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修仙的本质
那边修行者怔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此句中深意，待反应过来就是恼怒。
我等堂堂修行者，岂能被此等小儿三言两语灭了威风？
正要再出一些修行难题作为刁难，却被书院这边将人带下，换了另一个人上场。
书院岂能眼睁睁看着孔子本人被修行难题唬住？
他是搞哲学的，结合了道家理论，最终整理创造出儒学思想。
怎么能纠结于区区修行小道呢？
孔子被带下之后，与人作揖问礼，众人也很激动，毕竟这可是孔子啊，虽然只是他小的时候。
既然是弄错了时代，本该将他放回去，以免影响到他未来发展，但书院的人仔细一琢磨，说不定这就是孔子本该经历的事。
这也就是说，孔子也是天星书院的学生！
嘿，跟孔子是同学，是不是倍有面？
毫无疑问，他来了之后，会成为一个团宠。
众人对他万分喜爱，又不能过分干涉他的发展，于是临时约定，绝不向他透露与他本人有关的历史，就让他成为一个普通的学生。
就在这，自由的，就在他心心念念的周礼繁盛之都。
于是一切莫名的有了理由。
说不定，他就是在这里做了一场梦，回去之后，才对此念念不忘。
这边众人对他如何疼爱暂且不提，说回另一边。
站出来与修行者对峙的是为何人？
当然不是凌云霄。
这种场面他还不用出来。
他也只是一个看客。
在勇敢者站出来之前，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可当他站出来之后，他的名字就会被所有人记下。
应该说呢，书院的人才实在是太多了，每一个都是值得留下姓名的。
这世上往往是大多数人默默无闻，只有在那紧要关头站出来的一两个，能被牢牢记住。
这人叫宁百折，字不回。
他站出来说到：“就让我来请教请教！”
眼睛里是坚定的光。
修行者那边微微眯眼，“你是谁？”
“凡人！”
说得铿锵有力。
“不过是个凡人。”
站在前头的修行者从鼻子里传来一声嗤笑。
“你也是个凡人！”宁不回怒目喝道。
见他上了去，私底下有人议论。
“他这名字有什么来头吗？”
“听说他从与人不砍价。”
“是个有钱的了？”
“哪儿呀，跟我一样穷！”
原来是他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几乎不与人接触。
就连上街买衣服，也只是粗略看看，问了个价，丢下钱财就走，被人喊住，还以为是缺钱故意遁走，仔细一瞧，分文不少，让人只觉奇怪，问他怎么不砍价？
他怒喝一声，我跟你个穷人砍什么价？
摊贩也笑了，你不跟我穷人砍价，你想跟谁砍价？
他只留下一句跟上天砍价。
分明是穷得叮当响，却从来没在钱财上边计较半分。
有人将他名字捉弄，戏谑笑称，他买东西只打一百折，宁死不回价。
见他上去，有人怕他会坏事。
不讲价可不是个好习惯。
不管商业往来，还是人情世故，说白了，就是讲价的艺术。
甚至就连婚姻，上到两个家庭，下到个人交往，讲究的都是一个讨价还价。
不然，为什么会有一个‘门当户对’的说法呢？
两家都感觉到不亏，这事就算成了。
就算是两家相差悬殊，你有多少聪慧，她有多少美貌，你有多少潜力，她有多少资源，你有多少能当家的力气，她有多少做母亲的贤惠，吵架拌嘴，精打细算，总是有一番计较。
因此，众人见他个几乎不会吵架的，来跟修行者叫板，莫名都有些慌，生怕他把书院给卖了。
唯有熟悉他的人，淡然一笑，叫众人别紧张。
“他呀，对小事不屑一顾。可在大事上，鲜有人比得过他。”
仔细一打听，原来让他出面是早有打算。
今天，这个叫宁不回的男人，会让人知道，他大气的一面，只对着普通平民，而他的斤斤计较，则是为了众生平等！
“你也是个凡人！”
听他这般怒喝，心高气傲的修行者不堪忍受，就准备一拥而上，就想要拳打脚踢。
宁不回纹丝不动，那蔑视的表情，仿佛在说：看看，你们也不过如此，不堪受辱时，不还是跟凡人一样？
见状，修行者中站出一人来，将众人拦下。
这人叫向清，字无垢，是个女子。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但凡是修行者，但凡是女子，很少有配不上‘英姿飒爽’四个字的。
众修行者对她很尊敬，没办法，地位高！
有句话叫，无字辈的都是高人！
更何况她个女子，用的是男子的字辈，那就更优秀了。
排字象征着地位，字是需要争取的，因为它将会跟随着人的一生。
在修行界，不是说我自己要取什么字，那就是什么字，必须得是他人承认才行。
获得字辈的方法，要么拜师，要么参加‘争字大赛’。
在师傅的字辈之后获得赐字，这就得看一个运气，外加生得早。
那么争字大赛就是唯一的机会。
每隔一段时间，万道仙宗就会放出几个名额，只有极少数的优秀人才，才能够获得赐字。
很明显，向无垢很年轻，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像个男人，她那刀削般的脸庞，也让她长得更像个男人，一身男子装束，甚至还有一头凌乱短发，若非是自带那一股秀气，外加瘦小身材，不然是个人见了她都得叫声大哥。
甚至有传言称，她其实就是个男人，学了些见不得人的法术才变成这样。
那些事都只敢私底下传传，见了她，都当成真大哥一样的尊敬。
她站出来，厉声喝问：“你个肉体凡胎，又有什么资格称我等修行者为凡人？”
宁不回上下看她一眼，皱眉说道：“怎么，你不是肉体凡胎么？”
向无垢面带不屑，冷冷哼了一声，用较为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等早已洗筋伐髓，超脱凡尘，不受凡间疾苦，又怎会和你一样？”
宁不回只说了一句：“那假设，我个凡人与你个所谓仙人结合，生不生得出孩子来？”
“你说什么！”向无垢凝眉怒喝，气氛一下剑拔弩张。
私底下有人龇牙咧嘴。
这个宁不回怎么说话这么直白，这不是调戏人家吗？
他居然敢调戏强大的修行者！
旁人却认真说：“这不是调戏，这是正经的学术问题！”
宁不回丝毫不惧，再次喝问：“直面我的问题！”
底下有不要脸的小声嘀咕，那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向无垢是个聪明人，短暂气上心头，哪怕听到别人诋毁，脸都没红一下，直言道：“仙凡有如天堑，自有仙气隔绝，仙罡护体，凡人不侵！”
“那假使没有仙气呢？”宁不回直视着她。
向无垢白了他一眼，看向别处，呵一声说道：“如此狡辩，倒不如说，这天地没有日月，没有星辰。这浩瀚灵界，分明灵气充沛，那仙界，更是仙气浩然，天罡常在！此乃自然之数，岂能容你这般否认？”
宁不回点头微笑，“好，你说灵气，你说仙气，那我就要教教你，什么是灵气的本质，什么才是仙气的根本！”
说罢，自他身后，一张大幕拉开，上面几个大字：修仙的本质！
原来这一切早已算好。
这才是真正的下马威。
由凡人教导修行者怎么修仙！
第六百七十四章 修仙的去中心化
眨眼间，周围环境一变，恍如幻境。
修行者神色紧张，莫非是进了幻阵之中？
再看书院的学生们，不以为然。
原来这是系统的光芒。
修行者也只得装作波澜不惊。
只见光影变化，有波纹闪耀，有水光柔和。
再一看，竟有巨鲸浮游，如同身处海底，倒像个水族馆。
又一眨眼，光芒幻灭，如同穿越无穷时光，光锥现世，来到了开天辟地的那一瞬间。
宁不回的声音化作旁白响起。
“鸿蒙初辟，世上并无所谓仙凡之分……”
……
世间本无生命，于万般死寂之中，天生怜悯，一道神光降下，世间才有了万般造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
周围的画面中，是原始细胞蠕动的模样。
有修行者窃窃私语。
“这难看的虫子是什么？”
有人回答：“就是你！”
那修行者当然不服，“开什么玩笑，我是虫子？”
很快打脸就来了，画面中显现出了细胞的进化道路。
从单细胞变成了多细胞，再由多细胞形成了原始生物，再到变成了鱼，变成了爬行动物，变成了猴子，最后变成了人。
画面非常流畅，一瞬间经历了亿万年的演变，然而修行者还是不信，非要说这是糊弄人的。
宁不回说道：“这是理论上，并无外物干涉的生命进化道路。在我们这个世界，稍微有了一点区别，一种名叫‘灵质’的事物出现，改变了一切。”
在那原始的生命之海中，发生了一点点变化，一道细微的绿光出现，使生命发生了改变。
“要问什么是‘灵质’，想必你们修行者都很清楚。”
有修行者道：“应该就是灵气吧？”
“不错！”
一群人恍然大悟。
宁不回说道：“这是只有‘高能宇宙’才出现的事物，也即是说，我们所处的世界，就是‘高能宇宙’。”
底下有人抬手问：“什么叫‘高能宇宙’？”
“开天辟地，那是不知多少宏伟的巨大力量，天地间无穷炙热，无穷澎湃，自那之后，这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扩散，逐渐冷却，形成了万事万物，可是这一股力量过于庞大，又不得不在万物的基础上，再次凝结，就形成了‘灵质’。”
众人这才恍然。
再看那画面，回到了原始细胞时期。
一个细胞正在逐渐凋亡。
可忽然间，天地间一道绿光出现，被细胞偶然吞噬，这瞬间，细胞变得澎湃起来，拥有了疯狂的力量，开始了疯狂的吞噬。
巧的是，灵质极其容易与生命结合，并发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从此，拥有灵质的生命，就获得了极大的先天优势，扩张，吞噬，变得更大，更强。
而其他生命，如果想要在激烈的竞争中活下去，就必须获得‘灵质’的力量。
宁不回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块石头，抬起来对着众人说：“这是我们发现的一块化石。”
修行者有人笑着说：“这一块石头有什么了不起的？”
宁不回说道：“这块石头，非常久远，乃是一块天外陨石，躲过了天地间的数次大破灭，经过我们确认，它确实是有生命以来，最古老的一块‘石头’！”
“那不还是石头吗？”
“我们在这块石头上，发现了最古老的生命痕迹！”
画面将他手中的石头放大，放大至细微处。
只见到坑坑洼洼。
一个稍大点的坑，和无数个小坑。
“这个大坑，曾经是最古老，也最强大的生命留下的痕迹，它攫取了有限空间里的灵质，这个大坑，就是它曾经战斗过的痕迹！”
有人嗤笑：“小虫子的战斗。”
听得宁不回笑了，“它和你们修行者一样，用的是灵质，可以说，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场使用灵气的战斗！”
第一场战斗！
这其中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修行者内心稍微有些震撼和动摇。
“这一原始生命，它的真实大小，比一颗尘埃还要小一百倍，却对这颗石头，造成了小拇指大的损毁，相当于一个人摧毁了这整座皇城！”
这么一说，众人才觉得了不起。
那确实是很厉害！
“相比其他生命，它拥有了极大的优势，可它为什么最终还是灭亡了，你们看周围的那些个小坑。”
众人这才注意到，除了那个稍大点的坑之外，还有无数个坑坑洼洼的小洞。
“因为其他的生命，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活着！这个世上唯一不需要理由的事情，与这最强大的生命爆发了战斗，最终的结局是，更多的生命活了下去，并且不断繁衍至今，才有了今天的你我！”
在场的无论修行者还是凡人，全都感到了震撼。
仿佛看到了那原始生命的波澜壮阔。
这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背后，竟然有如此壮丽的往事？
“可是到了今天，你们这些人，有了些修行的本事，就自诩为仙人，把我们凡人当做了狗屁，自以为有了天壤之别，就不把我们当人了，就把我们当做泥土了！我告诉你们！”
宁不回高喝一声，冷眼环顾四周，“所谓仙人和凡人的差别，并没有比这块石头上，虫子和虫子之间相差多少！”
在场的修行者心思都有些沉重。
听他言外之意。
意思是说，凡人不介意与所谓的仙人爆发一场战争，就像这块石头上一样，为了生存下去。
在场修行者心中都已经受到了震动，然而要是到此结束，格局还是有些小。
宁不回要开始讲接下去的事情了。
“到此，这块石头的故事并没有终结，我们在这块石头上，发现了第三者的痕迹，也就是说，发生了这场大战之后，残余的那些生命，除了少数逃走，剩下的都被第三者所吞噬，也就是你们的‘修仙世界’，从此拉开了大幕。”
众人抬头看去。
自那之后，各种生命的竞争更加激烈，互相攻击吞噬，形态多变，找寻更多的生存空间，也与天地间的‘灵质’结合的更多，更加紧密。
发生了物种大爆发，无穷级数的增长，让人眼花缭乱。
书院中有人就证明了，无穷级数的增长没有终点，也就是修仙的永不完备特性。
遮天蔽日的生命，吞噬了寰宇间的一切。
“如此经历了无数年，寰宇间的一切‘灵质’都已被生命吞噬，诸位想一下吧，那是完全属于生命的海洋！”
“这一原始生命的海洋，流淌着一切的‘法则之力’。”
说罢，虚空中出现了几扇大门的影子。
“这几扇门，分别是：生命之门，命运之门，毁灭之门，死亡之门！”
“它们的背后，分别连接着：生命之海，命运之海，毁灭之海，死亡之海。”
宁不回冷静的说着，修行者已经是脊背发凉。
这是什么？
这是玄灵之门。
属于几大至高门派。
他要在这里，将这一切的秘密解开！
“原始的宇宙，灵质与生命结合，生命的形态消失，与灵质共同化作了原始的生命海洋，在那无比恐怖，又原始的混沌海洋里，一切的生命，一切的法则，都藏在这片海里，形成了一片金字塔的形状。”
说着宁不回笑道：“诸位不要小看，以为这就是什么一潭死水，要知道，这里的一滴水，蕴含的能量，就可以毁灭整个灵界！”
“中间的这层，是生命之海，蕴含着一切生机，属于生命的一切辉煌，在此交相辉映。”
“稍底下的这层，是命运之海，在这里，无数的生命，他们的命运悄悄发生了变化，互相交织，演变，进化，角逐。”
“再底下这层，是毁灭之海，在这里，毁灭的力量肆虐，将无数的生命绞杀殆尽。”
“最底下这层，是死亡之海，无数亿年来，死亡的生命沉淀在了这里，终于发生了‘质变’，灵气诞生了！”
修行者浑身一震！
灵气！
这就是灵气的由来！
“有了灵气，生命才随之从这片混沌的海洋里释放出来，整片天地才有了颜色。”
通篇下来，宁不回讲了生命与灵气的密不可分。
灵气就是生命，生命就是灵气。
“诸位明白了吗？”
宁不回环视一圈。
向无垢内心受到了震撼，可她还是不太服气，说到：“可，可我说的是仙气，你只说了灵气，没有说仙气！”
宁不回歪了歪头，只说了一句话：“仙气，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句平静的话，宛如在向无垢的内心砸下一块石头。
一样的道理？
这瞬间，生命的变化在她的心里重演。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恐，骇然说道：“你是说，我们所有人就跟原始生命一样，最终灵气产生质变，化成仙气！”
宁不回点头，“你还不算无药可救。”
正如那生命海洋里发生的故事一样。
无数的生命层层角逐，最终的结果是，大部分生命死亡化作了灵气。
那么，修仙世界的故事，其实也一样。
无数人的层层角逐，大部分人的死亡，让灵气化作了所谓‘仙气’。
最要命的是，这条路在理论上，是可以无限次重演的。
就算是在仙气往上，说不定，还有更高境界的某种气。
所谓‘神气’二字，也是由此而来。
在仙界两人发生冲突时，往往会来这上一句——“你神气什么呀？”
“你瞧你神气的样子！”
这其中似乎有祝福的意思，也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在仙界，人人谈‘神’色变。
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神字。
也许是想到了‘古神’的下场。
也许是想到了仙气变成‘神气’的代价。
总之，当向无垢明白其中真相，浑身竟有些颤抖。
她对于修仙的意志，似乎崩塌了。
修行路，不怕路途遥远，就怕没有尽头。
照这么说，哪怕成仙之后，还是没有到达终点，那不过是从一个循环，跳到了另外一个循环。
哪怕拥有了近乎无限的生命，最终换来的一定是痛苦。
因为这条路走下去，是绝对的死路。
当一个人拥有了无限的寿命，死亡就变得更加可怕。
“所以，我们必须要跳脱出这样的循环！”
宁不回的一句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跳出循环？”向无垢张了张嘴，若有所思，喃喃说道。
就算是说了这么多，还是有修行者不服。
