪上却已迅速移动身躯，一堵墙似地站在了她前面。
“高佳丽，回答我的问题！”陆沪上口气突然变得凌厉，像审讯犯人一样的凛然之威，很清楚清晰地表露了出来。
高佳丽瞬间凌乱了，失去了方寸。
必须得要打铁趁热，这是陆沪上的认定。
如果过了这一阵风口，再想要让高佳丽打开防御圈子掏出点什么的话，难！难于上青天。
对方毕竟绝不是省油的灯。
“我这么说吧，我在查蚁穴的事！”高佳丽防线打开，终于出人意料地再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此言一出，她立即觉得自己终于占了上风。
瞬间反败为胜，打击得陆沪上一愣神间仿佛被雷劈一样，瞪得双眼老大。
陆沪上的确受到打击震颤。
蚁穴的事，抛开别的，关乎着他父母的死亡，这是陆沪上最内在简单的直接认定，他愣在了当场。
当然这神态只是装给对方看的。
“我相信你应该听说过蚁穴！而实际上，自我加入共产国际后，就奉命在寻找沉寂消失的它，并要重启它，将它彻底激活。”
高佳丽的话令陆沪上再次一愣，仿佛从未曾认识过她。
高佳丽能彻底掌控蚁穴？倒不是能力上的怀疑否定，而是她能破解蚁穴的保护壳，找到钥匙开关并将这个最神秘强大的地下组织重启？
陆沪上瞬间感到了自己的凌乱。
还有，如今共产国际插手到了蚁穴这个具体个案事务上？为什么？
当然这也不奇怪，不过这样想来，刚才高佳丽的话就值得大大的打个问号，不那么值得可信了。
她应该是借助了共产国际的身份，而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为共产国际在做，很值得怀疑。
毕竟之前上面什么也没有透露告诉，这个时候突然面对这个问题，相当棘手。
“陆沪上，你在怀疑我所说的话？”高佳丽直面着陆沪上，场面掌控得令对方完全处在弱势地位。
“呃，那倒没有。”陆沪上搓了搓手回答。
“我知道你在怀疑，不过蚁穴这么重要的机密是我能随便说的吗？这事当然跟你有关。”高佳丽的神态非常坚定，带着得胜的沾沾自喜。
“蚁穴……”陆沪上喃喃自语着，似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第48章 重返狼穴
高佳丽存在了刻意的保留，虽然说的有关蚁穴的东西令仨人都感到收获巨大，但她仿佛是被困在了其中，许多事情无法解释和自圆其说。
陆沪上感觉对方应该是找到了一个什么秘密资料，但其上的东西并不完整，脱节得十分厉害，需要更多的破解和衔接过度。
不过这证明了一点，高佳丽有料，还有更多的东西在她身上没爆出来。陆沪上感觉仿佛置身的黑暗里不远处开启了一扇门，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而他现在可以敲门而入了，只要紧跟着对方，不怕没有更大的收获。
虽然高佳丽能照亮的东西不多，但总好过没有。
“各位，这里接待站似乎宁静得有点可怕，是不是有点反常，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方子寒喝着茶忽然感到不对劲，显得有些不解地问道。
她这么一说，高佳丽也立即被感染了般道：“是的，没错！这有点像暴风雨前的那种宁静，别问为什么，也许是我们女人的直觉。”
看来她们都对环境的感知力很强，陆沪上点了点头道：“呃，你们提醒了我，是时候做件事了！执行第二方案。”说罢再起身，走到门边，用手轻轻敲了敲门。
高佳丽抬起头，有些惊愕地看着他，不明所以，难道这里即将有大事发生？
很快门从外面推开了点，陆沪上隔着黑布帘跟对方轻轻嘀咕了几句。只听外面的人沉声回答了一句：“是！”陆沪上随即关上门，转身回来重新落座，完全显得不动声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来有人要倒霉了。”马三说不吃枣的，但此时忽动手拿起一颗来看了看，毫无表情地仿佛自言自语了一句后，一口将枣子咬入嘴里。
“嗯？你们到底这是在做什么说什么呢？”高佳丽莫名其妙地看看陆沪上，又看看马三。这俩男人都显得深不可测，做的说的都令人完全看不懂听不懂。
他们这样就不厚道了，毕竟大家同坐一条船，有必要这样各行其是，连气都不通一下吗？以前她在中央特科的时候，也没有见过那些人如此过啊！凡事都跟她有商有量，很受尊重，存在感十足，荣誉感也满满。
特科撤离后，在上海设立的办事处对她也照旧，现在这边的是不是连做事风格套路都变了？这一遇到改变她人生道路的人，便遭无情打压进了地狱般，坠落失去感得非常强烈。
对方在做什么想什么，完全都不跟她知会。高佳丽正在恼火，外面忽传来敲门声，一长两短，是特别熟悉的自己人联络讯号，这个她当然知道。
“请进！”陆沪上侧身沉声回答。他的二十响手枪已经摆在了桌面上，掌心轻按，手指头扣着枪舌，枪口斜对着门边。
此时一名接待站的隐秘战线成员进来，随手将门关上，大步趋前敬了个标准军礼：“报告陆队长！老潘和他的小老婆已经控制起来了。”
“嗯，很好！”陆沪上点了点头，带着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一闪而逝微笑。
“啊？”高佳丽一愣，怔怔地看着对方，再看着陆沪上。
“还逮住了个来路不明的人。”进来的人再报告道。
“很好，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你先说说！”陆沪上向进来报告的人点了点头。
“是！那家伙自称是小老婆的大表哥，我们的人正在审问核查，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报告者试探着请示道。
“哦？那不必了！交给你们了就由你们处理得了，我完全相信你们，功劳都算在你们头上，不要提到我。”陆沪上说罢转头看了看高佳丽，面无表情。
这妹子要是灵醒，肯定会反对，立马得赶过去辨认是不是路上熟悉的跟踪者。或者别的什么熟悉的人。不管是哪一方的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
事情毕竟都跟她有关系，生死存亡不能不格外谨慎小心啊是不是？她要猪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以后大家更小心。
好在陆沪上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高佳丽灵醒得很，已经一直腰身弹跳了起来：“我得去看看！陆沪上你觉得这里有问题也不告诉我一声……”
“呵呵！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去知道。”陆沪上虽然微笑着，但说得很机械，是标准的程式化的回应。
“你们到底去不去？”高佳丽显得心急火燎。
“那就走吧！”陆沪上看了马三一眼，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马三已站了起来：“走！”
“去干嘛？”方子寒有些装不懂地问道。
“全过去那边，加紧突审！这个老潘也太不老实了，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陆沪上站起身，话语里带着了对对方的极大不满。
一向都认为这家伙懂方寸，谁知道还是做出了他最不该的选择。既然他要想死那就照屁股上踹一脚送他一程，陆沪上对此也绝对不会客气。
开门出去，外面动静已经闹得很大，整个十七号接待站都加强了戒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四处灯火通明。旁边驻军一个连队接管了这里，正在进行彻底的大搜查。
“老潘家事发了。”方子寒看着淡淡地道，事不关己的语态很明显。反正是别人家的事，她只是有点好奇那个小老婆到底是个什么人，不过此时没有明说出口。
