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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游走危险边缘     猛萝降世txt下载     猛萝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笮融

    江东最近几年来发生的一系列变化,比起徐州的风云变幻,同样不遑多让。

    天下大乱,竟没有一处净土,让刘备感慨不已。

    徐州为“北国锁钥、南国门户”,土地肥沃,矿藏丰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太平道起事,黄巾军肆虐天下,纵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地,徐州乃是其中之一,同样深受其害。

    陶谦早年跟随在皇甫嵩,张温帐下东征西讨,履立军功,在官场中名声渐起。

    中平五年(188年),青,徐两州黄巾复起,攻打郡县,陶谦被朝廷任为徐州刺史。

    陶谦一到徐州后,就任用亡命东海的泰山人臧霸,及其同乡孙观等为将,臧霸等人等人大为感激,一战便大破黄巾军,剩下的黄巾军也被迫逃出徐州境内。

    然后陶谦在徐州境内推行屯田,恢复生产,在此后中原接连大战的情况下,成为天下少有安定的地方之一。

    关东联军讨伐董卓,身为徐州刺史的陶谦积极响应,并且派遣精兵三千,协助名将朱儁屯驻中牟县,兵峰直指董卓。

    初平四年(193年),陶谦听从王朗和赵昱的建议,派遣赵昱向长安朝廷进贡,表示对汉室的支持,天子接到陶谦的奏章后,赞赏并升迁陶谦为徐州牧,安东将军。

    同年秋,曹操的父亲曹嵩遇害,曹操认为是和自己结怨陶谦所谓,愤而兴兵复仇,攻入徐州。

    曹操兵马强盛,徐州军队则数年没有遭遇战争,军纪松驰,战斗力严重下降,数次交锋,每次都大败而逃。

    曹操怒火攻心之下,率军一路追击陶谦,同时所过之处,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溃散的士兵,全部都遭到了屠戮,鸡犬不留,旧城废址不再有行人。

    刘备听到消息,率兵前来徐州相助陶谦,曹操部队此时粮食用尽,后方又遭遇到陈留太守张邈背叛,和其弟张超,还有陈宫等人迎接吕布入兖州,不得不率军返回。

    徐州因此躲过一劫,但陶谦年纪已高,数次兵败后忧虑重重,于是举荐了刘备接替自己,担任徐州牧。

    兴平元年(194年),陶谦病逝,刘备在陈登,孔融,孙乾,糜竺等人的再三劝说下,遂领徐州牧。

    建安元年(196年),刘备收容兵败于曹操手下的吕布,其后在奉旨和袁术对战的时候,被吕布从背后偷袭战败,主客之位从此颠倒,吕布成了徐州的主人。

    不久之后,刘备再次败于吕布手下,不得不投奔许昌,曹操表刘备为豫州牧,从此人称刘豫州。

    建安三年(198年),曹操刘备联军一起攻击吕布,最终吕布在两人的围攻下兵败身亡。

    建安四年(199年),车骑将军董承受汉献帝衣带诏,准备讨伐日渐跋扈的曹操,刘备暗中加入“衣带诏”小团体。

    此时袁术已经穷途末路,准备北上投靠河北的袁绍,曹操因此派遣刘备和朱灵一起攻击袁术。

    袁术途中病死,刘备和朱灵兵分两路,袭杀徐州刺史车胄,再次夺取了徐州。

    回想着前尘往事,短短的数年时间,徐州几度易手,落入不同人的手中,刘备突然不禁暗中一叹。

    此次重返徐州,他发现原先对自己态度还可以的某些人,已经变得有些陌生。

    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并没有能够,展露出保全徐州的能力吧?

    从陶谦还没有入主徐州,徐州这个地方就豪强林立,各自为政,因此不管是陶谦,刘备,还是后来强夺徐州的吕布,都不得不面临,徐州豪强世家的脸色。

    吕布虽然有谋士陈宫,以及猛将高顺,张辽等人的帮助,但等到徐州世家如陈登等人开始反复时,便连性命都丢在了白门楼。

    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徐州境内的大小士族和豪强们,对待自己的冷淡态度,刘备更是忧心忡忡。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真的能够挡得住,知道真相以后恼羞成怒的曹操,派来的大军进攻吗?

    刘备虽然自信,论坚韧不拔,当世少有人能够和自己相提并论,但数年来的遭遇,终究让他已经意识到,比起袁绍,曹操等人,自己的根基实在还是太浅了一些。

    袁绍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家不说,就连曹操,从其祖曹腾开始,在官场亦有极深的人脉,因此才能够在少年时,和袁绍这等天下最顶尖的世家子弟,厮混到一起。

    就连江东孙坚,虽然出身同样不高,但其从军二十余年,先后曾经在朱儁,张温等人的帐下,跟随着一票大佬人物东征西讨,得到大家的一致赏识。

    后来孙坚甚至还依附到了袁术的麾下,因此哪怕他身死后,其子孙策亦能以玉玺为抵押,从袁术手中借到兵马,再加上孙坚的余荫,一路攻取了江东。

    刘备想着曹操和孙坚父子的发迹史,心中念头转动,暗想天下之所以大乱,根源在于世家豪强的实力,已经做大到连天子都不放在眼中,开始和天子争权。

    如果说,天下之力,可分为十成的话,那么其中已经有九成的力量,就掌握在世家豪强的手中。

    余下的一成,才是由自己这等,毫无根基的诸侯平分。

    刘备心弦一动,自己现在是否应该和河北的袁绍,加强联络,分担一下曹操的压力?

    他只顾想着心事,关羽便束手而立,并没有继续先前话题,生恐惊扰到他的思路。

    然而张飞却眼珠一转,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情,大声道,“大哥,从许昌来的道士们,到了徐州以后,已经和浮屠道的道人,发生了好几起的纠纷,甚至还大打出手哩。”

    浮屠道便是两汉和后来的三国,乃至于两晋南北朝时期,对于西传佛教的称呼。

    浮屠者,亦称浮图,梵语Buddha的音译,指佛陀,佛,乃至延伸出来的佛教,和尚,佛塔等术语。

    此时距离于吉,张道陵等人开创道教的不同流派,大约有一甲子六十年的时间,但是比起佛教传入东土而言,不管是在任何方面,却无疑都落后了许多。

    佛教的创始人释迦摩尼,生活在和孔子相近的时代,佛教创立后,在南亚大陆广为流传,甚至还有统一了整个南亚次大陆的阿育王,大力弘扬佛教。

    由此造就了后来全球三大宗教之一。

    在东汉第二任皇帝孝明帝就位的时候,曾经夜梦金人,因此知道了在西域流行的浮屠教,于是派郎中蔡愔西往天竺,求取佛经,回来之后建立了中土第一寺“白马寺”。

    从此浮屠教(佛教)就开始在中土扎根,并且慢慢的壮大。

    在孝桓帝年间,安息王子安世高来到中原后,翻译了一大批的佛教经典,并且吸收了一些世家子弟,成为浮屠教的弟子。

    这是浮屠教(佛教)在中原的第一次爆发。

    这些人对于浮屠教的兴趣不一,如果说,想要在其中选出某一位,对浮屠教最为笃信者,那么无疑便是徐州丹阳人笮融了。

    徐州牧陶谦出身丹阳,笮融是他的同乡人,因此陶谦被朝廷任命为徐州刺史,笮融便立即投奔了陶谦。

    陶谦为了照顾老乡,任命笮融为下邳国的国相,负责运输并且督管下邳,彭城,广陵三郡的粮食,到陶谦自己所在,徐州州治所,东海郡的郯县。

    按照道理来说,陶谦如此信任自己的老乡笮融,那么笮融就应该战战兢兢做好差事,不出丝毫差池才对。

    然而笮融却做出了一个,让谁也无法想象的举动。

    他截取了无数的粮食财物,中饱私囊占为己用,在下邳郡广兴佛寺庙宇,并且还强迫下邳郡人民日夜诵读佛经。

    笮融在下邳城南修筑的浮屠寺,寺中有塔,上有金盘,下有重楼,塔为九层八角,每层皆有飞檐,而且还镶有铜境,塔顶亦有一面铜镜朝天,称为“九镜塔”。

    浮屠寺内的佛像外涂黄金,披着一身锦彩的袈裟。

    于是附近各郡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们,纷纷迁入下邳郡,前后高达五千多户之多。

    与此同时,每年四月初八佛祖诞辰,笮融还在下邳郡内举办“浴佛会”,在路旁设置酒宴,蜿蜒长达数十里,专门供给前来观佛的佛教徒们,乃至普通百姓们享用。

    据说“浴佛会”的规模之大,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叹为观止,仅仅是设置酒宴的费用,就需要以“亿”为单位来计算。

    时人在书籍中记载,“笮融浴佛会铺排之奢华,场面之宏广,气势之雄伟,皆为世所难见。”

    笮融如此尽心尽力的为了佛教推广,就连截取下邳,彭城,广陵三郡的粮食财物,都不够他消耗。

    于是先后接连袭杀了广陵郡长赵昱,彭城国相薛礼,还有豫章郡太守朱皓,纵兵抢夺了三人治下所有的粮食和财物,这才能够勉勉强强支撑起消耗。

    扬州刺史刘繇十分后悔,觉得正是因为自己把笮融推荐给朱皓,才让朱皓遇难,于是兴兵攻打笮融。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笮融兵败,在逃入山中后,被山中百姓和山越联手杀死,并将笮融首级献给刘繇。

    然而笮融虽然身死,但下邳境内的浮屠教,却并没有随着他一起烟消云散,反而越发的欣欣向荣。

    关羽听得张飞如此说法,目光中不由地露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因为他现在正是下邳郡的太守,自然知道下邳郡内,那些完全不事生产,只会诵经念浮屠的浮屠教徒们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支娄迦谶

    下邳郡浮屠教极度兴盛,自然会侵占其他的各个既得利益团伙,原本应有的权利。

    笮融在世的时候还好。

    他既是徐州牧陶谦的丹阳老乡,而陶谦之所以能以一个扬州外人的身份,在徐州站稳脚跟,同他在家乡丹阳招募的精兵,名闻天下的丹阳兵有很大的关系。

    丹阳民风彪悍,历来便有骁勇善战的传统,是天下各家诸侯和豪强募兵的首选。

    孝武帝时期,李陵孤军遭遇匈奴单于,以五千丹阳兵,奋力对抗匈奴的八万主力部队,一度令匈奴单于胆颤心惊,转战千里之后,才力竭被俘,可见丹阳兵的战斗力实在强悍。

    讨董联军解散后,曹操因为在追击董卓的时候,遭遇到董卓数支军队的伏击,损失极其惨重,不得不和夏侯惇,曹洪等人前往丹阳重新招募士兵。

    孙策脱离袁术,进取江东之前,因为其舅吴景担任丹阳太守,和吕范孙河两人一起赶赴丹阳,在吴景的帮助之下,同样招募到精锐的丹阳兵卒,成为渡江的资本之一。

    更不要说本身就是丹阳人的陶谦了,他病逝以前,将手中的丹阳兵一分为二,一部分归于刘备麾下,一部分交给曹豹。

    笮融生性残暴,嗜好杀人,偏偏却信奉极度浮屠教,也算是十分奇怪的异数。

    浮屠教不事生产,而且还能够免除徭役,因此下邳郡的普通百姓,不管是真是假,人人都信奉浮屠教。

    百姓依附浮屠教后,原本掌握百姓的下邳郡世家和豪强们,就渐渐失去了对下邳郡的有利控制。

    只得任凭笮融,在下邳郡兴风作浪,暗恨不已。

    等到笮融被扬州刺史刘繇击杀,下邳郡的士族豪强们都极其眼热,笮融残留下来,为浮屠教积攒的庞大财物。

    正当他们带领家仆壮丁,想要强行攻破浮屠寺的寺门,大肆掠夺浮屠教的财富时,一名气息强横到不可思议的老僧,突然现身,仅仅用恐怖的气机,就逼退了所有人。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浮屠教中,亦是有绝世高手存在,竟丝毫不逊色于道教的“天下三大散仙”。

    不过这疑似“仙级”的老僧在逼退上门的恶徒,便又重新开始销声匿迹,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直到这一次关羽奉刘备的命令,管辖下邳郡,曾暗中查探九镜塔,结果发现九镜塔中,那股藏而不露的恐怖气机,连他这等“混元如一”境的高手都感到忌惮不已。

    当时他立即就脱身而退,对方见关羽并没有多余的恶意,也没有动身追击关羽。

    事后关羽苦苦思索,认为在九镜塔深居浅出的强者,极有可能,便是笮融的师父,那位号称是“西来浮屠第一人”,来自西域的安息王子安清安世高。

    只有这种数十年以前,便有传言流出,能够和“天下三大散仙”争锋的绝世强者,才会连关羽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关羽听了张飞所说的事情,某些从许昌而来的道士们,和徐州境内的浮屠道人争锋,同样大感好奇。

    他在此前暗中潜入许昌城的时候,进入皇宫以前,曾遥遥感应过皇宫中的气机。

    当时有两股弥漫在皇宫的上空,一眼就可以看出蛮横无理,偏偏又道气四逸的气机。

    关羽惊觉这两股气机是“天下三大散仙”中的强者时,才猛然间醒悟到,天子和道教的纠葛。

    因此在和许褚交手以后,立即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徐州,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刘备。

    刘备沉吟许久,对事情真相同样觉得扑朔迷离,不知究竟。

    没曾想,仅仅过了数天的时间,就开始有三三两两的道士们,结伴而行路过徐州。

    关羽本以为他们是因为天子的命令,才会前来徐州,谁知道这些道士们却完全不顾关羽,反而在一心想要赶赴江东。

    有些道士在碰到下邳境内的浮屠道时,起初还想要拜访一二,和他们坐而论道,结果三言两语下来,双方就开始指责对方,互相痛斥,然后就大打出手。

    在九镜塔中那位“仙级”强者并未出手的情况下,道士们和浮屠道人各有胜负。

    这种无厘头般的事情,不仅仅只有张飞一人看在眼中,同样引起了关羽的注意。

    但道士们不管输赢,最后都会继续先前的旅程,一同奔赴江东,让关羽颇觉奇怪。

    不管他如何寻思,还是无法知道,为何道士们会如此的大费周章,就为了想要到江东一聚?

    兄弟三人终究并非天子的真正心腹,哪怕刘备已经加入“衣带诏”小团队,但在远离许昌皇宫的情况下,自然无法知道,那一位天子的真正心意。

    事实上,就算是刘备和天子重新会面后,只怕天子亦会苦笑着告诉刘备,此事就连朕,都一知半解。

    远方气机如潮水般涌动,剧烈的碰撞在一起,显然是路过的道士,和浮屠道人又一次发生了争斗。

    但这一次的争斗,结束的比任何一次都要迅速。

    关羽和张飞两人暗自运起功力,正在感应远处争斗的情况,蓦的神色一变,想要收回气机,却已经迟了一步。

    一把柔和好听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道,“浮屠道人支娄迦谶,见过两位将军。”

    关羽张飞同时一凛。

    他们都听过这支娄迦谶的名字。

    自安息王子安世高东来,落脚在白马寺,翻译了一批佛经后,飘然而去离开了雒阳,开始天下各州的传道。

    安世高佛法高深,同时还有一身玄妙无比的神功,甚至还精通古怪的异术,因此在他游历天下,传播浮屠道的旅途中,留下了无数神奇的故事。

    因此被公认为是浮屠道中的第一高手,根据某些人的描述,时人推断出来,安世高乃是位真正的“仙级”强者。

    而这自称“支娄迦谶”的浮屠道人,则是出身贵霜帝国的僧人,比安世高迟十几年才前来中原。

    当时安世高正好已经离开了雒阳,支娄迦谶便接替他,坐镇在白马寺中,同时翻译不同的佛经典籍。

    支娄迦谶同样佛法精湛,神功盖世,据传不下于安世高,于是被称为浮屠道的第二高手。

    对关羽张飞两人来说,支娄迦谶可谓成名已久,而且还有传言,董卓火烧雒阳后,支娄迦谶便不知去向。

    眼见此时支娄迦谶突然现身,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才知道,原来支娄迦谶这些年,竟来到了徐州。

    但此人估计也像安世高那样,一向深居少出,所以哪怕连他们三人已经在徐州生活数年,也完全没有听说此人的消息。

    直到现在,不知道为了何故,才主动现身,和路过徐州的道士们起了争锋。

    刘备三人互望一眼,展开身法,冲出立身的庭院,一路向支娄迦谶所在的位置赶去。

    片刻时间后,三人赶到发生争斗的现场。

    只见一位身材高大挺拔,身穿灰色僧袍的中年浮屠道人,手中捏着一串佛珠,嘴角含笑,望着和他对峙的十多名道士。

    道士们满脸皆是不忿神色,显然在刘备三人赶来前,已经在支娄迦谶的手下吃过亏。

    见到刘备三人,支娄迦谶露出一丝异色,向刘备施了一礼道,“见过刘豫州。”

    道士们神色扭捏,终究还是同样和刘备打了一声招呼。

    不管怎么说,眼下徐州名义上的主人,正是刘备。

    关羽双眼微眯,打量了一身气机圆满无缺,明显已经臻至“混元如一”境界的支娄迦谶。

    再看看和支娄迦谶对峙,最高不过是大宗师境的道士们,心中不由暗自哂笑。

    行走江湖,一对招子必须明亮,如果连对方的实力都不清楚,还只是凭着一腔的勇气,仓促而上,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江湖中人最为忌讳的事情。

