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画龙点睛
有些事情很奇怪,当你回忆它时,它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画面,声音,与此有关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就连与那段记忆有关的心中美好,也一并消失了,丝毫找不到。
当凌云霄试图通过蛛丝马迹,用先天道缘去追寻这段往事时,他发现了一片巨大的真空。
他的内心深处,空空如也。
他可以追溯古今,天地万物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可他依旧记不得与那人有关的一切。
就算是关于她的记忆都被抹去,只要那片世界还在,他也能想方设法找到。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因为她的消失,就连她存在过的世界都被抹去了。
一切的山水青松,肆意的挥毫泼墨,天边飞鸟,一沙一石,一笔一划,全都还原为一张白纸。
笔墨倒淌,砚台重铸。
就如同一个画师,面对着一张白纸,还未提笔,先落下一滴泪来。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中消失了。
可眼前所见,唯有白纸一张。
他疯狂的试图从这一张白纸中看出些什么东西出来,可是一切都消失不见,仿佛他从未提起笔画,世上也从未出现过这样一幅惊世之作。
从那以后,画师疯了,逢人就说,他画出了怎样的作品,他的热泪流淌,他情绪激动,可他手中挥舞着的,只有一张空空白纸。
然后画师死了,因为他走遍天下,都再也未见到过梦中的那副风景。
他的心死了。
他在这世上已再无留恋。
这个画师,正是凌云霄的前世。
甚至到死,他都在想,他心中所思所念,究竟是否为真?
这位画师,因为整天手持白纸,人若疯癫,所以别人笑称他为‘白纸疯’。
其实他的真名叫做白云山,传说他生于云雾山间,被一个白姓樵夫收养,自小以石头木炭作画,年纪轻轻,功力已至巅峰,害的都没人敢收他。
长大以后,他取字为子峰,毕竟‘白巅峰’听着似乎不怎么雅观。
尊敬他的,就叫他一声‘子峰先生’。
他是古今以来第一画师。
因为他的画作,意境妙入毫颠,灵韵充沛,漫卷神仙之气,常常受到修行者推崇。
说是价值千金都算是侮辱,他的画已经助力了好多个修行者成功突破,经常在修行界引起争夺。
照理来说,这样一位巅峰大家的画作,应该广为流传才是。
可他后来陷入疯癫,就将自己的一众画作,尽数毁坏,或是撕毁,或是火烧,或是水淹,或是土埋,总之没能留下几张,叫人可惜至极。
仅剩的一些,要么保存在一些修行者手里,要么是被他的家人朋友抢救下来,这才不至于让他活这一世,一张传世之作都没剩下。
直到如今,他在临死前,心底的一声问询,终于可以得到回答了。
他所苦苦寻找的那一幅画……究竟,是不是真的?
凌云霄闭上双眼,终于在心底回答:“是真的。”
想起那一世荒唐,他默默无言。
不要说区区凡人了。
就连全盛时期的他,都会感到迷惘,感到困惑,感到怀疑。
这样一种逆时空,转因果,将所有存在过的世界抹去的招数,岂是凡人的他能够招架?
想起那一片空白……
不怪他一世癫狂!
凌云霄忽然自嘲一笑。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嘲笑过一些什么小说,是从开篇就追寻某个女子,一直追到结尾,终于成仙成神了,才将心中所爱追到手。
或者是开篇就将女主写死,此后一路寻找将她复活的办法。
如今想来,他不也是一样?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失去记忆,再到寻回自我的整个经过,就是在追寻她的过程!
他抬头看天,默默无言。
我失去了你,所以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而我认识整个世界,就是为了再记起你。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这一路走来,竟有那么大的意义……”
他轻声说道。
想起他从一开始跌跌撞撞,漫无目的,毫无目标,随波逐流,如同行尸走肉,再到后来,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人,逐渐坚定了心中的目标。
当他回过头时,惊讶的发现。
一个从来就不存在的女子,贯穿了他一路走来的整片脉络。
她从未存在过,她又好像无处不在。
“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在心中道。
自你以后,我遇到的每个女子,都像极了你。
一样的温柔,一样的细致,一样的优秀。
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充满了各种优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或温柔体贴,或淘气顽皮,或吃醋嫉妒,或口是心非,或开朗大气,或沉默寡言,或如明月,或如朝霞,充满了各种美好。
可我却不敢敞开内心,因为我知道她们不是你,觉得相似,那只是我失去你以后,因为不甘和愤恨,心中产生的幻觉罢了。
我一直都在逃避,生怕会伤了她们的心,像极了你,这句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你,偏偏要用各种方法告诉我,她们就是你!
因我所思所想,所喜欢所爱护,她们也逐渐成为了你。
在这片崭新的天地之中,将你一切最美好的模样,都重现在了眼前。
这一切,都是在告诉我一件事。
缘,一直都在身边!
我一直觉得很孤独,可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孤独过。
当一个人短暂的离开了身边,立即就会有另一个人,以你的另一幅模样出现。
这不是什么巧合。
这就是这片天地的法则!
这个法则是真实存在的!
缘,千变万化,是以众生之相为相,是以他人之变化为变化。
到了后来,不再是一件工具,不再因他人而变化。
只为他所爱而变化。
为什么,他会以玄灵妃为执念?