“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呵呵！”陆沪上边走边有些无奈地感慨一声。这显然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语气有些令高佳丽听来带着莫名其妙地无助失望。
“老陆，你呵呵什么？”高佳丽对此却表示着极大的不满，是刚才在室内情绪的延续，带着一种明显的冷嘲。
“你还不明白吗？刚才对方过来探视你的出现，这就已经暴露了。所以我呵呵，这要都被他瞒过了，那我们还能活到现在？早十八年都被灭得一干二净了。”
感受着夜风寒冷拂面，陆沪上的评判中带着对过往的感慨和对眼下老潘选择的遗憾，他到底还是站错了队。
第48章 第二方案
高佳丽存在了刻意的保留，虽然说的有关蚁穴的东西令仨人都感到收获巨大，但她仿佛是被困在了其中，许多事情无法解释和自圆其说。
陆沪上感觉对方应该是找到了一个什么秘密资料，但其上的东西并不完整，脱节得十分厉害，需要更多的破解和衔接过度。
不过这证明了一点，高佳丽有料，还有更多的东西在她身上没爆出来。陆沪上感觉仿佛置身的黑暗里不远处开启了一扇门，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而他现在可以敲门而入了，只要紧跟着对方，不怕没有更大的收获。
虽然高佳丽能照亮的东西不多，但总好过没有。
“各位，这里接待站似乎宁静得有点可怕，是不是有点反常，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方子寒喝着茶忽然感到不对劲，显得有些不解地问道。
她这么一说，高佳丽也立即被感染了般道：“是的，没错！这有点像暴风雨前的那种宁静，别问为什么，也许是我们女人的直觉。”
看来她们都对环境的感知力很强，陆沪上点了点头道：“呃，你们提醒了我，是时候做件事了！执行第二方案。”说罢再起身，走到门边，用手轻轻敲了敲门。
高佳丽抬起头，有些惊愕地看着他，不明所以，难道这里即将有大事发生？
很快门从外面推开了点，陆沪上隔着黑布帘跟对方轻轻嘀咕了几句。只听外面的人沉声回答了一句：“是！”陆沪上随即关上门，转身回来重新落座，完全显得不动声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来有人要倒霉了。”马三说不吃枣的，但此时忽动手拿起一颗来看了看，毫无表情地仿佛自言自语了一句后，一口将枣子咬入嘴里。
“嗯？你们到底这是在做什么说什么呢？”高佳丽莫名其妙地看看陆沪上，又看看马三。这俩男人都显得深不可测，做的说的都令人完全看不懂听不懂。
他们这样就不厚道了，毕竟大家同坐一条船，有必要这样各行其是，连气都不通一下吗？以前她在中央特科的时候，也没有见过那些人如此过啊！凡事都跟她有商有量，很受尊重，存在感十足，荣誉感也满满。
特科撤离后，在上海设立的办事处对她也照旧，现在这边的是不是连做事风格套路都变了？这一遇到改变她人生道路的人，便遭无情打压进了地狱般，坠落失去感得非常强烈。
对方在做什么想什么，完全都不跟她知会。高佳丽正在恼火，外面忽传来敲门声，一长两短，是特别熟悉的自己人联络讯号，这个她当然知道。
“请进！”陆沪上侧身沉声回答。他的二十响手枪已经摆在了桌面上，掌心轻按，手指头扣着枪舌，枪口斜对着门边。
此时一名接待站的隐秘战线成员进来，随手将门关上，大步趋前敬了个标准军礼：“报告陆队长！老潘和他的小老婆已经控制起来了。”
“嗯，很好！”陆沪上点了点头，带着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一闪而逝微笑。
“啊？”高佳丽一愣，怔怔地看着对方，再看着陆沪上。
“还逮住了个来路不明的人。”进来的人再报告道。
“很好，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你先说说！”陆沪上向进来报告的人点了点头。
“是！那家伙自称是小老婆的大表哥，我们的人正在审问核查，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报告者试探着请示道。
“哦？那不必了！交给你们了就由你们处理得了，我完全相信你们，功劳都算在你们头上，不要提到我。”陆沪上说罢转头看了看高佳丽，面无表情。
这妹子要是灵醒，肯定会反对，立马得赶过去辨认是不是路上熟悉的跟踪者。或者别的什么熟悉的人。不管是哪一方的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
事情毕竟都跟她有关系，生死存亡不能不格外谨慎小心啊是不是？她要猪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以后大家更小心。
好在陆沪上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高佳丽灵醒得很，已经一直腰身弹跳了起来：“我得去看看！陆沪上你觉得这里有问题也不告诉我一声……”
“呵呵！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去知道。”陆沪上虽然微笑着，但说得很机械，是标准的程式化的回应。
“你们到底去不去？”高佳丽显得心急火燎。
“那就走吧！”陆沪上看了马三一眼，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马三已站了起来：“走！”
“去干嘛？”方子寒有些装不懂地问道。
“全过去那边，加紧突审！这个老潘也太不老实了，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陆沪上站起身，话语里带着了对对方的极大不满。
一向都认为这家伙懂方寸，谁知道还是做出了他最不该的选择。既然他要想死那就照屁股上踹一脚送他一程，陆沪上对此也绝对不会客气。
开门出去，外面动静已经闹得很大，整个十七号接待站都加强了戒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四处灯火通明。旁边驻军一个连队接管了这里，正在进行彻底的大搜查。
“老潘家事发了。”方子寒看着淡淡地道，事不关己的语态很明显。反正是别人家的事，她只是有点好奇那个小老婆到底是个什么人，不过此时没有明说出口。
“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呵呵！”陆沪上边走边有些无奈地感慨一声。这显然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语气有些令高佳丽听来带着莫名其妙地无助失望。
“老陆，你呵呵什么？”高佳丽对此却表示着极大的不满，是刚才在室内情绪的延续，带着一种明显的冷嘲。
“你还不明白吗？刚才对方过来探视你的出现，这就已经暴露了。所以我呵呵，这要都被他瞒过了，那我们还能活到现在？早十八年都被灭得一干二净了。”
感受着夜风寒冷拂面，陆沪上的评判中带着对过往的感慨和对眼下老潘选择的遗憾，他到底还是站错了队。
第48章 深入较量
“别装！我早晚都得跟你透底，所以才在这时候晚说不如早说。你完全不知道我的身份，突然之间很难接受我明白，但你必须得放下戒备之心，跟我通力合作。”
“我不知道什么蚁穴……但你是个很大胆的人……”陆沪上避开了对方咄咄逼人带来的难处，将自己置于了一种相对安全的境地。
“哈哈，你还在怀疑我说的话？”高佳丽笑归笑，再度以退为进目光炯炯直盯着他，要他必须回答。
在乍起的寒风中陆沪上摇了摇头：“没有，高大记者！你既然都已自己爆料你在查蚁穴，那当然可信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别的，当然，也有过一丝怀疑的成分。”