要是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心劝服，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了。
有人跳出来，冷哼一声说道：“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这就是世间法则，你改变不了！”
宁不回眼睛一瞪，喝道：“我改得了！”
“改不了！”
“改得了！”
两人赌气似的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
最终是修行者受不了了，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争，你有本事，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宁不回自然是腹有乾坤，微微一笑，说出了几个大字：“修仙的去中心化！”
说罢，这几个大字出现在他身后。
所有人侧目静听。
向无垢也呆了。
这时候的宁不回，意气风发。
这时候的他，终于有了一种‘与天讲价’的气魄。
“在过去的修仙世界中，总是个人拥有强大力量，开天辟地，势不可挡，造成了强者为尊，强者通吃，弱者一无所有的局面，这一切，都是因为修行资源的过度集中化所导致的。”
他在台上走着，意气风发，挥斥乾坤。
向无垢竟看得呆了，她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的充满气魄。
别说是个凡人了，就是修行者当中，她也很少有能看得上眼的。
她的天赋极高，可是传说中的无字辈高人！
而且还不是因为运气拜师所赐予，是实打实靠力量争取得来的。
就算是同样在‘无字辈’当中，也没有她能看得上的。
像什么李无仙，纯傻子一个！
陈无禁，个大酒蒙子！
在凡人身上，有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让一切的修行资源，平等共有，你可取之，我亦可取之？”
说到兴头上，宁不回凑了进来，眼神火热的盯着向无垢。
让后者忽然回过神来，只听到了一个取字，慌张说道：“你说什么？”
宁不回笑着说：“我可取之否？”
不知为何，向无垢的脸色，噌一下就红了，慌忙说：“哎，啊？娶，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宁不回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啊？”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世人都说成仙好
什么叫恍如隔世？
就是指回忆起来，好像隔了一个世界那样遥远。
向无垢一时失态，一时恍惚。
回想起来，自己竟也有小女儿那般的姿态吗？
当初是因为什么踏上修行路的呢？
因为仰慕，因为崇拜。
见到修行者飞天遁地，于是心中激奋，发誓有一天也要遨游天际。
当她真有一天飞上天空时，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般女儿心思。
这个残酷的世界与她想的不同，并没有那么的美好。
因为她第一次飞起来是被迫的，在被人追杀，在疯狂逃命。
那个追杀她的人，正是她当初仰慕之人，看着那人在天际飞走，才妄动了成仙的念头。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直为之喜欢，为之追赶的人，竟然会为一件小事将她追杀，不顾往昔情怀。
当她落下最后一滴眼泪时，打心底里告诉自己，自己已经不是凡人了。
一朝落尽凡人泪，登临彼岸两霜天。
那一瞬的彻底明悟，令她境界突破，斩杀了曾经的心上人。
从此一心求仙。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爱了。
谁能想到，今天竟有个凡人跟她说，仙与凡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她成仙是为什么目的？
向无垢短暂失神，立即又道：“那你觉得，爱恨情仇，与仙凡之别，关系大不大？”
“无关。”宁不回立即答道。
“怎么会无关呢？！”向无垢对此有些莫名执着，立即追问：“仙人斩断红尘，无情无欲，哪里是凡人……”
“胡搅蛮缠，我看你是傻了吧，成仙不成仙的，和你个人喜怒哀乐有什么关系？”
世人都知，成仙就应该斩断红尘。
这世上有很多的传奇故事。
有人因爱成仙，有人因恨成仙。
今天竟有人说，成仙与爱恨无关。
宁不回接着道：“你是不是故事听得多了，合着当神仙的目的，就是为谈恋爱？”
向无垢一时语塞，想半天竟憋不出一句话来。
宁不回冷哼一声，冷眼看她：“以我看来，所谓神仙，并非是无情无欲，反而是欲，是邪念的最大化，它将人性扭曲了，折叠了，以为一切事情，等成仙了就不会再苦恼了，事情恰恰相反！一切虚妄正是从此时开始。它蒙骗世人，压制自身情感，将它驱逐到某一个角落里边，以为它会在这阴暗的角落里消亡，逝去，并且化为某种神奇的清流，使人清心寡欲，让人超脱世俗，把人托起来，悬挂在永恒高处，不胜寒冷了！”
他的话有如一盆冷水浇下。
只听他在台上继续说道：“在这一层虚假的外表下，它正在角落里悄悄的萌芽壮大，吸收心底里不断排斥出的杂念，直至成仙的那一刻，终于蚕食了本心，吞噬了自我，让人以为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向无垢急了，忙喝道：“你怎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成仙……成仙，哪里是你说的这样！？”
宁不回冷笑一声，“世人都说成仙好，并不是成仙之后，那些虚妄，那些杂念，那些个邪恶，那些个欲望，都凭空消失了，噗的一下，化作烟云不见了，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它只是转化为了更深层次的意志，与意念结合为一，并且成仙之后，终于有手段能够达到目的了！”
这话说的，让向无垢瑟瑟发抖，握紧拳头，恨不得当场将这个满嘴歪理邪说的凡人消灭。
可她仔细一想，自己会想要将他消灭，不正是被戳中了心思之后的难堪，所产生的不理智行为吗？
她惊恐万分。
她内心里的虚妄，并没有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消失。
只是修为的提升，能够更大程度的压制本心，并且在心底将这个期限延伸到了成仙之后。
仿佛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成仙！只要成仙了，就可以彻底放开自我了！
他说得没错！
这样下去，不过是从一个循环，跳脱到了另一个循环。
就算是成仙，这一切依然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向无垢心中想着，那么此时的我，和成仙之后的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都是自以为的区别罢了。
想她一开始修仙的目的是为什么？
虽然说起来很俗，但那个理由确实是：和神仙谈恋爱！
因为仰慕，才想要和神仙肩并肩。
后来发现，所谓飞天遁地的‘神仙’不过如此，反而异常下头。
后来她封闭了内心，一心只为成仙。
再往深层想想，她的想法有变过吗？
其实没有，成仙也只是为了见识到‘真正的神仙’，并且心底隐约期望着，能跟真正的神仙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想到这，她觉得可笑，这一路走来，轰轰烈烈是做到了，恋爱却无从谈起。
这人想要成仙，应该有更高层次的追求才是。
旁人绝对想不到，这位别人尊称为‘大哥’的女子，心里仅仅是想要谈一场神仙恋爱而已。
这要是被人知道，怕不是惊恐万分。
“擦，大哥你不能这样！”
“大哥，你可是大哥呀！”
“不能沉湎于这些小心思啊！”
“成仙要紧呐大哥！”
话说回来，在修行界，任何一个修行女子身边，总是少不了各种跟班。
尤其是向无垢这样强大的女子，身边的各种跟班，那就更多了。
别看他们表面上，口口声声喊着大哥，心底里都是龌龌龊龊的。
一心督促着她成仙是为什么？
因为在修行界有这样一种传说。
在那传说之中，说是有个强大的女子成了仙，并没有忘记身边的各种跟班，将他们都提拔到了仙界，开启了逆向后宫，将他们全都收了。
哎呀，那福气能小得了吗？
对于这些修行无望，并不太强的跟班来说，那可真是想一想延年益寿，睡觉时都能笑醒的美事。
都等着这位‘大哥’将来带他们飞升呢。
此时此刻，他们眼中的这位‘大哥’，心底隐约断了成仙的念头。
终于开始直面自我了。
向无垢悄悄咬牙，心绪起伏。
既然成仙不成仙的，都是一样。
那么，何必要等到成仙之后呢？
压制许久的内心，重新占领了意志。
当然，与自我和解是一回事。
能不能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把自己端得太高了！
她已经有了如今的地位，跟随者无数。
要是她一改常态，别人会怎么看？
就算她丢得下面子，又应该找谁呢？
回过头，去找那些不要脸的跟班？
哕！
想想就恶心。
这帮不要脸的，叫大哥叫得亲切。
要是回过头去找，破坏形象不说，心里这关过不去。
那么应该找谁呢？
应该去找一个，对自己的内心无比了解，并且可以无视彼此之间差距，让自己可以重新做一个小女人的。
宁不回那坚毅的脸庞印入眼帘。
他在台上高声宣讲，底下有人悄悄醉心。
向无垢心想，既然他可以无视仙凡差距，那么我怎么就不能找一个凡人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坚定起来。
对，我也是个凡人呐。
谁还不是个凡人出身？
宁不回继续在那答疑解惑，人群中一扫，冷不防瞧见了向无垢那火热的眼神。
心说坏了。
今天讲了这么多，泄露了天机，尤其是驳了她的面子，该不会是想要暗鲨我吧？
突然就有点慌，于是快步走到另一边去。
结果向无垢看他还没够，又悄悄挪了过去，跟上他的脚步。
宁不回欲哭无泪，完蛋了，被盯上了。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在那暗自偷笑。
“这个人死定了，被大哥盯上了！”
“大哥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大哥，大哥我错了！”
向无垢一掌拍出，那人吐血倒飞。
“我最恨别人背后说我坏话！”
人群中，只见她英姿飒爽。
另一人高举双手，冷汗直流，合着当面讲就没事呗？
见状，宁不回更想哭了。
但是，死就死吧！
上天降下如此大任，难免困难重重，岂有怕死的道理？
定了定神，正式开始重头戏。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大师兄爱吃雪糕
“什么叫‘修仙的去中心化’呢？”
宁不回环顾四周。
终于是来到了正题。
他抬手指天，“问题的答案就在题面上，首先要问的就是，为什么修仙会过度的中心化？”
他双手叉腰，四周无人回答。
这个问题过于惊世骇俗，已经无人能回答了，众人只能听着他的话。
“很简单，强者太强了。我们这个世上有一个很荒谬的事实，那就是强者就可以拥有一切，强到无边无际，甚至可以开天辟地，不管它宇宙洪荒了，这合理么，这现实么？你们当中有人说，这是世间不变的法则，但我偏要问一句，它就一定对么？”
底下鸦雀无声，甚至有的人思考已经陷入停滞。
这个问题过于硬核，想一想脑子就宕机，连思考都做不到了。
终于，底下有人弱弱的抬起手来问：“那么，什么才是对的呢？”
宁不回微微一笑，“我也不敢说什么是对，只能是提出另一条路，让诸位来看一看，到底对不对。”
说着，他从底下一人手里，接过一件兵器。
是一把剑。
他抬起这把剑，说道：“想必你们修行者，都是有兵器的吧？”
众人低头看了看，都悄声说了个有字。
修行者哪里能没有法宝？
他将这把剑挥舞几下，说道：“那么敢问，这把剑在你们手上能杀人，在我手上，能不能杀人？”
众人一番议论，除了少部分说，还得看修为高低什么的，大部分都是点头的。
剑就是剑，不管在谁手上都是能杀人的。
宁不回点头说好，又将剑抛下了下去，落在一个修行者手上。
随后道：“这把剑，经过了我的手，又回到了修行者手上，它还能不能杀人？”
众人都觉古怪。
这是逗小孩吗？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不管怎么变换，剑就是剑，怎么可能经过你的手就没有用了？
大部分人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宁不回点头说：“看来我们大部分人，都还是有智慧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告诉你们，这把剑不管怎么变，到了我的手上，还是到你的手上，或者是飞到天上，还是埋在土里，跌进水里，它都是一样的，它不会因为我们人的不同，而产生什么诡异的变化。”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宁不回忽然喝道：“不要说什么血脉绑定，什么法宝认主之类的，抛开了这一切的变化，剑就是剑，剑还是剑！”
这话一出，立即堵死了某些杠精的抬杠心思。
众人还是有些不太理解的样子，还是有少部分人明悟了这个道理。
“你是说，修为，也跟剑一样？”
“不错！”
宁不回兴奋望去，那回他话的人，正是向无垢。
后者见他望过来，忽然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
直叫宁不回心里发毛。
他赶紧向着人群望去。
他心里最期待的，还是能得到大师兄的认可。
只是抬眼望去，并不见人影。
他忽然感到心中失落，难道大师兄不在这吗？
今天是属于他的表演，也是他给出的一个答案。
大师兄提出了‘似剑非剑’，而这，正是属于他的回答。
都说人生有几个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他宁不回给出的答案正是：看剑是剑，看剑不是剑，看剑还是剑！
修为，正如这把剑一样。
在你修行者手上用得，在我手上就用不得？
有一个著名笑话，叫怎么把大象关进冰箱。
很简单！
一共三步：把冰箱门打开，把大象关进去，把冰箱门带上。
这个问题，最主要的困难应该是出现在第二步。
对应修行一途，每一步都很困难，很重要。
怎么把冰箱门打开，怎么把大象关进去，怎么把冰箱门带上。
这些都对应了具体的复杂难题。
更重要的是，要先让人产生把大象装进冰箱的概念。
不然你说一个普通人好好的，怎么会产生这种神奇的想法？
这就是宁不回的答案。
让修为的高低，成为一把‘剑’，人人都可以使用的剑。
他终于把这个答案说出来了。
自从经历了那一天，其实也没两天。
见到大师兄之后，心理上的震撼，不亚于在夏日晴朗的夜里，见到广袤夜空。
尤其是那一番言语，让他震动。
他本就是个有见识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始终想不明白。
回来后，立即去了有时间差的房间闭关。
几天几夜，终于让他想明白了。
他为之窃喜，为之哭泣，他感到此生无憾。
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大师兄赏识的目光。
可人群中没有他的影子。
正失望时，忽然见到一人，正微笑着，在人群中走着。
那不正是大师兄？
这个时候的凌云霄在干什么？
在吃雪糕。
原来是系统听了他的话，在书院里的时候，要众人都当他不存在。
于是系统就给他加了一个忽略滤镜。
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出来。
他感到很欣慰！
书院里竟然还有冰棍雪糕。
他径直走到了一个冰箱前边，打开冰箱门，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书院里会有冰棍和雪糕，甚至还有冰箱？
不管了，先吃了再说。
于是一手冰棍，一手雪糕。
正要掏钱，系统却告诉他，书院里的东西都是免费的。
然后他又陷入了一个难题。
是先吃冰棍呢，还是先吃雪糕呢？
答案是一起吃！
将冰棍和雪糕都塞进嘴里。
那是无比冰凉的感觉。
让人不住落泪的感觉。
他差点都哭了出来。
只感觉到胸腹传来一阵悲凉，心底空虚无比，同时也无比的充实，无比的欣慰，无比的欣喜。
