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受虐享乐者
邵野哼着神曲,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着急追赶班得瑞,结果竟一脚踩空,掉入了身前的一个三米的深坑之中。
掉进深坑的邵野,捂着摔蒙的脑袋,挣扎着爬起来。也许是上天的眷顾,恍惚间,他踩到了一个类似人形的板凳。
正当他准备踩着板凳,向上攀爬的时候,身下的板凳却开了口:
“兄弟,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这难道是缘分吗……”
邵野听到声音,向下望去,轻声问道:“额?你是人那?”
“废话,我在你之前掉下来的,我还没缓过神儿,你就砸我身上了。”
“噢!这么巧,大哥,你贵姓?”
丛涛听到邵野的提问之后,有种想动手的冲动。也许是想到身陷坑中的无奈,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深坑上面垂下了一条绳子。
“下面有人吗?”
“有”
“大师哥?就你自己吗?”
“不光我自己,还有一个。”
得到答案的班得瑞,瞬间睁开眯缝着的眼睛,将绳子的一头,栓在铁轨旁的电线杆上。
在班得瑞实施营救的过程中,他的伙计王风,始终在洞口最近的地方紧张地喊着,安慰坑里的两个人:“别害怕,正在准备救你们呢!”
十分钟后,随着班王二人的齐心合力,深坑中的二人被拉出地面。
“谢谢师弟,那个师哥无以为报,公寓的干活,我请客。”
丛涛的慷慨,让班得瑞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知道大师哥这个人,是最好面子的,如果此时拒绝,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正当他准备和王凤、丛涛离去的时候,一个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拦住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在坑中获救的邵野。
“哥们,你拦我们什么意思?”班得瑞诧异的问。
“谢谢两位出手相救。”邵野激动的说。
获得赞誉的班得瑞,脸色微红,轻声说道:“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望着面前灰头土脸的邵野,王风没好气的说道:“刚才我在你后面喊沟的时候,你怎么没听见呢?”
听到王风的责备,邵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停顿片刻之后,他大声地说:
“我以为...哎,那个兄弟,你走路的姿势很帅!”
“是吗?大家都这么说!”班得瑞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是有那句话吗--动作要快,姿势要帅。”
“......”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们要去吃饭了。回见!”
“回见!拜拜......”
三个人潇洒的离去,只留下原地发呆的邵野。
踉踉跄跄回到工区的邵野,像被榨干了体力的劳工一般,瘫软在过道里,无力地喘息着。回味着刚刚经历的一幕幕,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吱...呀......”
正要出门工作的霍强,推开门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你这是上哪里去了?身上这么脏,快过来洗洗。魏南,你这玩笑开的大了,罚你去打盆水,给老弟洗洗。”
听到呼唤的魏南,立即跑了出来。见到这一场景,也是心有余悸。
“莫不是掉在房后的沟里了吧,身上没摔坏吧。”
“应该没有,要是摔坏了,我就走不回来了。”
看着邵野捂着腰身,呲牙咧嘴的样子,贺翔捂住了鼻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笑。
............
送完魏华,准备返程的王执,沿着坑洼的土道,边走边哼着:
“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三面红旗迎风飘扬,六亿人民奋发图强,勤恳建设锦绣河山,誓把祖国变成天堂......”
正当他准备歌唱高潮部分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个令他熟悉的身影。正是他在司机学校的同学,钱志和刘铸。
“傻执子,干嘛去了。离开机务段的时候,怎么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呢?都是同学,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啊。”
钱志不经意的问题,让王执陷入了沉思。
“那个,钱子算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王执,我们两个要去接班,回头再聊啊!”
刘铸嘴上说着圆场的话语,手指不断地在下面捅着钱志,那个意思是让他别说话了。
钱志本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是腰眼上传来的酸麻,让他止住了好奇的欲望。
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王执的眼角有些湿润了。他又何尝不想留在机务段,继续着自己当初的理想--成为一名光荣的火车司机。但是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追忆,若不是当初择友不善,他也不至于一气之下,沦落到调转电务工作。
等到钱志回头张望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王执的背影了。
一直不明真相的他,扯住身边的刘铸,一本正经地问道:“铸子,你是不是知道傻执子,因为啥没考上司机的吧?”