陆沪上目光环视四周，显得格外警惕。
他知道必须得重新策划一下接下来的任务执行方式。
走出这里革命圣地后一切都不同了，只是隐约中又觉得不可因之而改变，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非常危险。
在没有发现周围危险后，他将目光再度收缩集中在了高佳丽身上，仿佛带着些惴惴不安。
如今正式迈过一道门槛步入另一个世界。
抵达上海后才能启动的任务已围绕高佳丽提前展开。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必须得跟她密切配合。
只是还要严加防范，不然被卖了还帮着对方数钱，那就是自己愚蠢了。
这事儿得七三开，七分合作三分戒备。
“法租界的哥老会堂口投敌，甘做汉奸，简直死有余辜！”陆沪上看着高佳丽的双眼，想要判断出对方的这话可信度。
高佳丽只是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这些杀手就是他们派出的，要置你于死地？”
“是的，没错。”
高佳丽再点了点头。
“只是这又跟武汉有什么关系？你说他们是在武汉开始跟踪上你的。”
陆沪上说到这转念间充满着眩惑，皱眉思忖着，不放过任何细微的线索挖掘。
不过有一点很显然，除了上海法租界的堂口，哥老会在武汉的一个堂口也卷入了其中。
“这就证明了对方发展的汉奸组织势力庞大啊！”
“那倒也是。”
陆沪上承认高佳丽说的这点。
不过哥老会堂口林立，在叛国投敌的大是大非面前，倒不一定都跟法租界堂口一样。
但即便是不知情受雇佣，那也跟法租界堂口的有着密切联系。
说不定还是投敌同伙，一起叛国求荣呢。
对于叛国投敌者，不论其身份地位，都必须得要坚决除掉。
这是底线，没有二话可讲。
一旦到了沪上，斗争情况复杂化，新建地下组织面临的压力空前巨大，再扯上黑帮更非常难缠。
不过这也正是日本人看到的可以利用之处，因而他们大肆网络，收买帮会堂口为其卖命。
对方的这次行动显然经过了严密的策划，首先一点，在伏击地点的选择上就非常大胆冒进，敢于以小博大。
而一旦成事，起到的收获效果将非常显著。
陆沪上判断，对方的渗透方式应该是小群多路的，但统一指挥，由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情报机构负责。
应有一个重量级人物带队指挥。
否则不可能同时对他和高佳丽都采取行动，频次还很密集，显示务必在这里革命圣地成事。
高佳丽的美国记者身份异常特殊，若在革命圣地出了事，第一个必然给到国民政府巨大压力。
如此国难当头之际，二次革命合作注定将蒙上阴影。
很可能会削弱抵抗的联合力量，这就是对方最想要得到的。
如此一石数鸟，挑拨离间抵抗者的国际国内环境，从而坐收渔利。
简单点说，日本人亲自策划并参与执行了行动，是早已判定的铁的事实。
而综合之前发生的方方面面情况来看，高佳丽的身份应比她展现出来的还要重大得多。
还有太多的情报资讯可挖。
现在已经从她身上知道日本人的手先伸到了武汉，从那召集到人手并加以行动指挥。
而一路西进，都得到了各种方便行事。
故必须要逮到为首的家伙，活捉起来，敲打出线索。
再顺藤摸瓜，以破除掉他们暴露出来的这条地下暗线。
不知道方子梅这番回去进行布控搜捕会有何结果，希望有收获。
只要逮到人，秘密审讯出需要的情报线索，就必然能顺藤摸瓜起获到大买卖。
“绝对有内鬼！”各种闪念判断中，陆沪上的目光突变得锐利，一下子充满着了干脆利落的杀气。
必须得要顺着高佳丽，说给她听，从信任防线上逐步瓦解她的抵御排斥。
“你是说真有叛徒？”高佳丽惊愕无比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陆沪上说了有叛徒就一定有叛徒，不会随意猜测。
陆沪上看着她点了点头：“综合你说的，我说了绝对，那就是绝对，不可能没有。”
“不过，我刚才随便说的，不能当真。呃，我只是那么随便一开口就都没有说错？”高佳丽斟酌着，额头上开始冒汗。
“当然有叛徒内应，不然他们不会如此顺利地潜入这里。”
在陆沪上简单陈述过自己意思后，高佳丽选择了相信。
不相信能行吗？那完全是自欺欺人。
“不论是哪个层级的，存在于军还是民中的都不要紧。只要知道，若没有内鬼，对方决不能如此便利行事就成。”
陆沪上的意思很明显。
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顺藤摸瓜。
“如今胜利破除对方经营起来的这整条地下暗线才是王道，你明白我意思吗？”陆沪上又接着说道。
言下之意得对方全力支持。
“明白，我当然明白。”
对陆沪上的这个说法，高佳丽当然坚决支持，并愿意全力配合。
不这样绝对不行，这是陆沪上将此事上升到了一个高度再重压下来后，给到高佳丽的不二选择。
实际上高佳丽没有选择，甚至连选项都没有。
“不过，你完全相信方子梅吗？”高佳丽忽然搭错筋般地显得颇有些忧虑担心。
难道她掌握着方子梅的另一面隐秘情况？
第49章 目标车辆
四人快速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后院。大地主潘石毅的小老婆房内，已经翻箱倒柜被搜了个遍。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被从床底下逮出来，反臂绑在了床脚，双膝跪在地上，昂着头目露凶光。
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这话对方深刻领悟，并敢于冒险践行。但他搞砸了，因为遇到了陆沪上。
对方是不是之前跟这个小老婆有一腿不得而知。小老婆是外省人，去年逃难要饭来的。长得姿色可人，潘石毅看见就笑纳了。
可谁也想不到的是，在今夜她房间内，会躲着个不知啥时候来的大表哥。
陆沪上望向高佳丽，再望向马三，二人对望向他的眼神和脸上表情都表示不认识。不认识反而更好，陆沪上期望的就是这样。
“这哪像什么良民表兄，分明是日本人的间谍特务，得好好伺候啊！”陆沪上呵呵一笑，对着正下令搬来桌子准备好好突审的负责人挥了挥手，叫暂停一下。
“其他人都跟我出去！”没等陆沪上再说什么，负责人干脆利落地下令，这里暂时交给他们熟悉的陆队长了，他向来有办法。
“兄弟怎么称呼？”关上门后，陆沪上看着被绑缚的大表兄，一开始很和气地笑了，带着斯文礼貌。
但对方明显不吃这套，依旧傲然地昂着头，似乎没把陆沪上看在眼里。这就真不厚道了，做人不是这样子的，礼尚往来都不懂的话就欠点收拾了。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陆沪上说了一句常见的不怀好意的话，火药味已经在瞬间变得很重。
对方要是懂方寸的话，会立即改变态度，大家有话好商量，不至于弄翻脸。本身他躲在大地主家小老婆的房间内就不厚道，谁知道大晚上的干什么呢？呵呵，是不是？
凭这个就该捶。
对方啐了一口，斜眼看着陆沪上，根本完全没当回事。呃，至于这份骨气能否坚持到最后那就很难说了，往往肉体的折磨能完全摧跨内心的意志。
有些人就是色厉内荏，根本经不得来硬的，一上家伙就跨。
“我好好地想要跟你聊两句你偏不上道，要跟我敌对下去，那么就只能成全你了，希望你能熬得住，挺下去！”陆沪上不客气，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腕足踝，指头骨节在交互揉按下发出咔嚓不绝的暴响。
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家伙，得动真格的。对方看来骨头痒吃这套，没办法，那就只能有针对性地服务。