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人吃个冰的就想哭啊？
他只好大口喘气，大口的冰凉，化作大口的冷气。
就在此时，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我也要吃冰块！”
他低头一瞧。
玄灵妃！
确实是她。
一时之间，他都懵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
错乱的时空让他反应不过来。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时空中的她没错，这是她小时候。
对呀，她一直在的呀。
他赶紧把冰棍和雪糕从嘴里拿出来，吸溜了一口问：“你要哪一个？”
“冰块！”
他把冰棍咬成两截，把没吃到的部分递给了她。
小玄灵妃高兴的很，接过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冰块呀，冰块……”
有人慌忙跑了过来，是玄灵一族的长辈，急忙过来道歉赔笑，将玄灵妃带了过去。
“对不起，小孩到处乱跑。”
他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与此同时，宁不回正遭到一众修行者的围攻。
不管怎么说，他的这套理论过于荒唐。
一个个咄咄逼人，恨不得要生吃了他似的。
害得他后退了一步，心下慌张，再仔细一瞧，正见到大师兄，立即不慌了。
这个时候的凌云霄在干什么？
在人群中吃雪糕。
宁不回冷哼一声，只要大师兄在，什么都不怕！
第六百七十七章 擦，大哥！
要问这套理论有多么的超前，多么的超凡脱俗？
它已经不是什么修行理论了。
甚至不是所谓‘新的修行道路’。
它是彻底的，从根子上不一样了。
隐约有种‘要将修仙体系彻底粉碎’的感觉。
要说以往，总是有各种修行体系出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
总是对外在的修饰伪装，其内核是没有变化的。
始终遵循着那一套，从远古到如今，总是一脉相承。
如果拿显微镜放大，看那些细微的浮游生物，好像和放大版的神仙世界没有什么区别。
总是这般，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无边无际的灰暗，似乎要将天地间的光芒吞噬的一干二净。
就在这万古寂寥之中，却有人挣扎，嘶吼，要奋力将这横亘寰宇的阴暗，撕开一道口子，让光芒照耀大地。
修行者们不知所措，这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这完全触及到了他们的认知荒漠。
等于是彻底否定了他们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忽然告诉他们，你们是错的，没意义的，并且接下来的修行道路也是错误的。
这谁能受得了？
最重要的是，这话是从你一区区凡人口中说出，谁能信服？
更何况。
在那神话传说之中，有多少的神仙故事。
不说远的，就说那些修行界前辈们的事迹，那都是实打实的！
动辄滔天的修为，纵横寰宇的豪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多么伟大的修仙故事啊！
各个都是真英雄，没有一个假豪杰！
随随便便，就能拉扯出数百个名字。
再说你凡人呢？
有几个叫得上名字的？
迎面而来各种攻讦侮辱，宁不回稍微定神，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说我凡人当中无人，那么好，如若没有，那便从今日开始！”
“什么？”
修行者们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宁不回指向他自己，怒而喝道：“如若没有，那就自我开始！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宁百折，我叫宁不回！并且，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像我一样的人，还有千千万万！你们，终将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如雷贯耳，永不消逝！”
在一众的嘲笑声中，如此激烈陈词，这是怎样的慷慨激昂？
他不惧，不怕，甚至感到欣喜。
“我才不信。”
“扯谎！”
“说破天了！”
在一声声的不信当中。
有一个声音传来：“我信！”
正是满眼憧憬的向无垢。
宁不回看了她一眼，神情中似是感激。
毕竟在这么多反对声中，能有一声支持是多么难得。
向无垢细想了下，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修行者呢？
总结为五个字——敢向雷霆者！
她从小最害怕打雷了，听到雷声总是会吓得躲起来。
轰隆隆的雷声，躲在哪里都是一样，直钻心底，震撼魂魄。
忽然有一天，瞧见修行者飞在天空中，并且向着雷霆，毫无畏惧。
多么的令人震撼。
后来她仔细一想，这该死的雷霆不正是修行者引落的吗？
害得她从小就有心理阴影。
长大了就觉得，渡劫嘛，很正常。
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反而那些硬抗雷霆的，被她视为无故炫耀力量的傻子。
似乎，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勇敢者了。
修行者连雷霆都不怕，还有谁能更加勇敢呢？
今日一见，有的！
生而为凡，而无惧雷霆者，更为不凡！
修行者和凡人相比。
比修行者和雷霆的差距更大。
明明是个凡人，如此无惧，岂能不令人敬佩？
在群体之中，不团结的声音总是最讨厌的。
立即有修行者站出来，指她怒喝：“你说什么呢？”
向无垢冷冷目光一瞪，“我说我信！”
更多人指向了她，“你怎么长他人志气？”
向无垢不屑的样子都写在脸上了，毫不留情的切了一声，“怎么，我说我信，就灭你们威风了？我什么时候和你们是一伙的了？”
“你这……你这是姑娘还是小子？怎么说话呢？！”
一听到这话，那些向无垢的跟班们才反应过来。
“嘿呀，怎么说我们大哥呢？”
“你再说一句试试？”
“保护我方大哥！”
“谁敢再说我大哥，咱俩谁都别活！”
场面一度混乱。
有时候两方冲突，最招人恨的不是正主，而是那些嘴臭的小弟。
很容易造成矛盾升级，各种骂声不断，把话题扯到对方母系亲属，乃至祖宗八代。
最后一言不合，演变成武力冲突，拳脚无眼，刀剑相向。
众所周知，修仙讲究一个心平气和，道法自然。
如果不够心平气和，那就打到对方心平气和。
反正叫我心平气和是不可能的。
那什么叫道法自然呢？
利用道法，让对方回归自然。
修行，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在场的除了修行者，更多的还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书院的人一瞧，好家伙！
这还没怎么样呢，修行者自己就起了冲突，简直比凡人还要凡人。
足以可见，这帮人除了有更强大的武力，本质上跟凡人一样，甚至更不咋地，更加没有道德，更加没有底线。
矛盾上升到一定程度，就到了自报家门来历的地步了。
那边修行者气上心头：“报上修为来！”
“合道境！”向无垢冷声答道。
“当我没说！”
满场哗然，又瞬间噤声。
谁都不敢说话了。
刚才说话大声的几个，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有实力，就是豪横。
那些方才跟着起了冲突的人，低头冷汗中心里狂骂。
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吗？！
合道境，是个什么境界？
那是个绝对实力的境界好吧！
这种人在修行界就是凤毛麟角。
再往上是个什么境界？
马上就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
那是个什么人物？
完全可以开宗立派了，妥妥的长老级人物！
这就好比一万八一瓶的仙酿，你说开，嘭就给你起开了。
连说‘开玩笑’三个字都来不及。
你说我没事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万一将来被报复怎么办？
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有一万个问号在心底浮起。
再退一步说。
你见过哪个大佬，有这么多不靠谱的跟班，这么多嘴臭的小弟吗？
不嫌跌份吗？
大家都是过过嘴瘾，特么你背了真正的王炸。
怪不得都叫大哥，这换了我也得叫大哥。
在场众多修行者心中只回荡着几个大字：“擦，大哥！”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主治医师大师兄
忽然传来一声不大的咳嗽声。
一个瘦弱嶙峋的年轻人，似乎浑身裹着阴暗，拄着拐杖，缓缓自人群中，捂着嘴走出来，没有人敢拦他。
分明是步履蹒跚，又好像一步来到了台前。
这人是谁？
名叫楚航，字随远。
他站了出来，看似虚弱，却声音浑厚，厉声质问：“合道？你合的甚么道？”
向无垢闻言，神情稍变，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
两人之间，隐约有种气场对撞。
至少也是同级别的对手。
稍一查探，向无垢冷笑一声说道：“返虚境？”
楚随远亦是沙哑冷笑，“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自称与道相合，你且告诉我，你合的是个什么道？”
向无垢眼睛一瞪，“要你管？”
“怕不是个‘水’道！”
一听这话，向无垢知道，这是故意找茬。
道有万千重变化，可以说，世间处处是道，总量不计其数。
总有人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我的是煌煌大道，你的是蕞尔小道！
我是对的，你是错的！
我比你更强，你脆弱无比！
如此这般，总是争论不休。
今天这就碰上了。
水这个字，本是个好字。
它无形无相，包容生命，滋养万物。
用在修行上，则是对人的侮辱。
自古就有掺水一词，首先是用在酒上，说你这酒不好，就是它掺水了。
其实它还有更古老的由来。
生命诞生于水中，或者说，原始生命本就是一滩水。
掺水是对生命的最大不敬。
就算站在更高层次，能利用法则力量，也有那什么生命之海，毁灭之海，利用其中的生命之力，毁灭之力。
说一句你这玩意掺水了吧？
一样是莫大的侮辱。
楚随远的一句‘水道’，类似于说人家‘水货’，是对向无垢道法的侮辱。
修行界有这个传统，一言不合就要‘论道’。
辨出个真理，辩出个强弱。
如果不能，那就手底下见真招。
人往往是不会被轻易说服的，非要见到现实为止。
基本是属于某种‘决斗’宣言了。
向无垢不怕决斗，要是怕，到不了今天的位置。
令她怀疑的是，这家伙分明差她一个等级，为何敢出言不逊？
低境界者，要去质疑高境界者的‘道’，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找死行为。
为什么呢？
难道有诈？
凌云霄也觉得很奇怪。
有人非要向着高境界者找死，这在修行界是一个喜闻乐见的行为。
俗话说，看出殡的不嫌殡大。
一方面，可以看到高境界的强者出手，也许能领悟其中不凡。
另一方面，能看到低境界者的差距在哪，要是能逼迫高境界强者露出一点破绽，那就是意外收获了。
凌云霄觉得奇怪，用一句话可以形容：“你以为你是我啊？”
这样的人，要么是对自己绝对没信心，要么是对自己绝对有信心。
这让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向死无悔！
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
现在想起来，他可能同时处于两种状态。
对自己没信心是真的，自己绝对有实力也是真的。
那时的他，想要逼一逼自己，看看能不能激发出什么潜力。
现在看来，他哪里有什么潜力？
他一直都是天花板！
他只有把境界降下来才能跟大家伙玩玩这个样子。
他经常因为过于强大，而跟别人显得格格不入。
外加他过于高尚的道德品质，一般不会跟别人起什么冲突。
连他自己都要问一句：“我这是什么神仙品质？”
好几次痛心疾首，才得出了自己‘素质有待降低’的结论。
现在瞧见了别人‘作死’的这种行为，让他沉寂已久的内心蠢蠢欲动。
说来好笑，他‘作死’的行为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扮猪吃虎？
不存在的！
压根就没人敢惹他。
思想迪化？
同样不存在！
因为那些事都是事实。
什么叫思想迪化呢？
就是说，虽然你行为荒诞，可在旁人眼里，脑补出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使你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了，由此使别人内心的虚荣心膨胀。
问题出在了哪里？
问题就在于，他凌云霄，确实是这么强大。
硬装弱，装不下去！
他确实有着极高的思想境界，他确实有着极其强大的武力威慑，他确实有着相当高大完全的形象。
这叫人怎么硬装得下去呢？
如此看来，只有‘弱智吧’能够拯救他了。
成为青龙山皇家疗养院的光荣一员！
才能掩盖他如此光辉的事实。
阿巴，阿巴阿巴！
对于聪明人而言，过于聪明是一种诅咒。
聪明的过了头就是痛苦。
害得凌云霄经常想给自己脑袋来一下，从此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一个狗屁都不通的傻瓜。
他忽然懂了。
或许，历飞虎的存在就是因为这个。
至少现在，历飞虎还是幸福的。
当他有一天变得痛苦了，就是幸福的结束，就是聪明的开始。
当他握紧了拳头，流下了眼泪，恨自己不够聪明，恨自己不够强大。
他会开始渴求自己不曾拥有的一切。
就像现在，拥有了一切的凌云霄，也会因为失去而感到痛苦。
那么，一个本就什么都没有的历飞虎，又能够失去什么呢？
他能够获得什么呢？
他们两个，一个是从天边向下走来。
一个是从地上，向着天边走去。
当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
或许终于能明白彼此的诉求。
到那时候，他凌云霄，才能从云端走下来，成为真正的一个‘人’。
正如向无垢会抱怨，别人和她自己，都将她的位置摆的太高了，以至于她走不下来。
凌云霄同样有着这样的困扰。
他走不下来，他就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要是他真走下来了，这世间还有没有像他这样的人，去守护这一切呢？
在他为之苦恼时，无数个声音传来：“有的！”
他所期望的，不是众人因为有他，而无所畏惧。
而是期望着，哪怕没有他，他们依然能够无所畏惧。
这些人，正是属于他的希望之光。
是他要坚决守护的。
短暂的怪异气氛过后。
却见楚随远冷笑一下，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身上发出光芒。
凌云霄心底暗道一声不好。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要‘论道’的架势，这是直接发动自暴！
这是预谋已久！
“让你见识见识，这才是真正的‘道’！”
楚随远忽的张开双臂，手中拐杖深深插入地面。
一股撼天动地的波动传来。
下一瞬。
只见两个身影转瞬即至。
一个是向无垢，一个是凌云霄。
向无垢的手慢了一些，停留在楚随远的脖颈处。
凌云霄已经一指点在楚随远的眉心。
向无垢心有余悸。
好险！
还好有其他高人在场。
终于是没让这家伙自暴成功。
差一点啊。
这么近距离，而且修为相差不多，她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而且整个书院，怕是都留不下活口。
再瞧书院四周的阵法。
原来不是为毁灭书院，而是为保证伤害不波及到皇城。
这是针对书院的定点打击。
这时，周边众人才反应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个骇然不已，心有余悸。