    这种愣头青般的所作所为,一旦不幸碰到强敌,战败身亡,那才是真的“死了都是白死。”

    张飞心中战意高涨,举起双手拳头,在虚空中重重一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然后咧嘴一笑,遥指支娄迦谶道,“好道人,某家最近几日正手痒无比,就拿你过过招。”

    说完根本不等支娄迦谶开口,雄壮的身躯掠过虚空,就那么一拳向支娄迦谶砸去。

    这一拳汇聚着张飞的全身功力,再加上他恐怖的速度,在离支娄迦谶还有三尺的时候,惊人的劲气,已经刮的支娄迦谶身上的灰色僧袍嚯嚯作响。

    幸好作为浮屠道人,必须剃去所有头发,只留下一头的青皮,否则以张飞显露出来的可怕功力,就连一头的青丝,都会被吹成满天乱舞的状态。

    关羽暗叹一声。

    自己为了迅速击败许褚,施展了极为损耗功力的秘技,直到现在,功力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于是这些日子里,张飞就再也找不到可以切磋的强劲对手,眼见到支娄迦谶这样的绝世强者,哪里还按捺得住自己的心情,所有才会一言不合就出击。

    刘备露出愕然神色。

    反而是支娄迦谶显然早有预料,神色不变,在张飞的拳头接近自己只有一尺的时候,已经捏好印诀的双手扬起,举至胸前,轻描淡写般接下了张飞的一记重拳。

    双方劲气相交,支娄迦谶上身一阵轻轻摇晃,张飞则顺着支娄迦谶反击的功力,空中一个翻身后落在地上。

    旋即大声疾呼道“痛快”,便再度扑身而上,展开了如潮水般的凶猛攻击,攻向支娄迦谶。

第三十七章:安世高

    张飞口中大声疾呼,受伤攻势不断。

    他的每一招都凶猛无匹,就如同惊涛骇浪般,一波接着一波,永远没有停息的时候。

    张飞的拳头上,仿佛充满着能够摧山裂石的巨大力量,以某种极度蛮横无理的姿势,直接撕开了虚空中的空气,擂鼓般砰砰砰的攻向对面的支娄迦谶。

    支娄迦谶脸上露出柔和笑容,双手手臂如飞,幻化出数不清楚数目的虚影,就像是千手观音降世,每一次都间不容发,轻松写意地挡下张飞的攻击。

    按道理来说,久攻之下,必有一失。

    一个人的功力再怎么精湛,武艺再怎么娴熟,但就像是潮水,由涨必有消,不可能永远都是攻击的一方。

    因为对于攻击者而言,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的损耗,都远远地大于防守的一方。

    随着攻击时间的逐渐延长,不管是体力和精神力,一旦降落到某个临界点的话,要么立即脱身而退,要么自动转换成防守的一方,好缓解一下因为突然收手,而露出的破绽。

    然而张飞却像是永远都不知道疲倦的机器,一拳接着一拳,根本就没有停息的时候。

    在众多围观者的目光中,张飞的额头渐渐渗出汗水,然后缓缓滑落脸颊,滴落到地上。

    而他对面的支娄迦谶头顶白雾升腾,从容不迫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焦灼的神色。

    在场的众人都身具不俗的武功,自然能够看出,眼前交手的两人,都已经到了功力消耗过巨的地步。

    围观的人群当中,不管是跟随着支娄迦谶的浮屠道道人,还是和他们对战后落败的道士们,脸上皆不约而同地露出骇然失色的神色,大感不可思议。

    要知道,张飞和支娄迦谶的交手,到现在为止,甚至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如此短短的时间里头,交手的两个人,都露出一副功力过度损耗的模样,任谁都可以想象得到,其中的凶险之处,可谓远远超出了先前他们双方的对抗。

    浮屠道人们脸上笑容消失,逐渐变得不安起来。

    在他们眼中,以支娄迦谶的无匹神功,本来应该横扫四方,大胜特胜才对。

    谁知道竟遇到了张飞这样的怪物?

    刘备暗叹一声,关羽则抚着颌下的长须,他们两人,对于张飞的身手十分清楚,所以反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支娄迦谶的神功盖世,手段惊人,在场的道士们,在他的手下,都只能勉强走过一二招,就颓然落败。

    但眼下看起来,神通无敌的支娄迦谶,在和张飞的战斗中,竟被张飞压着打的模样。

    由此可见张飞的强横无匹。

    众人目光同时望向刘备关羽脸色,心头暗动。

    前段时间,突然传出关羽潜入许昌,独闯皇宫的消息。

    虽然说,关羽最后并没有真正闯入皇宫的最深处,但还是有小道消息流出来,就连那位剑师王越,都在和关羽交手一招后,对关羽的武功颇为赞赏。

    剑师王越作为成名已久,早就臻至“混元如一”境的高手,据说连“仙级”都只有半步之差,能够得到这样的强者认同,关羽功力之深可想而知。

    现在看来,被誉为刘备左膀右臂中的另外一人,能够在对攻中,强压支娄迦谶半头的张飞,同样让人不容小觑。

    从张飞和支娄迦谶两人交手的情况,可以轻易看出,张飞至少也是一位,“混元如一”境的强者。

    众人神色莫名的望着关羽和张飞,只觉心中充满了苦涩。

    他们这些人中,大多数人的年纪比张飞关羽两人,都要大上不少,偏偏却远没有两人这般的境界。

    世上的修道者何其多,但能够达到“混元如一”境的,无不是万中挑一的绝世天才。

    “轰”的一声巨响。

    巨大的声浪中,支娄迦谶身躯摇晃不定,终于无法抵抗住,张飞永不停息般的攻击,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此消彼长之下,张飞双目圆睁,手上的攻势变得更加凶猛几分,一记毫无花假的笔直拳头,充满了天崩地裂的力道,悄然无声间已经击向支娄迦谶的胸口。

    支娄迦谶无奈苦笑一声,正准备施展手段,转守为攻时,蓦的听到关羽的一声断喝道,“翼德住手!”

    在支娄迦谶眼中不断变大的拳头,最终化作轻轻一击,刚好击中支娄迦谶的伸出的掌心。

    这一招双方都没有太多的功力,充满了祥和的味道,根本就不像是在生死争斗。

    张飞虽然浑身汗如雨下,一身狼狈,脸上却全是兴奋神色,转身返回到刘备和关羽的身旁,眉开眼笑道,“真是痛快。”

    然后向支娄迦谶打招呼道,“道人功力之深,张某佩服,有时间的话我们再切磋切磋……”

    他话音还没有说完,就在刘备和关羽同时露出的不悦神色中,变得讪讪无语。

    “无量寿佛!”支娄迦谶宣了一声佛号,摇头道,“将军神勇,贫僧却是方外之人,如何敢在和你对战?”

    就连这一次,都是张飞不顾一切,向支娄迦谶展开攻击,他才不得不被迫迎战。

    虽然最后双方都没有什么损伤,以一场平局收场,这才没有让事态变得严重。

    张飞闻言咕哝一声,不满道,“道人一身武功,完全不逊色于我二哥半分……”

    刘备终于变色,不满道,“翼德慎言,你是一军之主,如何能够整日里寻人比武?”

    张飞这才沉默无语。

    九镜塔中,安世高盘膝坐在蒲团上,元神浮在虚空,静静地注视着张飞和支娄迦谶交手的情况。

    直到关羽若有所思的目光望来,这才转过视线,朝南向江东的方向望去。

    他视线落在负手而立,神色委顿的于吉身上。

    于吉眼帘低垂,好像觉察到安世高元神望来的视线,倏然抬头向他元神瞥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甫一接触,便激出了无数的电光火花,想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安世高无悲无喜,竖掌合十向于吉道,“以道兄的身份,为何突然心性大变,想要逆天行事?”

    于吉低嘿一声,冷笑答道,“和尚,难道你的心里头,就没有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

    安世高心中一动。

    和普通人不同,于吉十分清楚,在佛教当中,浮屠原本是一般指佛或者佛陀,乃是佛教中修行者的至高境界。

    而普通的佛教修行者,没受戒的叫做沙弥,受戒以后的,则被称作是和尚。

    于吉身为“天下三大散仙”之一,不仅神功盖世,而且还曾经孤身一人游历四方,远至西域,天竺等地,自然知道,佛教中的一些典故和术语。

    “浮屠”一词,本来就是西域的和尚,来到中原以后,翻译过来的音译词。

    反而是于吉口中所言的“和尚”,才是正确的称呼。

    于吉向安世高赤裸裸的透露自己的野心,反而让安世高一时间沉默以对,无话可说。

    安世高也很明白,修行到他和于吉的境界,其实已经是此界的最高巅峰了。

    五百年以前,世上还有佛陀,菩萨;但五百年后的惊天,阿罗汉就已经佛教的修行者,能够修炼到的最高境界。

    这亦是安世高和支娄迦谶,小乘佛法和大乘佛法之间,佛教中两个显著流派,最大的区别。

    安世高是小乘佛法的代表人物,而支娄迦谶,却是大乘佛法的代表人物。

    佛教东传,并且渐渐的有了一定的名称,西域的佛教各派,都开始对中原的佛教开始关注起来。

    恰好此时道教草创,太平道和五斗米道等教派,在中原大地开花,野蛮生长。

    为了宣传佛法,在小乘佛教的安世高来到中原后,居住十几年,并且翻译了小乘佛法后,支娄迦谶亦带着大乘佛教的旨意,前来宣传大乘佛教的佛法。

    安世高在白马寺中,一边翻译小乘佛法的经典,一边感悟自身的修行到了进无可进的尴尬境界。

    这才抛弃一切,开始在中原各地游历,意图寻找机缘,能够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但十几年下来依然毫无所获,只好无奈返回徐州,在弟子笮融修建的九镜塔中栖身。

    而在雒阳大火后,同样离开雒阳的支娄迦谶,恰好是听到安世高在徐州的消息,才会特意前来徐州。

    想要和安世高探讨佛法,亦是想要借助安世高之力,让自己修为更进一步。

    从人体极限的“混元如一”境界,变成真正的“仙级”高手。

    于吉的讽刺,正好说中了安世高的心声。

    这世上,又有哪一位修行者,不想要让自己的行为,更上一层楼呢?

    哪怕是再不知进取者,也知道更高的境界,可以让自己的能力变得更加强大,能够躲避更加可怕的危机。

    才可以在乱世中,安全的生存下来。

    安世高的心弦一动,叹息道,“施主把自身的元神,和江东地脉相结合,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想过,江东数百万的生灵吗?”

    于吉神色冷漠,冷笑一声语若霜冰道,“为了成为真正的驻世真仙,降世天尊,又有何不可?”

    安世高目露悲悯,无奈道,“施主已经坠入魔道了!”

    于吉狠狠的瞪视了安世高一眼,嘿然道,“莫非和尚你想要阻拦我不成?”

    安世高摇头,渐渐收回目光,唯有最后的告诫,消散在虚空中道,“天尊降世,贫僧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于吉勃然变色,想起在讨逆将军府上的遭遇,心中陡然一沉。

第三十八章:龙气

    于吉身为当今天下,道教一脉中,修为最高的“三大散仙”之一,身份之高,地位之尊,可谓是真正的无人可及。

    哪怕是南华左慈两人,也不过只是和他齐名而已,并不分高低,浮屠道安世高,也同样只是一位“仙级”强者。

    唯有安世高口中的“天尊”,才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让于吉感到惊悸的存在。

    在前往讨逆将军府以前,于吉一直都没有想到,世上竟真的还有降世天尊?

    但于吉修炼至巅峰的元神,却明白无误的告诉他,那盘踞在讨逆将军府上,庞大到不可想象的气机,确实并非是普通的“仙级”强者,所能够拥有的。

    正是这个惊恐的发现,才让于吉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启动,原先预定的那个计划。

    安世高的不看好,丝毫没有动摇于吉的信心。

    他感应到虚空中对方完全消散的元神,一声冷哼后喃喃道,“天机大变,天庭真仙再也无法降世。”

    “哪怕是一位真真正正,毫无虚假的天尊,降落到红尘以后,说不得也只能够,施展出散仙的手段。”

    “那我又有何惧?”

    如果不尽快的展开行动,于吉反而要开始担心,一旦降临到讨逆将军府中的那位“天尊”,在适应了人间的法则后,以其真仙的手段,说不定到时候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正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

    面对那等已经有数百年时间,都没有现身过,极其不可思议的存在,于吉觉得,只有在对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或许还有几分小小的希望。

    否则等到失败的时候,便只能感叹一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有“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左慈目光幽幽,勾连江东大地的元神仔细地感应着,此刻处在江东境内,那道龙气的转移。

    发现龙气正在迅速向吴郡的方向进发,不由地暗自一喜。

    同时借助元神,察觉到无数道士暗中潜入江东的迹象,暗想左慈你在许昌阻我一次,又能如何?

    我在江东一带已经布局多年,又怎么会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选择呢?

    不管怎样,只要这一次事情的结果,能够取得成功的话,那么按照当初的推测,借助江东地脉之力,全力提升自己,也许真的能够突破这些年来的禁锢。

    达到另外一个,不可想象的境界。

    真仙!

    天尊!

    或许这一种借助外力提升的“伪天尊”,实力并不能够和真正的“天尊”相媲美。

    但无论如何,比起原先哪怕再怎么修行,都已经进无可进的“散仙”,依然要强过太多。

    到时候,哪怕左慈和南华前来,又有何惧?

    于吉心中一动,蓦地察觉到已经身处江东境内,左慈的迹象,忍不住微微一笑。

    接着发出一声嘿嘿冷笑,元神骤然化作一缕轻烟,就那么直接消融在虚空中。

    “果真是一个完美的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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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慈眨眨眼,抬头望了一眼平静的虚空,对身旁的几人苦笑道,“于吉已经觉察到我的踪迹。”

    “你们三个小家伙,真的和老道我一起去吴郡吗?”

    陆绩点点头,脆声答道,“孙策攻庐江时,先父将我和一些小辈送回吴郡避战。”

    “因此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吴郡境内生活。”

    他身侧的陆逊却摇了摇头,涩声道,“不过现在孙策将扬州治所迁到了吴郡,我们陆家都要仰其鼻息,才是真正的始料未及。”

    徐庶露出同情的神色。

    陆家的悲惨遭遇,不过是乱世的一角。

    他们一家好歹因为事先陆康的安排,有小半的人口躲过了杀身之祸,然而更多的无辜百姓,却不仅仅落得个家破人亡,甚至悉数葬身在永无止休的战争中。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这些诗句的描写,才是普通百姓的乱世遭遇,身无寸铁的他们,碰到军也好,匪也罢,都只能听天由命。

    所以才会有“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的说法。

    徐庶望了陆绩叔侄两人一眼,转头对左慈笑道,“这一次我去吴郡游历,全靠乌角先生你保护我的安全了……”

    左慈眼角轻轻抽搐,没好气道,“老道我到了吴郡,说不得连自身都要陷入困境,哪里有时间照看你小子?”

    徐庶悚然一惊,陆绩陆逊亦同时神色大变。

    究竟是什么事情,就连左慈都需要如此慎重其事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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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逆将军府中,孙权一脸漠然。

    自当日孙尚香突然发出“不要”的惊叫声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异常举动。

    让他和母亲吴夫人,还有舅舅吴景三人,虽然欣喜了好一阵子,旋即又陷入了惶恐当中。

    吴夫人粉脸垂泪未干,呆呆的看着床榻上一直昏睡的女儿,轻声啜泣道,“还没有伯符的消息吗?”

    吴景收拾情绪,急速答道,“周公瑾那边传来消息,说伯符率军前往余杭斩杀许贡去了。”

    “但他已经派人通知了伯符,以伯符对尚香的疼爱心情,想必肯定会很快赶回来。”

    吴夫人点点头,细声道,“那就好!”

    孙权伸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询问道,“母亲,舅舅,最近不知何故,吴郡境内,竟无端来了许多身份不明的道士。”

    “我担心这其中,莫非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是否需要派人向大哥说明一下?”

    吴夫人坐在床边,蓦的转过身子,眼角的悲戚,全部化作了凛然不可冒犯之色。

    如果说,方才她还只是一位,担心自己女儿病情的弱女子,那么现在又重新变成了生杀予夺的孙府女主人。

    她双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声音依然柔细,但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坚决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景的目光同时落到了孙权的身上。

    孙权撇了撇嘴,答道,“就在那天于吉于仙师退去以后,吴郡内才陆续出现其他道士们的踪迹。”

    吴夫人和吴景姐弟两人同时一凛。

    那日于吉明明已经来到孙府的门前,最后却无端离去,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猜测不已。

    吴夫人目光狠狠地瞪了孙权一下,对吴景吩咐道,“小弟你暗中派遣几位,原先出身于吴府,但已经在外头安家置业的老人,向伯符通报这件事情。”

    孙权面露忧色,望着吴景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解询问道,“母亲,难道那于吉真的心怀不轨吗?”