“你准备好了吗？”陆沪上运足了力气在拳头脚尖，再次很客气地问道。只要一拳下去，对方浑身骨头肯定得散架。对于这点，陆沪上还是很有把握的，这要都做不到他死了算了。
他的拳头打击效果不用说了，能一拳打死牛。
“来吧！你大爷我还真不怕，不吃你这套。反正软硬不吃，否则就不是你大爷！呵呵。”对方面目狰狞一笑。
“呃，不错，听起来是条汉子。不过想当大爷，得要有大爷的本事，那就看你的了！”陆沪上微微一笑，叫旁边人退开。
既然对方非要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给他掉泪的棺材。不然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陆沪上错眼间看到自己的拳头涨大，力量灌注得格外饱满。接着一拳下去，外面众人听到了屋内传来一阵杀猪叫般的惨嚎声。
“哎呀！我的妈呀！救命啊，饶命啊！”大表哥惨嚎声声，震惊了整个黑夜，仿佛世间的所有痛苦都集于他一身无法抵受。
陆沪上照着对方的膝盖只一拳下去，就打成了这个效果。呵呵，“咔嚓”一声，粉碎性骨折，对方能不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吗？这不是意志的坚定就能抵受得住的。
接下来陆沪上又打了一拳，打的地方就这痛处。打痛处当然最省事，能起到痛上加痛的效果，完全摧跨对方的残存对抗意志。
这点都不懂得的话，他还做个什么隐秘战线上的特工队长？刚一进来时，陆沪上看到对方的脸上身上都没有挨打的迹象，这有点不厚道，甚觉对不起那些死难的千千万万同胞。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管他日本人还是汉奸，都得严加伺候一顿。在隐秘战线，尤其在陆沪上这里，见惯了白色恐怖年代的严刑拷打，怎么也都学着了点。
不给点颜色，对方肯定不会屈服，至少不会屈服得那么快。陆沪上没空跟对方耗，眼下非常时期，他大晚上的也还要去出任务，得跟陈朝文汇合去做另一件大事。
不管青乌红色，只要给身体上留下点，对方要强硬也才会更显得不冤。至于动用器械，老虎凳拔指甲这些陆沪上当然都懂，但都没用上，也没有，他只是寻常的拳打脚踢。
不过这家伙没经过陆沪上来第三下就已经招架不住。
直捶得他感觉像周身骨头快散架，喊死不喊活。
“哎呀！我的妈呀！疼死我了，救命啊！”
“打！老陆，再用点力。”高佳丽在一旁挥舞着拳头，低声呐喊助威，时不时还给一脚过去。她撇去了大记者斯文人的架子和外衣，此时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需要发泄味道。
“别打了，我说，我说！我叫许贵堂，是日本人派我来的……”
这位大表哥痛哭流涕，觉得再打下去自己的两腿就不止是要瘸了，而是得彻底断在这里再也续不上。
高佳丽尤其照着他膝关节处猛踢猛踹，碎裂的骨节“咔嚓”之声不绝，那份疼痛惨绝人寰，只能屈服了，赶紧点慢了就没得救了注定死路一条。
许贵堂当然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想要活命就得用这个来做交换。
“你们要说什么我说，我说，别再打了！我罩不住了。”
“嗯，许贵堂是吧，原来不过是日本人的一条走狗，派你来你就冒死前来，还挺忠心的嘛！刚才也很硬，怎么就扛不住打了呢？要继续硬下去啊！”
在陆沪上偏头示意下，高佳丽又照着对方肿起的乌青膝盖踹了一脚。
第49章 潜入之敌
四人快速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后院。大地主潘石毅的小老婆房内，已经翻箱倒柜被搜了个遍。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被从床底下逮出来，反臂绑在了床脚，双膝跪在地上，昂着头目露凶光。
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这话对方深刻领悟，并敢于冒险践行。但他搞砸了，因为遇到了陆沪上。
对方是不是之前跟这个小老婆有一腿不得而知。小老婆是外省人，去年逃难要饭来的。长得姿色可人，潘石毅看见就笑纳了。
可谁也想不到的是，在今夜她房间内，会躲着个不知啥时候来的大表哥。
陆沪上望向高佳丽，再望向马三，二人对望向他的眼神和脸上表情都表示不认识。不认识反而更好，陆沪上期望的就是这样。
“这哪像什么良民表兄，分明是日本人的间谍特务，得好好伺候啊！”陆沪上呵呵一笑，对着正下令搬来桌子准备好好突审的负责人挥了挥手，叫暂停一下。
“其他人都跟我出去！”没等陆沪上再说什么，负责人干脆利落地下令，这里暂时交给他们熟悉的陆队长了，他向来有办法。
“兄弟怎么称呼？”关上门后，陆沪上看着被绑缚的大表兄，一开始很和气地笑了，带着斯文礼貌。
但对方明显不吃这套，依旧傲然地昂着头，似乎没把陆沪上看在眼里。这就真不厚道了，做人不是这样子的，礼尚往来都不懂的话就欠点收拾了。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陆沪上说了一句常见的不怀好意的话，火药味已经在瞬间变得很重。
对方要是懂方寸的话，会立即改变态度，大家有话好商量，不至于弄翻脸。本身他躲在大地主家小老婆的房间内就不厚道，谁知道大晚上的干什么呢？呵呵，是不是？
凭这个就该捶。
对方啐了一口，斜眼看着陆沪上，根本完全没当回事。呃，至于这份骨气能否坚持到最后那就很难说了，往往肉体的折磨能完全摧跨内心的意志。
有些人就是色厉内荏，根本经不得来硬的，一上家伙就跨。
“我好好地想要跟你聊两句你偏不上道，要跟我敌对下去，那么就只能成全你了，希望你能熬得住，挺下去！”陆沪上不客气，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腕足踝，指头骨节在交互揉按下发出咔嚓不绝的暴响。
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家伙，得动真格的。对方看来骨头痒吃这套，没办法，那就只能有针对性地服务。
“你准备好了吗？”陆沪上运足了力气在拳头脚尖，再次很客气地问道。只要一拳下去，对方浑身骨头肯定得散架。对于这点，陆沪上还是很有把握的，这要都做不到他死了算了。
他的拳头打击效果不用说了，能一拳打死牛。
“来吧！你大爷我还真不怕，不吃你这套。反正软硬不吃，否则就不是你大爷！呵呵。”对方面目狰狞一笑。
“呃，不错，听起来是条汉子。不过想当大爷，得要有大爷的本事，那就看你的了！”陆沪上微微一笑，叫旁边人退开。
既然对方非要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给他掉泪的棺材。不然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陆沪上错眼间看到自己的拳头涨大，力量灌注得格外饱满。接着一拳下去，外面众人听到了屋内传来一阵杀猪叫般的惨嚎声。
“哎呀！我的妈呀！救命啊，饶命啊！”大表哥惨嚎声声，震惊了整个黑夜，仿佛世间的所有痛苦都集于他一身无法抵受。
陆沪上照着对方的膝盖只一拳下去，就打成了这个效果。呵呵，“咔嚓”一声，粉碎性骨折，对方能不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吗？这不是意志的坚定就能抵受得住的。
接下来陆沪上又打了一拳，打的地方就这痛处。打痛处当然最省事，能起到痛上加痛的效果，完全摧跨对方的残存对抗意志。
这点都不懂得的话，他还做个什么隐秘战线上的特工队长？刚一进来时，陆沪上看到对方的脸上身上都没有挨打的迹象，这有点不厚道，甚觉对不起那些死难的千千万万同胞。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管他日本人还是汉奸，都得严加伺候一顿。在隐秘战线，尤其在陆沪上这里，见惯了白色恐怖年代的严刑拷打，怎么也都学着了点。