“我去！”
“这是不留活口啊！”
“这是要拉着我们所有人陪葬！”
向无垢也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慢了一步，神识传音，恭敬说道：“感谢前辈出手相救。”
“不要谢我，我不是什么前辈。”
“什么？”
“我只是书院中平平无奇的一员。”
再看时，凌云霄已经消失在她眼前，并且悄悄留下了一句话：“点眉心更快。”
在众人眼里，是向无垢瞬间出手，然后胜负分明。
根本就没看见凌云霄的影子。
向无垢心中明了。
书院里确实是有高人。
不然怎么可能有今天这个地步？
再看那楚随远，眉心中一点光亮消散，随后眼睛一闭，躺倒在地。
没死！
向无垢更加骇然。
这怎么可能？！
按理来说，一个人燃烧了生命精气，不顾一切的选择了自我毁灭，应该是不可逆的才对。
能够阻止的方法唯有将其杀死，使其生命消失，生命的链式反应才能停下。
这么说来，那位神秘高人不是阻止了其自暴。
而是逆转了他自暴！
在那一瞬间，自暴其实已经发生，任何人，就是神仙来了都阻止不了。
怎么会？
向无垢四处去找，却不见人影。
其实凌云霄还是站在人群中，只是她发现不了而已。
甚至他还在继续吃雪糕。
就在刚才，他小小的利用了一下‘先天道缘’。
一瞬之间，了解到楚随远的过去。
随后在他的意识中，刻下了一道禁制。
制止了他的自我毁灭。
要阻止一个人的毁灭，除了将其杀死，也可以选择改造这个人的思想。
只要他自己不想死了，链式反应也就停止了。
本质上来说，所谓的‘丹田自暴’，是一种修行者到了最后关头，逼不得已的选择。
通过引发丹田的坍缩，灵气膨胀，产生生命的链式反应，一传十，十传百，让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引出其毕生的力量。
假如一个人的生命还剩下一百年，那么细胞可以在一瞬间，释放超过百年的能量总和。
这个过程从外部停止是不可能的。
甚至连本人的意志都不能停止。
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有个人因为目睹门派被灭，绝望之际，选择丹田自暴。
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见到门派众人原来是躲藏到乾坤袋里了。
哪怕他疯狂后悔，也无济于事。
成功带着整个门派上了天，成为了修行界一个‘大无语’事件，形容一件事情极大的无法言语。
大无语这三个字，逐渐被传成了‘大乌鱼’。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某个门派弟子说在河里见到了一条‘龙’。
整个门派兴奋不已，几经确认，甚至通报了其他门派，要他们来看好戏。
最后全体出动，耗费了大量资源，布下天罗地网，消耗了极大的力量，改变山川屏障，以江河罗织为网，将其赶到了大湖里，不惜炼化滔天水汽，留下百里泥潭。
废了好大力气抓上来一看，原来只是一条路过的大鱼！
还是条乌漆墨黑的鱼，只不过体型比较修长罢了。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大乌鱼’了，令其他看好戏的门派惊呆下巴。
千里迢迢就让我跑过来看这？
于是大乌鱼事件，后来又被叫成了大乌龙事件。
这几件事情说明，不到万不得已，不经过反复确认，不经过慎重思考，就不要做出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成为了一些门派的反面教材。
那么，凌云霄是如何做到这件不可能的事呢？
很简单！
他利用先天道缘，阻止了每个细胞之间的相互传导，让每一个细胞都‘不想死了’，也就终止了链式反应。
一面扭转了楚随远本人的思想，一面阻止了他细胞的凋亡，成功的阻止了最坏的情况发生。
不过嘛，副作用还是有一点的。
第一是这个人的丹田毁了。
第二是这个人的经脉毁了。
第三是这个人细胞之间的沟通毁了。
简单点来说，就是植物人了。
目前来说，应该没有手段可以医好。
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医学进步！
对于楚随远本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好歹是留下一条命。
对天星书院来说，这可是天降神奇！
他们正愁没有一个可供学习的对象呢。
因为这件事情，说起来很艰难。
任何的医学进步，人体机理的研究，都离不开解剖观察之类的。
问题在于，没有合适的研究对象。
修行者的躯体不好找，凡人的躯体贡献不大。
找活着的基本不可能，找死了的价值极大降低。
就算是修行者，那也是人，不能把对方不当人。
否则，修行者把凡人不当人，也就有了正当合理性。
对于现实，对于真理的探索，又好像必须要这么去做。
于是陷入了一个道德和现实相悖的困境。
解决的方法是，自愿签定一个协议，等将来死后，把自己捐给研究机构，成为‘大体老师’，为医学事业的发展做贡献，受到学生们的尊敬，和集体的哀思。
目前书院中大部分已经签订协议，甚至皇城中也有不少凡人都签了。
用他们的话说：“我们皇城人士，什么世面没见过？小事罢了！”
在这个讲究入土为安的世界，属实是难能可贵了。
偏偏是没有一个修行者愿意签订。
反而是修行者最为保守，最为封固了。
经过现在这么一出，好了，问题解决了。
什么解剖啊，什么药理啊，什么生物机理啊，统统都可以安排上！
最主要是，这个人生命力强大。
足够的修为，保证了其生命的稳定，以凡人的手段，基本不会死，可以反复研究。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不会反抗。
更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不会察觉到痛苦，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手术。
更更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冠冕堂皇，不会有道德问题。
因为这家伙犯下如此罪孽，竟然妄图将书院一波带走，这是灭绝人性的重罪。
将来是不会有门派将他承认的，那不过是自找麻烦。
有人问，就说本着人道主义考虑，为了使这位被修行界蛊惑，被修行界抛弃的修行者成功复苏，我们做出了不懈努力！
因为修行界对书院的各种封锁，导致凡人的手段欠缺，不得已只能尝试一些基本的方法，推进修行界所欠缺的医学进步，从零开始，直至将其成功复苏为止，不收取任何费用。
话说回来，这也是他罪有应得。
等他将来一觉醒来，或许就会发现世间已经天翻地覆，罪孽与贡献两相抵消。
学生们感动的都快哭了，谁能想到，一场危机，为他们送来一个无私奉献的修行老师。
另一方面，凌云霄也很发愁。
就是说啊，这个修行者的心理问题，很严重！
有人怀疑，这个楚随远啊，是不是什么修行者派过来，有意为之的？
经过他的查探，其实不是，这完全是楚随远个人的心理问题。
具体原因暂且不讲。
修行者那边各门派，稍微展示下武力的想法是有的，想消灭书院，纯属无稽之谈。
那么大个紫微圣地在后边威胁着呢！
紫微圣地的事情不解决，不可能对书院下死手。
但是呢。
事实是一回事，这件事情的性质，可以成为一个把柄，以此来对修行者们发难。
不是也得是！
由此可见，说什么修行者清心寡欲，扯淡！
修行者的心理问题才是最严重的！
哪个身心健全的人，会想不开去当修行者？
这年头也没有个心理辅导什么的，小问题很容易就积累成大问题。
凌云霄默默一声叹息。
合着哥们我还得兼职当一回心理咨询师！
喂喂喂，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下面播送个广告！
本人虽说暂时赋闲，但思想工作还是要搞，在家开个心理诊所，专门治疗人的大脑，欢迎大家前来就诊，有钱给点没钱拉倒。
灵霄派大明白心理诊所，主治医生凌云霄，电话洞拐洞拐洞洞拐，网址三达不溜坑你点，大不了。
我，凌云霄，心理医生！
墨镜一戴，白大褂一穿，看我正义凛然！
同时，这件事让他想到，或许书院里得有一个担架队了。
救死扶伤，很重要啊！
第六百七十九章 这就是命
话说楚随远这个人，用三个字形容，大概就是：魔怔人。
修行中的魔怔人。
这样的人在修行界有不少，不说无边无际，至少也是漫山遍野。
基本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沉迷修仙中。
仔细追究起来，能细数出狠人无数。
人们总是听惯了修仙成功的故事，其实背后失败的故事更多。
这位楚随远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如何修仙失败的呢？
首先是他的家境出身，并没有多少大富大贵，也就两座城池，几千亩地，几百家商号罢了。
行动坐卧都有人伺候，动辄佣人无数，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算小看人家。
也就是这年头没有插管技术，不然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吃饭？
他吃饭，从来都是别人在嘴里嚼碎了喂他。
全都是年纪轻轻的少女，过了十八岁的都不要！
在喂他吃饭之前，自己都不能吃饭，每天都用来自八百里外的冰山融雪漱口，再在嘴里含一片玄冰香叶，保持口气清新。
就这，每个人还只能喂一口，不能咽下，怕喂多了仆人偷吃，偷吃就得被打。
光吃一顿饭，少说都得二十来个伺候。
再说穿衣，他在襁褓里待到了三岁！
别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家人才恋恋不舍的让他下地。
怕他冷着，怎么办？
出门就揣怀里，裹在大人的衣服里边，称之为以人为衣。
怕他热着，就准备一台冰车，推着他在城里晃悠。
在家里怎么办？
把宅子抬起来，冬天在底下烧火，夏天就堆满冰块。
讲究的就是一个四季如春！
为什么会这么夸张呢？
问就是老爹疼儿子！
他老爹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土豪恶霸，被人诅咒了几十年断子绝孙，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这能不在手里捧着吗？
简直是生怕孩子受到一点委屈。
就这，他老爹还受到刺激了。
有天他老爹出门去，忽然内急，找了个位置方便，正好碰见个老农，老农阿谀奉承，“哟，老爷，您还亲自上茅厕呢？”
这不废话么，皇帝也得亲自上厕所！
这可让老爹急的不行。
哎呀，怎么办，我家孩子还得亲自上茅厕呢！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输在了起跑线上啊！
他叹息一声，忽然惊讶，没带纸！
对着老农微微一笑：“老爷我向你借点东西。”
老农嘿嘿一笑，递上一截草绳，“用这个，这个干净！”
他老爹一把抓住了老农的手，诡异一笑。
老农瞪大眼睛，震惊万分。
他老爹走出茅厕，自有下人备好毛巾，擦了擦手，仰头叹息一声。
下人进了茅厕，丢下一把刀来，“嫌脏就砍了吧。”
老农颤抖着，无奈摆手，“洗洗还能用……”
心急火燎的他老爹回去就找到了一个修行者，商量大事。
却是他老爹变得阿谀奉承了。
“仙师啊，虽说我家财万贯，可至少有九千贯花在您身上了，您看……”
这位仙师睁眼一瞧，接过他递来的茶水，缓缓说道：“说吧，还有什么事？”
“能不能，让我家孩子不用亲自上茅厕？”
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这位仙师想了半天，估计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求仙问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修仙，你，你就跟我这啊那的，俗不俗啊！”
老爹果断摇头，“我不懂，可我就这么点追求……”
仙师又想了一会，皱眉问他：“你不懂，你花这么多钱给我？”
“这不是图个安稳吗？”
“什么安稳？”
“您有本事啊，我没本事，我还作恶多端，我不得找个人抱着啊？”
“合着这么多年，就是为这？我还以为你们一家真这么虔诚，年年烧香供奉……”
“我，你，我……”他老爹吹眉瞪眼，一拍胸膛，又指着仙师那仙气飘飘的模样，最后又指着自己那粗俗的模样，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指望我能有多懂？”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仙师只有无奈答应，去看了看他儿子楚随远的天赋，连夜就跑了。
跑之前，还把这些年收的东西翻倍还给了他。
谁能想到，老农的随口一句话，竟让这个本就富裕的家庭，财产翻了个倍。
以此可见楚随远的天赋。
怎么说呢，他的修行天赋，用平平无奇可能不太恰当，用依托答辩也许恰到好处。
属于是路边一条狗来了，都比他更有可能成仙。
就这还要什么自行车？
要搁一般人，就这天赋，基本就看不懂手表了。
基本可以宣布告别修仙的他，老老实实当个普通凡人得了，他偏不！
他老爹偏不！
非要死乞白赖的，去找其他的修行者。
遇人遇事，可以有几次偶然的运气，却不能总是碰到运气。
碰上一个不靠谱的就得完蛋。
听说他老爹就这点要求，好办！
楚随远这倒霉的，当天就拉不出来了。
一连七天！
脸都绿了！
一开始他老爹还很得意，嘿，我家儿子，都不用亲自上茅厕！
过几天才觉得不对。
哎？
怎么我儿子这脚步越来越虚了？
这能不虚吗？
从小这么被养活，基本没自己走过路，连嘴都没动过，一点冷热都不让受，太阳都不让晒，一点风都不让吹，一点硬的都不让吃，那能好的了吗？
赶紧找人来看。
寻医问药，找到另一个修行者，眉头紧皱说：“你这儿子没到辟谷期，却走了强行辟谷这条路，以后是半点东西都不能吃了。”
所谓辟谷，本就是修行者到达一定境界，可以断绝五谷，以吸纳天地灵气为生。
而他区区凡人，却被强行辟谷，其生机仰赖五谷，而周身灵气断绝，所以循环不调。
也就是说，他今后必须以修行为生了。
要么彻底成为修行者，要么死。
而以他的天赋，成为修行者是不可能的。
不然第一位仙师也不会就这么跑了。
自那以后，他家的情况可想而知。
不说‘飞流直下三千尺’，至少也是‘疑是银河落九天’。
至他成年之时，整个家已经彻底穷了。
曾经家里几十个仆人的盛况，变成了几十个来要债的。
灵石太贵了。
对楚随远来说，灵石就是他的命，没有灵石，他就活不下去。
这还算值得庆幸，也是他家里比较富裕，要是换一般人，哪里能坚持到他长大。
他自小身体就不好，长大之后身体就更不好了。
整个人瘦骨嶙峋，病恹恹的，看着像随时要死一样。
这一天父亲拉着他来到床前，流着泪告诉他，自己怕是活不久了。
“儿啊，都怪我，太溺爱你，我再也，帮不了你了……”
说罢撒手人寰。
“爹！”
就在这时，一群要债的推门而入。
一瞧人都已经死了，儿子在这边嚎啕大哭，知道钱是要不回来了，没了爹，他儿子不久也得死，臭骂几声，也都离去了。
就在这时，他老爹忽然诈尸，“人都走了吗？”
楚随远没有反应过来，他诈尸的老爹忽然抓住他的手说：“咱们家有希望了，你快跑，有个门派在招人，我听说，他们门派里全都是灵石，你到那去，到那去，你就死不了了，快跑，我也得跑了！”
当晚，村里人只见一个病恹恹的孝子，哭着喊着，把人推到村口乱葬岗去。
夜色中，只见两个人亡命狂奔。
逐渐的，村里家家户户点燃了灯火，有大喊声传来。
“他们跑了！老小子没死！”
楚随远当然跑不快，却是他老爹跑到半路，又回来将他背起来跑，跑了好远好远，才将他放下，大气直喘，话都没说一句，已经白发苍苍的他只来得及多看了一眼，往回头跑。
楚随远擦掉鼻涕眼泪，手脚并用，往前边跑。
夜很安静，又好像听到他老爹在耳边说：“跑啊，跑！跑得越远越好！”
一束又一束火把靠近，将楚随远他老爹的脸照亮。
“跑啊，接着跑啊？”
他老爹叹了口气，心知吾命休矣。
他这辈子作恶多端，哪怕隐姓埋名，总是逃不掉的，十里八乡都记着他的恶呢。
唯有一死可报了。
人群里出来一个老头子，他抬眼一瞧，完了。
这不当年遇到那谁吗？
竟是这村的族长。
只听那老者发话：“把他给我抬到茅厕里去……”
他老爹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煞白，完了，这是要把我淹死在茅厕里。
也罢，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个体面的死法。
却听那老者接着道：“让他扫一辈子茅厕！”