“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尽管刘铸不停地掩饰着,但是钱志还是看出来了,刘铸指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哎...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我们那批考火车司机的时候,对视力要求特别高。王执正常是考上了,但是后来他为了更好的工作,矫正视力去了,刚戴上眼镜没几天,就被别人举报了。之后他的司机考试成绩,就被莫名其妙的取消了。”
“额?原来如此。那王执不是白考了吗?可惜了!我说他怎么报名去了电务,不过也好,至少我们每天都能看到他。现在的人那,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啊。”
得知好友的遭遇之后,钱志为之惋惜的同时,默默地为他祈祷平安。
说到王执的遭遇,那是过去的政策,现在的火车司机放宽了,主要是火车司机需求量大了,不戴眼镜的少了。何况干这一行的,哪怕原来不近视到最后也成近视或者老花了。现在要求只要不是色盲色弱等严重视力问题,都是可以干火车司机这一行的,按照原则,能看清信号就符合要求了。而王执的事情,只能算是生不逢时了。
............
王执回到工区的第一时间,霍强就把邵野失足跌落深坑的事情,汇报给他了。
一向心软的他,二话没说,直接就给邵野和贺翔放了半天假。
当然,邵野是非常开心的,只是意外地失足,让他走起路来不是很方便。至于贺翔,更是求之不得。
告别了霍强和魏南之后,贺翔搀扶着受伤的邵野,缓慢地向车站走去。
走着走着,贺翔灵机一动,脑洞大开:
“同学,我有个问题啊,你帮我分析分析。”
“什么问题?你说吧。”邵野说:“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早上我们坐火车来的时候,从榆树屯车站到我们这里,顶多就是十分钟的时间。如果说我们两个走到榆树屯坐火车的话,四十分钟能不能走到?”
贺翔的问题,让邵野的思维有些短路。尽管他脑中不断回想着火车经过的路线,但是他还是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应该会很快,我们最多也就走四十分钟呗。就算我腿坏了,走一小时也能到啊,那边列车多,免得在这里要等两个小时。就像《南征北战》一样,我们的腿就是资本啊。”
得到同学支持的贺翔,一拍大腿,抉择道:“那好,既然这样,心动不如行动,为了不偏离方向,我们两个就沿着铁轨走。对,两条腿赛过车轮子。”
两个初入铁路的新职工,在老电影的激励下,开始了长途跋涉。
抵达第一个道口的时候,两个人遇到了难题,这是一个岔路口。
“往哪边走?才对呢?”贺翔转头问道。
“那不是有个道口吗?我们找个工务段的问问不就知道了吗?”邵野回应道。
邵野走进道口小房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一列货车经过。防护员没有来得及回答问题,便站到了工作岗位。
“大哥,我们两个要去榆树屯车站,应该往哪边走?”邵野亲切的问道:“大哥你不用说话,挥手就行。”
“等会,我在工作.......”
“唰”地一声,防护员黄色信号旗挥出。
“谢谢大哥!贺翔往右边走。”
如果说走错路是巧合的话,道口防护员手中的信号旗,只是一个插曲罢了,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二人不经过大脑的“硬伤”。
于是,在信号旗的指引下,两个人从最初的路线,变通到了沿着田野走。望着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建筑物,二人信心十足。
世界上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用脚丈量土地,用旅行记录生活。一顶帽子、一个背包、一双徒步鞋、一个登山杖,他们就是徒步旅行者,人们称他们为“受虐享乐者”。徒步旅行确实就像是一场自虐,对身体和心理都是极大的考验,但是徒步旅行者却乐在其中,途中所见到的奇花异草、奇珍异兽是其他旅行所看不到的。
邵野和贺翔二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鞋,但是他们的心态亦是如此。他们都觉得年轻就应该敢于挑战,虽然他们的目的不是旅行,而是希望早点坐上回家的列车。但是趁年轻去征服脚下的路,是他们此时正在进行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
穿过了十二片高粱地,一片一公里的小树林后,贺翔左手遮住太阳光,疑惑的说道:“同学,我们好像走偏了!”
第六十一章 紧急救援
邵野揉了揉太阳穴,认真听完贺翔的分析之后,也觉得自己似乎走错了路。
二人顺着原路返回到交叉路口,走上另外一条路。
三个小时候后......