不给点颜色，对方肯定不会屈服，至少不会屈服得那么快。陆沪上没空跟对方耗，眼下非常时期，他大晚上的也还要去出任务，得跟陈朝文汇合去做另一件大事。
不管青乌红色，只要给身体上留下点，对方要强硬也才会更显得不冤。至于动用器械，老虎凳拔指甲这些陆沪上当然都懂，但都没用上，也没有，他只是寻常的拳打脚踢。
不过这家伙没经过陆沪上来第三下就已经招架不住。
直捶得他感觉像周身骨头快散架，喊死不喊活。
“哎呀！我的妈呀！疼死我了，救命啊！”
“打！老陆，再用点力。”高佳丽在一旁挥舞着拳头，低声呐喊助威，时不时还给一脚过去。她撇去了大记者斯文人的架子和外衣，此时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需要发泄味道。
“别打了，我说，我说！我叫许贵堂，是日本人派我来的……”
这位大表哥痛哭流涕，觉得再打下去自己的两腿就不止是要瘸了，而是得彻底断在这里再也续不上。
高佳丽尤其照着他膝关节处猛踢猛踹，碎裂的骨节“咔嚓”之声不绝，那份疼痛惨绝人寰，只能屈服了，赶紧点慢了就没得救了注定死路一条。
许贵堂当然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想要活命就得用这个来做交换。
“你们要说什么我说，我说，别再打了！我罩不住了。”
“嗯，许贵堂是吧，原来不过是日本人的一条走狗，派你来你就冒死前来，还挺忠心的嘛！刚才也很硬，怎么就扛不住打了呢？要继续硬下去啊！”
在陆沪上偏头示意下，高佳丽又照着对方肿起的乌青膝盖踹了一脚。
第49章 诱饵
陆沪上心中忽然一愣，嘴上说道：“当然！我们是从北平一起过来的，之前一直跟他合作得很愉快。”
高佳丽沉默了一下，再缓缓地道：“我还是不太相信。”
“你要相信隐秘战线地下组织的考察。”
“那为何刚才陈队长……”
“至于为何这次上报的情报线索中断，没有给到我知道，我会查清楚。”陆沪上的神色变得冷静严峻。
“你相信这是上级的计划，想要放长线钓大鱼？”高佳丽聪明绝顶之人，忽然来了这么一说。
也算是立刻领会到了陆沪上的话里意思，旋即再打蛇随棍上。
看来这妹子真的可以啊！其说的完全没错，陆沪上不得不点了点头。
“呃，大鱼是钓出来了，可我们差点全军覆没！”看着陆沪上，高佳丽有些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
“你得相信我！”陆沪上忽然咧开嘴一个微笑展现。
“当然！要不是你神勇无敌，在绝境中实现了逆袭翻盘，那后果真的不敢想象，还好一切都解决了，我们算得毫发无损。”
高佳丽突然这般说得很轻巧，陆沪上颇有些奇异地看着她。
一方面，高佳丽刚才显露出一种对上的抱怨，这绝对不应该。
在隐秘战线，任何时候都要绝对相信上级，除非拿到铁证能清楚地指证上级在犯错。
另一方面，高佳丽又似特别显露出了对他的信赖。
“你是说上头的用我们做鱼饵？”陆沪上皱了皱眉。
“难道不是吗？”高佳丽又显示出了一种对上的调侃冒犯神态。
对此陆沪上只能呵呵：“高大记者，你要知道，这也是一种绝对的信任。”
“不太明白……”高佳丽有如做梦一般，完全陷入了一种不可理喻的迷惘。
“首先我们要有做鱼饵的价值，还要有你说的能在绝境中逆袭翻盘的能力，上头相信我能做到。”陆沪上带着了自负般的神色。
“呃！”高佳丽不等对方说完，却是发出了依旧没有选项的不得不赞同之声。
她当然认同陆沪上的说法，不然对方不会被派去上海，在敌后孤岛进行艰苦卓绝的抗日斗争。
只是，对方这样甘于被利用而没有话说的表现，令她难解。
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者再次的重逢令高佳丽对陆沪上有了全新认识：“老陆！你是我见过的，唯一的，最一心为了心中理想信念不惜付出一切的勇敢男人！”
一股复杂的，对英雄的崇拜之情在高佳丽内心里油然而生。
“呵呵，高大记者，我是没有选择！我生在特殊信仰者家庭，从小骨髓血脉里根植的信念……”
顿了顿，陆沪上接着再道：“不过，实际上你错了！像我这样的我们有千千万万！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嗯？也对！”高佳丽微笑中带着依旧的迷惘不解点了点头，“不过，在我的心目中，你是绝对唯一令我产生敬佩的，是英雄，神一般的存在。”
高佳丽说得很坦白，很真诚。
不过没有说她之所以成为特殊信仰者，完全是之前少女时代受到他的影响，这彻底完全地改变了她的人生之路。
不过这种话已经不适合在此时说出口，她也许永远都不会说出口，从此生时烂在肚子里，死后带进棺材去。
高佳丽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从十年前结识陆沪上开始，她就当然知道从事地下工作的危险。
执政当局的搜捕打压铁血横扫，冷酷无情。
而现在，她也加入进来了。
面对强敌入侵，执政当局的虽然不得不退步实现了一致对外的二次合作，但谁又能保证会不会再有反目，类似血腥的四·一二再重来一次呢？
反正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先冒着死亡的危险，抗击日寇外敌入侵者了再说。
一重返上海沦陷孤岛，属于你死我活绝对二元对立的地下斗争。
想要安全活下来，就得不断予敌打击，不能折中谈判讨价还价之类。
高佳丽清楚明白地知道，抗日啊！一个传统落后的农业国，抗击一个已升级换代实现了工业化的军事强国入侵，这得多少有志爱国者的付出。
以生命为代价，抛头颅洒热血。
高佳丽深切着热爱这个她出生长大的古老国度，看到了在危急存亡关头国民付出的勇气和坚定不屈力量。
她明着在报章上为抗日鼓与呼，暗中则进行着实实在在的地下活动，由此成为日军情报部门要除掉的对象。
给到外界的最直观印象，高佳丽存在的就是这。
只是对方要除掉她并不敢公然明着下手，害怕造成国际舆论带来的压力，于是借刀杀人便成为了首选。
还要让她死在革命圣地，一石数鸟。
“如果我没猜错，高大记者这次亲赴革命圣地，完全是为了重启蚁穴的事？”
陆沪上看着这个尚未建立起完全信任关系的昔日旧友，就着对方之前说的大胆猜测着，透着一股完全的试探口吻。
上面封锁了一切消息，突然就让受命去上海，尤其还得借助对方为掩护，陆沪上当然得格外谨慎小心。
信任，必须得是一点点经过生死的考验，携起手来，肩并肩踏着敌人的鲜血和尸体才能完全建立起来的。
现在？对双方来说都还为时尚早。
高佳丽看着对方，没有出声，只是用沉默替代了回答，显示出这绝不应该是一个问题的态度。
看来对方确是为了重启蚁穴而来？陆沪上心中一沉，莫名震颤了一下。
虽然相处接触的时间很短，但陆沪上已深刻感知到高佳丽实在太莫测高深。
撇开别的，单就这个问题，她到底掌握着多少有关蚁穴组织的秘密，在重启上进展到了哪一步？
一切都是个谜。
当然，站在高佳丽的角度，信任这层关系的建立则也跟陆沪上一样。
需要时间的过度，并非一下子就能完全和盘托出予以共享。
组织上信任陆沪上是一回事，而高佳丽自有尺度。
平衡各方关系需要智慧，尺度和时机的把握显得非常重要，高佳丽当然牢牢把握着这点。
第50章 双重身份
“哎呀！我的脚断了！求求你，大爷高抬贵手……”
许贵堂痛哭流涕，胸襟前鼻涕眼泪湿了一大片，差点尿了。陆沪上扬手叫高佳丽退开，然后蹲下去，伸手掌照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姓许的，刚才不是很嘴硬的嘛，何必呢？早晚都得说出来，这又何必吃这顿痛苦，以后做人机灵点！”
“懂！我懂，机灵点，一定机灵点！”
许贵堂点头就像鸡吃米，在龇牙咧嘴的嚎哭中涕泗交流，惨状莫可描述。