若干年后，两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茅厕旁边的地里看庄稼。
其中一个老头忽然问：“你为什么会放过我？”
另外一个老头看着天边说：“这些年，你为了照顾儿子，名声都传出去了，也算把半辈子没吃的苦都吃了，够了。”
“现在想想，呵，都觉得可笑。”一老头自嘲笑道。
“为照顾儿孙的，哪里有什么可笑不可笑，给的再多，也不嫌多，这就是人呐，这就是命……”
顺着两人的目光，望向村头，有几个小孩嬉笑打闹，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生机。
两人忽然相视，诡异一笑。
“赌几张纸？”
第六百八十章 一份大礼
那么另一边，楚随远去了哪个门派呢？
这个答案可想而知。
究竟是哪一个门派，灵气充裕，财大气粗，广结善缘，不计回报，是修行界有口皆碑的大善人呢？
那当然是玄龙……
阴尸宗：正是在下！
一开始呢，楚随远确实是想要去投奔玄龙宗。
毕竟玄龙宗坐拥灵石矿，灵气那叫一个充裕，别说当个正式弟子，就算当个打杂的他都死不了。
因为他得了一个怪病，只能生活在灵气充裕的地方。
跟灵气离得远了，就好像鱼儿离开了水，人离开了空气，会有那种不能呼吸的窒息感。
这些都来自他童年时期家里的溺爱，造成了拔苗助长的后果。
别人是自然而然的达到了辟谷境界，他是为了辟谷而辟谷，那能一样吗？
他分明不能修仙，命运却给他开了个玩笑，让他不修仙就会死。
他的心里怀着一股恨意。
恨天恨地，更恨那个把他害成今天这样的修行者。
人间美食，他不能再尝一口。
酸甜苦辣，他不能再沾半点。
甚至就连水都不能再喝。
哪怕再渴，再饿，只能以血泪为甘泉，以心中苦涩为食粮。
他不停的向着远方奔跑，瘦弱的身子，为他迸发出力量来，就好像骨髓都在燃烧，他的意志无数次被痛苦摧毁，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终于，他不知道是第几次跑得趴下了，咬破舌尖，鲜血滋养干燥的口舌，喉咙里的热气才消散下去。
他忽然听到空中呼啸声，原来是有修行者横空掠过。
他心下一喜，这附近有修行者，他知道，终于快到了。
其实他跑了一天一夜，拢共也才跑出去一百里远。
天上的修行者只是路过。
而且他跑的方向是错误的，他的这段旅程是没有终点的，路途中力竭而死是他唯一的结局。
可这世事，巧就巧在这里。
可以说，他这辈子败在老爹太疼爱他了。
这时的一线生机，也是老爹为他争取来的。
那时候，他家里还没有变穷。
了解到他需要依靠灵气维生，家里立即变卖家当，搜集世间拥有灵气之物。
要说他家底还是厚，搜集到的灵物，满满当当。
什么灵芝，什么仙草，什么人参，可劲的吃，当饭吃！
还有灵石，碾碎了，磨成粉吃！
灵符，烧成灰生吞！
还有什么丹药，什么仙酿，各种各样，乱七八糟，能找到的，都给他用上了。
人呐？
大象也受不了啊！
好在他家死乞白赖的，为他讨要到了一份修行功法。
突飞猛进是不可能的，调身养息还是能做到的。
他都不记得自己身上用过多少东西了。
结果就是越用越穷，越穷越要用。
硬生生的把他的身体养成了一个宝库！
当他咬破舌尖，以自身鲜血恢复疲劳时，被天上路过的修行者察觉。
对于有灵之物，修行者的鼻子比鲨鱼都灵敏。
仔细一瞧，心下大惊。
这个凡人至少抵得上十块灵石！
修行者大喜过望，这不是天降大礼包吗？
就在楚随远打算继续前行之时，忽然一阵阴风将他掳走。
待他醒过来时，已经是来到了阴尸宗。
正听到有人呵斥的声音。
“荒唐，你干得这叫什么事！”
是一个中气十足，又老气横秋的声音。
又听到一人带着委屈说道：“可是长老，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不捡回来实在太可惜……”
“你你你……”那长老压低了声音，威胁似的说：“你知道最近对这事打得多严吗？咱们阴尸宗是重点观察对象！”
“不就区区凡人吗，谁当回事啊？”
“你懂个屁你！”
那长老走了几步，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口水都快怼到那人脸上了，“咱们想要改头换面，想要光明正大的活下去，在万道仙宗里露脸，就得一改往日形象，不能再继续这些勾当，懂，懂不懂？”
这么一说，那弟子更委屈了，“哎，凭什么啊，凭什么只叫我们收敛，换在别的门派身上，怎么就没人追究？最少我上个月还听说过呢！”
那长老低声怒喝：“别的门派是什么门派，我们是什么门派？就凭我们叫阴尸宗，招人恨，招人恨知道吗？天底下哪个门派没被我们挖过坟？”
“啊，所以我们就活该人人喊打？”
“听着小子，想要结束这种‘人人喊打’的局面，我们就必须收敛，小心收敛！”
“妈的！”那弟子怒骂一声，“看来我们还是挖得不够狠，早晚有一天把他们祖坟都扒了！”
“有志向是好的，那也得一步步来，在那之前，必须小心谨慎！”
那弟子叹息一声，望了一眼这边装晕的楚随远，“所以这到手的活粽子，就这么放了？”
“当然不能放！你唯一做错的，就是把他送到我这里来，让人发现了怎么办？还好为师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忘了，为师也是灵霄派长老，这事交给灵霄派去做就是。”
这个阴尸宗长老，正是同时身兼数职的沙同河。
“那灵霄派能听您调遣吗？”
“放肆！那林有全是干什么的，废物一个！他前边一个个掌门都是怎么死的？没有我们，他能吗？”
弟子恍然大悟，恭敬道：“师尊高瞻远瞩，令人敬佩！可是这活粽子才值十块灵石，值得吗？”
沙同河瞧他一眼，“这就是你看走眼了，这小子，至少值一百块灵石。”
“这么多？”
“只要给好处，那林有全什么事都肯干，就是一块灵石他都肯，你瞧着吧。”
“那，那我……”
“你的十块灵石，不会少你。”
那弟子咬了咬牙，忽然笑道：“长老，听说您跟玄龙宗也有联系？”
沙同河仔细瞧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有好处就叫师尊，没好处就叫长老？”
“弟子不敢！”那弟子立即跪下，扑簌簌冷汗直流。
沙同河双手背负，高高在上，“不要妄想着什么一步登天，也不要想知道太多。有些事，知道了也要当不知道。有些东西，你能拿多少，就只能拿多少，知道吗？”
“弟子谨记，这，这事就当我不知道，我没遇到过这人……”
“很好，下个月，你的供奉会多十块灵石，去吧。”
弟子逃命似的离去。
楚随远也不知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
一时冷汗直流。
沙同河知道他这个时候已经醒了。
楚随远也知道，有个人正冷冷的望着他。
但是沙同河不在乎！
被听到又怎么样？
在他眼里，这就是个活着的死人。
干脆拂袖而去。
楚随远在担惊受怕中，到了第二天。
被带到了新的地方。
灵霄派！
一个布袋子放在了林有全的身前。
“这是什么，送礼啊？”
林有全乐呵呵的就要将袋子解开。
“一份大礼！”
沙同河神秘笑道。
刚触到袋子，林有全就知道是什么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回头望他。
“你这事都敢做？”
“不是我做，是你做。”
林有全倒吸一口凉气，眨了眨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六百八十一章 无敌之人
在灵霄派，内部斗争比较复杂。
以大长老袁罡风为首的紫微圣地系，他是插在的灵霄派的一颗钉子，用修行界的话，算得上是一颗‘镇魂钉’，表示着万道仙宗的意志。
以二长老朱有浊为首的散修系，自由闲散，听调不听宣，是那些不愿参与的中间派。
以三长老沙同河为首的阴谋系，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各种门派大小事物，零零散散的，都要经过他的手。
最后才是掌门人。
理论上来说，一个门派的掌门人，应该享有这个门派的最高控制权。
这也仅仅是理论罢了。
对外如此，对内两说。
因为掌门人的实际地位堪忧，所以大师兄这个职位，这个地位的人，就被凸显得重要起来。
承上启下，上对掌门和长老负责，下对各口堂会，各个弟子负责。
实权几乎和掌门不相上下。
甚至‘大师兄’这个位置，掌门说了都不算。
在一般的认知中，所谓大师兄，应该是掌门的直属弟子。
而且是座下首席大弟子，才叫大师兄。
而这个首席弟子，竟然可以不听他的话。
有时甚至还会上演‘强行拜师’这一幕。
分明是不喜欢的弟子，掌门还得被迫认下，你说这讲理不？
所以这几百年来，掌门这个位置，是谁当谁尴尬。
有你吧，没多大作用，没你吧，又好像不行。
背锅总得有人背吧！
人人都在调侃，说他林有全当上掌门，是因为跟谁谁就死。
事实是，这位置太难做，确实太难做。
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思考，为什么灵霄派会成为今天这样？
想到难过时，一把鼻涕一把泪。
想他从前任，乃至前前任掌门手里接过重担的时候，当时是怎样发的誓。
“我一定会重塑灵霄派往日荣光！”
这话至今响在心底。
可他是怎么做的？
他做到了什么？
他又抛弃了什么呢？
他的枕头边上，有一块石头，一块青色的大石头！
他笑称其为‘石夫人’，不足为外人道。
每当遇到无力愤慨的时候，对其默默流泪，然后不用真气，以拳捶之，宣泄怒气，常常打得自己手上血肉模糊。
长年累月，竟也击打出了一个坑。
他经常会问自己一个问题，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对的。
他堂堂掌门，对外吹牛的时候总是会说，当年天赋如何如何，修为怎样怎样，联系到他的真实情况，他人往往会一笑了之。
这个他人不是别人，正是凌云霄。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当年……”
然后就是一通巴拉巴拉，天花乱坠。
凌云霄也没当回事，只当他是在说笑。
没想到，了解掌门真正为人，是从别人身上看到。
就是在楚随远的身上，看到了他与林有全的一次偶然交汇。
人总是会对最亲近的人不屑一顾，甚至都不愿去了解，去知晓他那不曾为人知晓的一面。
在灵霄派和这位掌门相处一年多了，都不知道他过往，凌云霄觉得心里有愧。
就在林有全陷入沉思的那一刻，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过去的挣扎。
在林有全尚且年轻之时，也有过那样的意气风发。
忽然有一天，他被时任掌门叫过去。
正是心怀激动，单膝跪地，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任务。
一句话，让他从头凉到脚。
“你的天赋不错，从今天开始，不必再修行了。”
他惊恐抬头。
“是弟子犯了什么错吗？”
眼前所见，是几个人站在阴影里边。
“不，你没犯错，只是从今天开始，你将学习如何当掌门。”
林有全整个人都惊呆了，惶恐不已，冷汗直流：“弟……弟子，年纪尚轻，不过刚踏入修行罢了，如何能担当此等重任？再说，再说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在我前边还有好几位前辈……”
“是啊，就那么几位了，所以，你快来不及了。”
林有全不知是怎么回事。
在他前边，分明还有这么多人，怎么会来不及呢？
等到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能保护他的人就这么多了。
他悄悄握紧了拳，“可是弟子……”
“我们知道你的天赋！”冷冷的声音传来，又转化为柔和的声音：“你的天赋，堪称当今天下无敌，可是你知道吗，无敌意味着什么？”
当世无敌！
凌云霄猛地一惊。
林掌门天赋真有这么高？
他，根本就没吹牛！
林有全紧咬牙关，他确实听说过，在这世上，当天才的下场并不好。
可是，他们至少经历过辉煌。
而自己呢，半点辉煌都没见过，就要从此与修行无缘，变得古井无波了吗？
“我还有心愿未了！”
他大胆起来，这是林有全竭尽全力，所能做出的回答。
“你真的已经想好，你的天赋该怎么用了吗？”
少年哪里有不轻狂的？
林有全张开双手，握紧双拳，满脸狂傲说道：“我要无敌于天下，我要打遍世间无敌手，我要重振灵霄派辉煌！”
“就凭你这三句话，你就当得上一死！”
时任掌门将他怒指，更加疯狂的怒喝，这一声，如金如铁，荡击心间。
“什么？”
时任掌门满怀悲痛的说道：“正因如此，你才得更加珍惜，更加要想办法，活下去，这是我们能为你想到，唯一的路！”
林有全陷入困顿之中，心间万分悲苦，紧紧握拳，连指甲都嵌入掌心。
半饷后，他才缓缓的说：“有我没我，这世道还是一样，我要选择，我自己的路……”
“你走吧，可你一走，你要想好，从今往后，还得有更多人，会像你一样，面临抉择，面临痛苦，你可以一走了之，他们可以吗？他们是不是都会像你一样，毅然决然，不管不顾，这算你开得好头吗？”
“休要将我与他们比较，后人如何，与我何干？！”
“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将后人影响，你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的抉择，他们的痛苦，都与你无关，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你将在这个时代死去，徒留一个英雄或者莽夫之名！这个世上，从来就不缺无敌之人！你不过是又一个寂寂无名之辈！”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林有全大声怒吼。
“增援后人，助他们获得无敌之心！”
时任掌门说道：“只有无敌之人，才能真正的理解另一个无敌之人，可这世上，从不允许两个无敌，同时存在。”
“你要我放弃无敌，活成一个笑话？”
林有全眼里含泪，委屈万分。
“你想一想，这一路走来，有人帮过你吗？”
林有全差点哭出声来，眼睛晶莹的看向别处：“没有！”
“所以你想要什么？”
想起这一路的委屈，林有全终于忍不了，落下泪，哭了出来，“如果有人，能帮我就好了……”
“你知道你的任务有多重要了吗？”
“知道！”
“你知道你要干什么吗？”
“等待，另一个无敌之人！”
每当思考至此，林有全都会痛哭流涕。
恨自己实在太年轻，上当受了骗。
哪里有什么无敌之人呐。
他选择的这条路，可一点都不比‘成为无敌’容易多少啊。
当掌门，还得天天受嘲讽，月月受鸟气，简直悔不当初啊。
到了现在，他还说自己天赋多高多高，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呐。
你都成灵霄派掌门了，你还有脸说这？
“我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这么多年了，一个有天赋的都没瞧见。
在他眼里，那都是什么牛马人物，别说达到真正无敌了，就连他当年半分都没有，简直痛苦不已。
就在沙同河将布袋交给他时，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
莫非，这个袋子里装的，就是那传说中的无敌之人？
他一直在等着的人！
沉寂已久的内心，涌上来一股活力。
从这里，凌云霄才知道。
原来林掌门，等我等了这么久。
第六百八十二章 倒贴，还得按揭！
一个烫手的山芋送到了林有全手上。
这是他面临抉择的时刻。
这世上有一种奇妙的机缘，叫做‘倒霉催的’。
可以说，楚随远和林有全两人都是倒霉催的。
一个是不世天才，被迫放弃天赋当上了掌门。
一个是平凡少年，被迫放弃凡人身份去修仙。
怎么想，这两个人都不该凑到一起。
机缘在此交汇，各种神奇巧妙，促成了这一‘不曾谋面’的见面。
一丝冷汗出现在林有全的额头。
沙同河见他迟疑，凝神皱眉，探头说道：“怎么，不敢，还是不愿？”
林有全没有迟疑，身处修行世界中，怜悯是奢侈的，不愿比不敢更加丢脸且要命。
他眼睛一转，换了副严厉面孔，呵斥道：“当然不敢！这可是万道仙宗严厉禁止的行为！”
沙同河笑了一笑，又挑眉问：“什么行为？”
林有全后退一步，“那当然，是不能说，也不能做的事情！”
沙同河冷笑一声，露出阴冷的牙齿来，不断凑近，用恐怖的脸孔逼问：“我今天就是要问问你，到底是什么行为，我们的林大掌门，不敢做，连提都不敢提？”
“你，非要我说出来吗？”林有全咬牙切齿。
“我就是要听你说出来！”沙同河步步紧逼。
林有全不停踱步，紧紧握拳，求饶似的问：“不说可不可以？”
“必须说！”
“你……他妈能不能让我冷静冷静！”
“我他妈就是要听你说出来！什么叫不能说！”