功夫不负有心人,二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抵达了榆树屯车站。
贺翔抬头仰望火车站上的挂钟,叹道:“真是望山跑死马啊!”
“至少我们终于到了!”邵野无奈的接话道。
“吱......”
就在这时,一列挂满七十二节货物的内燃机车呼啸而来,离两人大概只有一百米远的时候,贺翔大喝一声:“有火车,快规避,向左倒......”
短短地几句话语之后,走在线路上的二人,同时向左侧的水泥地一个前扑。
“扑通......”
在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中,列车前行近二百米才停了下来,而此时车头距离两人刚刚的位置,仅四五米远。
“哎,好险!这火车怎么没鸣笛,就通过啊!”二人同时惊叹道:“好像下雨了......”
同一时刻,内燃机车的驾驶室里传来了副司机田战的声音:
“老刘,你怎么了?”
值乘司机郑晖,整个身体俯在了,银白色的闸把之上。
“榆树屯车站,有没有......”
“机务段指挥中心,我是7386机车副司机田战......”
............
机务段运转待乘更衣室
司机云峰从进了更衣室,就开始更换制服,他十分清楚运转的事情,现在是车少人多,每次出乘都是临时搭伙。司机是固定的,副司机却是轮换的。
就在云峰刚刚换上作业制服的同时,和他搭档的副司机云光走了进来。
云光看到云峰的时候,既感到惊讶,又感到尴尬。惊讶的是这次出乘的搭档,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尴尬的是自己还没考上司机职称,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真巧啊,真没想到居然是你!”
“小光,你怎么来了?我看了那个出勤表不是你啊!”
“大哥,我来不行吗?原来的乘务员生病了,我是临时补上的。”
“你来是最好的了,我们是兄弟,干起活来,方便!”
云峰的话,让云光再次陷入沉思,他清楚哥哥的话,是出于安慰自己的。
停顿片刻之后,云光问道:“哥,初次合作,请多关照!”
弟弟的这番话一出口,云光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没有什么关照不关照的,我们的工作就是熟能生巧,只要你认真学,早晚会和我一样成为司机,甚至可以超越很多人。”
云峰的话,让云光内心中的卑微,逐渐消失,留下的只有无穷的自信。
兄弟二人走出更衣室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云峰推开门,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势,说道:“小光,外面下着大雨呢,我更衣箱里有雨衣,你等会我,我这就取来。”
云光说:“不用,我这里有,就在我的行李包里。”
云峰说:“那我就不管你了,我们去派班室出勤吧。”
兄弟二人嘴上说着都有雨衣,但是谁都没有穿,顶着雨水,奔着派班室走去。
“唰”
一道身影从二人身边跑过,见他们兄弟二人要走,便问道:“大哥、二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云峰说:“小亮,你才退乘回来?那就赶紧回家吧,我们两个准备出乘,家里的事,可就麻烦你了。”
云光站在雨中,望着擦肩而过的二位兄长,大声地回应道:“一路平安,我的哥哥们!”
也许是雨声太大,云峰和云光并没有听到弟弟的声音,径直走到了机务段派班室门前。
队长徐海站在派班室这里,已经等候很久了。
“云峰、云光,这班你们兄弟一起走啊?正好,我有些话和你们交待一下,你俩先看看文件。”
徐海说话的同时,顺势打开门,把云峰和云光让进派班室里。就在门口的位置,把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取了出来,从里面取出一打文件,交给了离自己最近的云光。
云光没有去看,反而直接交给了哥哥。作为值乘司机的云峰,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文件,认真的品读起来。
少顷......
云峰把阅读完后的关键内容,牢牢地记在心里之后,将文件还给徐海,高声说道:“队长,您放心,我不是新手了,我一定保证完成运输任务。”
徐海望着云峰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对于云峰的技术和能力,他是百分百的放心。
“大哥,队长给你看了什么?”云光不解地问:“不会是新的规章制度吧!”
“没什么!就是我们两个人,这个班次的重点任务,一列满载军用物资的内燃机车,坏到半路上了,要我们去救援他们。”云峰解释道。
“那我们赶紧去吧,别耽误了运输任务。”云光焦急的说。
“好,弟弟,你这么想,我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
在刺眼的太阳光下,榆树屯车站I股道的位置上,大雨还在下着。邵野和贺翔躲在车站调度室的雨罩下,望着差点把二人变成照片的DF4B型内燃机车……
机车停止的第一时间,车站上站满了铁路各个协管部门的有关人员。那种场面,让邵野想到了实习时的施工现场,和预备役时抗洪的场景。
“呜哇...呜哇......”