    他想起在于吉前来孙府之前,自己怎么也请不到吴郡境内的医师,还有道士的事情,总觉得那些人仿佛在一夕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事情,大有蹊跷。

    吴夫人一声轻叹,目光重新落到孙尚香身上,嘴中缓缓道,“伯符以武力强取江东,不服气他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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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于对峙的浮屠道道人,还有另外一边的道士们,从不同的方向,缓缓退去。

    支娄迦谶向刘备宣了一声佛号,跟随在浮屠道人身后离开,丝毫不理张飞眼中的殷勤神色。

    张飞闷哼一声,恨恨地一脚踩向地面。

    “砰”。

    以张飞落脚的地方为中心,顿时陷下了一个仿佛蜘蛛网一般,深达三尺多的坑洞。

    幸好张飞十分完美的控制了力度,让自己脚下的力量,全部都如同一条直线般垂直而下,一点都没有泄露出去,否则只怕连整条长街都要抖上一抖。

    他低头望了一眼脚下的深坑,苦笑一声后看向脸色肃穆的刘备,关羽两人,不安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关羽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抚须询问道,“如此说来,翼德是有意踩出一个坑,发泄自己情绪不成?”

    张飞一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严肃的二哥关羽关云长,也会有和自己开玩笑的一天?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备突然浑身一颤,不安地望向江东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关羽张飞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两人跟随刘备,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知道这位兄长,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谁知今天亦露出了这样惊疑不定的神色,当下心中暗自揣度,究竟是何事,连大哥都如此不安?

    关羽沉吟片刻,不解道,“莫非是江东之地,有什么惊人变故即将发生,所以大哥才会有所感应?”

    张飞闻言双目圆睁,大声嚷道,“前次吕布偷袭徐州,大哥都没有什么感应。”

    “江东和我们毫无关系,不管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大哥又能有什么反应?”

    远处支娄迦谶双耳轻轻颤动,将刘备三兄弟的对方全部听在耳中,心中亦大感不解。

    他身下脚步不停,跟随在浮屠道人身后,一身可怕的功力却全都聚集到双耳,本想要监听离开的道士们之间的交谈,结果却意外的听到刘备等人的对话。

    突然看到前头的同伴停下了前进步伐,齐齐地对着路旁一位老和尚施礼道,“我等见过尊者!”

    支娄迦谶身影一顿,对安世高的元神化身道,“见过尊者!”

    安世高眼望刘备三兄弟的方向,柔声道,“小龙将死,其伴心神亦不哀乎?”

    支娄迦谶浑身大震之际,耳边传来刘备的吩咐道,“翼德既然有心,且替为兄暗中去一趟江东如何?”

    张飞哈哈大笑,抱拳说了一个诺字。

第三十九章:缘起

    支娄迦谶从西域来到中原的京都,雒阳城定居多年,一边翻译佛门经典,一边和高官贵族交流,对于许多中原特有的典故和事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安世高所言的“小龙”和其伴,很明显有特殊的含义。

    根据太史公司马迁的《史记·五帝本纪》记载,上古时期黄帝在打败炎帝和蚩尤后,巡阅四方,“合符釜山”。

    这次“合符”,不仅统一了各部军令的符信,确立了政治上的结盟,还从原来各部落的图腾身上各取一部分元素组合起来,创造了新的图腾形象-龙。

    甚至后来黄帝还御女三千,修行仙法,最终乘黄龙而飞升天界,成为天帝。

    到姬发建立周朝后,周天子们便在自己服饰胸口,开始绘画上了真龙的形象。

    秦始皇一统天下,更是自称“祖龙”。

    再后来,每每皇帝登基,或者有野心家出现,都会大肆宣称,某某地方有黄龙现身之类的传言流出,为自己背书。

    于是不管官方,还是民间,都开始把真龙和天子的形象,相互叠加到一处。

    天子为大龙,诸侯为小龙。

    所以安世高眺望江东,声称“小龙将死”,莫非是预兆着,现在的江东之主,孙策不日即将身亡不成?

    而和孙策相同地位的其他诸侯们,在得知孙策身死后,则会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

    支娄迦谶心头沉思,只觉冥冥中仿佛有一股迷雾,遮掩住了自己的心灵,让自己始终都无法探查究竟。

    不得不轻叹一声,放弃了继续专研的打算,转而询问安世高道,“敢问尊者,我佛门该何去何从?”

    安世高轻轻举起右手,五根手指做出拈花的模样,微微笑道,“这是道门和朝廷的恩怨,我们佛门力小势微,自当袖手旁观,以免莫名惹祸上身。”

    支娄迦谶心领神会,赞叹道,“谨遵尊者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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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逆将军府门前,一路轰鸣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孙策翻身下马,一阵旋风似的冲进了讨逆将军府当中。

    出来迎接他的仆人们根本就没有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孙策,就那么直冲而入。

    府中的护卫看到孙策后,皆是惊喜交加,自然不敢阻拦,这位讨逆将军府的主人。

    孙尚香的房中,孙权,吴夫人和吴景三人愁眉不展,紧张地盯视着病榻上突然呻吟不停的孙尚香。

    突然听到从前方走道中一路传来孙策的叫喊身道,“母亲,权弟,小妹现在如何了?”

    一道矫健的身影飞身扑入房中,孙策满脸焦急,目光一凝,便已经看到病榻上孙尚香的模样。

    只见孙尚香小脸一片通红,嘴巴微张,小小胸脯急剧起伏,呼吸声音却十分短促,而呼吸间呵出来的股股白气,在虚空中凝而不散,显地异常诡异。

    看到这种奇怪的异象,孙策哪里还不知道,孙尚香现在正陷入了某种极为特殊的状态。

    他脸色一沉,双眸中凶光掠过,寒声询问道,“可曾查清楚了,究竟是谁对尚香下此毒手?”

    孙权,吴夫人,吴景三人同时摇了摇头。

    孙权更是满脸苦涩,不安道,“大哥,虽然我和舅舅两人,已经派遣了无数人手,但还是没有查出来,对尚香下毒手的歹徒,究竟属于哪一方的势力?”

    孙策脸色陡然化作狰狞。

    他接到舅舅吴景暗中派出,吴家一位老人的消息,知道孙尚香的病情危急,便不顾一切加快了速度,比原先预定时间,早了一天左右就赶回了吴郡。

    此刻见到孙尚香的状态,不觉心中一动,想起周瑜的话来,暗忖莫非真的是于吉所为?

    他对于吉的忌惮,可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刚刚攻下吴郡的时候,听到于吉在江东一带传道医病的消息时,就已经对于吉的所作所为深感怀疑。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心付出,而不求回报的人物呢?

    这是孙策对人性的最大恶意揣测,作为想要让孙家在这乱世当中,能够纵横江东,声名鹊起的最决定性力量,孙策对这些自称方外之人的群体,从来都不敢相信。

    太平道起事九州之地,五斗米道割据汉中一地,都是活生生的例子,无不说明这些道士,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各个野心勃勃,甚至想要插手朝廷更替。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依然历历在目,黄巾军的余孽,黑山军,白波军等仍然在北地肆虐。

    孙策相信,于吉不过是一位擅于伪装的野心家,迟早有一日,定会暴露出其狐狸尾巴。

    他想起舅舅派人向自己汇报的事情,呵呵冷笑道,“舅舅,近日吴郡境内,真的云集了不少,从天下各处前来的道士吗?”

    吴景心中一突,望着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的孙策,露出迟疑神色,不答反问道,“伯符,此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呀,不如你和公瑾商量妥当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孙权脸色惨白,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大哥,统领千军万马,一举攻取整个江东,杀机惊人,但还是没有想到,刚一重新见面,还没有查探清楚缘由。

    他便要不分青红皂白,对吴郡境内的道士们,举起手中的屠刀,乱杀一通。

    坐在病榻边上的吴夫人怔怔的看着满脸痛楚的孙尚香,低声啜泣道,“公台,你怎么如此狠心,丢下妾身一人,还有几个根本就不懂事的小儿女,就走了呢?”

    “反正伯符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建立了比你还大无数倍的基业,不如你我夫妻今夜就相聚,好一叙分别之苦?”

    孙策只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叫了个透心凉,涩声道,“母亲你这又是何必?”

    “孩儿不对那些道士出手还不行吗?”

    吴夫人低嘿一声,转过头向孙策望来,自嘲道,“你已经大了,我哪里还敢教你怎么做事?”

    “这一路赶来,想必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明天再来说说尚香的事情……”

    孙策缓缓地低下头颅,说了一个“是”字,然后道,“如此孩儿便先行告退!”

    说完缓缓退出了孙尚香的闺房。

    孙权和吴景两人面面相觑地望了一眼,同时看向吴夫人。

    吴夫人突然卸下强硬的神态,露出一丝再也无法遮掩的疲惫,身躯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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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吉目光阴沉,透过虚空,看到讨逆将军府上的恐怖气机,上下升腾,仿佛如同真龙嬉戏。

    心中不禁暗自叹息不已。

    自己和江东地脉相连,确实有无数便利的地方,但是只要遇到和孙策相关的事情,就不再那么便利了。

    只因孙策便是江东龙气的一个象征。

    传说秦始皇东巡会稽郡,路过云阳时,方士常生,仙导两人上奏称云阳有王气。

    因此秦始皇为破坏这种王气格局,派囚犯们凿开北岗山,引长江水穿过丘陵流经云阳;把云阳改名为曲阿,同时还把“会稽驰道”丹阳段改直为曲。

    后来又改金陵为秣陵,意为“喂马的草料场”,并且又把秦淮河的水引来,使之贯穿入了长江,让这里的王气彻底泄掉。

    从此以后,江东龙脉断绝,再也无法出现,真正能够一统整个天下的绝世豪杰。

    但大龙虽死,却化成了数条小龙,依然游荡在江东,准备随时成就基业。

    而于吉看上的,亦正是这些小龙而已。

    他本身已经是“仙级”的强者,受困于世界,再也无法寸进,但却另辟蹊径,想出和江东地脉结合的方法,然后再准备施以秘法,把自己和江东龙气相连。

    借此冲破原有的禁锢,让功力更上一层楼。

    而身具江东龙气的孙策,便是他不得不图谋的人物。

    正在返回自己卧室的孙策身子莫名一冷,仿佛虚空中有一个阴狠毒辣的目光,一直在盯视着自己的背影。

    他站立不动许久,只觉虚空中危机无处不在,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是谁,想要对自己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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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镜塔中,安世高低眉垂脸,神色不变,元神却高悬虚空,时刻感应着江东的变化。

    突然看到江东的上空,一道玄黄气息升腾而起,瞬息间掠过整片江东天空,尔后莫名隐遁不见了踪迹。

    不由地暗叹道,“小龙入锢,形势危矣!”

    “可悲可叹!只是可惜天机已乱,哪怕任由仙级强者,也无法推算出未来征兆。”

    “于吉啊于吉,你真的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元神双眸不受虚空阻隔,和左慈望来的目光稍微一接触,就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左慈元神笑意吟吟,邀请道,“和尚,不如你我一起,同时充当于吉的人劫可好?”

    安世高心神一动,随即强自按捺住冲动,断然拒绝道,“乌角先生好意,贫僧心领了。”

    “但佛门道门两立,分属不同的派别,此乃是你们道门内部的纠纷而已,贫僧万万不敢插手其中。”

    于吉逆天而行,天发杀机,只要能够斩杀于吉,必定有功德降临。

    安世高确实十分眼红这一份功德,但正如他所言,一旦他踏入江东对付于吉,便很有可能,被其他人视为是佛道两门的对峙,由此产生不必要的纠葛。

    倒不如置身事外,来个眼不见为净。

    左慈露出不置可否的神色。

    中原大地上,突然升起数道惊天动地的气机,气机下影影绰绰,无法看清身形的人物,同时把目光投向江东。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周易·坤》,上六卦!

    大凶!

第四十章:荀彧

    许昌!

    皇宫,尚书台前。

    荀彧抬头望天,看见江东方向虚空中,那道一掠而过,转眼消失不见的玄黄之气时,双眸中异彩闪烁,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

    郭嘉站在荀彧的身旁,眨了眨眼,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喃喃自语般道,“看来是天要亡孙策!”

    荀彧摇头轻笑,这个郭奉孝,还是这么喜欢口无遮拦。

    荀彧字文若,颍川郡颍阴县(今河南许昌)人。

    他是颍川四大家族陈,钟,韩,荀的一员,颍川荀氏乃是战国大儒荀子之后。

    其祖父荀淑知名当世,号为神君;荀淑有八子,号称八龙,分别为荀俭,荀绲,荀靖,荀焘,荀汪,荀爽,荀肃,荀旉。

    荀彧便是八龙当中荀绲的儿子,荀绲忌惮宦官,于是就让荀彧娶中常侍唐衡的女儿为妻,当时消息传出的时候,让天下的士人们俱感到很不可思议,认为连荀家都自甘堕落了。

    南阳名士何颙由此碰到荀彧,看了他的面相后大为惊异,对身旁人评价道,“这是王佐之才啊!”

    由此荀彧的名声才渐渐的扳了回来。

    董卓废少帝,荀彧察觉到乱世已经开启,便把自己的宗族迁徙到了冀州避难。

    当时冀州已经被袁绍所得,听到荀彧到来后,十分高兴,于是就待荀彧为上宾;但荀彧观察了袁绍一段时间,却认为袁绍不足成事,最后离开袁绍。

    反而转身投向依附袁绍的曹操,曹操也知道荀彧的名气,见荀彧前来投奔自己,大喜道,“这就是我的子房。”

    子房是汉初开国功勋,“三杰”之一留侯张良的字,由此可见,曹操对荀彧的器重。

    荀彧自从投身在曹操帐下后,利用自己的人脉,先后为曹操举荐了钟繇,荀攸,陈群,杜袭,戏志才,郭嘉,司马懿,严象,韦康等大量人才,并且还劝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以说,曹操的每一次成功,都有荀彧在背后使力的影子,由此奠定了他在曹营中的独特地位。

    郭嘉亦是颍川人,两人自小相识,因此双方言语才会如此轻松,一向严肃的荀彧,都不由地面露笑容。

    郭嘉完全不顾形象的翻了一个白眼,随口道,“怎么,文若不信我的判断?”

    “信!当然信!”荀彧断然点头,反诘道,“如果连郭奉孝的断言都不敢相信,世上还有什么可信的?”

    荀彧知道,自己身旁这位身躯瘦弱的男子,在情报一道上的天分,往往能够从一条小小的,看起来丝毫不显眼的消息中,敏锐的分析出不可思议的结果。

    所以才能够成为曹操麾下,主持情报系统的军师祭酒,为曹操出谋划策,决定最后战机。

    在这一点上,甚至自己的从侄,连身为曹军谋主的荀攸,都无法比得上郭嘉。

    曹操和郭嘉两人君臣相得,已经成为在曹营中,一个广为流传,又人人羡慕的典范例子。

    曹操治军,十分严格,偏偏郭嘉为人洒脱,放荡不羁,当两者发生矛盾时,谁也意想不到的却是,曹操竟然能够打破普通常例,特意为郭嘉网开一面,让时人为之赞叹不已。

    陈群身为纪检官,曾因郭嘉行为上的不够检点,特意奏了他一本,曹操一面表扬陈群检举有功,一面却对郭嘉不闻不问。

    暗地里还为郭嘉一仍其旧的生活作风喝彩,对陈群道,“此乃非常之人,不宜以常理拘之。”

    如此明主,不仅郭嘉感激在怀,就连其他的人听到以后,都为之向往不已。

    再加上荀彧,陈群,钟繇等为代表颍川顶级世家的带头投靠,曹操麾下才会在短短时间文武云集,一跃成为,能够和出身四世三公的袁绍对抗的诸侯。

    郭嘉不屑地撇了撇嘴,丝毫没有顾忌道,“孙策为人,和其父孙坚类似,喜欢奋战在前。”

    “如果是作为一军的前锋,那么他的行为,还可以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但他现在已经是江东之主,却还是喜欢如此行事,那么最后必定也会和孙坚一样,因轻率的缘故而亡。”

    荀彧轻咦一声,转头望向郭嘉,反问道,“奉孝是否得到了什么,和江东大有关系的消息?”

    郭嘉伸出右手递向荀彧,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对方道,“孙策杀死了吴郡太守许贡。”

    荀彧接过郭嘉递来的纸条,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道,“许贡上奏,为孙策所知,怒然大怒,脱皖城战场,千里奔袭余杭,斩许贡于余杭新太守府。”

    就在荀彧露出若有思索之际,郭嘉哂笑一声道,“许贡虽名为吴郡太守,但麾下却没有一兵一卒。”

    “照理来说,应该对孙策丝毫没有威胁才对,但就算这样,孙策一怒之下,还是轻军赶往余杭县,斩杀许贡。”

    “这样的人不是轻率,那世上还有何人的行为,被称作轻率?”

    荀彧沉吟片刻,开口答道,“孙文台乃军中猛虎,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所以最终才为刘景山所害。”

    “孙策是孙文台的长子,据闻年不满十四,便跟随其父行军作战,想来是继承了那位江东猛虎的作战风格。”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就连主公都私下里暗自感叹,狮儿难与争锋也!”

    郭嘉哈哈一笑,脸上满是讥讽,无奈却力气不佳,笑到最后变成了几声咳嗽,只好尴尬道,“想不到文若亦揶揄至此,你是想说,孙策下场亦如孙文台乎?”

    荀彧一呆,直接否认道,“这可是你郭奉孝说的话,可别赖在我的身上来!”