“哎，看来你有好几个月都动不了，走不了路了，得在这里好好养伤了。”陆沪上带着一脸的同情之色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很替对方不值。
许贵堂像一只被阉割了的公猪，他还算宽厚的肩膀向前缩着，原本油光可鉴的乌黑头发变得凌乱不堪，看起来像个鸡窝。
今夜本在温柔乡，如果没有遇上陆沪上出现在这，一切都很美好，他跟小老婆的事令老潘都只能含糊不敢吱声。
很快，陆沪上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许贵堂这家伙从西安过来，在为一家日本人开的恭喜商社做事。
“又是恭喜商社！”陆沪上心中暗自一惊。之前他在北平已经破坏了这家商社暗藏的隐秘化学研究所。看来这个商社不简单，是个隐秘的情报机构，绝对的军方背景。
恭喜商社的总部在上海，创立人社长云浅见山先生陆沪上认识，还很熟。对方是他父亲的生前好友，对华友好人士，生意做得很大，在许多地方都有分号。
还在上海时，陆沪上便常跟随父亲到对方家里拜会，彼此关系处得相当不错。
不过听到恭喜商社，高佳丽心中也是震惊了一下，但她不动声色，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她专注地看着一旁纪录的方子寒在笔走龙蛇，很佩服对方写得一手漂亮好字。
方子寒坐在小板凳上，就着小方桌只顾着埋头记录，不漏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关键之处，因此并未注意到二人的神态变化。如果她要注意，高佳丽即便不动声色，但目光里总会有所流露掩藏不去的。
“跟踪我过来的？还对我出过手？”高佳丽在听到许贵堂的进一步招供中说出令她一身冷汗的话，挽着袖子不客气又要给对方来两下。
陆沪上立刻伸手拦住：“高大记者，让他好好说下去，别打断他的供述。姓许的，接着说下去，你们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呢？姓什么叫什么？”
对于高佳丽突然暴露的凶悍泼辣这一面，陆沪上很欣赏。没错，她就得要这样。在国难当头的乱世年代，又投身干着抗日救亡的地下工作，没点杀气悍勇还活得下去？
高佳丽往旁退开两步，眼里射出精锐明亮的光芒，往烛光和马灯照见得雪亮的房间里四处打量了一下，凸显出一股暴露出的决不含糊的认真劲。
马三则始终在旁没有任何动作，包括说话，今晚的主角一直都是陆沪上，他绝不插手。陆沪上战斗中的骁勇无敌他已见识过，这种隐秘战线上的手段现在也见识了。
许贵堂是他见过的最吃硬不吃软的典型，此时很配合，为了要活命没办法。有问必答，把知道的全说了。
呵呵，这就对了，陆沪上上的手段起了作用，大家都很高兴。
“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是个日本人。我们是分头进来的，一开始就没在一起。来的人很多，各方面的都有。哎呀，我的脚……”许贵堂只想早点结束这种碎骨钻心的痛苦，然后对方应该可以给他上点药，得这样先把命留住，争取活下来。
很快综合对方的供述，陆沪上完全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感到这跟他之前的判断大体吻合。只是对方分头渗透摸进，许贵堂并不掌握其他的情况，有点令人遗憾。
但由他牵涉出的这一条敌方暗线脉络突变得清晰起来，浮现在了陆沪上的眼前。尤其在接下来要去执行的暗杀任务目标，妥了，绝对的没得跑。
西安恭喜商社这个情报据点已经暴露，看来在去到那后还得好好呆一阵，至少耽搁几天，明明暗暗会会这个恭喜商社的方方面面人物，该清除的要绝对清除。
最好的是顺藤摸瓜把它连根拔除掉，彻底破除敌方经营起的整个地下情报暗线网。
现在这边的地下战线人员已经可以做事，交给他们了。陆沪上打开门，外面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好多外省地赶来投奔之士，纷纷在看热闹议论。
已经打听到是有人钻进这里大地主的小老婆房间去行好事，结果被抓包变坏事了，遭捶惨了。刚才一阵阵声地被打得喊变了羊叫，忒有意思，不同情，活该！
来投奔圣地的，不管男女，都觉得这号事儿就应该这样处理，没毛病。
陆沪上带头一出去，立刻被围上，纷纷逮住他打听。
“到底怎么回事？睡上了吗？是从床上被窝里拖出来的？穿了衣服没？这风流小老婆的两个奶大不大？”
多低级趣味啊！方子寒跟高佳丽都啐了一口。这些个不要脸的，问得太有细节和画面感，非常需要尽快接受思想的洗礼，化腐朽为神奇，从低级趣味变得志节高尚。
“别看了，抓奸而已！”陆沪上挥了挥手做驱散状。“你们问的都中，至于选择性的大不大的问题，我只能说你们可以发挥想象。”
立刻传来一片会意的笑声。
“到底怎么回事？”又有人问。
“你没听到吗？抓奸！千万别学这家伙……都回去吧，继续好好休息。”陆沪上接着再催促道：“都散了，散了，夜里冷，感冒了不好……”
围观者们觉得没什么可看可打听的了，一哄而散，都各自睡觉去，有兴趣再私下里研究，这号事值得细嚼慢咽好好消化。
“到底许贵堂这家伙是怎么渗透进来的？这里戒备森严，旁边又有驻军连队……他说的细节方面值得推敲，不过这不重要了，这个据点已经被破除拿下。”
回到接待站安置房间内，马三疑惑地自言自语般道。
第50章 恭喜商社
“哎呀！我的脚断了！求求你，大爷高抬贵手……”
许贵堂痛哭流涕，胸襟前鼻涕眼泪湿了一大片，差点尿了。陆沪上扬手叫高佳丽退开，然后蹲下去，伸手掌照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姓许的，刚才不是很嘴硬的嘛，何必呢？早晚都得说出来，这又何必吃这顿痛苦，以后做人机灵点！”
“懂！我懂，机灵点，一定机灵点！”
许贵堂点头就像鸡吃米，在龇牙咧嘴的嚎哭中涕泗交流，惨状莫可描述。
“哎，看来你有好几个月都动不了，走不了路了，得在这里好好养伤了。”陆沪上带着一脸的同情之色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很替对方不值。
许贵堂像一只被阉割了的公猪，他还算宽厚的肩膀向前缩着，原本油光可鉴的乌黑头发变得凌乱不堪，看起来像个鸡窝。
今夜本在温柔乡，如果没有遇上陆沪上出现在这，一切都很美好，他跟小老婆的事令老潘都只能含糊不敢吱声。
很快，陆沪上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许贵堂这家伙从西安过来，在为一家日本人开的恭喜商社做事。
“又是恭喜商社！”陆沪上心中暗自一惊。之前他在北平已经破坏了这家商社暗藏的隐秘化学研究所。看来这个商社不简单，是个隐秘的情报机构，绝对的军方背景。
恭喜商社的总部在上海，创立人社长云浅见山先生陆沪上认识，还很熟。对方是他父亲的生前好友，对华友好人士，生意做得很大，在许多地方都有分号。
还在上海时，陆沪上便常跟随父亲到对方家里拜会，彼此关系处得相当不错。
不过听到恭喜商社，高佳丽心中也是震惊了一下，但她不动声色，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她专注地看着一旁纪录的方子寒在笔走龙蛇，很佩服对方写得一手漂亮好字。
方子寒坐在小板凳上，就着小方桌只顾着埋头记录，不漏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关键之处，因此并未注意到二人的神态变化。如果她要注意，高佳丽即便不动声色，但目光里总会有所流露掩藏不去的。
“跟踪我过来的？还对我出过手？”高佳丽在听到许贵堂的进一步招供中说出令她一身冷汗的话，挽着袖子不客气又要给对方来两下。