林有全似乎崩溃了，转过身去，双手虚张，手上青筋暴露，重复似的叫道：“什么叫他妈的不能说！”
“什么叫他妈的不能做！”沙同河指着他怒喝。
林有全原地站住，脸色通红，回身喝道：“把人炼化，血肉化为乌有，灵魂散作无用，只把灵气留下！”
“哦，原来就是这事啊。”
沙同河露出恍然的表情，才刚刚知道似的，又皱眉问：“很严重吗？”
林有全倒吸一口气，仰头看天，皱眉深思，又转头想了一会，终于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好像也不是很严重。”
两人对视一眼，都开朗笑了起来。
“怎么分？”
笑声还未完毕，林有全立即发问。
沙同河笑声戛然而止，指点着他道：“老混蛋，我知道，你可比我狠多了，跟我装什么正人君子？”
林有全双手背负，“不示人以弱，哪里有我的位置？”
“你跟我是同一类人，很好，这样大家都有生意做。”沙同河踢了一脚那布袋子，冷漠说道：“这件货，少说值一千灵石，你看着办，三七开。”
“你七？”林有全皱眉。
“我三。”沙同河示意自己。
“这么好？”林有全眉头一皱，不敢相信。
“那七成，当我借你的。”沙同河拍了拍胸膛，很是慷慨的说道。
“那你是全都要？”林有全的声音提升了一个当量。
“那你是想给我点利息？”
两人注视，似乎剑拔弩张。
被绑在布袋子里的楚随远感到万分紧张，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挪动，似乎想悄悄远离，逃离这紧张气氛。
这要是一打起来，至少不得破层皮啊。
终于，紧张的气氛打破，林有全大笑着，拱手说道：“感谢长老慷慨解囊，解我灵霄派燃眉之急啊！”
“哎，见外了，怎么说，我也是灵霄派一员嘛，不说了，我还有事。”说罢，拍了拍林有全肩膀，大气说道：“千万别着急还我啊，我不着急，啊。”
林有全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还没验货呢！
什么都弄明白就搁这叭叭谈生意？
一抬手，布袋倒飞而来，落在了他的手中，林有全猛一睁眼，发现上当似的道：“这哪里值一千灵石，一百都嫌多！”
沙同河斥道：“我那弟子不识货，你也不识货？老夫我是个诚信人！”
终于等人走了，林有全漠然不言。
手上是沉重的袋子，他近乎呆滞的抬起头来。
望着墙上的几个大字。
只见那上边，分明用苍劲的笔墨写着：天罡有常，万道为公。
他松开了手，换来惊呼一声。
逐渐的，他眼眶湿润了。
一手捂着脸，深吸口气，长久无言。
地上的人形毛毛虫，还在那不停挪动着。
林有全颓然坐下。
就刚才那片刻，他已经知道，他要等的并不是这个人。
那一瞬他就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抱着侥幸去答应这件事呢。
他想着，万一这人就是他要找的，他无论如何，哪怕倒贴钱，也要把这人保住。
然后暗中培养，培养出一个超级天才来，打遍天下无敌手，打出一个朗朗乾坤，从此不再受那鸟气！
结果并不是。
他急得想大吼大叫，又原地挥拳，对着空气一顿输出。
他心想，要是有当年的天赋，天高任鸟飞，哪里有这么多烦心事？
要是他有绝对的把握，早就直接动手了。
这下可好，让灵霄派原本就捉襟见肘的经济，更加雪上加霜。
因为沙同河所说不假，他带来这人，确实是值一千灵石。
神识一查，就知道楚随远天赋如何。
可以说是特别糟糕，无药可救。
三魂七魄，互不相合。
七经八脉，乱七八糟。
当个凡人嘛，屁事没有，偏偏一通瞎折腾，没病也折腾出病来了。
巧的是，他吞下了不少的天材地宝，竟引发了血脉变异！
普通凡人，血脉变异，又没有灵气相辅，应该是离死不远。
可他体内竟灵气充沛，一定是持之以恒的滋养了不少年。
这对修行者来说，简直是个宝库，炼丹都找不到这么齐全的材料！
把他炼化了，那还了得？
如果说他吞下的材料，消耗的灵石等等，价值一百灵石，那么，因为血脉变异，就一下让他的价值暴涨了十倍。
天坑啊！
林有全捂着脸，怎么就碰上这么一出？
难不成，真把人给卖了？
这与他心中的道义不符。
再者说，他今天能卖一个，将来就能卖十个，一百个。
那么以此延伸，将来碰到了真正的，他要等的人。
只要价值够高，他是不是一样能卖？
那他这一辈子，不就真活成了个笑话？
他分明拥有绝佳的天赋，受前人之托，放弃了一切，去等待那一个人的到来。
如果这么做，他就是卖掉了自己的天赋，卖掉了自己的灵魂！
那么问题来了，他要上哪去找到三百灵石呢？
不管怎么说，这三成的现钱，先得给人家。
他是越想越气。
不仅赔钱，不仅倒贴，还特么得按揭！
他唉声叹气。
“神仙，高，高人！”底下传来一个声音，痛苦说到：“不管，你想不想杀我，能不能，从我身上起来？”
林有全一惊，赶紧从布袋子身上坐起来。
这么一悲哀，差点忘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灵魂无限
差点忘了征求他本人意见。
林有全打算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准备把你卖了！”
转念一想，凭什么呀？
人家凭什么能答应？
于是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沉默着。
他心想，做人嘛，哪里能没有人生污点呢？
就连二长老的字都叫‘有浊’。
要实在没办法，只有昧着良心了。
毕竟这么多钱，不是他一己之力能凑到的。
只有动用灵霄派的金库，才能把这个洞填上。
可是，灵霄派啊！
又不是什么富裕门派，穷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哪里有这么多钱？
就算有，那也不是他的私产，是属于整个门派的。
那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将来这个坑继续得填。
他心算了一下，灵霄派账面上，还有二百四十九块灵石。
全拿过来用，这也不够啊。
算上他个人积蓄，拢共也就三十块灵石。
还差他三七二十一呢。
难不成去借？
问大长老？
那不是找死吗。
问二长老？
他花得更猛，不问我借钱就不错了！
那还能有谁？
而且再过几天，就是弟子们期待已久的发薪日，万道仙宗的补贴迟迟不来，这叫人怎么活？
更可气的是，长老们的供奉，都是由万道仙宗直接发放，偏偏他这个掌门要自己想办法。
他多拿一点，弟子们就少拿一点，就算他一点不拿，也有人说是他拿了，真是拿多拿少都招人恨。
最要命的是，他还没有实权！
灵霄派这么多人，不是吃干饭的，不是什么事都不做。
也是有收入的！
那么这些收入去了哪里呢？
俗话说的好，羊毛出在羊身上。
当然是都在万道仙宗手里嘛！
灵霄派赚钱给万道仙宗，然后由万道仙宗下放，合情合理！
也就是说，灵霄派并不能掌握自己的财权。
难不成，问灵霄派弟子们借？
堂堂掌门，问弟子借钱！
这说出去还要脸吗？
好在灵霄派的弟子们都很有钱。
一个门派是不是有钱，和弟子们是否有钱，压根是两回事。
再说了，这些弟子们各个都有来头，表面上穷得叮当响，私下里都有来路。
说不定整个门派里，只有他个掌门是最穷的。
好在他不是第一个问弟子借钱的掌门。
有几次，灵霄派差点熬不过去，都是弟子们慷慨解囊，挽救了门派。
要么再来一次？
凭什么呀！
就因为这么个人，就向灵霄派弟子摊派？
那他这个掌门还当不当了？
什么叫心底煎熬，什么叫焦头烂额。
就是他现在了。
再说楚随远，兴许是知道自己下场，他都已经听到了，长久的沉默之后，抽泣着说：“我知道我肯定得死，能不能，让我没有痛苦的去死？”
“哦，那是不可能的，肯定很痛苦。”林有全话说得很是直白。
吓得楚随远哇一声大哭起来。
林有全心底更难受了，如何安慰一个人乖乖去死？
这是个巨大难题。
“安静。”
楚随远哪里还肯听，一想到自己下场，哭得更凶了。
“闭嘴！”
林有全双手握拳，额头青筋暴露，眉心一亮，身旁散发出一股豪横气息，令天地震撼。
惊得楚随远忘记了哭泣。
“怎么哭的跟个孩子一样……”林有全以手扶额。
楚随远弱弱的问：“仙，仙人，你有孩子吗？”
“没有啊。”林有全摇头，又抬起头，想到了什么，改口道：“或许有过。”
一听这话，楚随远知道自己更是寄了。
完了，这是一个死过孩子的父亲。
又悄悄化作毛毛虫形态挪走。
“想跑啊，跑了死得更快。”林有全冷声说道。
楚随远泪流满面，绝望大喊：“我，我叫你干爹，你能放过我吗？”
“叫什么都没用！”林有全抬起手，就要将他打晕。
抬起手半天，颤抖着落不下去，终于觉得脖子酸胀，歪了歪头，手刀颤抖着缩回来，变成握紧拳头，深吸口气，眨眨眼，挣扎着说道：“你再叫一声！”
“干爹！”
这时，不知有什么东西将林有全内心触动，他深吸口气，喉结滑动，“好，我给你一条生路，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修行？”
“不，不知道……”
“你想成仙吗？”
“不，不想！”
“你想与众不同吗，你想飞天遁地吗，你想傲视天下吗？”
楚随远哭着答：“我不想，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林有全连退几步，简直服了。
这小子是油盐不进呐。
但凡他说一声想，自己都会放他一条生路。
他恨道：“做凡人有什么出息！”
楚随远答道：“成仙，太痛苦了……”
林有全仔细一想，确实痛苦。
他纠结半天，终于开口说道：“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体质？”
“什么是体质啊？”
听他这话，林有全心底，有些小兴奋。
乐！
就好像孔乙己瞧见几个抢茴香豆的顽皮孩子，非要教茴字的四种写法。
简单来说，就是寂寞难耐，终于可以在别人面前装逼了！
“修行者体质，是为顺应天地变化而生，既然生而为人，则必然有精神也有肉体，那我问你，是先有精神，还是先有肉体？”
不知道为什么，现场变成了问答模式，但楚随远知道，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先，先有精神？”楚随远尝试着回答，没听到回复，立即改口：“先有肉体!”
然后又惶恐说道，“同时有！”
“不对，万物先从无中来！”林有全畅快说道：“无有精神，也无肉体。”
楚随远不敢接话，变成了林有全自问自答。
他走出几步，“什么叫从无中来？如果我说，这天地间，是先有你这个人，再有你的精神和肉体，你觉得怎样？”
“或许你会问，这怎么会反过来呢，如果没有精神，也没有肉体，那自然没有我这个人。怎么会先有我这人，这从何谈起呢？”
林有全指他喝道：“村夫愚见！”
楚随远分明没有说话，无端挨了声骂，委屈说道：“我是城里人……”
“亦不过城里村夫罢了，我且问你，你从哪里来？”林有全厉声喝问。
“从城里……不对，从娘胎里！”
“再仔细想！”林有全再次怒喝。
“从土里来！”楚随远紧张答道。
“到哪里去？！”
“到土里去！”楚随远吓大气都不敢喘。
“那这天地，又何苦要你来走这一遭？我再问你，土从何来？”
“天，天上来？”
林有全抬头看天，“你需明白，这天地间，是先有了你，再有你的精神和你的肉体，你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匹配你这个人而已。”
这个概念是楚随远从未有过的，他颤抖着答：“所以，我，我比天地先？”
林有全欣慰道：“不错，这正是修行之理，所有修行者都遵循的道理！就是要有吞天的气魄，就是要有敢为万物先的豪气万丈，这时候我再问你，你是何人？”
“我是我！我不是我！我在追寻真我！”
楚随远恍然大悟。
这一刻，他悟了。
他先天是一个凡人，本该平凡走过一生，可是后天突遭变故，让他变成了这幅病恹恹的模样，他扪心自问，这是他自己吗？
也许是吧，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呢？
这真的是他应该有的模样吗？
这真的是他应该承受的自我吗？
如果这样的他，也算自我，那么，假使换一个模样，不再羸弱，不再平凡，哪怕飞天遁地，哪怕纵横寰宇乾坤，那也是自我！
承认自我，否定自我，重新追寻自我！
他悟了。
那边林有全还在闭着眼侃侃而谈。
“所谓修行路，不过是修回真我之路，故有修真之说，精神和肉体不能合一，你也就无法寻回真正自我。”
“人有三魂七魄，天地间五光十色，有法则万千，有大道万千，实非肉体所能承载……”
“所以肉体是精神的延续，自你那三魂七魄开始，于肉体生根发芽，人为先天之土，经脉即是根，魂魄即是骨，故有根骨一说。”
“其中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命魂。那七魄，分为阴阳金木水火土，七种属性，各种变化，又何止千万？”
“灵魂无限，而躯体有限，所以修行就是灵魂借由躯体，通往天地无限，似你……”
林有全睁开眼来。
刚想说，似你这般血脉变异，实属罕见。
一瞧，楚随远身上竟散发出诡异光芒。
“不会吧……”
林有全张大了嘴。
“夭寿了，灵魂也变了……”
一时间，他只来得及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猛地抬起头来，呼吸都停滞了。
楚随远身价暴涨，一千变一万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挣钱嘛，不寒碜！
灵霄山下是青翠的稻田。
一只水牛头顶着天。
忽然响起了陶笛声，悠扬盘旋，分外难听。
林有全盘腿坐在石上，手拿陶笛琢磨，身边坐着一个布袋子。
“就是说，我也不怕看见你……”那布袋一阵迟疑，里边人正是楚随远，咽了口唾沫，接着说：“能不能把袋子解开？”
“是我怕看见你。”林有全拿起陶笛，眼睛对着孔望过去，正瞧见水牛那只大眼。
楚随远默默冷汗，合着他还是想把自己给卖了。
悄悄挪远点。
一声惊呼。
他从大石头上掉了下去。
群山环绕的旷野之中，水草丰盛。
不知为何，竟有一块特别大的石头横亘在中间。
一朵祥云浮起，将楚随远托了回来。
身底下是柔软的云团，让他心底一阵触动。
这种无声的温情，总是让人受用。
林有全回头一瞧，惊道：“你没掉下去吗？”
嗯？
楚随远一惊，身底下的祥云泡沫一般消失，撞在石头上，又弹落在水牛背上，暂时没了声息。
林有全叹了口气，很苦恼，不知如何是好。
一千灵石已是巨款。
一万灵石就更像开玩笑一样。
他开玩笑都不敢说出这个数目。
那是个稍微一想，就容易让人动歪心思的数字。
不说能解决灵霄派百年问题，至少能让他忍辱负重，有受几十年屈辱的底气。
他是越想越气。
怎么这家伙说变就变了呢？
根本不给别人思考时间。
要是他咬一咬牙，不就挺过来了吗？
他又想。
莫非，自己真有启发别人的能力？
时任掌门没看错他？
“姓时的，你……”
想说些什么，又化作一声叹息。
他站起身，负手立在大石上：“小子听好，我已经将你卖给玄龙宗，今后如何，你只有听天由命。”
楚随远听得仔细，默默无言，已经明白了结局。
林有全抬头看天，又道：“趁人还没来，再跟你多说两句，听好了。”
远远的天边有云雾翻滚。
“人有三魂七魄，魂为阴中之阳，魄为阳中之阴，二者和谐为一，阴阳相济，乃见无穷。”
楚随远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还是仔细听着。
“这世间，分为天地风雷，阴阳金木水火土，十一种属性变化。”
“以魂为本，以魄为根，故此，身躯也有体魄一说。”
“魂魄为先天所生，体魄为后天所生……”
楚随远尽量理解着。
大概意思是说：魂魄是先天就有的，而身体是适应了天地变化，再与魂魄结合的产物。
“魂魄，体魄，共用一魄，又非同一魄。传说中，女娲造人，正是所用‘魄土’。”
灵魂与肉体，正是靠这个‘魄’字结合的，就跟某种黏土一样，捏把捏把粘上去的。
眼见云雾越来越近了，林有全额头有汗，也顾不上装什么高人了，直接讲大白话：“传说女娲造人的时候，黏土总是不牢，怎么办呢？于是抓了一把水草作为填充，人体这才变得牢固，这就是经脉，修行者叫灵脉！”
天边雷霆闪烁。
“你只需知道，灵魄属性，与灵脉属性并不是一样的……”
乌云袭来，一阵狂风席卷。
哗啦啦下起了暴雨。
雨中，林有全沉默不语，默默抹了把脸。
还真就是一场雨！
好家伙，这气氛白紧张了。
楚随远扭动着身子，问了一句：“真的有女娲这个人吗？”
林有全喝道：“我都跟你说了是传说，比喻懂吗？为了让你懂什么叫灵脉！”
他又使了个法决，一束阳光照了下来，整片天地都在下雨，唯有他这块大石头旁边风雨不侵。
“总而言之，仅有灵魄，或者仅有灵脉，都不是完全的天赋，只有两者结合起来才叫根骨，人生来七魄俱全，所以也有七条灵脉与天地相合，用以供养魂灵。”
楚随远明白了。
灵魄是灵魄，灵脉是灵脉。
就好像是树枝和树根。