    郭嘉淡淡一笑,并未作答,伸手又向荀彧递出了另外一张纸条。

    荀彧哑然,低头继续看向第二张纸条。

    “宫中道士,接二连三,三五成群离宫,结伴南下,虽行动诡异,但查其踪迹,皆向江东而行。”

    看到这里,荀彧心中陡然一震,再也无法保持淡然的神色,转头望向郭嘉。

    郭嘉点了点头。

    荀彧暗自轻叹一声,问道,“主公知道了此事没有?”

    郭嘉不可置否,反问道,“自然,一切机密,皆悉数报于主公,然后才会分发给各个主管的官员和下属。”

    荀彧目光投向深深皇宫,露出不解神色。

    陛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对荀彧来说,最近一段时间中,那位深居在皇宫当中的天子,每一次的行动,都让人无法理解。

    他虽然对天下的道士,在不知名人士的号召之下,从天下各处,纷纷前来许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因此而心存忌惮,还以为天子刘协,虽然还依然年轻,但却犹如秦始皇和孝武帝一般,想要追求什么长生不老,所以才会莫名号召天下的道士进宫。

    而曹操又对这种情况一言不发,让荀彧更是心存不安,谁知就在准备想要进言的时候,又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荀彧伸手捏了捏鼻梁,终露出疲惫的神态,询问郭嘉道,“宫中的道士们,已经离去的占了几成?”

    郭嘉道,“十成已经去了七成有余,按照我的推断,此事的背后另有他人在暗中设计。”

    “估计到了最后,这几个月云集而来的道士,近乎会走的一干二净,只有少数几位才会留在宫中。”

    身为天下顶尖士族的代表人物,荀彧自然知道,当年太平道起事,和宫中先帝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对于天下道士云集许昌,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天下豪强做大,本朝每一代的天子登基时,又都只是冲龄,因此需要引援各方力量,对抗权臣和官宦。

    但士人和豪强的力量何其的强大,就连两次“禁锢之乱”,都无法打破他们对朝政的把持,所以先帝一时冲动之下,才会想要和太平道勾结的行动。

    结果可想而知。

    最终并没有像先帝设想的那样,一举打破豪强的强势,反而在黄巾军的攻击下,朝廷威严扫地,各地的豪强力量,变得比原来更加的强盛和庞大。

    并且还摇身一变,成为了割据的诸侯。

    幸亏先帝已经死了许多年,否则看到现在天下的形势,说不定还要再被气死一次。

    他的两个儿子,少帝和现在的天子,一个被董卓下手废除后,还让人鸠杀身亡;一个先后变成董卓,李傕郭汜,到现在曹操手中操控的傀儡天子。

    这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荀彧指尖划过手中的纸条,脑海中念头不断涌现,沉声道,“奉孝还有什么消息,全都一并说来便是。”

    “何必如此遮遮掩掩,一点都不痛快呢?”

    果然看到郭嘉从怀中拿出第三张纸条,但在递给荀彧之前,却有些狐疑不决道,“这件事情还有一些蹊跷,就连我都无法确定,文若替我判断一下,究竟是否有联系?”

    荀彧一手夺过郭嘉手中的纸条,目光一缩,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道,“孙策之妹,疑遭人施以厌胜,昏迷近十日而未醒!”

    荀彧思索许久,依然一无所得,只好摇头道,“我记得孙文台的小女儿,今年还不足九岁?”

    “如此稚童,远远尚未成年,依然还有夭折的可能性吧?”

    说到最后,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语气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郭嘉神色严肃,低声道,“文若是否还记得,太平道人于吉,在江东传道的事情?”

    荀彧闻言神色大变,顿时想到了最为担心的事情。

第四十一章:仆人

    对于道教这个兴起不久的组织,经过太平道,五斗米道等门派的忤逆之举后,大汉朝廷上下,都怀有深深的忌惮。

    张角三兄弟率领,以太平道道士为骨干的黄巾军,可谓是给了大汉朝最致命的一击。

    为了自保,中央将兵权下放至各个地方,由此之后,权柄丧失,连天子都沦为了傀儡,只能任人摆布。

    各地豪强气焰嚣张,从乡间土豪摇身一变,成为纵横一州,甚至数州之地的大军阀。

    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不仅拥有独立的军政大权,视朝廷为无物,而且还和朝廷明晃晃的对立。

    这就是豪强做大以后的天下局势。

    朝廷任命刘繇为扬州刺史,想要收扬州为己用,偏偏袁术却派遣孙策攻入江东,驱逐了刘繇;当然袁术也不好过,孙策最后又脱离了他的控制,成为真正的江东之主。

    袁绍坐拥冀州,青州,并州,幽州四地,大肆挑选自己中意的士人为地方官员,对于朝廷的命令阴奉阳违,除了不是名义上的天子,又有何区别?

    朝廷对地方失去掌控后,各地军阀不断混战,相互间不断兼并,到最后,必定会重新出现,能够以一己之力,消灭所有对手,重新一统天下的雄主。

    而到了那个时候,同样亦是,真正的改朝换代,大汉朝覆灭的最后一刻。

    这是每一个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的道理。

    可以说,这一切的源头,就在于当时的先帝,和张角等人联手,对抗士族。

    荀彧心思幽幽转动,神色莫名。

    在各家顶尖的士族中,都流传着一个说法,太平道人于吉,和张角三兄弟之间,有莫大的关系。

    否则张角如何能够成为太平道的教主,而且还能够,以太平道的诸多道士为主力,掀起黄巾之乱?

    只可惜太平道人于吉平时隐藏的极为隐秘,才没有让天下人察觉,他和张角之间的联系。

    但所有人都把这怀疑的种子,深深的埋藏在内心最深处,就等着某天发芽壮大。

    而现在郭嘉的一句话,就让荀彧觉得,身在江东的太平道人于吉,终于要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

    荀彧沉思许久,心头却越发感到疑惑不解,无奈询问郭嘉道,“于吉身为天下三大散仙之一,以他的智慧,还有见识,应该知道,现在绝非起事的良机。”

    “那么他的真正目的,又是意欲为何呢?”

    郭嘉摊了摊手,叹气道,“我又不是于吉本人,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荀彧郭嘉两人心头浮想翩翩,越发觉得此事迷雾重重,无法猜测到于吉的打算。

    张角三兄弟率领的黄巾军,虽然气势汹汹,在官兵和各地豪强的联手围剿下,却一触即败。

    黄巾军聚集的百姓看起来人多势众,数倍乃至数十倍于官军,但这些人不仅毫无训练,战力低下,而且还有无数的老弱妇孺,又如何会是官军的对手?

    就算在最开始的时候,能够打官军们一个措手不及,取得暂时性的胜利,到了最后还是不得不饮恨溃败。

    而等到他们战败,反而是各地豪强,还有官军们狂欢,赚取胜利果实的狂欢时节。

    黄巾军中投降的士卒当中,老弱病残的一部分,可以被大家收入自己的府中,成为自家奴隶。

    身强体壮的一部分,则可以编为士卒,充当自己的私兵,壮大部曲的实力。

    曹操麾下大名鼎鼎的“青州兵”,就是他从青州的黄巾军中,挑选出来的青壮。

    荀彧郭嘉两人都不相信,以于吉的智慧,不可能会想不到,这样轻而易举的问题。

    黄巾军已经失败,余部的黑山军,白波军,躲在深山中,偶尔派兵外出纵掠,但时局却日愈艰难。

    一个冬天下来,不少体力虚弱的老弱病残者,便再也看不到,春天的到来。

    如果说,孙策的妹妹,孙尚香陷入昏迷,真的是因为于吉施展“厌胜术”的原因。

    那么于吉为何会突然如此行事?

    要知道,于吉在江东一带,一边传道,一边医治百姓,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在民间名声良好,还博得了一个“老神仙”的称号,素来为民众,乃至于官吏的爱戴。

    他如此苦心经营,难道就是为了,诅咒孙尚香不成?

    这其中必定发生了某些,让外人难以理解的变故,而普通人现在暂时无法得知,所以才会一头雾水。

    郭嘉脸色一变,摇头道,“我们在江东的情报,终究无法像中原一样详细。”

    “而且这还涉及到,天下最顶尖的修炼者,说不定要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才能够知道事情的真相。”

    荀彧却心中觉得更加不安,蹙眉不展,沉吟道,“天下道士莫名云集许昌皇宫,又莫名离去,奔赴江东。”

    “其中处处透露着古怪,肯定和于吉在江东的行动大有关系。”

    “奉孝,我们不得不防……”

    郭嘉摇了摇头,反驳道,“江东对我们来说,乃是鞭长莫及的地方,哪怕知道于吉图谋不轨,我们亦无可奈何。”

    “说不定现在于吉已经开始行动,文若,我们就在许昌,安心地等待最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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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策站在病榻前,怔怔地望着孙尚香逐渐平息的小脸。

    他在安睡一觉以后,终于扫空拼命赶路的疲惫,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

    便立马来到孙尚香的闺房中,查看这位孙府当中,受到所有人疼爱的妹妹的状况。

    从表面上看来,孙尚香虽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却还算比较平稳,并没有出现异常的地方。

    只是听母亲吴夫人说起,前段时间,孙尚香莫名其妙的大叫“不要”的情况,疑似无意中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孙策想起周瑜说过,孙尚香眼下的奇怪病情,很有可能,是因为某些道士,或者方士的诡异手段,暗想难道那个时候,是躲在黑暗中的敌人加大了施法的力度?

    目的便是想要,让小妹陷入更加危急的地步,然后以此来搅乱,自己的心神不成?

    一念至此,孙策心中感到痛恨不已。

    他虽然对太平道等道教门派深恶痛绝,但对于他们的手段,还是极为陌生。

    谁也不知道,这些和先秦方士们相互勾结以后的门派,究竟有多少种诡异的害人手段?

    但愿尚香最后能够平安无事!

    孙策心中一动,转头便看到房间外一位心腹亲兵焦急的模样,只好和吴夫人说了声道歉,起身离开孙尚香的闺房。

    吴夫人望着孙策的背影,双眸中露出不安的神色。

    孙策带着亲兵,来到远离孙尚香闺房的前院大厅中,这才沉声询问道,“有何事情?”

    亲兵神色一凛道,“刚刚府中仆人收拾大厅的时候,发现在显眼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出现一封书信。”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我这才前来通知主公。”

    孙策举起右手,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循着亲兵指点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封普通的书信,静静地躺在离台阶不远的位置,看起来确实异常的显眼。

    书信的四周空无一人,显然是在发现踪迹后,所有的仆人都被驱赶了出去。

    只有一名低着头颅,身上穿着普通仆人服饰的中年男子,远远的站在一旁,浑身上下充满了局促。

    孙策点点头,询问身旁亲兵道,“便是由那人,发现了这一封书信的存在?”

    亲兵轻嗯一声,举手招呼对方上前,回答孙策的提问。

    中年仆人见到孙策到来,吓得双腿直打哆嗦,战战兢兢地来到孙策的身前,差点连话都说不出口。

    孙策露出一丝笑意,柔声道,“你把自己是如何发现这一封书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我详细说明一遍。”

    “事后必有赏赐。”

    听到有赏赐两个字后,中年仆人惶恐不安的脸上才出现一些变化,嘴角哆嗦了好几次,这才弱弱道,“回将军,当时我正在擦拭大厅中的屏风。”

    “突然看到这一封书信,不知道从哪里凭空冒出,然后从虚空中缓缓地降落在地上。”

    他一边说,一边似是回忆起了发现书信时诡异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亲兵一声怒哼,十分不满道,“你真的能够确定,这封书信,确实是无缘无故,凭空冒出来的?”

    中年仆人忙不迭点头,不解道,“我也很奇怪,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呢。”

    “当时我重新看了好几遍大厅中的情况,结果都无一例外,确实是无端冒出来的。”

    “大人,你说我们府上,是不是突然闹鬼了?要不要请个高人过来做法,把这鬼给收了?”

    亲兵嘴角微微一抽,望着眼前自作主张的中年仆人,暗想主公就在眼前,哪里轮得到你一个仆人做主?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涉及鬼神的事情,向来是民间最喜闻乐见,广为流传的故事。

    眼前的这位中年仆人,说不定就是这类故事的爱好者,所以哪怕亲身遇到“鬼故事”了,反而并没有太多的害怕,反而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好奇模样。

    方才的惶恐,不过是因为孙策的身份,还有他浑身上下蕴藏的威势带来的震撼,所以才会感到不安。

    但一碰到“熟悉”的领域,就便的开始唠唠叨叨,再也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小心翼翼。

第四十二章:王方平

    孙策伸出洁白如玉的右手,遥遥对着地面上的信封轻轻一挥,只见他和信封之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痕迹的丝线相连,就那么拉扯着地上的信封,缓缓飘向他的手中。

    心腹亲兵心中一急,慌忙开口劝说道,“主公小心有诈,不妨让人查看一下,信封上面是否被人下毒?”

    孙策摇了摇头,哂笑一声道,“如果他堂堂太平道人于吉,只有这种手段的话,才真正让人失望。”

    心腹亲兵心中大感惊讶,暗想平日里自家主公,对被江东民众视为“神仙”的于吉,总是不屑一顾的模样,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对其如此推崇。

    随即另外一个念头倏然浮现,为何在还没有拆开信封,观看其中内容的时候,主公就已经确认,这必定是于吉让人派来,送到讨逆将军府上的?

    孙策没有理会身旁亲兵的疑惑,随手抽出信封中的纸张,顿时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道,“七日之后,虎丘山上,山野道人于吉特与吴主一会,宫崇拜上!”

    孙策目光从纸张上的“吴主”两个字上面划过,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真是好笑!

    于吉虽然是“天下三大散仙”之一,乃是真正“仙级”的强者,屹立无数修炼者最巅峰的高手,又如何能够,轻易地对我孙策,妄自下此定论呢?

    “吴主”这个身份,听起来固然十分可喜,表明了江东一带,苍茫大地掌控者的地位。

    但那又如何?

    吴郡虽大,不过扬州一隅;扬州虽广,只是天下一角,孙某人又岂是只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眼界狭隘的人物?

    唯有九州大地,才是我辈内心深处最向往的,真正的英雄豪杰们的征程所在。

    “哧”!

    孙策掌心一道劲气迸发,手中信件悉数化作了一团粉末,然后轻轻一吹,直接飞出了大厅,不知落向何处。

    心腹亲兵一呆,听到孙策吩咐道,“这几日秣兵历马,丝毫不得有任何松懈。”

    他心中凛然,轰然答了一个“是”字,然后看到孙策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柔色,却不说明让众人养精蓄锐的理由,直接离开了大厅,回到孙尚香的闺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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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丘山位于吴郡的西北角,乃是西山余脉,因其周边的地形脱离西山主体,遂成为一座独立的小山。

    原名海涌山,据《史记》记载,在春秋时期,吴王阖闾与越国的槜李大战中,因为越王勾践使数百罪犯在阵前故意自杀,吴国军队心气被夺之下,大败而逃。

    吴王阖闾在此战中不慎受伤,战后不久后就因伤去世,其子夫差将他葬于海涌山上。

    谁知阖闾下葬三天以后,突然有一只白虎蹲在山上,因此就把“海涌山”改名为虎丘山。

    据说夫差征调了十万军民一起施工,并使用大象运输,穿土凿池,积壤为丘,修建了阖闾的坟墓。

    而且还大费心思,以三重铜椁套在灵柩外头,灵柩四周的池中灌注水银,以金凫玉雁随葬。

    同时还把阖闾生前喜爱的“扁诸”,“鱼肠”等三千柄宝剑,一同秘藏于坟墓幽宫深处。

    吴国灭亡之后,有数位帝王,如越王勾践,秦始皇,吴大帝孙权等人都先后来此探宝求剑,结果都一无所获,徒劳而返。

    据后世唐朝人陆广微编撰的《吴地记》记载,虎丘山高百丈,绝岩纵壑,茂林深篁,为江左丘壑之表。

    因此就有“吴中第一名胜”之誉。

    于吉站在试剑石前,目光越过虚空,落入了远处的剑池当中,仿佛能够看破,修建在清澈见底的剑池池水下方,那一座吴王阖闾墓的真实面貌。

    试剑石长约七尺,宽五尺,在石头的正上方,有一道从中间裂开的笔直缝隙,就像是被人以锋锐无比的神兵利刃,从头到尾,把整片石头劈成了两半。

    据说当年吴王阖闾为了争霸天下,召来了最有名的铸剑师干将和莫邪夫妇,亲自为他铸剑。

    “干将莫邪”神兵铸成后,吴王阖闾为了试验神剑的锋利,对着身前的石头手起剑落,就将这块石头一劈为二。

    从此以后,这块被劈成了两半的石头,就得名为“试剑石”。

    宫崇站在离于吉两丈左右的位置,恭声汇报道,“根据教徒们的暗中观察,最近讨逆将军府中,已经开始了戒备,并且严禁府中仆人们的出入。”

    “因为如此,我们根本就无法查探情报,和讨逆将军府中的内线,也断开了联系。”

    他目光望向于吉,不解询问道,“师尊,孙策此举,完全超出了我们先前的预料。”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于吉元神悬浮在虚空中,遥望讨逆将军府上空,那不住散发着澎湃气机的景象,叹息道,“孙府当中疑似天尊降世,我们又能如何?且待时日吧!”