一辆救护车悄然而止,四名身穿白色大褂的医护人员,快速地跑向机车驾驶室。
“老刘,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我这就把你顺下去。”
田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嗓子里带出哭音。对于合作近十年的搭档来说,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说老刘不能脱离危险,那么今后的乘务路上,他将会与新职司机合作。
铁路的工种很多,相互配合很久的人,都不想换搭档。每当一些搭档因为退休或因为生病,而告别职场的时候。伤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和他朝夕相处的“伙计”。
在田战的配合下,医护人员将司机老刘,从驾驶室转移到了担架之上。
四条白色身影快速运动的瞬间,邵野、贺翔看到了担架上,那忽隐忽现的机车乘务员。
“哎,干什么都不容易啊,你看这司机病的不轻啊!”贺翔惋惜的说。
“人家这算工伤啊,都是公费医疗。”邵野接话道。
“工伤不供疼啊!”贺翔说。
“呜哇...呜哇......”
救护车载着生病的老刘,离开了榆树屯火车站,但是I股道上的内燃机车,没有再次发车。这下,可忙坏了车站上的调度人员,一边联系后面的机车,一边联系机务段,成了他们的重点。
............
此时,云峰和云光兄弟俩,也在紧张地忙碌着。
“指纹打点报到……”
“酒精测试出勤……”
“领取司机报单、联控信息卡。”
“阅读并抄写运行揭示及有关文电。”
“领取运行揭示条,确认内容,将IC卡交于出勤值班员进行写卡、验卡并登记……”
云峰手上操作着,口中复述着,弟弟云光也像模像样地重读着。
从派班室到整备场的路上,云光还在不停地说着:
“我去外勤取钥匙,了解一下机车运用、检修情况。你去办理燃料、耗电和工具、备品交接。确认各润滑油脂,砂子。”
“好的,大哥……”
由于是特殊情况的原因,云光觉得第一次和哥哥搭档,竟然毫无阻力的完成了一切交接。
机务段整备场
作为添乘干部的徐海,代替了司机的工作,将机车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而登上机车的云峰,接过弟弟手中的行李说道:
“小光,我先做一遍,你看好了,以后等你考上司机的时候,就该自己操作了。”
“是,司机同志,请您示范!”
云光的诚恳态度,让一向严谨的云峰有些发愣,稍微调整之后的他,面对一奶同胞,大声地说道:
“首先确认机车三项设备,行车安全装备合格证是否齐全、符合规定;其次,将IC卡数据载入LKJ并确认无误,规定程序检查、试验机车……”
多项标准,在云峰的口中说出,在云光的脑海里留下了印记。
“记住了,谢谢大哥!”
云峰操作的很快,云光的眼睛,不停地追踪着哥哥的双手,似乎怕遗漏什么。但是控制台上五个仪表、两个显示仪器和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按钮,显然让他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电子有没有,1753机车出库准备完毕。”云峰请示道。
这时,机务段电子值班员,通过电台传出出库命令:
“1753机车去编组站八道,确认调车信号。”
云峰:“1753机车去编组站八道,确认调车信号,司机明白。”
“联控出段、签点”
“确认道岔开通”
“信号正确”
“打点、鸣笛。”
“一度停车。”
“车底无人。”
“唰”地轻轻一声......