陆沪上立刻伸手拦住：“高大记者，让他好好说下去，别打断他的供述。姓许的，接着说下去，你们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呢？姓什么叫什么？”
对于高佳丽突然暴露的凶悍泼辣这一面，陆沪上很欣赏。没错，她就得要这样。在国难当头的乱世年代，又投身干着抗日救亡的地下工作，没点杀气悍勇还活得下去？
高佳丽往旁退开两步，眼里射出精锐明亮的光芒，往烛光和马灯照见得雪亮的房间里四处打量了一下，凸显出一股暴露出的决不含糊的认真劲。
马三则始终在旁没有任何动作，包括说话，今晚的主角一直都是陆沪上，他绝不插手。陆沪上战斗中的骁勇无敌他已见识过，这种隐秘战线上的手段现在也见识了。
许贵堂是他见过的最吃硬不吃软的典型，此时很配合，为了要活命没办法。有问必答，把知道的全说了。
呵呵，这就对了，陆沪上上的手段起了作用，大家都很高兴。
“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是个日本人。我们是分头进来的，一开始就没在一起。来的人很多，各方面的都有。哎呀，我的脚……”许贵堂只想早点结束这种碎骨钻心的痛苦，然后对方应该可以给他上点药，得这样先把命留住，争取活下来。
很快综合对方的供述，陆沪上完全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感到这跟他之前的判断大体吻合。只是对方分头渗透摸进，许贵堂并不掌握其他的情况，有点令人遗憾。
但由他牵涉出的这一条敌方暗线脉络突变得清晰起来，浮现在了陆沪上的眼前。尤其在接下来要去执行的暗杀任务目标，妥了，绝对的没得跑。
西安恭喜商社这个情报据点已经暴露，看来在去到那后还得好好呆一阵，至少耽搁几天，明明暗暗会会这个恭喜商社的方方面面人物，该清除的要绝对清除。
最好的是顺藤摸瓜把它连根拔除掉，彻底破除敌方经营起的整个地下情报暗线网。
现在这边的地下战线人员已经可以做事，交给他们了。陆沪上打开门，外面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好多外省地赶来投奔之士，纷纷在看热闹议论。
已经打听到是有人钻进这里大地主的小老婆房间去行好事，结果被抓包变坏事了，遭捶惨了。刚才一阵阵声地被打得喊变了羊叫，忒有意思，不同情，活该！
来投奔圣地的，不管男女，都觉得这号事儿就应该这样处理，没毛病。
陆沪上带头一出去，立刻被围上，纷纷逮住他打听。
“到底怎么回事？睡上了吗？是从床上被窝里拖出来的？穿了衣服没？这风流小老婆的两个奶大不大？”
多低级趣味啊！方子寒跟高佳丽都啐了一口。这些个不要脸的，问得太有细节和画面感，非常需要尽快接受思想的洗礼，化腐朽为神奇，从低级趣味变得志节高尚。
“别看了，抓奸而已！”陆沪上挥了挥手做驱散状。“你们问的都中，至于选择性的大不大的问题，我只能说你们可以发挥想象。”
立刻传来一片会意的笑声。
“到底怎么回事？”又有人问。
“你没听到吗？抓奸！千万别学这家伙……都回去吧，继续好好休息。”陆沪上接着再催促道：“都散了，散了，夜里冷，感冒了不好……”
围观者们觉得没什么可看可打听的了，一哄而散，都各自睡觉去，有兴趣再私下里研究，这号事值得细嚼慢咽好好消化。
“到底许贵堂这家伙是怎么渗透进来的？这里戒备森严，旁边又有驻军连队……他说的细节方面值得推敲，不过这不重要了，这个据点已经被破除拿下。”
回到接待站安置房间内，马三疑惑地自言自语般道。
第50章 洞悉
目前而言，蚁穴组织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除却神秘的传说，具体在眼下应该是一个独立完整的情报系统，有它的独特组织架构、运作方式、联系手段等。
一切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她的判断，也是陆沪上接触到它后一直以来的认定。
总之很独特，区别于任何地下阵线组织力量。
从这个组织肩负维护华夏的使命来说，擎天会又在日本隐秘发展了一千二百多年，应该渗透进入了该国的方方面面，政经军工农商教……
这应该就是日本军方的最恐惧之处。
对此革命圣地隐秘战线方面所掌握的，堪称一头雾水，连在国内的发展渗透情况都根本还没弄清。
甚至连边界都还没有摸到。
只怕高佳丽的冒险之旅完全白搭，一无所获空手而回。
陆沪上非常清楚这一点，故而揣测对方想要通过他来达成目的。
问题在于对方这目的的实现不可告人，她的隐秘身份还没有得到证实，万一是个多面间谍呢？
一切都还是对方空口无凭的说法，组织上并没有任何有关这方面的事先交待。
如果稀里糊涂完全信任了对方，呵呵！
还有就是，陆沪上自身都一无所知，只是身不由己卷入了其中漩涡。
日军情报部门的慌乱失误之处在于，认定高佳丽此行必有重大收获。
如能一石数鸟，为何不铤而走险大干一场？这就是对方的如意盘算失败之处。
陆沪上一瞬间想通了很多问题。
如今延安方面、共产国际方面、国民政府军统方面、日军情报部门方面，还有梅杜萨组织，各方都想要挖出这个大金矿。
面对这个存在发展了数千年的神秘地下组织，可谁都没有进展。
谁快人一步，掌握了它，谁就能掌握主动权。
无论怎么看，这在隐秘战线上都绝对能获取巨大胜利，造成别一方的最重大损失。
陆沪上心中彻底空明起来，完全洞悉着各方的态势情况。
不客气，这是他的一向独到眼光，为寻常人所不具备。
上头派他去上海建立新的地下组织，独当一面，绝非没有慎重考虑。
料定他必定会在牵涉置身的漩涡中去挖掘出这个。
他们慧眼识珠，算找对人了。
陆沪上望向东方，仰天长叹一声道：“上海啊上海！我终究还是要回来了，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如今成了最大的战场，炮火连天，血腥杀戮……”
高佳丽也颇有感触地道：“实际上，老陆，我完全没想到派来护送我的人是你。他们对我说，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但会有一个相当厉害的特工护送我回去。”
“哦？此话怎讲？”陆沪上转过头看着对方，目光里带着一丝质疑的探询。
“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重回到可以不惜性命相互救助掩护的过去……”
高佳丽在陆沪上的目光注视下，变得似乎只想拉感情叙旧，以顺利重建起可以生死与共的铁血信任关系。
陆沪上或许不会如她所愿，但无论如何，她都感觉得实在太幸运了，一副居然能突然遇见改变她人生道路的人的庆幸。
最重要的是还能在今后展开密切合作，共同进退。
相信只要花点时间，一切都会重回到过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也正是我的意思。”陆沪上当然需要跟对方建立起一种生死与共的铁血关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不过他表达的却不尽然。
好在在高佳丽看来这并不重要，一切留待时间来解决。
她相信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说法。
此时寒风再度吹起，刚经历过生死之战的地域，硝烟和血腥味已不可闻。
马三在那边再三催促。
时间紧迫，化险为夷过后，眼下最重要的是安全赶到第一站。
善后的事已交给民兵处理得差不多了，那么，还有什么需要在这里继续停留的理由呢？
不管接下来是否还有第二波第三波潜伏隐藏的攻击，行动走起来最为重要。
“我们得走了，高大记者！今天的谈话很愉快，你说的关于重启蚁穴的事含金量很高，我还在消化。这边请！走起来！”
陆沪上在前带着高佳丽快步过去，直奔等着的马车。