    旋即露出不解神色,迟疑道,“不过天尊的气机显露,已经有一段颇长时间,为何还迟迟没有显露真身?”

    宫崇闻言一怔,惊讶道,“师尊,都说天机已断,真仙再也无法降临尘世!”

    “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位疑似天尊的人物,其实无法跨越两界之间的壁垒,真正降落红尘呢?”

    于吉摇了摇头,闭上双眼,感受着虚空中真实不虚,连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庞大压迫感,断然道,“天尊降世,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你无须怀疑!”

    宫崇蠕了蠕嘴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乃“混元如一”境界的高手,同时亦是于吉最得力的弟子,自然更加清楚,于吉这等跨入“仙级”境界的绝世强者,本身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

    能够在冥冥中察觉到,和自身的祸福相关的征兆,而且在天机还没有混乱之前,甚至还可以从天机当中,通过某些莫名的片段,观察到未来的迹象。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管是任何阴谋诡计,对于“仙级”高手来说,都无法发挥其预定的作用。

    这是无数的修炼者们,通过对“仙级”强者的围杀,用自身的死亡才得到的,一个让人感觉悲哀的结论。

    只有在面对“仙级”绝世强者的时候,那些成名已久的人物,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弱小和无助。

    宫崇跟随于吉多年,自然十分清楚,自己师尊的强大,因此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比的信服。

    此刻听到于吉斩钉截铁的判断,孙府中那位“天尊”必定降世,不由地感到一阵惶恐。

    “仙级”高手已经是世上无敌的存在,那么比“仙级”高手还要更强的“天尊”,又如何能够抵抗?

    他心中念头转动,暗想如果现在策划的计划,正进行到最关键的那一刻时,“天尊”醒来的话?

    岂非是要,数十年来的谋划,都将要前功尽弃不成?

    宫崇一想到这里,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心中尽量把事态的演变,往最好的一面去想象。

    但无论如何,脑海中依然还时不时地浮现出来,这莫非便是,师尊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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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东莱郡,芝罘,姑馀山。

    王方平站在罡风凌厉,雾气弥漫的悬崖边上,举头望向西南江东的方向。

    他的身旁右侧,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的蔡麻姑长裙飘扬,神色淡然,娇小的身躯,在罡风的吹拂下,却如同青杨般笔直,丝毫没有感到半点的不适。

    王方平虽然比蔡麻姑年长一倍有余,但在这位弟子的面前,完全没有摆出师尊的架子,反而满脸和蔼。

    自十年前,当王方平收下只有七岁的女童为徒弟时,怎么也想不到,不过短短的十年时间,对方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赶上了自己半辈子的苦苦修行。

    这让王方平感到有些沮丧。

    他凝望西南江东的目光之中,露出前所未有凝重的神色,柔声询问身旁的弟子道,“徒儿,太平道人于吉号召,我们真的就如此拒绝,不赶往江东吗?”

    只听和自己相同境界女弟子娇声轻笑,语气中说不出的轻松答道,“如我们这样的修道人,道教中不知道有多少,多我们两个不多,少我们两个不少。”

    “而且师尊你也知道,能够修炼至仙级强者的强悍,如果连他们那等可怕的存在,谋划的事情都没有把握的话,那么我们匆匆赶去江东,岂不是自动送死?”

    王方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确实如自己的这位好徒弟所言,当今世上的修炼者中,以“天下三大散仙”为首。

    “仙级”强者,已经真正的超凡脱俗,和普通的修炼者不同,蜕变成另外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哪怕是再多的“混元如一”境高手,遇到“仙级”强者,即便是一拥而上,还是无济于事。

    说不定最后还会被“仙级”强者一一反杀。

    这样强大无匹,在世人心目中无可阻挡,号称“仙人”的存在,所谋划的事情,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危险至极呢?

    他王方平修炼至今,可不是为了和别人的厮杀为乐,而是为了长生久视之道。

    那些危险的事情,就交给其他的修炼者们,去办理吧。

    王方平轻轻地砸吧了一下嘴巴,终提出疑惑道,“可如果事后,于吉前来追究责任,我们又该如何推脱?”

    说来说去,王方平还是觉得,作为“仙级”强者,于吉谋划的计划可能会失败。

    但以对方的神通广大,最后肯定能够成功逃脱。

    到那时候,也许会把自己的失败,推脱到没有听从号召,赶赴江东的修炼者身上去。

    弱小如他们师徒这样的人物,岂非要面对恐怖的“仙级”强者,可怕的质问?

第四十三章:消息

    其实如王方平,蔡麻姑师徒这样,躲在自家山门当中,并不掺和外界的修炼者,在道教当中,都为数不少。

    任你太平道人于吉,屹立于天下修炼者的巅峰,乃是“天下三大散仙”之一又如何?

    前面一位“散仙”南华道人的计划已经失败,于吉亲自下场,在他们看来,同样未必能够成功。

    比起南华,通过张角三兄弟,隐身幕后,于吉说不定反而因为没有缓冲的原因,结果比南华还要惨烈。

    谁也不知道,当于吉失败的那一刻,是否能够看到,有史以来极其难得的,“仙级”强者陨落一幕?

    道教中固然有太平道,五斗米道那样炙心

    于造反大业,想要建立地上神国的狂热信徒;同样还有许多心性平和,躲在深山老林中,不为外界俗世絮烦,一心一意修行的人物。

    而且等到许多年以后,经过朝廷的多次打压,这种心态更是变成了道教的“标配”。

    爱谁谁,别打搅我飞升!

    你以为道教真的愿意如此高冷不成?

    错了,这是因为他们遭遇过社会多次毒打,才知慢慢收起棱角,变得圆滑世故。

    譬如王方平蔡麻姑这对师徒,因为痴迷于长生修炼无法自拔,常年躲在山中不见人影,后世人更是编撰出了“沧海桑田”的故事,安放到他们身上。

    此刻麻姑双眸异彩连连,听到自己师父王方平说起于吉的恐怖,心中不由一声嗤笑。

    暗想于吉先躲过失败的反噬,然后再说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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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飞一路驰骋,途中先后碰到了好几股,通过不同的方式,悄悄潜入徐州,赶往江东的队伍。

    事实上,除了比较显眼的道士装扮者之外,还有不少像他这样,看起来仿佛普通修炼者模样的行人。

    这些人看起来,一副听闻江东即将有大事发生,便招朋唤友,一起进入江东,准备看好戏的架势。

    张飞只觉手痒难忍,和诸多的潜入者相互干了一架后,渐渐地打出了名气。

    不少人都知道,有一位喜欢动手,更胜过动嘴的强悍同伴,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混元如一”境的大高手。

    幸好张飞经过了一系列的乔装打扮,所以众人一时间,才没有想到他竟是刘备麾下的将领。

    反而让张飞在暗中察觉到,有不少眼熟的人物,都是各大诸侯手下,最为高明的探子。

    这些人之间相互试探,对于小伙伴们的身份,隐隐有所察觉,但皆怀着心照不宣的态度,并没有揭穿,道破其他人的身份,反而暗怀鬼胎,想要打探江东即将发生的真相。

    张飞在经过几次“不经意”的骚扰以后,心头怒火高涨,出手时把几人击成了重伤,才让所有的探子们,感到几分恐惧,再也不敢凑到他的身边来。

    他也乐得清闲自在。

    这一日,张飞脚步踏入广陵郡南端,广陵县的时候,便听到街上人们若有若无的讨论声。

    广陵郡地处徐州的最南端,乃是和南面扬州接壤的一个郡,正好是徐扬两州战事最激烈的地方。

    因广陵郡一地,南接长江北岸,对于北方来说,这里是进攻江东的天然基地。

    而对于江东来说,如果能够攻取广陵郡的话,无疑能够大大的减轻来自北方的危险。

    因此向来为江东的势力所觎觊,孙策作为野心勃勃的诸侯,自然不会放弃攻取广陵郡的念头。

    曹操消灭吕布以后,鉴于徐州大小士族,在徐州境内势力根深蒂固的原因,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

    陈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迁为广陵郡太守。

    前段时间,孙策在攻击皖县的同时,还派遣了大部队,跨江进攻广陵郡,结果被陈登略施计谋,打得大败而逃。

    所以此刻广陵县内,还残余着一片欢欣鼓舞的景象,连陈登太守把郡治所迁徙到射阳县,都顾不得悲伤。

    乱世之中,能够又一次安全躲过兵灾,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便是最大的幸事。

    张飞漫步在广陵县内的街头,暗自感慨不已。

    他虽然生性鲁莽,却对此次返回徐州,对抗曹操的结果,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无论如何,刘备丢失徐州,终究已经长达三年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和徐州的士族,产生了难以愈合的裂缝。

    虽然成功袭杀了徐州刺史车胄,再度成为徐州名义上的主人,但北面的臧霸,孙观等人袖手旁观;南面的陈登被困在广陵郡中,和江东孙策纠缠不清,无法援手。

    其他的大小徐州士族则冷眼相待,哪里还有当年,谈笑风生,仿佛水乳*交融的模样。

    放眼望去,街上行人神色懒散,步履欢快,正好是一副大战过后,心态最为放松的时刻。

    张飞受到身旁行人们情绪的感染,渐渐放下对前景的担忧,脚下缓步而行,蓦的耳朵一动,雄壮的身躯仿佛一条灵活的游鱼,滑入拥挤的人群当中。

    街旁两名正在交谈的江湖人,白面的中年人,和皮肤黝黑,神情彪悍的年青男子,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象,连被张飞欺身到只有不到三尺距离,都浑然不知。

    依然还在不停地交谈着,太平道人于吉,向新鲜出炉的江东之主,“小霸王”孙策,发出邀请的有关传言。

    中年人眼神活泛,绘声绘色地向同伴述说自己得到的消息道,“据说是于吉仙师,准备在七日以后,举行一场蘸神大会,因此特意向孙策发起邀请。”

    年青男子面露疑惑,不解反问道,“真是奇了怪了,不是有传言,小霸王孙策,最不喜欢的就是太平道的道士吗?”

    “哈”的一声,中年男子讥讽一笑,摇头晃脑道,“于吉虽然号称太平道人,和太平道却没有关系……”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身旁伙伴哂笑一声,断然否认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我这边有最新的消息,于吉的麾下弟子,已经暗中发出消息,开始号召太平道教徒,齐聚江东哩!”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年青男子同样大感不解道,“是呀,谁又能够料到,于吉竟然隐藏的如此深沉?”

    两人在这一句话后,都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谈。

    沉默了片刻之后,两人匆匆相互告别,走向了不同的地方,开始又一轮的免费宣传。

    张飞露出一丝古怪笑容,竟是两名专门负责传播江湖消息的风媒,难怪有这样强烈的责任心,不余遗力地替太平道人于吉,对外大肆传播消息。

    也不知道,他们这伙人的头目,从于吉的徒弟们手中,收取了多少的费用?

    张飞漫不经心地想着奇怪的问题,脚步不停,随着人群的流动,进入大街旁的一家客栈中。

    看来得加快速度,尽早赶到吴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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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慈独目突然流下一行血迹。

    徐庶一惊,手舞足蹈道,“哎呀,老仙师,究竟怎么回事?”

    陆绩陆逊叔侄两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徐庶的举止,心中暗叹一声,这是徐庶第几次对左慈的挑衅了?

    众人一路行来,虽然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但依然还是觉得,这徐庶的胆子,未免大的有些出奇?

    左慈身为真正的“仙级”强者,名列“天下三大散仙”之一,而徐庶却仅仅是一位,还在求学的无名士子。

    从表面上看来,双方不管是地位和名气,都有着天差地别,难以企及的巨大差距。

    但徐庶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可怕的鸿沟;就连左慈,似乎也没有半点的前辈风范。

    双方甚至还乐此不疲,相互取笑,一旦有人占据了上风,必定露出哄堂大笑,讽刺对手。

    看着遇到徐庶之后,画风逐渐变得奇怪的乌角先生,仙人左慈,魏伯阳,钟离权等人的内心变得有些崩溃。

    难道这才是乌角先生的真实面目?

    左慈神色肃穆,伸手轻轻拭去眼角的血迹,对众人沉声道,“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他眼角血迹刚被拭去,旋即又有一缕血丝划落眼角,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伤害?

    魏伯阳心中一凛,询问道,“莫非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左慈一动不动地望着身前虚空,表情凝重道,“于吉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马上就要开始对孙策下手了。”

    陆绩陆逊两人情绪复杂。

    孙策是他们陆家的大仇人,害的陆家差点从吴郡四大士族中除名,双方可谓是仇深似海,难以化解。

    此刻听到有人准备对付孙策的消息,两人感到激动万分的同时,亦大感不解。

    陆逊微一沉吟,终问出心头最大的疑惑道,“敢问老仙师,于吉究竟想要何为?”

    徐庶同样露出聆听的模样。

    钟离权,魏伯阳等随行的道士们,亦不由地竖起耳朵,想要知道于吉的目的。

    左慈眨了眨眼,众人只觉一阵眼花,怔怔地看着他眼角的血迹,蓦然间消失不见。

    然后听到老道士苦笑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当年我和南华,还有于吉三人,在修为进无可进的情况下,曾经有过一次论道。”

    “目的便是想要找出,如何在元气枯竭的状况中,进一步增强修为的可能性。”

    左慈此话一出,不仅徐庶,陆绩,陆逊三人神色大变,钟离权,魏伯阳等道人,更是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他们身为修道者,自然知道,“散仙”已经是现在的修炼者,能够达到的最巅峰。

    而身为“天下三大散仙”的左慈,南华和于吉,竟然想要在这最巅峰之上,更上一层楼。

    这是何等的惊心动魄的消息。

第四十四章:离去

    究竟是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够让进无可进的“仙级”强者,突破现在的禁锢,再度进化?

    “仙级”已是非人的存在,那么比之“仙级”还要更加强悍,更加恐怖的,又会是何等可怕呢?

    徐庶,陆绩陆逊三人心情激荡,仅仅是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就让他们觉得莫名惊悚。

    魏伯阳,钟离权等随行的道士们,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依然还是难以遏制,内心深处的向往。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知道,左慈,南华和于吉“三大散仙”一同论道之后,研究出来的法子。

    不管是当年南华落棋张角三兄弟,掀起黄巾之乱;还是现在于吉谋划江东,都与那个法子大有关系。

    而且说起来,此次天下各方道士,先是云集许昌皇宫,然后又千里奔赴到江东,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

    “三大散仙”经过半年之久的论道,最后共同探讨而出的,能够勉励一试的方法,姑且唤做“地上神国计划”。

    在三人看来,因为“仙级”已经是修炼者能够到达的人间极致,想要再向上继续攀登,已经绝无可能。

    那么便需要转换一下思路,既然个人的力量,在“仙级”时,无法成为凭借。

    不如集众人之力,众人拾柴火焰高,说不定反而能够推陈出新,突破原先境界的桎梏,迈进新的层次。

    天才固然永远是站立在最巅峰的一小撮人,但也不可能凭空出现,还是需要站在前人们的肩膀上,吸收所有开创者们的思想,再加上自己的思索,才能成就为最终的圣贤。

    一个婴儿再怎么才思敏捷,聪慧绝顶,但如果一开始的时候,就被遗弃在文明之外的荒芜中,侥幸被山林的野兽们收养,或许同样可以长大成人。

    但其行为和思想,和普通的野兽,也别无二致,在其身上,完全找不出半点人类的文明习性。

    在“三大散仙”的计划中,需要借助众生的智慧,心念和力量,冲刷被世界所禁锢,“仙级”境界的窠臼,一举突破到不可想象的“天尊”之境。

    但左慈,于吉和南华三人在得出这个结论后,并没有同时行动,反而立即分道扬镳。

    南华收张角三兄弟为徒,以《太平清领书》为枢纽,于天下建立“太平道”,最终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黄巾之乱”,随即被朝廷反扑,迅速失败。

    就连南华都不知所向。

    有人说这是因为,太平道失败后,南华也受到了反噬,遭遇不可想象的恐怖打击,所以才会遁世不见。

    魏伯阳,钟离权等人或多或少听说过,这样的流言,而且在许昌皇宫中之时,也隐隐察觉,有一位幕后黑手的身影,把他们这些道士召集到一处。

    到后来左慈的现身说法,更是让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于吉的策划。

    比起南华,于吉更加的隐忍,在认识到普通百姓的力量,不足为凭以后,便沉寂心神,把自己的元神,和江东地脉,以秘法相互连接,不分彼此。

    就连左慈刚刚察觉于吉的计划时,都叹为观止,觉得于吉此法大有可为。

    可惜不知何故,江东一带,竟然莫名出现了“天尊”的气机,让左慈感到惊讶不已,这才转向赶往江东,想要查看明白,江东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但那位“天尊”的气机,同样古怪到不可思议。

    左慈心中惊讶不已,暗自思索,谁知那位“天尊”,是否出现了什么意外,就那么悬在虚空中,既没有动身返回天庭,同样亦没有全面降世的打算。

    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状态,难怪于吉会沉不住气,想要在事态变得明朗之前,提前发动,一局定乾坤。

    徐庶和陆绩陆逊三人听着左慈的解释,皆露出迷茫的神色,浑然想不到,这些道士们,心中竟然会有如此疯狂的计划?