地面信号白灯亮起。
值乘司机云峰与副司机云光,分别从窗前和打开的机车门向外探出身体,二人同时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手臂前伸,手臂与大臂成90°下压三下。
“调车信号”
“白灯”
“道岔注意”
“开通正确”
“呜…呜……”
一声长鸣之后,救援的机车,载着使命,疾驰而去。
第六十二章 神迹雕像
干净整洁的昂昂溪车站,坐落在一片俄式建筑,黄色房子的后院。隔角不远,一间独立二层小楼的洗浴室中,刘寒舒适的站在淋浴下方,任凭滚烫的热水,流淌在他的虎躯之上,沁湿的毛巾敷在他黑色健壮的肩膀上,在他左肩隆起的肌肉上横亘着一条可怖的伤疤,那是他在部队抢险救灾时受的伤————一枚可恶的铁片,伤到了骨头,每到阴天时都会隐隐作痛。
独立安静的信号楼,除了三楼常驻的车站值班员偶尔传来小声喧嚷,就只有秋风刮过红色屋棱时的呜咽声。
刘寒很享受淋浴室里的这份安静,同时也对这栋古老建筑的居住条件感到满意。
这片红黄色调搭配的房屋建筑群,原本是属于中东时期来自一份俄罗斯杰作。
尽管建筑有过翻新,但是掩饰不住历史的沧桑。
刘寒听工区老人说过,当年火车站前的罗西亚大街,都是大鼻子的外国人的别墅,其繁荣景象不亚于有着“东方小巴黎”之称的冰城。
当刘寒享受红房子带给他的愉悦心情之中时,火车站绿漆大铁门前,两个似乎走了好久的倒霉蛋,蜷缩在一起凛凛发抖。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准备走路到下一站的邵野和贺翔。
贺翔上下打量着这个熟悉的环境,一双手合拢之后,放在嘴边轻轻一吹道:“邵野,我们两个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这不是昂昂溪车站吗?”
邵野听到贺翔的疑问之后,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昂昂溪?”
听到邵野的回答之后,贺翔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他用鄙夷的眼光,扫视了邵野一眼。
邵野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很显然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
两个偏移路线的倒霉蛋,看着陆续从候车室里拖拽着行李,走出的形形色色旅客,略显茫然。
正当二人迷茫的时候,在明亮刺眼的阳光下,高大的刘寒出现了。
“哈喽,翔子!怎么有空来看我?”
刘寒的声音比他的人先到。
陌生环境的熟悉声音,很快让两个迷失方向的人,产生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邵野满脸兴奋,贺翔却是依然冷酷的样子。
对于二人的嘴脸,同窗三年的刘寒再熟悉不过了。
走到二人身边之后,他很爷们地一把搂过二人的肩膀,大气地说道:“走,到我们工区休息下。”
也许是盛情难却,又或许是旅途劳累,让两个人身不由己的跟随刘寒的步伐,走进了那所让人难以忘却的建筑。
…………
昂昂溪信号工区,明显比二人所在的机车信号要宽敞的多,宽敞的房间,让两个一路奔波的可怜虫,豁然开朗了许多。
刘寒先一步走进工区,扯过两个凳子,递给二人道:
“来,别客气,你俩坐,我给你们倒点水。”
“大刘!有朋友来?”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噢,不是朋友,是我同学,也是我们段的!”
一名貌似是信号工的壮年男子,和刘寒寒暄几句之后,微微的冲着二人点头示意。
对于二人的到来,并没打扰到信号工区的正常工作秩序。只有一位年纪颇大,头发花白,父伯辈的老者,走到三人身边,把暖水瓶递给了刘寒。
“大刘,给你热水。”
“谢谢尚叔。”
老者并没多说什么,送完热水,转身离去。
就在老者离去的瞬间,邵野却开了口。
“小黑,这个老人和尚文很像啊!”
老者听到邵野的话语之后,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抛出了一句话。
“尚文是我儿子。”
老者的话,让邵野和贺翔二人面面相觑,只有刘寒不以为奇。
“哈哈哈,小伙子,眼力不错,是个干信号工的料。”
老者扔下一句让邵野摸不着头的话,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中。
............
田战坐在司机室内,吸着香烟,在浓重的柴油味和轰鸣的机器声中,唉声叹气。
载着老刘的救护车,一路无阻。很快抵达了昂昂溪铁路医院。
老刘被推进抢救室的瞬间,刚刚走出妇产室的邢丽,被这一幕吓得面色苍白。对于在机车信号上班一年多的她来说,遇见火车司机晕厥,却是第一次。
“……啊,好可怕……”
邢丽的惊呼,让走过他身旁的艾庆有些厌恶。
“真是大惊小怪,医生给我开副感冒药。谢谢......”
“同志,你先等会,有紧急情况,我一会再给你开药。”
一位外表靓丽的护士,婉拒艾庆的同时,换上了一件标有医生的白色大褂。
艾庆见到这一突变,竟一时语塞。
“这……什么情况?”