林有全道：“你的‘第一灵魄’是‘水灵魄’，可你的‘第一灵脉’却是‘土灵脉’，这就是根骨不符。”
楚随远说：“假如，我的‘第一灵脉’也是水灵脉呢？”
“那么恭喜你，你就是水灵根了！”
他明白了。
只有灵魄和灵脉一致的时候，这条路才会打通，也就是成为了‘根’，可以吸纳天地灵气了！
“可是，我为什么会值钱呢？”
这是楚随远真正想问的问题。
他一个区区凡人，为什么会被修行者看上呢？
而且，好像还挺值钱的。
林有全脸色一暗，“这就要怪你乱吃东西了，你娘难道没告诉你，不能乱吃东西吗？”
“这和我吃东西有什么关系？”
“人为血肉之躯，难免受这外物之苦，你因为乱吃东西，药力太猛，反冲魂魄，这就把灵脉改了嘛，这是万中无一的事，修为越高，灵脉稳固了，就越不容易遇到。”
“可是为什么，灵脉又是可以改的呢？”楚随远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发问。
林有全怒了，“你知道个大概就行了，非要刨根问底，这事很复杂，我是不是还要从开天辟地跟你讲起？”
楚随远心中一喜，忙道：“你愿意讲的话！”
林有全深吸口气，既然讲都讲了，也不在乎多讲一点。
“这个人呐，万物啊，你眼前所见，包括你趴着的那条牛啊，万事万物，甚至你听说的什么蛟龙啊，麒麟啊，或多或少呢，都跟我们人共有一部分血脉，你运气好，或者你祖上就是一条青牛，你吃了什么草，忽然就让你的血脉想起来，哎嘿真好吃，自己有没有可能是一条牛呢？然后这血脉就变异了。”
楚随远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原来是这样！
“可，可是，这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变异了，也就变异了，不过是拥有了一条灵根。
听他这么说，这只是普通修行者的门槛而已，又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有全深吸口气，怒道：“你不会想吗，人有七魄，也就是说，至少有七条灵脉！”
楚随远仔细一想，不得了！
其中一脉变异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么，他就会有两条灵脉，对应一道灵魄！
变成了双通道，从一条小水管，变成了通两路水管。
他挣扎着叫道：“那么就是说，我的第一灵脉，和第一灵魄打通了，我有水灵根了，我还有一条呢？”
“你的第四灵脉，也是水灵脉，虽然有点远，一样能用！”
一时间，楚随远兴奋不已，这么说，他已经踏进修行门槛，他真的能修行了吗？
林有全又沉着脸说道：“可就在不久前，你的第二灵魄也发生变异了，它变成了土灵魄！”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成功完成了灵魄与灵脉的双变异！
他拥有了水灵根，双重灵脉！
再加上，双重土灵魄！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你水土不服啊！”
一道晴天霹雳。
两条小水管的水，全都浇在了土上。
众所周知，土克水。
他的双重变异，成功达成了自我相克。
楚随远挣扎叫喊，“我不服，我不能服啊！”
林有全叹息一声。
灵魄必须以灵脉滋养。
一道灵魄，拥有两条灵脉。
或者两道灵魄，共用一条灵脉，这都是好事。
对修为大有裨益。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楚随远的第一灵脉，本就是土灵脉，这不变异成了水灵脉了吗？
偏偏此消彼长。
也不知他吃了什么神药，兴许是打嗝冲到了天灵盖。
让他有了两道土灵魄！
但是呢，他已经没有土灵脉了，这就会占用其他灵脉！
这就导致，好好的水灵根也没法用了。
于是，他也就成了传说中的：伪灵根！
你说这，这上哪说理去？
林有全叹息一声：“修行之道，变化万千，正是无穷变化，所以根骨难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呜哇，我不服啊！”楚随远哭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叫道：“可是这样，我有什么价值啊？”
林有全微微一笑，“可以卖很多钱！”
挣钱嘛，不寒碜！
第六百八十五章 天地变异
凌云霄揉了揉额，感到眉心一阵酸胀。
先天道缘能够知晓一切，这也是它的坏处之一。
信息量过于巨大。
看着别人的一生，就好像亲身经历一样，消化起来过于繁琐。
疲劳时或许会想，别人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不知道又能怎么样？
可又一想，其实每个人都是息息相关的。
人总是因为不能理解他人，而引起无穷争斗。
归根结底，理解他人，就是理解自己。
人生在世，总有不能理解的人。
他们往往忽略了一点，他们最为不能理解的人，恰恰就是他们自己。
总有那么一天会回过头来想，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望着镜子沉思，我真的看清自己了吗？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面镜子，能够完美无缺的映照出自我。
就是因为人不能理解自我，才出现人与人之间的纷繁复杂。
当你理解了他人，自己的轮廓，也就在心底逐渐清晰。
哦，原来这他妈的才是我。
于是恍然大悟。
所以理解他人是有趣的，因为能够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甚至可以说，这就是凌云霄修行的一部分。
俗话说得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在他这里，那就是：不阅世人，不以成真身。
好在先天道缘是不需要消耗时间的，对他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所以继续楚随远的故事。
话说灵根这东西，一直不知道它的基本原理是什么。
哪怕在修仙小说里，总是听说，这个人是什么土灵根，这个人是什么火灵根，刨根问底问一句为什么呢？
没有人能回答上来。
是和为什么是，这是两个问题。
说是就是，你别纠结那么多。
这下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原理。
可仔细一想又不对劲了。
楚随远问：“那人为什么会有七种属性的灵魄呢？”
他知道自己被卖是注定的命运，干脆不挣扎了，转而去想一想大道理，什么世间的开始，宇宙的终极，修行的原理之类的。
林有全也是个好心人，听他虚心好问，和善的回了一句‘闭嘴’。
不让问，那就自己想。
思考片刻，还真让他想明白了。
有没有可能，人的魂魄，和灵气本就是同一回事呢？
结合林有全所说的‘先有你，再有你的灵魂和体魄。’
在那混沌未分之时，万事万物都为一体。
不管是你喜欢的，还是你讨厌的，和你有关的，和你无关的，虚空也好，星辰也罢，一切的一切都为一体。
‘我’也曾在那之中。
也就是说，魂魄与灵气本是密不可分的。
后来天道衍变，有智慧的魂魄与无智慧的灵气分离，形成了万物的格局。
魂魄代表了智慧。
灵气代表了力量。
力量与智慧结合，这就叫做修为。
所以，世间有几种属性的灵气，就有几种属性的灵魄。
可是很奇怪啊，为什么灵魄只有七种，而属性变化却有十一种呢？
想不明白了，楚随远又开口问。
林有全不耐烦了，回他道：“世间万物，怎么可能都与人有关，我且问你，石头能吃吗？”
“啊？应该是不能吃……”楚随远惊讶之余，又嘀咕一句：“虽然我确实吃过……”
“这就对了，石头是不能吃的，那么还有别的呢，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吃吗？”
楚随远明白了，“就是说，剩余的四种属性，是与人无关的？”
林有全深吸口气，“怎么会无关，你连石头都能吃，怎么会与你无关呢？”
这可把楚随远听糊涂了，又说无关，又说有关，这是什么道理？
见他糊涂，林有全笑了一声，“这世上什么东西你都可以吃，但有些是可以一直吃，有些你只能吃一次，比如毒药，你就只能吃一次吧？再比如太阳，理论上你也可以吃，但是你能吃吗，你吃不到。”
楚随远陷入困惑。
林有全也就不卖关子了，替他解惑：“七种属性，阴阳金木水火土，是人本身就有，而另外四种，则是自然所有，天地风雷。”
“风雷你可以理解，那么天地呢？难不成，还有某种称之为‘天地’的灵气？其实不然，它更多的，是一种‘概念’级。”
“它不一定真的存在，它又表现得像是存在，就比如风，风本无形，不动时无声无息，动时如墙如山，我们知道风就是我们呼出的气，它是自然的表现形式之一。”
“再比如雷，你要怎么形容呢，它好像完全不存在人的认知之中，似乎与人无关，当你修为到了细致入微，观察自身时，又会发现，人本身就存在着无数‘雷霆’，各种属性的沟通都依靠着它，在这方面，人体似乎与天地无异。”
“再说天和地，通过前两者的分析，我们可以把概念延伸出来：风是物质的运动，雷是物质的沟通，那么天就是物质的诞生，地就是物质的毁灭。”
这些深奥的话，听得楚随远脑浆子都快沸腾了，他只问一句：“那么这天地风雷，四种灵气，到底存在不存在？”
林有全笑着答：“存在，也不存在。”
楚随远简直想要打人，要不是被困在布袋里，他高低得跟人来一把单挑。
好在林有全没有为难，直接解答：“这就要涉及到一个问题，存在是什么，什么叫存在？所谓存在，必须是长期有意义的，就好像一样事物，今天存在，明天它也一定还在。要是明天就消失了，这就不能叫存在。正如那四种属性，它确实存在，但不能长期存在，它只是物质的表现形式！在极其短暂的瞬间，存在过，然后消失，化作了其他事物。”
“天之灵气，负责从虚空中诞生。地之灵气，负责从虚空中湮灭。风之灵气，是它们的运动方向。雷之灵气，是它们与物质的沟通。”
“在这无穷的变化运动之中，存在那么一丝短暂的契机，它们化作了我们修行者熟知的‘灵气’，完成了任务之后，它们就会迅速消失，以上，这就是四种灵气存在的意义。”
听了半天，楚随远好歹是明白了。
简单来说，就是天地风雷，四种灵气，属于‘不稳定灵气’，它们太快了，动不动就会消失，一般不能为修行者所用。
而其他的，人本身就有的‘阴阳金木水火土’，属于长期稳定的灵气，它们可以长期存在着为人所用。
楚随远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这么多，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是不能修行了。
他失落着嘀咕了一句，“我真的不能修炼吗？”
林有全想了片刻，倒吸口气，摸着胡子说道：“理论上可以，你既然变异了，那么，你就应该有相应的天赋才对……”
“什么天赋？”
“一个叫血脉天赋，一个叫灵魂天赋。变异与否，都是自然造化，说明天地认为你该有此担当……”
“原理？”
林有全无奈了，知道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修行者用的天地灵气太多了，致使天地运动本身产生了变化，造成了偏移。其实血脉变异也好，灵魂变异也罢，都应该是‘天地变异’才对，我们一般都认为天地不变，所以相对的，你就变了。”
楚随远感到惊喜，有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
他想到了老爹的一句名言：寡妇给你关了一扇门，又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那我的天赋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研究这个，等我把你卖了，你就知道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我就是要去万道仙宗
等得久了，林有全坐立不安，焦急心慌。
原因嘛。
他找了个人，前去击杀玄龙宗来使。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
向玄龙宗禀报，说他得到了一个不世天才，自己眼光浅薄，不会识人，所以请人来辨认。
他必须走这么个形式，因为他与沙同河的交易是瞒不住的。
如果他悄无声息的把事办成了，反而会惹来疑虑。
因为沙同河知道，林有全唯一的路，就是把人交给玄龙宗处理。
他若不这么做，才会让人怀疑。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把人卖给谁了？”
“你怎么不向玄龙宗禀报？”
“你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异心？”
这一套下来，绝对让人招架不住。
那么，沙同河为什么不自己禀报呢？
很简单，他就是想得到好处，同时又不背锅。
这一切的顾虑，来自于万道仙宗。
一个让修行者们又爱又恨的存在。
万道仙宗啊，好一个万道仙宗！
论起万道仙宗的起源，那可远得没边了。
它的前身，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
它存在的意义，简单来说，就是所有修行者的一个‘结合体’。
它并不是具体的某一个门派，它是一个平台。
它是所有修行门派共同议论的平台。
它象征着所有修行者的意志。
当然，主要是五大门派的意志。
在玄龙宗崛起之前，还只是四大门派。
其他所有门派加起来，只能有一个位置。
玄龙宗近些年的强势地位，让他说话的分量变得举足轻重。
于是默认他也有一个位置。
这样一来，修行界五大门派的格局，才算得到了正式确认。
所以万道仙宗＝修行界+五大门派。
数百年前，发生了一场席卷人间与修行界的大乱。
史称：混沌天灾。
在那之后，万道仙宗就有规定：禁止任何将凡人私自炼化，以及与之相似的任何行径。
对外的说法是：“天穹大乱，地盖九幽，苍生受苦，祸累无穷。上有敬奉天道之意，下有怜悯众生之德，因而收拾兵刃，弗敢贪图弑杀，以表大道之行，无有德行之亏，以正心性，以明事理，以显造化，以现天理，是谓乾坤昭昭，万道彰彰，是以天罡之下有常，万道之下为公！”
巴拉巴拉一大堆。
简单来说，三个字：禁渔期！
就是不让卖了。
不少修行者对此嗤之以鼻。
都不是吃素的，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么开放的一个修仙世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不挺好的吗？
亿万年来运行如常，谁在乎过凡人是怎么想的？
重要吗？
一条鱼而已，怎么想也罢，妨碍我吃你吗？
就有不少人不信这个邪，一切照旧，结果遭到了最残酷的打击。
被打得那叫一个惨。
是谁打的呢？
太初洞府，玉光神朝，紫微圣地，仙缘禁地。
好吧，这下都没话说了。
仔细一想，为什么玄龙宗不打？
这才明白其中门道。
要问在混沌天灾当中，谁最为获利呢？
一个是玄龙宗，一个是阴尸宗。
盖因众生之死，玄龙宗实力大涨。
因修行者之死，阴尸宗实力大涨。
众修行者一瞧，嚯！
原本以为，我们已经不当人了，没想到你俩更不当人！
尤其是玄龙宗，浑水摸鱼，坐享其成！
阴尸宗也不差，不分敌我，暗下黑手。
这样下去可还了得？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条规则，专门就是为他俩制定的。
让原本不当人的修行者，多少变得有些拟人化了。
远远一瞧，倒还像个人！
被如此针对，玄龙宗家大业大，倒也不算什么。
苦了我阴尸宗啊！
一个失去了自己根基，四处漂泊，人人喊打的门派，要怎样在残酷的修行世界活下去？
如同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家闺秀，在经历了家族存亡，血海深仇，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眼见生存无望，只有出去卖的时候，忽然被告知不让卖了！
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奇事？
你花钱来我来卖，你缺德来我冒烟，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服务行业嘛！
哪个不是——“您打巴掌我挨着，您吐唾沫我接着，您划桨来，我就是那浪！”
不让卖，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但是真正被卖的人有话要说：你说卖，你倒是卖你自己呀！卖别人是几个意思？