    徐庶沉吟许久以后,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向左慈询问道,“如果于吉失败的话,那么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陆绩陆逊眼中异彩闪烁。

    左慈一愣,寻思了片刻后答道,“如果在事态变得不可控制前,就击败于吉,或许还有几分挽救的希望。”

    “否则的话,因为于吉和江东地脉相互结合,一旦于吉陷入疯狂,便很有可能,造成遍及整个江东的可怕劫难。”

    徐庶点点头,装作漫不经心问道,“以老道士的看法,你一个人能够挡住于吉的发狂吗?”

    左慈手中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苦笑道,“你太高看老道我了,我最多和于吉打个平手而已!”

    接着话音一转,狡黠笑道,“不过老道我请了另外一位高人,前来相助一臂之力,说不定最后可以起到奇效。”

    在场众人都大为好奇,被左慈称为高人的,只怕也是某位“仙级”的绝世强者。

    难道是南华?

    众人心中浮现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但又想起南华在张角三兄弟起事以后,便已经销声匿迹,再也没有现身过,于是便先后不一的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么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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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协望着再次恢复空荡荡的皇宫,脸沉如水,心神却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恍惚。

    自从有道士以“史道人相邀”的名头,入驻皇宫,刘协暗中观察络绎不绝而来的道士们。

    还曾开玩笑似的对剑师王越说过一句话道,“这下,皇宫的防备,剑师大可放心了!”

    谁知不过短短数月时间,虽然莫名而来的道士们越来越多,但不管是他,还是王越,都觉察到了异样。

    以“史道人”的身份,绝无可能,认识如此众多,来自天南地北,五岳三川的修炼者。

    果然,从那一夜关羽暗中潜入皇宫,于吉元神降临,和左慈暗中拼斗之后,事情便走向了不可控制。

    如潮水般汇聚而来的人们,终究又如潮水般,缓缓退散,在短短的时间当中,仿佛已经把皇宫中每一寸角落都填充满,没有插脚余地,倏然换了一个景象。

    以于吉和左慈两人的离去为楔子,皇宫中的道士们,又开始了向外退潮般的流动。

    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十成去了八成,而且剩余的一部分人,还有不少意向不明的摇摆者。

    就连王越,都觉得这些自称“修道者”的家伙,实在莫名其妙,脑袋里不知道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他看着日渐消沉,神色越发恍惚的天子,嘴巴微张,正想要开口安慰一声。

    谁知道刘协目光转来,双眸中流露出无限的悲哀,顿觉心中一沉,欲言又止。

    刘协一声轻叹,喟然道,“剑师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面对王越,刘协完全放下了天子的架子,连自称都和普通百姓一样,只是一个“我”字。

    王越露出同情的目光,摇头道,“陛下心中自有沟壑,又何须我再多话呢?”

    刘协苦笑不已,话题一转,询问王越道,“过年后,王师真的要离朕而去吗?”

    王越目光落在刘协脸上,只见他隐隐现出几分哀求之意,不由地心中一软,解释道,“陛下,当年我和先帝,只是定下了一个十年之期的约定。”

    “眼下十年期限已到,自然要离宫。”

    刘协一呆,嘴唇轻轻颤动,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王越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他之所以呆在皇宫里不离不弃,都是因为当年和先帝的约定。

    眼下十年约定已经快要结束,哪怕是身为天子的刘协,也无法再用任何的名义,约束王越继续留在宫中。

    这十年来,王越以超强的身手,也不知道击退了多少次,对天子怀有歹意的试探行动。

    董卓一把火烧了雒阳,把朝廷迁往长安,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多亏了王越的照看,天子才躲过了无数次的危机。

    到后来董卓身死,李傕郭汜等人,再如何威凌朝廷,但天子却知道只要有王越的庇护,至少性命是足够安全的。

    只可惜,这最后能够保护自己的高手,也即将要远行,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刘协想起这十年来的遭遇,虽然还是一介青年,身上却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暮气。

    他转头看了王越一眼,蓦地想起最近皇宫的离离合合,忍不住涩声询问道,“如果剑师现在就能离开皇宫,心中最想要做的事情,又会是什么?”

    王越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刘协,嘴角逸出一丝苦笑,答复道,“江东即将有大事发生,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云集,想来到时候的战况,必定极其激烈。”

    “说不定是最近十年来,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战。”

    “身为一名修炼者,错过这一次的聚会,无论怎么想,都是件十分遗憾的事情。”

    刘协调转身子,抬步回转,一边走一边问道,“如果我现在就放剑师走的话,你会去江东,参加那场聚会吗?”

    王越双眸中神光爆射,脸上浮现兴致勃勃的神色。

    随即神光隐去,再次恢复成懒散的模样,有气无力道,“十年之约未满,我不会离开皇宫半步。”

    “陛下且安心,王越虽然只是一介江湖散人,但也知道,遵信守诺的道理。”

    刘协闻言心中一突,知道王越的心中已是坚定如铁。

    他现在越是遵守诺言,就越发说明,一旦十年期限到底后,就会走的越加坚定。

    根本就没有停留的可能性。

    刘协想到这里的同时,蓦地想起董承最近来皇宫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少,忍不住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难道“衣带诏”的事情,也陷入了僵局不成?

第四十五章:赵彦

    王越心头掠过一丝不忍。

    因为和先帝的约定,王越在刘协十岁还不到的时候,就来到了他的身旁,充当其护卫。

    所谓剑师,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这些年来的朝夕相处,如果说王越对刘协并没有一点感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年的时光,就算是石头,都能够焐热,况且是王越这种江湖人呢?

    说起来,王越培养史阿,未尝没有想要让史阿在自己走后,继续保护刘协安全的原因。

    此刻见到刘协露出软弱的神色,王越微微一声轻叹。

    就算帝王又如何?

    豪强纵横,权臣跋扈,自幼就开始颠簸流离,不断地成为一位又一位军阀手中的傀儡。

    不仅仅天子的权威,荡然无存;就连其自身的安全,都无法得到足够的保障。

    这样的天子,做的又有和意义呢?

    王越突然生出某种悲哀。

    刘协本人并非碌碌无为之辈,反而聪慧英明,可惜的确实遭逢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乱局。

    这是大汉近百年以来,不断轮回的乱局。

    他看着刘协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变得有些驼背,走路间踉踉跄跄模样的背影,暗自感慨不已。

    大汉的气数,真的已经丧失殆尽了!

    昏庸天子,跋扈权臣,狡诈宦官,残虐豪强,暴起乱民,动*乱*异族……

    种种让天下陷入不安的因素,俱变成了趴在大汉朝廷身上,汲取营养的吸血虫,让大汉变得无比虚弱。

    此时此刻,就连王越无法弄明白,大汉的天命,究竟在什么时候,会突然间戛然而止。

    也许小小的刘协,被董卓扶上宝座的时刻起,就注定他是一位亡*国*之*君的命运?

    王越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抬足跟在刘协的身后前行。

    远处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史阿的身影从角落处转了出来,匆匆忙忙向两人所在的位置行来,脸上带着一丝异样。

    刘协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史阿。

    他知道史阿是王越的弟子,最近数年来,一直跟随在王越身旁,学习剑术。

    但不知道为何,王越一直没有提起过,史阿什么时候,才能够艺成出师的问题。

    史阿脚步不停,迅速向两人接近,先是望了背向自己的王越,这才对刘协行礼道,“陛下,曹司空要捉拿议郎赵彦下狱。”

    刘协闻言默的一愣。

    议郎赵彦?

    他想起这位刚刚向自己进言,针砭时政,呵斥曹操的忠贞臣子,只觉眼前一黑。

    王越突然露出好奇神色,不解询问道,“不知道那位曹司空,是以什么名义,把赵彦下狱的?”

    史阿眨眨眼,古怪道,“就在刚才,曹司空麾下虎卫统领许定,率军包围了赵彦的住宅,对外宣称赵议郎是太平道的余孽,黄巾军同党,混入朝中图谋不轨。”

    王越呵呵一笑,转头向刘协望去。

    刘协脸色变得铁青,冷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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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彦的住宅,就坐落在许昌西北角官署内。

    许定带着六十多名身强力壮的护卫,将眼前小小的住所,团团包围,心中陡然升起一团疑云。

    捉拿一个小小的议郎赵彦而已,需要司空大人如此兴师动众,严谨以待吗?

    沉默的许久后,赵彦柔和动听的声音传出道,“彦不知,曹司空何以如此待我?”

    许定发出一声狞笑,大喝道,“赵彦,你的事发了,识相的话,乖乖自己出来束手就擒……”

    他话还没说完,屋内便传出赵彦的反驳道,“却不知道,赵彦究竟是哪一件事犯了?”

    许定一呆。

    赵彦的回答,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普通人遭遇到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要先喊冤,说什么自己无罪,为自己辩护的吗?

    哪里又人会询问想要逮捕自己的人马,说什么自己究竟是哪一件事情露馅了?

    难道说,躲避之房屋中间,不愿意出来的赵彦,真是是某位隐藏了身份的不良分子?

    只听赵彦继续发问道,“难道曹操派遣你们前来,事先并没有告诉你们,我所犯何事吗?”

    “真是奇怪了!莫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许定冷哼一声,压下了赵彦的声音道,“你身为张角的弟子,太平道的余孽,黄巾军渠帅的身份暴露了。”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许定朝部下护卫挥了挥手,真准备指挥众人展开进攻的时候,突然传出好奇的声音道,“我明明已经弃暗投明,十几年时间了,怎么还会有罪呢?”

    许定沉默不语。

    有罪无罪,岂是你自己说了算?

    只要司空大人一句话,就算你从来都是无罪的,难道就不会变成朝廷的罪人吗?

    谁让你这几天,每日朝政后,在天子的面前,不停的诉说什么天子当为天下之尊,理应掌控所有权利的话。

    如果天子在听了你的话后,真的生出了这样的念头,那又置曹司空于何地?

    我们司空府上的官吏,吃的可都是司空府的粮食,拿的都是司空府的俸禄,与朝廷何干?

    如果司空府的权利,被朝廷重新收回的话,我们这些司空府的属下,岂不是全要分崩离析了不成?

    许定目光坚定,对着眼前的房子挥挥手。

    三名手持不同武器的虎卫倏然破开房间的大门,成品字形,直接冲入了房间中。

    “真是好胆!”

    赵彦幽幽的声音传出,最先闯入的那名虎卫,口中发出一声惨叫,打着转倒飞而回。

    同时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两名虎卫一凛,只觉眼前一道仿佛诡魅般的身影掠来,两股惊人的狂暴气柱,从对方的手中发出,挤压虚空,朝自己两人汹涌而来。

    危机关头,两人运起全身功力,举着手中武器奋力击出。

    交手的双方刚刚一接触,两名虎卫附在武器上的真气就节节败退,瞬息间被对方击溃。

    他们虎口巨疼之下,再也无法拿捏住手中的武器。

    轰!

    一刀一剑带着惊人的风声,从房间中飞出,噗的一声,落在许定的身前不远处。

    许定心中一凛。

    先前攻入赵彦房间中的三名虎卫,虽然并非所有虎卫当中,身手最为高明的好手。

    但三人的配合十分高明,甚至能够和实力高出他们许多的强者,都缠斗良久。

    但赵彦选择的时间和机会,恰恰就在三人刚刚踏入房间,精神松懈的一刻,才能够一击奏效,各个击破。

    这不仅需要浑厚的功力,同时还需要一份惊人的眼力,两者相加,足以说明,躲在房间当中的这位议郎赵彦,并非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副文质彬彬模样。

    反而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许定想起出发前,郭嘉对自己的告诫,暗忖郭奉孝果然早有预料,知道对方的难缠。

    难怪要自己带这么多的虎卫,前来捉拿赵彦。

    许定运起功力,一点点地缓缓提升。

    砰的一声。

    他的步伐落在地上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向四方八方发出,某种奇特的声音。

    随着脚步落地声音不断响起,许定渐渐逼近赵彦房间的门口,望着仿佛凶兽的巨口般的大门,举起手中大刀,摆出一个从上而下的姿势,就那么劈向了大门。

    嗤的一声,一道仿佛带着白光的可怕刀气,从许定手中大刀的锋刃出发出,越过虚空劈中大门。

    房间中传出一声轻咦,然后衣袂路过虚空的声音响起,赵彦直扑房间的后门。

    许定发出一声大叫,身影迅速冲进了房门中。

    他刚刚的一击,分寸把握的非常精妙,虽然看似全力劈中了大门,但对于大门却并没有太多的伤害。

    否则以他的深厚功力,全力以赴的状态下的一击,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大门一劈而散。

    六名虎卫跟随在许定的身后,鱼贯而入。

    房间中空无一人,赵彦显然因为许定的行为,以为敌人想要不计后果的破坏房间,已经从后门逃脱而走。

    后门传来两声短促的惨叫,自是守候在后门的虎卫,无法挡下赵彦的攻击,不敌身亡。

    许定等人展开身法,直接掠过房间,冲出了后门,到达院子后门不远处的空旷地方。

    众人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文士打扮的赵彦,正和一位身躯雄壮,颌下胡子如同钢针般的男子,展开殊死争斗。

    那男子手持一柄八面汉剑,接连数剑都劈中赵彦手中长剑的同一个位置上。

    在对方狂烈的攻击下,赵彦的身影步步后退,手中兵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

    当赵彦退到最后一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同时武器亦被雄壮男子一击两断。

    赵彦浑身真气溃散,望着敌人坚韧的容貌,低嘿一声道,“想不到曹操的麾下,除了虎痴许褚以外,竟然还有第二位混元如一境的高手,真是厉害!”

    那男子嘴唇微微一抿,震声道,“某家曹仁曹子孝!”

    许定看到瘫倒在地上的赵彦,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曹仁行礼道,“多亏了子孝将军,才能够捉住逆贼赵彦。”

    “否则只我一人,说不定就要让他成功逃脱!”

    曹仁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奉孝早有定计,某自当从命,你我两人联手对敌,才能够捉住敌人。”

    “后续的审问,就有劳许兄,我先向司空大人汇报一声,已经捉住赵彦的消息!”

    许定轻嗯一声。

第四十六章:嘲讽

    董承双腿跪地,坐在案几的后面,目光呆滞。

    案几上的佳肴美酒,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丝毫没有半点的吸引力,都是因为站立在身前不远处,长水校尉种辑出乎意料上门,所带来的那个消息。

    不久之后,议郎吴硕,越骑校尉王子服,昭信将军吴子兰等人相继通过隐秘的手段,暗中进入车骑将军中。

    这些人都是名列在“衣带诏”上,同时又身处在许昌城中,对曹操的专权跋扈,心怀不满的人物。

    他们都是为了,议郎赵彦突然被曹操派人逮捕一事,而前来车骑将军府的。

    赵彦

    的被捕,事出仓促,顿时引起了整座许昌城内外,朝廷上下极其强烈的反响。

    甚至随着时间的发酵,其影响力逐渐扩大,一点点地向其他的地方开始蔓延。

    譬如车骑将军董承,就觉得此事的背后,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原因。

    并非仅仅是因为赵彦为天子陈言时策,就遭到了曹操的厌恶,从而惹来无妄之灾。

    要知道,曹操此前

    固然飞扬跋扈,但是在天子的面前,依然保持着一份表面上的恭谨,并没有做出,像如此显而易见,威凌天子,令人感觉异常的事情来。

    董承心中念头转动,悚然想到,难道是曹贼已经察觉到,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在暗中图谋,对他不利的事情?

    他目光不安的扫过眼前或坐或立,神态不一,但都流露出悲愤神色的种辑,吴硕,王子服,吴子兰等诸人。

    种辑心情激荡,迎着董承惊疑不定的目光,愤慨道,“车骑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曹贼已经如此威迫陛下,难道我们这些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受辱不成?”

    另外几人同时把目光投到董承的身上。

    董承身为当朝车骑将军,拥有开府的权利,又是先帝母亲董太后的侄子,更是天子宠爱的董妃的父亲,其身份之尊贵,在整个朝廷上下,都不做第二人之想。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能够暗中成为,“衣带诏”集团的发起人。

    种辑,吴硕,王子服,吴子兰等人之所以围绕在董承身旁,除了看到曹操渐渐露出权臣嘴脸,于是准备抱团对抗;而董承能够直接代表天子意愿,亦是很大的一个原因。

    面对种辑的逼问,董承苦笑一声,涩声答道,“自曹贼迎帝都许昌以后,官员升迁,宿卫兵侍,全都是令出司空府中,不过是曹贼的一句话而已。”

    “眼下哪怕是在各个毫不起眼的位置上,都是由曹贼安排的同党,故旧,还有其姻戚把持。”

    他哀叹一声,对眼前诸人诉苦道,“我自领命以来,四处小心翼翼的活动,生恐消息暴露,从而引起曹贼的怀疑。”

    “但放眼望去,却只能茫然四顾,仅仅少数人,觉得曹贼的行为,大逆不道。”

    “而其余者都觉得,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意思。”

    王子服面露迟疑之色,不解询问道,“莫非车骑到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究竟何时起事?”

    董承摇了摇头,喟然道,“整个许昌都是曹贼的耳目,就算我想要举事,也是无能为力。”

    “当今之际,只有等到四方战事重起的时候,曹操率军在外作战,许昌军力空虚,才有几分希望。”

    他望了望眼前的众人,透露出一个消息道,“左将军刘备,已经暗中脱离曹贼的控制,重新占据了徐州。”

    “刘备前些日子,派遣手下大将关羽潜入许昌,告知陛下此事,只可惜却被那些无故聚集而来的道士察觉,双方大打出手,反而让曹贼起了提防。”

    众人想起前段时间,皇宫中永宁殿无端倒塌的事情,暗想莫非和关羽有关?