“有收获吗？你到底想要从她身上挖出点什么呢？”陆沪上一到，方子寒立刻拉着他走到一边问道。
她知道，陆沪上没事不会跟对方耽搁时间扯半天，一定是认为有必要。
自高佳丽出现到现在的短短几个钟头时间，已经经历了两次危险。
之前在汇合处差点没打起来，在这里则经过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显然这都跟她背后的隐秘身份有关。
陆沪上摇了摇头，迅速低声道：“没有！你别多问了，走吧！我们路上还得小心，危险会接二连三。”
“为何？”方子寒有些不信对方的没有说法，皱起了眉头。
他们明明谈了很久，应该有所收获，再说她问的这当然是一个轻而易举就回答得了的问题。
而陆沪上却显然在敷衍应付，让她觉得十分不满。
甚至讨厌对方的这个态度，这是一种对她的漠视不尊重。
方子寒必须要知道，方方面面的都得掌握，不然接下来的危险怎么应对？
“高佳丽是个身份异常神秘的人，你也应该看得出来。”陆沪上只得回答道，避开了方子寒的正面问题。
他知道应该对她方子寒所交待告诉，但目前还不是时候。
“这个人要比我们想象中的复杂太多了。”陆沪上接着再强调，说出了暂时还不能多说什么的理由。
“接下来该怎么办？”方子寒改换了话题。
她瞥了高佳丽一眼，如果对方是个麻烦，不值得信任，那么接下来就真的太麻烦了。
一大堆的问题需要用最灵活的方式处理。
陆沪上沉吟了一下：“有些方面你比我更细心，也会跟她有更多的接触，如果她有向你探听到敏感的事，任何包括你工作中所知的，接触到的，都要懂得回绝，不可告知，明白我意思吗？”
第51章 闯入者
“你怀疑长工里面有他们的眼线，借助能自由出入从中传递信息？”陆沪上看着对方反问。这才是重点，主人老潘和他的小老婆都被隔离审讯，他们不能参与太多。
“我不确定，但时间来不及了，还是把这些都交给接待站的人去查吧，很快会石落水出的。对了，老陆，你做事很有一套啊！”马三微微一笑显得很笃定地道。
“客气了，老哥！呵呵，我一下子成老陆了，我可是比你小着十来岁，这称呼愧不敢当啊！”
“我没有客气。至于老陆嘛，这就是个称呼，也可算作一个代号，简单而普通，毫不起眼，能消弭于大众，挺好的。以后就这样叫你了！”
“随便了！那你在我们中就代号老哥得了。你只是在不动声色地看我表演，而我呢人年轻沉不住气，也想要好好地露一手快刀斩乱麻的功夫给大家瞧瞧。”
“关键看效果，很不错。”
“惭愧！”
陆沪上在马三这个隐秘战线的知名老牌特工前，的确带着点惭愧的神情。
“不错不错，自白天见了面到现在我都一直很佩服！这样你去敌后我也就放心了，你的确算得一员老将，自十年前离开上海起，过的一直血雨腥风啊！历练得非常精悍老道。”
“还有别的怎么个佩服法？”陆沪上非常想听对方的全面评判，仿佛只有得到对方的全面认可才能满足并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不然自身就是虚无缥缈的不真实。
“看来你还很谦虚，嗯，那我就直说了，你特别沉得住气，做事不慌不忙，有着自己绝对的判断和果敢执行力。”马三眼光独到，说的非常中肯精准，到位。
“嗯，许多人也都那么说，好像是真的，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陆沪上像是吁了口气，大为放松。
“我想这也正是上头选定你去上海的原因，你办事，大家都放心！”马三一直在黑暗的怒涛中如中流砥柱，是许多人心中的定海神针，他给出的评价的确够高。
此时他舒舒服服地坐下，亲自动手给大家再倒上茶。
“全靠大家的帮衬支持！”陆沪上依旧说得很谦虚，场面话他当然懂得说，功劳是大家的，不能自大啊是不是？
现在的情况又有了很大的不同，有了许贵堂的供述做参考印证，接下来在静夜里喝着茶时，高佳丽渐渐说起的可就令陆沪上越听越不是味道。
甚至暗自叫苦不迭，心中寒意渐生。
“你说曾截获过日本人方面的情报，蚁穴组织内部有人叛变？”陆沪上眉头皱成了一堆。
“的确！应是被他们策反了一些，不过层级不高，应属低阶的行动人员。”高佳丽说的倒没有太多自信，只是个推断。
尽管如此，陆沪上还是很不安道：“怎么可能？”
高佳丽顿了顿，斟酌着道：“不过，蚁穴组织形式独特，架构非同一般地复杂，并且隐藏得深，故未因有人的叛变而发生坍塌式破坏，这点是值得庆幸的。”
“你是说，如今日军情报部门在进一步反转渗透破坏之中？”陆沪上拿起茶杯好似在思忖着什么，脸上布满着了谨慎。
“应该是这样。但也许这不过是他们施放的烟幕弹，或者一个诱饵，要人上钩的。”高佳丽看着陆沪上判断着道。
“情报来源呢？”陆沪上凝神问道。谁都知道这个很关键，如果没有来源，只是道听途说那就有阴谋，于蚁穴组织本身反而无害。
陆沪上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放出这么一个消息无非钓鱼。且放出的诱饵相当有吸引力，令人不能不上当。
鬼子向来狡猾。
只要上了当，损失会相当地惨重，谁也承担不起后果。故在隐秘战线，识别真假情报的判断力非常重要，需要动用起最大的智慧，要能火眼金睛般地识破对方阴谋。
陆沪上再问消息来源，高佳丽脸色在放开间迅速变得凝重，似乎现出一种后怕：“消息来源，呃，是我在一家日本商社的高层友人那窃听到的，当时冒了很大的危险。”
“嗯？你说的是恭喜商社总部的云浅见山先生？”陆沪上斟酌着，有些迟疑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并特别注目看着高佳丽的反应。
“没错！”高佳丽回答。
“哦？你怎么接触到对方的……”陆沪上变得格外好奇。云浅见山先生虽然是对华友好人士，但身为商人，很忌讳见军方的对头，他当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何况这个商社的分社有着明显的军方情报机构影子，不管是否被利用，事实明摆着，刚才大表哥许贵堂也供述了是在为西安恭喜商社做事。
“是这样的，接触到蚁穴任务后，我仔细挖掘分析了有关你父亲生前留下的线索，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方向路子。”高佳丽在回答中显得十分冷静，目光里忽又变得有了一种骄傲自得。
原来如此，陆沪上不得不承认，高佳丽的确头脑灵活。不过消息要从云浅见山先生处来的话，这个人倒不好说了。
其虽然表面对华友好，但骨子里不可信任，对方始终还是以维护本国利益为大前提。这是陆沪上父亲生前一次对他说过的话，要他以后防着点，得与之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
陆沪上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父亲。
此时情况特殊，陆沪上还不想说这个人不可靠。这会打击到高佳丽的自信，等于全盘否定了她的努力。
到底云浅见山是不是帮着日军情报机关设了一个局，来引高佳丽上钩的？真不好说，这需要大量的证据。
但如果盲目斩断了云浅见山这条线，不与接触，又对日军情报机关的动向掌握不利。所以需要辨识真假，以最精明的头脑，对局面情势进行最确切的把控。
“说下去！”陆沪上见高佳丽打住了看着他，于是催促道。
“好的。我在看你的反应呢，研究着你的神色表情。为什么我觉得你对云浅见山先生有着一种深重的怀疑？好像不太愿意我在今后再跟对方接触。”高佳丽的记者职业洞悉眼光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说重点，别扯到一边去。你是在告诉我不要因事废人？当然，难保不是他们军方情报机构的用他的商社做掩护，但你又怎么证明对方完全清白不知情？”陆沪上倾身向前直盯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