当一个人失去了最后的生存手段之后，就开始不择手段了。
就在那生死存亡之际，英雄落寞之时，瞧见了同样缺德带冒烟的玄龙宗。
一拍即合！
你帮我做那缺德事，我保你平安喜乐康。
巧的是，灵霄派也是面临生死存亡的门派之一。
灵霄派，同样被玄龙宗控制着。
所以沙同河才不把林有全放在眼里。
不就是个灵霄派掌门吗，你美什么呀！
不和阴尸宗一样吗，都得听玄龙宗调遣。
就算将来这事被发现了，倒霉的也是林有全，大不了以后再换一个。
所以叫林有全一声背锅掌门，完全合适。
只是这锅背久了，也有累的时候。
他有着自己的一套保全之法。
这么多年，他也有几个称得上是至交的好友。
过命的交情！
而且，天才的好友，一般也不会太差。
他心中打鼓。
一定要顺利劫杀呀！
一定要把玄龙宗来使拿下。
然后，他再把人交给好友培养。
可以谎称，玄龙宗来使是半路遭人劫杀，楚随远不知所踪。
不管是谁，都不敢对这事大张旗鼓细查，最多是又让他背个办事不利的锅。
沙同河问起来也无可奈何，有本事找玄龙宗要人去！
反正他的任务是完成了！
沙同河敢如此咄咄逼人，也是借着玄龙宗来将他打压。
搞定了玄龙宗，谁还怕你呀！
正当他紧张之时，楚随远又问了：“假如我可以修炼的话，我应该去哪个门派啊？”
“滚蛋！谁管你去哪？”
“我听你们好像很怕一个叫‘万道仙宗’的门派，那我要去万道仙宗！”
林有全握拳咬牙，“万道仙宗，不是一个门派！”
楚随远叫道：“我就要去万道仙宗！”
“我说了，万道仙宗不是门派！”
“我不管，我就要去万道仙宗！”
一道霹雳划过。
一个人影，浑身浴血，出现在了上空。
林有全站起身来，脸上现出惊喜，正要说话。
那人正是他童年好友。
却见他表情中出现一丝歉意，眼神中，示意他不要说话。
随后，自爆！
林有全大惊失色。
却见又一道人影，从那人身体之中穿过。
正是沙同河！
眨眼间，林有全目瞪口呆。
眼睁睁看着他童年好友，浑身化作沙土，纷纷落下。
沙同河须发张狂，嘴角溢血，脖子僵硬，回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咬着牙怒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玄龙宗来使呢？！”林有全不回答他，只是睁大眼睛喝问。
“我问你话呢！”
“玄龙宗来使存亡，关乎你我安危！”
“还有一口气！”
林有全仿佛松了口气，心底却在滴血。
他笑着道：“一定是三长老及时赶到，搭救使者一命啊！”
沙同河指他怒道：“玄龙宗使者到来，你都不知道去迎接吗？亏我长了个心眼，害怕事情有误，这才免得生出祸事！”
林有全道：“怎么说，我也是一派掌门，远远去迎，一者不合礼数，二者，若不坐镇门派，也是失职。再者说，下山等候，门前镇守，也算两者不误。”
“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
说罢，沙同河咳出几口血来，显然是遭受重创。
就在此时，林有全握紧双拳，神色一凝，当即就有趁对方虚弱，为好友报仇的念头。
又见一人，悠悠哉，飘飘然，从天边飞来。
赫然是受伤更严重的玄龙宗使者。
林有全痛苦闭上双眸，只得含恨作罢。
量他再大的胆魄，再怎样怒气冲天，也不敢在灵霄派门前将使者斩杀。
那只会给灵霄派招来灭门之祸。
不知这次放过，什么时候才能报仇！
心中想起了好友生前面貌。
童稚之时，妙趣横生。
坐而论道，夸夸其谈。
“你一定是当今天下，最天才，最无敌之人，我会永远追随你的！”
这世上，他熟悉的，或者说，熟悉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一股悲凉感笼罩全身。
可恨！
林有全悲痛双眸，望向那玄龙宗使者，恨不得将其生撕。
那使者大难不死，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为自己感到痛苦，更为好友感到痛苦。
他感同身受。
若代入好友视角，只恨自己生前，不能将残血之人带走！
就在这时，他看到消弭于天际的漫天光影，正悄悄的没入了大地之中，也有一股烟尘，没入了布袋之中，与楚随远融为一体。
这时，他忽然明白。
能杀那使者的，能救那小子的人。
正是楚随远自己！
林有全心中道：“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只有看你自己造化了！”
那玄龙宗使者，拖着残躯，浑身上下，满是血迹，哪怕虚弱至极，亦是暴怒狂喝：“灵霄派掌门何在？若不给个交代，我拿你是问！”
这大老远的，千山万水，不辞辛苦地跑这里来，半路上还差点遭人暗算，就剩一口气了，这要是没个说法，或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看他不掀了灵霄派！
林有全低头拱手，“使者息怒，宝贝在此，一看便知！”
他实在是不敢看人，生怕一看人，就想把对方生吞活剥。
那使者带着怀疑，神识一扫，立即就知道不凡。
他既然是玄龙宗派遣，必有独特眼光，这一瞧，立即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了！怪不得要来杀我！”
又不停点头，连连道：“值了！”
沙同河带着怀疑，心说一千灵石而已，有这么值吗？
不说那使者只剩一口气，光他个重伤的，差点都觉得亏。
神识一扫，也没发现什么不同。
有心邀功吧，说不上个一二三来。
有心讨赏吧，又觉着有些许亏心。
真是莫名其妙。
那使者连说了三个‘好’兴奋叫道：“我这就带回去，给你俩请功！”
沙同河连忙道：“此去一路艰苦，倒不如我俩同行？”
那使者道：“你也够呛，你留着吧，不知林掌门是否愿意赏光？”
林有全当然是求之不得，刚要答应，又听那使者说道：“不，不好，你是一派掌门，让人知道了，还说我玄龙宗与你灵霄派有勾结。”
沙同河慌忙道：“那不如找人送你去？”
“不，不必！”
那使者落在地上，捂着胸口，连连咳嗽几声，又抬手一挥，面前召出一条一丈宽的‘黑船’来。
“派谁来，我都不放心。我就坐这条船回去，通向那虚空暗河，你俩不必在意，途中我自可调息……”
只见那使者扛着布袋，爬上黑船，扬起风帆，逐渐的没入虚空。
两人眼睁睁的望着那使者来了之后，又匆匆消失。
沙同河一把抓住林有全衣领，喝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林有全推开他手，冷冷说到：“现在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沙同河一惊，缓缓的缩回手来。
不止如此，林有全还要反将一军，缓缓问他：“是不是你走漏了消息？”
沙同河立即辩解，“哪有我派人杀自己的道理？”
说完一愣，随后怒上心头。
沙同河走了，骂骂咧咧走的。
“好徒弟！”沙同河张开双手朝天，发狂怒喝：“我的好徒弟啊！”
林有全颓然坐下。
捂着脸伤怀。
从天上，垂直落下一道光柱来。
漫天阴云密布。
他的身边，尘土飞扬。
他悄悄握紧了拳，眼神通红，牙都要咬碎了，冷冷念道：“杀了他，一定杀了他！”
这话是对谁说的？
正是对楚随远！
此时的他，被林有全寄予了期望，厚望，乃至绝望。
话说沙同河回去之后，打坐，一言不发。
有一人哼着轻快的小曲，拿着鸡毛掸子进来打扫。
这边掸一掸，那边扫一扫，很是快活。
正是那抓到楚随远的弟子。
想着自己即将得到的十块灵石，满怀兴奋。
却听得一个阴冷的声音。
“你师傅就要死了，很高兴吧？”
那弟子惊悚中回头，只见沙同河满嘴鲜血淋漓，满面狰狞，脸上带着疯狂笑意，不断靠近。
“师尊！”那弟子吓得连连后退，急忙跪下来：“灵石我不要了，都给你，都给你！”
沙同河一把掐住他脖子，“说，你得了多少好处，谁派你来的？谁指使你来的？说！”
那弟子不敢置信，半句话说不出口，只听咔嚓一声，他眼一白，嘴一歪，当即咽了气。
密室中。
一人，一尸体，长久沉默。
沙同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抬手掐诀。
那弟子的尸体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正是阴尸宗法术，借尸还魂。
沙同河又张开五爪，手中一股阴暗气息，撕开空间中一道裂缝。
空间是很厚实的，并不是只有薄薄一层，不然是个人都能轻易撕碎，那还了得？
撕开表层，还有厚厚一层，往往在这虚空之中，还藏有虚空暗河。
控制弟子尸身，潜入虚空暗河。
他誓要查个明白！
第六百八十七章 天道守护者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凌云霄沉迷其中，乐此不疲的。
那就是用先天道缘看连续剧。
这不比小说好看？
这是他人的故事，这是活生生的人世间。
传说中，修行者有一样重要的修行，叫做‘俯察人间’。
不论修行到了哪一个地步，这都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
不品人间疾苦，安得飞升之道？
哪怕是在仙界，那些拥有大神通者，也经常俯瞰人间，品味人生万千，以此来获得感悟。
要是一不小心着急上火，恨不能手拿把掐，来个轮回转世，亲身上阵。
要是换做我将会如何如何，在我手上怎样怎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转世重修’了。
要是抹不开面，或者对自己能否重归仙界没有信心，也会下放一个分身，化作高人，对他人指点迷津。
什么山间老叟，什么钓鱼老翁，总是莫名其妙出现，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对遇到人生挫折的失意者一番点化。
从此心性明悟，大道煌煌，突飞猛进，不日将白日飞升。
若能成就造化，飞升仙界，再遇恩人，也就成了一段佳话。
哪怕留恋凡俗，不能飞升，也得了个凡间通透，起码能不再让人着急上火。
所以凡间有传说，什么这个人受到了神仙庇佑，这个人是得到了神仙点化，确实是有此可能。
所以人人效仿，遇到绝境时，遭遇磨难时，不想着怎么解决，往往先求个神仙庇佑，虽理论可行，可概率极小，还不如自救的概率更大。
而且，自从仙路断绝之后，这样的事情就不再有过。
祈求神仙庇佑？
告诉你个好消息！
没有用了！
您所拨打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除了一个人。
那就是他凌云霄。
理论上，他可以听到所有人心里的祈祷。
他一直给忽略了。
你求神仙庇佑，关我什么事？
他给关上了这扇门，那他就得被迫接受这些无用信息。
会有人说，你断了别人求神的路，你不是坏人吗？
可问题是，神仙是从哪里来的？
神仙可以帮助个别人，帮不了所有人。
偏偏有人笃信，自己就是那天选之子，就是那仙气庇佑之人，就是那万中无一，举世无双，仙人们眼中的绝世香饽饽，凡人们眼里的神仙代言人！
却从不思考，身边的苦难，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应该如何脚踏实地的解决，万念付诸玄学，绝不自救半分！
这样的人神仙见了也头痛。
所以当他注意力集中在楚随远身上时，祈祷的声音，震耳欲聋！
洪水般的攻击！
神仙救我……神仙救我……
重复了一万遍。
简直头大。
这让他个神仙们的死敌很为难呐！
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这里就陷入了一个难题。
他的先天道缘，能力很逆天。
有多夸张？
他可以实时改写过去未来。
换句话说，只有被他承认过的，才叫现实。
如果一件事情，他没有参与过，那么，这件事情只能叫做‘可能发生过’。
只有他确定了之后，才叫‘确实发生过’。
他拥有对万事万物的‘一票否决权’。
很少有他改变不了的。
当他否决了也没用，事物还是照常运行，这就说明，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力的极限，他也改变不了。
能做到这些，并不是他凌云霄有多厉害，而是天道无敌。
这本就是天道该有的能力。
这是他拥有天道之后，一个小小的‘副作用’。
都说天道善变，确实是很容易变。
一瞬间就可以给出无数种可能性。
可是，不能每件事情都存在无数种可能，那就太混乱了，说明寰宇还是处于一片混沌之中，需要重新出现一个盘古开天，来增加确定性，降低可能性。
所以这世间运行的规则是：天道衍化一番，他再重新进行确认，之后就不能再改了。
也就是：天道给出可行性意见，他负责盖章确认。
说到盖章。
他通过两块灵霄派的大印，回到千年前，助力灵霄派的建立。
这里边就存在因果问题。
假如没有他回去，灵霄派是不是就不能建立了？
不是的。
因为灵霄派的成功建立，在概率上来说，只是一种可能。
哪怕他生活在千年后的灵霄派，也有可能，其实灵霄派根本就没有那么辉煌的建立过程，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也许是有个无名之辈出现在灵霄山，大喊一声：“我要在这里建立灵霄派！”
然后阴尸宗就吓得落荒而逃，作鸟兽散，灵霄派莫名其妙建立。
这种可能虽然荒唐，却也是可能性之一。
只有当凌云霄回到过去，亲眼见证，并且参与了灵霄派的建立，这件事情才能成为铁板中的铁板，事实中的事实。
也就是说，在他的身上，因果本就是统一的，因与果是可以同时发生的。
因为他要‘先’于天道。
当世事衍变过一次，他再去改，一切自然随着他的变动而变动。
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但是，这又会回到上边的一个问题，他不愿世上存在什么至高无上的神，可这样一来，他反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神’了。
当他拥有了至高权限，什么都可以改的时候，就说明，他其实什么也不能改了。
因为万事万物总会回归到它应该有的样子。
假如他可以回应所有人的期待，实现所有人的愿望，那么就等于他什么都没有实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因为每个人的愿望是不同的，方向是不一样的，当所有的愿望都被实现，就等于什么都不被实现。
然后又回归到那种假性的‘神祗’，只实现部分人的愿望，只回应部分人的期待，但那是他所期望的吗？
所以最终答案就是，他可以实现一切，但他决定不去实现。
他可以听到所有的愿望，但他选择一个都不去实现。
天道依旧无情。
不要抱有幻想。
他本是这么想的。
可正所谓：天道无情我有情。
属于天道的那部分自我，选择什么忙都不帮。
属于‘我’的这部分，依旧是世间运行的一部分。
有句话叫做：自助者，天助之！
自助，即是天助！
不过是顺天道，应人心！
事情的起因，在林有全的好友身死的一刹那。
他本该身死道消，却死后灵魂不散，依依不舍，毕竟人间有未竟之事业。
任何人死后都应该回归天道，在这时，他与凌云霄见到了。
“你是？”
“天道守护者。”
“失敬！”
“我见你迟迟不愿回归天道，是为何？”
“仍有执念未解。”
“若是能解呢？”
“此话怎讲？”
“你并未完全身死，世间仍有因缘，不妨回头去看？”
那人一回头。
此一念，穿梭因果，回归天地。
自那楚随远魂魄中，终于亮起微光。
于是，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得到解答。
确实！
非要说的话，他凌云霄有着影响天道决策的能力，手握至关重要的选择权，他有着决定天平倾斜的能力。
但是他选择将这项能力，授予那些自救之人。
正是自助者，天助之！
包括灵霄派的建立，在于王树根等人的不懈追求，艰苦跋涉。
或者说王树根本人，他是灵霄派的根，灵霄派的本。
灵霄派的建立，在他带着两个小伙伴，见到灵霄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此后的一切都是锦上添花。
甚至，凌云霄第一次使用‘先天道缘’，去帮助别人时，那是一个乞丐，叫‘韩定儒’。
也不是他亲自帮人去报仇，而是韩定儒拯救了自己。
在这些事情之中，凌云霄并没有去改变一切，是他们的自我救赎，改变了他们所处的现实。
此刻，来自于人心底的真正‘神迹’，又将再次上演。
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改变自己生命的进程。
选择的权利，交到了楚随远手里。
楚随远，能否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