    吴子兰点点头,追问道,“依车骑的看法,那刘备准备何时起兵,对抗曹贼?”

    就在其他人都露出期待的神色时,董承却暗中微微撇嘴,心头只觉感慨万分。

    他虽然并非名将,但比起眼前这些,只有一腔热情的人们来说,终究多了几年军旅的经历。

    自然知道,以曹操的强大,刘备匆忙起事,哪里有什么胜算?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出,刘备的原因,不过是想要,给眼前这些人增加一点信心而已。

    但思来想去,如果连刘备都无法期待的话,天下之大,又有什么人能够值得奢望?

    难道是占据河北四州之地的袁绍,袁本初不成?

    谁不知道,那位袁本初,早在十几年前,董卓还没有入京的时候,就准备造先帝的反了;更是在暗中策划,预谋迎接幽州牧刘虞为帝,只是最后刘虞强烈反对才无奈作罢。

    那样一位和董卓毫无二致的野心家,如果他击败曹操的话,说不定第一件事情,就是罢黜天子吧?

    然后再从刘氏宗亲当中,找出一位对他言听计从,丝毫没有半点反抗的宗室,坐上那个傀儡的位置吧?

    再等上几年,便一脚踹开那位新的傀儡皇帝,就像是王莽那样,演一出禅让的大戏码,谋权篡位自称为帝?

    与其如此,还不如曹操,对天子还保存着几分表明上的尊敬,并不敢暴露其野心哩?

    董承耳边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到最后只觉心头一片心灰意冷。

    难道大汉朝的天命,真的已经再也无法延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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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好笑的望着神色狼狈,满脸污血的赵彦,不解询问道,“赵兄为何会觉得,于吉最后肯定能够成功呢?”

    他这话一出,赵彦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许定静静地站在郭嘉的身旁,看到郭嘉只用一句话,就让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彦勃然变色,心头暗赞一声。

    赵彦骨头之硬,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此前他和麾下的虎卫,轮番上阵,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偏偏赵彦竟完全不为所动,任凭他们的严刑拷打,牙关紧咬,根本就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讯息。

    但郭嘉只用了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就让赵彦流露出见鬼一般的惶恐神色。

    看来确实如暗中流传的那样,掌控主公军中,所有情报的郭嘉,必定是通晓许多,鲜为人知的隐秘消息?

    他这句询问赵彦的话,虽然看似和赵彦毫不相关,但却一语中的,击中了赵彦的要害,所以才会让赵彦惶恐不已。

    只是这和远在江东,一边传道,一边医治百姓的太平道人于吉,又有什么关系?

    许定心中一动,突然想起,郭嘉吩咐自己,在逮捕赵彦前,对外宣传他是张角弟子,太平道余孽的话来。

    莫非于吉和太平道之间,真的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联系?

    谁知这时郭嘉蓦的一声轻笑,说出让许定感觉目瞪口呆的话道,“赵议郎是琅琊人吧?”

    赵彦冷漠点头。

    许定暗觉奇怪,任何一位朝廷官员的来历,都有备份,存放在东观殿当中。

    虽然因为董卓乱政,焚烧雒阳,迁都长安的原因,东观殿已经被一把火焚烧殆尽。

    但在蔡邕等人的抢救下,这些重要的档案文件,终究得以幸免,并未遗失在那场火灾中。

    通过种种手段查明,赵彦的身份来历也十分清楚,根本就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

    赵彦是琅琊人,在延熹三年(160年)的时候,琅邪贼劳丙与太山贼叔孙无忌,攻没琅邪属县,残害吏民时,投奔朝廷任命的南阳人,寇中郎将宗资麾下。

    并且为宗资筹谋划策,陈“孤虚之法”,推遁甲,建议宗资征发五阳郡兵,作为攻击贼兵的主力。

    然后赵彦又教以时进兵,一战攻破贼军,燔烧屯坞,徐,兖二州,一时平夷。

    自这以后,赵彦就进入了朝廷的视线,宗资因为他替自己筹谋划策的原因,举荐其为官。

    只可惜他的官途却十分不畅,哪怕几十年过去,依然还只是一位小小的议郎。

    郭嘉双手负在背后,轻轻吐气道,“那么议郎也应该知道,太平道人于吉,亦是出身于琅琊啰?”

    赵彦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神色,反问道,“如此说来,莫非在郭祭酒的心中,凡是出身琅琊的官员,都是那位太平道人的同党,全部都不可靠?”

    他以手掩唇,轻咳几声道,“琅琊虽小,但大小也有几家士族,王颜诸葛,都有人在朝廷做官,莫非他们也都是于吉的同伙?”

    “据说曹司空家中的卞夫人,同样是我们琅琊开阳县人,赵彦真是三生有幸,能有这么一位乡党……”

    许定神色惨白,怎么也想不到,赵彦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卞夫人的出身可不怎么光彩,据说她早年为倡,为人表演音乐歌舞,被曹操看上,收入房中后才逐渐飞黄腾达。

    曹操在宛城一番骚操作,害的长子曹昂不幸死于乱军中,正室丁夫人因此和曹操闹翻,双方离异。

    卞夫人既得曹操宠幸,又相继为他生下曹丕,曹彰和曹植,曹熊几个儿子,因此曹操便将卞夫人扶立为正妻。

    就是这位卞夫人,当年在曹操刺杀董卓失败以后逃亡时,曾经一举稳定投靠曹操麾下的部丛,同时还辅助曹操教养儿女,善待姬妾,把偌大的后宫,管理的稳稳当当。

    可谓是极为难得的贤能豁达,让曹操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将全副的身心,都投入争夺天下的宏图霸业之中。

    如此人物,哪里能够允许赵彦的污蔑?

    许定目露凶光,身影一阵晃动,瞬间已经掠至赵彦的身前,手掌放在赵彦的胸膛上。

    只要轻轻一吐掌力,便可以将赵彦毙于掌下。

第四十七章:意冷

    赵彦对许定放在自己胸口,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自己的大手,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郭嘉微微一笑,露出气定神闲的表情,若无其事般道,“别人或许和太平道都毫无瓜葛,但是赵议郎你身为于吉的二弟子,又岂能够脱身事外呢?”

    赵彦一怔,脸上露出凝重神色,偏头望向郭嘉。

    郭嘉语气充满了毋庸置疑的肯定,想来是掌握了足够证据,才会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点破了自己的身份。

    赵彦寻思良久,终苦笑道,“你们倒是真有能耐,竟然可以找到我和师尊的关系。”

    许定闻言不由一愣,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掌。

    郭嘉对赵彦自认身份,似乎浑不在意,自顾自解释道,“当年你以孤虚之法,推遁甲,击破琅邪贼劳丙,还有太山贼叔孙无忌的事情,疑点重重。”

    赵彦轻哦一声,询问道,“你是指哪些方面?”

    郭嘉先是朝赵彦伸出五指,缓缓道,“第一点,你和宗资平叛逆贼的速度,存在很大的问题。”

    “为何此前劳丙和叔孙无忌攻城掠地,泰山琅琊等郡官军,皆对其束手无策,就连宗资在之前面对两部贼军的时候,都没有能够平定他们两人。”

    “但等你在宗资的面前,献上几条模棱两可的计谋后,他们此前的凶悍,全都消失不见,每次对战皆失利?”

    “不仅如此,劳丙和叔孙无忌两人率领的贼兵,突然间销声匿迹,徐兖二州一时平夷?”

    赵彦沉默不语。

    郭嘉扳着手指头,继续道,“第二,为何等到你和宗资两人一同离开琅琊,劳丙和叔孙无忌就立即卷头重来,再次重新复叛,幸好朝廷征辟皇甫规为泰山郡太守,这才真正平定了两人的叛乱。”

    赵彦闻言脸上露出奇怪神色。

    郭嘉紧紧盯视着赵彦,见到他这副模样,趁热打铁道,“于吉的大弟子宫崇在孝顺帝时期,曾经诣阙献《太平清领书》,但被有司奏劾所上妖妄不经。”

    他再次扳下一根手指头,语气中说不出轻松道,“于吉眼见朝廷对太平道并不重视,甚至还对太平道极为忌惮,把宫崇下狱,因此便决定改变策略。”

    “他在积极营救宫崇的同时,特意派遣自己的二弟子,隐藏身份,潜伏入朝廷中。”

    郭嘉不动声色,摇头道,“按照我的推测,其实劳丙和叔孙无忌两个人,同样都和于吉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都听从于吉的指挥,起兵叛乱,攻城掠地,所以等你自荐到宗资的身前,就按照原先的计划,等宗资发起攻击的时候,便装作了一败涂地。”

    “由此作为你投奔宗资,能够晋升的资本。可惜宗资因为并不擅于军事,对你并不重视,而且你自身又不是世家出身,由此才让你蹉跎了数十年。”

    赵彦眼神猛地一缩,瞬间又恢复原状。

    郭嘉一直仔细观察着赵彦的神色,将这一瞬间的变化,全部都看在眼中,心中已有判断。

    他扳起第四根手指头,呵呵轻笑一声道,“前一段时间,一直在江东活动的于吉,暗中潜入许昌,并且和左慈大打出手,把皇宫中的永宁殿都打塌了。”

    “此事极为蹊跷,要知道在此之前,于吉从未踏足中原一带,那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前来许昌呢?”

    赵彦蓦地不停嘿嘿冷笑,反问道,“连你郭奉孝都不知晓,我又怎么知道?”

    郭嘉嘴角逸出一丝愉悦笑意,根本就不理会赵彦的质问,直接缩回最后一根手指,握成一个拳头。

    他举起拳头,放在赵彦的眼前,随意摇了几下,自问自答道,“我猜于吉是为了和你联系,吩咐你接下来的行动,所以才会打破惯例,踏足中原?”

    “果然这以后,曾经在讨伐劳丙和叔孙无忌叛军过程中,有过大放异彩的表现,但其后却一直碌碌无为的赵议郎,突然间变得极为高调,在天子面前直言不讳,陈言时策!”

    “赵议郎,你能否告诉我,为何这四十年来,习惯了默默无闻,突然间变得如此慷慨吗?”

    赵彦嘴唇微张,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但郭嘉已经成竹在胸,说出对赵彦石破惊天般的话道,“莫非是和于吉在江东的谋划有关?”

    “那么赵议郎,能和郭某说一下,于吉,或者说你们太平道,在江东的目的,到底想要什么结果?”

    赵彦神色大变,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

    “就算郭祭酒前面猜测的,一切都是正确无误;那么你又如何会认为,一个离开已经近四十年的弟子,能够知晓,自己师尊这些年来所有的谋划呢?”

    郭嘉一楞,松开刚刚握紧的拳头,轻轻的吁了一口长气,深深地看了赵彦一眼,直接掉头就走。

    许定晃了晃脑袋,呆呆地看着郭嘉离去的背影,只觉自己听的有些头昏脑涨,也不知道郭嘉究竟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他还是能够察觉到,郭嘉离去前,最后失望的眼神,不由地狞笑一声,向赵彦走去。

    赵彦缓缓闭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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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协静静地看着进宫请罪的曹操,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许褚身躯笔挺,站在曹操身后,目光望向守卫在天子身边的王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王越心中暗叹一声,转过视线,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许褚莫名其妙的挑衅。

    刘协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张,想要大声质问曹操,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虎视眈眈的许褚。

    再环视一圈大殿,只见除了王越之外,守卫在大殿内,还有大殿外头的护卫,全都是曹操布置的人马。

    满腔的怒火,瞬间就像是被一大盆的冰水,从头顶浇到脚,一下子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曹操双眼眼皮轻轻一抬,已经看出了天子的软弱,不等刘协发话,抢先出声道,“启奏陛下,臣请诛议郎赵彦!”

    刘协浑身轻轻一颤。

    他本以为,曹操派人抓住赵彦,最多只是让对方贬官回家,或者是小做惩罚。

    哪里能够想到,曹操竟会想要赵彦的性命?

    果然,曹操也不过是一个和董卓那样,对朕没有丝毫尊敬的乱臣贼子罢了!

    想起十数年来的傀儡生涯,刘协不觉一阵气馁。

    苍天何以如此待朕?

    莫非大汉的余晖,终究照耀不到朕的身上;而朕,便是和被王莽篡权的平帝一样,死于非命?

    刘协只觉心头一阵悲凉蓦然涌现,突地想起那位平帝,同样也是九岁的时候,在权臣的操控下,登基为帝的。

    当年王莽为了方便弄权的缘故,故意迎立只有九岁的中山王刘衎,入宫登基为帝;而董卓为了掌控朝政,故意废除自己兄长刘辩,扶植自己为帝。

    两者何其的相似?

    如果朕现在还有一位,年龄只有九岁的兄弟;那么眼前的曹操,是否会效仿王莽,董卓这两人,把朕从天子的宝座上赶下来,另立“九岁的弟弟”为新天子?

    刘协一念至此,更是心灰意冷。

    他眼中带着几分沮丧,怔怔地望着脸色平静的曹操。

    曹操突觉刘协神态有异,看向自己的目光,说不出的奇怪,心中不禁暗自嘀咕。

    许褚则心中暗凛,以他的功力,能够敏锐感觉到,天子的心气,在瞬间消失。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加小心翼翼。

    谁也不知道,心态突然失衡的天子刘协,究竟会做出,什么样意想不到的举动?

    许褚抬眼一扫,刚好看到随自己和曹操觐见天子的虎贲们,都是些熟悉的面孔,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他发现大殿中一股庞大的气机升起,遥遥锁定了自己和曹操两人。

    这股气机磅礴盛大,如万川奔腾,浩大无边,哪怕以许褚的自负,都暗自心惊不已。

    他轻轻一扯曹操的衣袖,只见对方额头冷汗直冒,显然是在敌人气机的压迫下,发现正处于极度危险的状况。

    曹操暗觉后悔,皇宫深深,如同深渊大海,自己在拿下赵彦后,应该悄悄地处理,而不是来到天子的面前示威。

    如果刘协真的不顾一切,下令让王越击杀自己的话,也不知道许褚能不能,带着自己,从皇宫逃脱?

    只要能够顺利脱身,那么一切都不足为虑。

    哪怕刘协以天子之尊,也只能够在皇宫当中作福作威;出了皇宫,才是自己能够掌控一切的地方。

    王越右手按在“龙渊剑”的剑柄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味深长地望向许褚。

    许褚浑身紧绷,提起全部功力,如临大敌。

    刘协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曹操,还有许褚两人,只见他们的目光,完全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反而是紧紧盯视着自己身旁的王越,看上去就像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阵势。

    眼望曹操少有心虚的时候,刘协暗喜的同时,想起就连王越都将离自己而去,最后的一点兴奋,也如同风中的残烛般,“哧”的一声被风吹灭。

    他脸若死灰,举起双手轻轻拍了一下双掌,招呼曹操道,“敢问曹司空?”

    曹操一怔,不解望来。

    只听刘协苦涩道,“如果你还想辅佐朕的话,至少请给朕一个天子应得的尊严。”

    “如果你不愿意辅助朕的话,那么便请高抬贵手,放过朕一马。”

    “可否?”

    曹操浑身一震,只觉大殿中杀机沸腾,自己犹如一叶扁舟,行驶在狂风骇浪当中。

    稍有不慎便是舟毁人亡的下场。

第四十八章:犹豫

    曹操只觉身后汗流浃背,惶恐不已。

    在大殿的虚空中,处处都充满了难以名状的危机。

    除了剑师王越那无限危险的目光之外,另外还有其他数道,几乎并不逊色于王越,同样危险至极,就连许褚在这些人的注目下,都感觉到毛骨悚然。

    许褚浑身功力运转到了极致,控制着忍不住想要打冷颤的本能,警惕着四方八方而来的敌意。

    当日脆败在关羽的手下,终让许褚认识到,“混元如一”境界的绝世强者们,一旦抛开所有的顾忌后,究竟能够爆发出来,何等可怕的惊人力量?

    他虽然同样是“混元如一”境的高手,但毕竟还是缺乏,和同等强者真正拼命的对战。

    要知道在此之前,无论是碰到号称“绝世虓虎”的吕布,还是勇猛无匹的典韦,都不曾真正的爆发出,碰面就不顾一切,甚至不惜损耗真元和寿元,施展最强攻击的机会。

    吕布强则强矣,在和敌人动手的时候,能够给人无尽的压迫感,但他身为一军的主帅,根本不可能像一个亡命之徒,甫一交战就施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绝招。

    至于典韦,许褚和他交手的时候,更有种惺惺相惜的无言默契;而且典韦还奉了曹操的命令,试图让许褚归顺,所以双方的交手,就像是相熟在切磋对招。

    唯有关羽,才会如此丧心病狂。

    在王越和其他可怕敌人目光的逼迫下,许褚心中竟想起和现在毫无关联的事情。

    据说关羽在投靠刘备以前,曾经因为击杀豪强的原因,流露江湖,成为一位浪人。

    难怪他身上的气质,和王越竟有几分相似。

    许褚强撑着精神,苦苦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般的压迫,只觉自身每一寸的肌肤,都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虚空中充斥着,布满杀机的恶意。

    他的思维在急速转动,甚至还有时间展开遐思,仔细思索起隐身在大殿的暗处,让自己感到危险的数道目光,究竟是哪些成名已久的强者所发?