看到艾庆没有开上药,邢丽幸灾乐祸道:“活该,让你乱说话。”
说出这句话之后,邢丽的心里却是在琢磨下一句,应该怎么说。但下一幕却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艾庆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说着邢丽完全没听过的方言。
邢丽歪着头,看着胡言乱语的艾庆,陷入了沉思……
…………
“大刘……你先忙着,我俩走了,不然赶不上回家的火车了。”
“好吧,翔子,我就不留你们两个了!有空常来!”
“邵野,拜拜!”
“回见,大刘。”
信号楼外,三个人的告别仪式,在旁人看来是最简单不过了,但是在邵野的眼里,刘寒的身影,那一刻,像极了沙漠里的神迹雕像。
走出同学视野的二人,再次踏上回家的路,有了刘寒指引,这一次他们没有偏离航线。
抱怨许久的艾庆,靠在售药窗口的墙壁上,打起了盹儿。
看着艾庆的样子,邢丽心满意足地坐在长椅上,和艾庆等待同一个人的出现。
…………
云峰兄弟二人驾驶着内燃机车,抵达榆树屯车站的时候,已是半小时之后。
田战透过机车后视镜,看到救援机车之后,张着大嘴,激动地抬手指了指,仿佛说着什么……
云峰开着机车,在车站调度的指挥下,在距离田战所在机车的三十五米处停住了。
云亮下车准备连挂的时候,疲惫不堪的邵贺二人,正迈着疲惫的身躯,沿着铁道边的图路行进着。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不要……不要在这里,去下面走!”
一名梳着齐肩短发,长相秀气的女站务员,眼睛里透露着对二人的恐惧,仿佛知道如果自己不阻止他们,自己逃不掉扣钱的命运,哆嗦着嘴唇,试探着呼唤道。
“哈哈哈……真是有趣,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你让我们下去走?”
贺翔看了看身边的邵野,爽朗的笑着。似乎没有把女站务员的话当成一回事。
车站的调度人员,围着停滞不前的机车,紧张地忙碌着,身穿黄色马甲的黑脸汉子们,正在铁轨上布置着。
然而这一幕,让刚刚入职的两个倒霉蛋,十分不解。
女站务员看着不断靠近的两个人,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白皙的脸蛋上泛起了一朵红云。
这一点非常符合铁路女性工作人员的性格特点,她们即使愤怒到极点,也会忍着不敢爆粗口。
“哗啦!”一声响动之后,原本参与救援的曹阳,快步走到临界线处,冲着邵野和贺翔举起了红色的信号旗。
就算邵野再想前进,也迈不开腿了。
“停下吧,再走就该被通报了!”邵野无奈的说。
“怕什么?我们是实习生不在考核之列。”
显然贺翔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如果离开原本的路线,会浪费更多的体力,为了不让自己的双腿变成单一的支撑工具,贺翔依然硬着头皮向前走着。
“啪嚓”又是一声响,一个颇有几分古韵的茶具和茶杯,一股脑儿的被人扫落,精美的瓷具碎了满地……
一个身着警服的壮汉,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
散乱着衣襟的贺翔,看到壮汉之后,嘎然停止了。就好像一名被判了极刑的囚犯,脸上变得没有一丝血色。从脸上滴到脖颈处的汗珠,在风中被吹得泛起点点涟漪,竟也忘了掩盖。
“怎么还有警察叔叔!多大点事儿,至于吗?不就是早退吗?”
贺翔望着壮汉若隐若现的身影,慢慢地将身体向另一侧转移,经过内心的挣扎之后,终于鼓起最后的勇气跳了起来,向路基下方走去。
奈何这世界上勇气,是抵不过正义的身影犀利的。再倔强的退伍军人,见到了警察叔叔也会退避三舍。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女站务员望着被阻挡的二人,轻声的自言自语。
而在二人完全走下路基之后,刚刚出现的身影,却突然捂着胸口,痛苦的说道:
“我的宝贝啊,怎么就碎了!这是我准备送给我老丈人的生日礼物啊,曹阳啊,快给哥哥想想办法。”
曹阳听到身后的呼唤之后,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如果不是在职场,他会大笑之后,再挖苦一番。
“呜……”
“呜……”
两列内燃机车的笛声响起,在轰轰隆隆的机器配乐之后,朝着编组站的方向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