    莫非是前段时间,听从不知道从哪里所发的召唤,前来许昌的那些道士们中的强者?

    曹操抬头看着面色铁青的刘协,突然嘴角露出一丝从容的笑意,就那么推开保护自己的许褚。

    然后对刘协拱手行礼道,“陛下,臣不敢!”

    “臣虽然自问,不敢像古代贤明的大臣那样,能够让天子的威严,重新照耀四方。”

    “但请问陛下一声,在陛下东出长安,返回旧都雒阳的时候,是否只有臣一人,尽心尽力地迎接陛下,奉献美食和华服,还有对天子的真正尊重?”

    曹操语气肃穆,虽然是在这样比较私下的会面,却像是在正式的朝会一般,没有丝毫的怠慢。

    刘协闻言露出犹豫神色。

    确实就如曹操所言,在逃出长安之后,重新返回雒阳时,才发现等待自己的,竟是前途未卜的惶恐不安。

    被逆贼董卓一把火焚烧殆尽的雒阳,根本就没有作为一国之都,应有的繁华昌盛。

    反而放眼望去,处处都是火灾过后的残垣断壁,碎砖破瓦,荆棘野草丛生,就算那一把火,都已经过去了五六年的时间,依然还是一副破败的景象。

    岁月的时光,并没有抹去那场雒阳大火残留的踪迹,让人不由感慨眼前的废墟,就像是大汉的天命一般,仿佛摇摇欲坠的模样,充满了不详的征兆。

    天子派遣使者到处奔走,让各个地方的军阀,向雒阳运输粮食,但各方混战的情况下,谁还能记得朝廷?

    最后连尚书郎以下的官员,都只好自己亲自去挖野菜。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官员,哪儿受得了这个苦,有的吃了几顿野菜,就倒在破墙边上饿死了。

    正是在天子和他的小朝廷,难以为继的时候,曹操先是派遣麾下的大将曹洪西进,被董承,韩暹和杨奉等人据险阻止后,又亲自率兵来到雒阳面见落魄的天子。

    期间竭尽自己的所能,终让刘协感受到,一位天子应该受到的尊严和威仪。

    现在想起来,刘协还是觉得,在雒阳城中的短短时间里,乃是一生中前所未有的欢快。

    哪怕是破旧的皇宫废墟,也无法阻止,他和尚书令杨彪等老臣,就在焚烧过后的皇宫废墟上,进行一板一眼的朝会。

    但那不过是大汉帝国的最后余晖。

    等到曹操稳定了洛阳四周局势,成功驱赶韩暹和杨奉,联合并压服董承后,就暴露出了真实面目。

    为了强迫朝廷能够顺利迁都到许昌,曹操强势击杀了侍中台崇,尚书冯硕,议郎侯祈等人。

    可惜彼时天子亦对残破的雒阳感到厌恶,并没有意识到,曹操的险恶用心。

    刘协想着前尘往事,目光渐渐地变冷。

    他冷冷地望着曹操躬身行礼的身影,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开口,让对方平身的意思。

    曹操却心态放松,不以为然的自己挺直了身躯,抬起头颅,和刘协平静相视。

    “臣为陛下修建的许昌皇宫,难道还不足以,表明臣内心对天子的尊崇吗?”

    刘协呵呵冷笑一声。

    眼前的许昌皇宫虽好,又如何能够和当年,他刚刚登基时,雒阳的旧都相媲美?

    而且当他在数月前,踏入刚刚竣工后的皇宫,便清晰地察觉到,这将是幽禁自己后半生的一个大樊笼。

    刘协虽然不知道,皇宫在修建的时候,被人布下“五行夺运阵”,还有“四象噬灵阵”的事情。

    但还是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行走在皇宫中时,那虚空黑暗处极不协调,压抑至极的错觉。

    他目光转向站在自己身旁,把右手放在剑柄上的王越。

    王越心中发出一声轻叹。

    刘协终究并非,那些杀伐果断的明主,能够第一时间判断形势,果决下令。

    既然已经和曹操撕破脸皮,甚至就连准备君臣之间“分道扬镳”之类的话,都脱口而出,再也没有半点余地。

    难道不应该是一鼓作气,趁着曹操只有许褚的陪伴,悍然下令,让自己击杀曹操,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吗?

    凭借自己的身手,还有隐身在暗处的几名道士,联手的话,击杀许褚虽然可能要费些周折。

    但许褚和曹操两个人,绝对无法成功走出皇宫。

    王越心中一动,体内真气运转,右手按捺下的“龙渊宝剑”,倏然发出一声悠远的剑鸣。

    刘协微微一怔,许褚和曹操两人同时色变。

    远处的虎贲听到这一声剑鸣,相互间打量了个眼神,同时抬脚向众人所在的位置赶来。

    王越嘴中蓦然低哼,饱含可怕剑气的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在身处大殿众人的耳朵旁。

    刚刚迈出几步的虎贲们脸色倏然大变,浑身摇摇欲坠,只能勉强运功抵抗可怕的杀机。

    许褚右手握拳“轰”的一声,撞击在左手掌心中,驱散了王越一记冷哼带来的压力。

    刘协望着骚乱的虎贲,双眸不由掠过一丝犹豫。

    王越虽强,可惜来年就要离朕而去。

    就算是成功击杀曹操又如何?

    许昌内外到处都是曹操的亲信,党旧姻戚,曹军本身又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军阀。

    难道王越击杀曹操后,自己还要跟随着对方,一边躲避曹操残余势力的追杀,一边流浪天下不成?

    王越觉察到刘协心中深处的犹豫,心中杀机渐渐回落,最终全部消失不见。

    他就如同一道虚影,静静地站立在刘协的身旁,收敛起自己所有的光芒。

    如果说,方才的一记冷哼,王越就像是柄寒光出鞘的可怕神兵,绽放出无敌的气势;那么现在,这把神兵已经重新放回了剑鞘当中,所有的锋芒,全都隐藏不见。

    曹操眼角时刻注意着王越的一举一动,他虽然对这位,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剑师极为欣赏。

    但心中却十分清楚,对方之所以会呆在天子的身旁,都是因为当年对先帝的一个承诺。

    但王越已经多次流露出,十年期限到头后,即将离开天子的消息,重新恢复自由身。

    饶是如此,曹操也很明白,对方只怕想要一心一意脱离朝政,不愿意再为任何人效力。

    他虽然惋惜,王越和自己的擦肩而过,但如此强者,并不打算投靠任何人,难道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方才王越只是牛刀小试,仅仅凭借一声冷哼,和运功时不经意间散发的恐怖气机,就让自己感到浑身如坠冰窖,连许褚都严谨以待,不敢有丝毫大意。

    如此强者,就让他在江湖中随波逐流,浮沉余生罢了!

    曹操一边小心翼翼警惕着王越,一边查看刘协神色,心中念头瞬间流转,终沉声道,“臣请告退!”

    刘协脸上隐现挣扎,神色变幻不定。

    许褚心中一突,双目圆睁,张开长长的双臂,犹如母鸡护雏立在曹操的身后。

    王越不置可否的抬了抬眼皮。

    刘协已经听到了大殿外,远处传来虎贲在疾步走动的时候,衣甲在空气中的响动声。

    不甘地一声轻叹,颓然挥手道,“准!”

    曹操谢恩,不敢有丝毫停留,在许褚的护卫下,和匆忙赶来的众多虎贲,一道离开了大殿。

    王越目光注视着曹操离去的背影许久,才转头打量了一下,把自己隐藏在光线昏暗处的刘协,柔声道,“陛下,我走了以后,史阿就留下宫中,供陛下差遣。”

    刘协脸色在半明半暗的光线照射下,显得模糊晦暗,闻言苦笑道,“王师,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第四十九章:图谋

    王越轻声细语,尽可能地柔声安慰道,“陛下,朝廷积弱已久,并非陛下你的责任。”

    “你冲龄时就继位,周围却皆是虎视眈眈,心怀财狼之意的奸贼,就算你再怎么的英明神武,只怕也无济于事!”

    “此大势如此,非一人可以阻挡!”

    刘协闻言一声轻叹,犹豫片刻时间后,情绪才稍稍缓解。

    这时突地想起一个疑惑,当下询问王越道,“方才如果朕心中发狠的话,下令王师尽你一切的可能,击杀曹操。”

    “却不知道,你是否会对曹操动手?”

    王越傲然一笑,充满了对自己的无比信心,哈哈道,“普天之下,除了位数不多,已经真正臻至仙级境界的绝世强者,我有足够信心,击杀任何人。”

    “哪怕曹操身旁的许褚,再怎么拼命,还有那几个虎贲,也全部都和许褚一起联手,以我的功力,也能够在曹操逃离皇宫前,把他们全部都击杀。”

    他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并没有说出最后的答案,但刘协心里十分清楚,刚刚在自己犹豫的那一刻,也许就是自己,此生中能够杀死曹操的唯一机会。

    从此以后,只怕曹操时时刻刻都心怀忌惮,再也不敢孤身一人,接受自己的单独接见。

    根据史书的记载,称之为,“操出,顾左右,汗流浃背,自后不敢复朝请。”

    但这最有可能成功诛杀曹操的机会,却轻易地被刘协自己放弃,他前思后想,心头突地涌现无尽的悔恨。

    王越见刘协脸色急变,心中一动,顿时猜到了刘协的心思,不由地手指刘协道,“然则等我击杀曹操之后呢?”

    “莫非陛下愿意,跟随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刘协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是呀,难道朕愿意放弃天子之尊,跟着王越成为一个江湖野人,风尘仆仆,餐风饮露吗?

    这明显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十几年来的颠簸流离,受制于人,让刘协再也无法忍受,重新动荡的生活。

    刘协举目四望,入目处皆是金碧辉煌,华丽堂皇的精致宫殿景象,不禁幽幽叹息。

    他心中生出一个明悟。

    朕只是一介笼中之鸟罢了!

    自幼登基,被权臣摆布的无数个日子里,足够让他学会了隐忍,却也渐渐地消磨掉了他怒而拔剑的勇气。

    还有最后的一份果决。

    从此之后,只能够呆在这一座皇宫中,坐看曹操手中的权势,还有麾下实力,不断地迅猛膨胀,然后就像那位假装“恭谦”的王莽一样,最终取自己而代之。

    在缓缓闭上双眼前,刘协心头无端想起,接受了“衣带诏”后,却一直都没有进行任何行动的董承。

    以曹操的心机,还有他麾下众多谋士的精明,只怕早就知道,“衣带诏”的事情。

    董承现在看起来平安无事,说不定只是那位掌握曹军所有情报,人称“鬼才”的郭嘉郭奉孝,放长线,钓大鱼,让董承尽可能联络,所有对曹操心怀怨恨的人物。

    然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采取雷霆万钧的一击,就能够将所有的人都一网打尽。

    眼下就算是暗中偷偷的告诉董承,停下任何举动都无济于事了。

    刘协一念至此,更觉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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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回头看了戒备森严的皇宫一眼,只觉浑身一松。

    方才当王越冰冷的目光,向自己和许褚扫过来的时候,曹操真的异常惧怕,天子会孤注一掷。

    幸好自登基开始,就成为董卓的傀儡,本身没有半分实权的天子,并没有采取这种玉石俱焚的行动。

    因为对任何一位天子来说,想要彻底撕破脸皮,和一名臣子同归于尽的决心,并不是那么容易。

    玉石俱焚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手段,身为天下最为尊贵的天子,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态?

    索性自己亦因此,而保住了性命。

    许褚依然满心戒备,深怕皇宫中突然冲出,陌生的高手,对自己和曹操展开攻击。

    两人行色匆匆,赶回到司空府的时候,郭嘉已经在司空府中,等候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曹操麾下放荡不羁的谋士,听曹操诉说觐见天子时发生的事情,也不由地冒出一身冷汗。

    眼见曹操一副后怕的模样,急声告诫道,“从此以后,万万不可再觐见天子了!”

    “这一次是主公幸运躲过一劫,但人心莫测,谁也不知道,天子是否会丧失理智,不顾一切地对主公出手。”

    曹操伸手指了指郭嘉,笑道,“王越呆在天子的身旁,最多不过半年的时间。”

    “等王越离开后,就算天子想要趁机动手,只怕连一个合格的刺客都找不出来。”

    “莫非天子想要倚靠,皇宫中那些来历不明的道士不成?”

    郭嘉脸色一正,肃容道,“说起道士,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要禀告给主公。”

    曹操点点头,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郭嘉微微笑道,“赵彦虽然是于吉的弟子,但他和于吉之间,脱离的时间过长。”

    “因此也并不怎么清楚,于吉在江东的布置。”

    曹操闻言若有所思,随即疑惑道,“我虽然并不知道,于吉的真正目的所在。”

    “但能够隐隐的察觉,于吉的行为,或许会给我们带来某些,意想不到的惊人变故。”

    郭嘉心中一动,仔细打量了一番曹操。

    沉吟片刻后,才重新开口道,“依照我和文若,还有仲德等人相互讨论后,得出的结论,于吉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说不定隐藏这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这件事情和太平道有很大的关系。”

    太平道?

    曹操和许褚同时愕然。

    许褚大感不解,疑惑问道,“当年张角的太平道何等势大,最后依然难逃烟消云散的结局。”

    “难道于吉有什么把握,自己比张角更能掌控民心吗?”

    曹操一怔,缓缓道,“说起民心,于吉在江东一带,无论是士族,还是普通的百姓当中,都极有名声。”

    许褚闷哼一声,反问道,“是吗?难怪于吉也想要造反?”

    郭嘉举手放在嘴唇旁边,轻轻咳嗽一声,没好气道,“这种名声,和民心并非相同的概念。”

    许褚向郭嘉望来。

    郭嘉解释道,“江东的士族,还有普通百姓们,之所以会认同于吉,一来是因为于吉一边传道,一边到处医治患者,所以才会受到众人的一致推崇。”

    “二来则是,于吉并没有像当年的张角那样,到处招收教徒,甚至连徒弟都没有几个,这才是让江东的士族,豪强还有百姓们,对于吉放心的原因。”

    “否则于吉只怕在江东传道的机会,都不具备。”

    此时张角三兄弟虽然先后败亡,但整个天下,到处都还有黄巾军的余孽;因此天下各处的士族,还有豪强们,对于太平道这样的组织,都十分警惕。

    于吉一旦流露出来,和张角相同的志向,不仅仅是江东的士族和豪强们,会立即联手;就连天下各处的士族豪强,说不定也是闻讯赶来,对付于吉。

    哪怕于吉是“天下三大散仙”之一,屹立在所有修炼者最巅峰,举世无双的恐怖强者。

    不管怎么说,“仙级”的强者虽然恐怖,但世上总有部分人,在没有见到“仙级”强者发威以前,对他们所拥有的的可怕力量,并不怎么清楚。

    而且一些以战斗为乐的高手,也会万分情愿,和一位真正“仙级”的绝世强者交手。

    从中亲身体验一番,自己和“仙级”境界的强者之间,究竟有哪些明显的差距?

    特别是某些已经在“混元如一”境界,沉浸已久,却迟迟无法看到进阶希望的修炼者们。

    天下之大,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位,“混元如一”境界巅峰的强者们,躲在暗处苦苦的修行?

    如果有谁能够把这些强者都纠集起来,一起对抗于吉的话,即便不能击杀于吉,也能够让于吉陷入焦头烂额的状态,让他在莫名其妙的战斗中苦不堪言。

    然而任凭郭嘉,荀彧,程昱,荀攸等人想破了脑袋,也无法凭空想象出来,于吉在经过“太平道”失败的教训后,竟然会以秘法和江东的地脉相连。

    然后再想方设法,从刚刚平定江东的孙策身上,夺取到代表江东的“龙气”。

    最终借助江东的地脉,还有“龙气”,两者蕴藏的庞大能量,一举突破现有的境界。

    “仙级”之上,是为“天尊”!

    已经数百年时间,都没有再次现身的“天尊”,就连于吉本人,都只是在某些残缺不全的书籍上,得知此等的强者,究竟拥有何等匪夷所思的实力。

    那便是等同于一界主宰,天道化身的存在。

    如果说,“散仙级”的强者,还只是勉强把自己的元神,和部分的天道相互结合,能够隐隐的发挥出,“仙级”以下强者,无法想象的强大招数。

    那么“天尊”在举手投足间,说不定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引起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的恐怖变化。

    “散仙”级的强者们,虽然已经有几分超凡脱俗的状态,但是在心境上还保留着一份凡俗的心态。

    而“天尊”之所以为“天尊”,便是他们乃是真正的“天道”,真正的“天”。

    以郭嘉的智慧,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于吉的野心,会是如此的超乎众人意料。

    他看着眼前露出探知欲望的曹操,还有许褚两人一眼,摊手道,“赵彦所说不多。”

    “而我们也缺乏足够的信息,因此并不清楚,于吉究竟会采用什么手段,达到他的目的。”

    “但是有一件十分明显的事情,前段时间那些离开皇宫的道士们,都已经赶往了江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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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萝降世介绍:
天尊降法旨,萝莉做主角
横推三千世界,无一可当敌手
我喂自己袋盐后,我就是大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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