因为她早已经是了。
玄灵妃因他心中所爱而变化,又因变化,而成为他心中所爱。
当她愿意牺牲自己,升华自己的生命,陪伴在大师兄身边时,她就已经是了。
“你有名字吗?”
这是两人相遇时,必然会产生的对话。
刚刚认识时,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一定说过这话。
这一点,不需要拥有记忆,就可以推测出来。
很显然,缘就是缘,她并没有名字。
此后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她才终于有了第一个名字,她叫做玄灵妃。
后来,她甚至有了一个个不同的名字。
将来,她也会有一个必然的名号,那个名号,叫做‘女帝’。
诸天万界,唯我独尊!
她的强大,毋庸置疑。
她一定会复苏。
待她复苏之日,女帝的名号将会受到所有人的尊崇。
这是天地大势,不可阻挡。
那么,什么是女帝呢?
众所周知,凌云霄不完全等于他凌云霄。
就好比于谦的爸爸不等于于谦的父亲,平均每十个人里边就有一个是于谦的父亲,听相声的都是于谦的父亲。
他是一个概念体。
又好比某个内斗省,里边一个个都有叫得响亮的名号,谁也不服谁,只有他们加起来才叫一个省。
同理,凌云霄这个概念,是他无数世的结合,他也有一个个叫得响亮的名号,全部结合起来才叫凌云霄。
而女帝此人,正是他一切‘缘分’的集。
所以。
并没有任何人成为了女帝。
是女帝逐渐成为了她们每一个人。
至此,心中的郁结解开。
回头一瞧,在他思考的过程中,楚随远都快被打死了。
他直呼要命。
楚随远这条命必须留着。
不然,他怎么凭‘水龙吟’这一招瞧见往事呢?
说来好笑,能知晓一切之人,打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他掌握了先天道缘的能力,还是得靠别人的力量才能知晓往事。
他可以学会一切法术,唯有天赋实现不了。
这个规则他也无法打破,这是天地运行的基础,假如他要强行实现某种天赋,那就一定会破坏法则。
上天赋予的能力,是谁也夺不走的。
如果别人强行夺走天赋,不过是夺走了其获得天赋的契机,因为个体差异的存在,原本的能力会换成另外一种天赋。
要是楚随远败了,天赋被夺,等到另外一人得到同样天赋,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算他知道楚随远将来一定活着,要是打得太狠,把这一天赋打没了可怎么办?
他必须出手了。
以什么形式呢?
贸然出现,天降神通,干预平衡,似乎不妥。
他想起了前世白子峰。
不如,以‘画’的形式出现如何?
白子峰不会修行,以凡人之躯,画出了修行者都没有的无边意境。
现在,若是稍加修行手段,画龙点睛,将会如何呢?
从一幅充满意境的画,到充满杀机的阵,有时候,只需一笔。
就是那点睛之笔!
第七百零四章 破之者歌
却说天星书院这边。
感受着地动山摇,望着天边横断,沟壑划过长空。
修行者的战斗,有如神仙打架。
天空阴沉,人心灰暗。
有人要来毁灭他们了。
难道说,他们对此无动于衷吗?
就眼睁睁的看着毁灭来临,深感自身的无能为力,毫无作为,只等他人来解围吗?
这不是他们的作风。
有些人对此感到了绝望,并表示:“在灾难来临之际,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难道只配等人来救?”
“这天地要我等何用!”
人心涣散之时,总有人站出来凝聚人心。
“非也!”有人站出来道:“莫要被一时挫折蒙蔽了双眼。”
很快的,一群人站成了两队。
一队表示:他们是区区凡人,在修行者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另外一队表示:哪怕是凡人之躯,哪怕手无寸铁,依旧有一战之力。
一群人围绕着展开了辩论。
“你我为区区凡人,此时受人攻击,如双手束缚,任人宰割,修行者一怒,如雷霆风雪,开天辟地,不可挡也!”
一群人围成了个圆圈,里三层外三层,人人都可发言,若有不服者,自可上前辩论,若自觉败退,则入人群之中。
另一人快步上前说道:“雷霆万钧,风雪漫天,此非人力不假,亦非神力左右,此为自然之力,何故假托修行之名,灭自身威猛,而涨他人志气!”
另有一人上前反驳:“若是自然之力,则不分你我,也无有仙神之别,均可受之,为何风雪只受于你我头上,雷霆只响彻凡人心间,令人心惊胆战,挨寒受冻,此非仙凡之别也?”
“胡搅蛮缠!”人群中又来一人,不住喝道:“仙人可夺万民之暖,而己身不寒,可绝万物之声,而不觉雷震,须知自然之下,众生平等,此乃强夺天地之造化而硬施于你我颅顶之上,叫人以为不凡,高呼神仙在上,妖魔鬼怪,万般如是也!”
“谬论!”还有一人上来针锋相对:“天道之下,长幼尊卑,自然有序,正如开天辟地之时,清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天上仙神,地下凡俗,早已自有定论,何故浊者非要上清天?”
陆陆续续,你来我往,这边又来一人笑道:“既然清者可为天,而浊者为地,则称自然定数,为时早矣,混沌沉浮,上下皆然,未必临天者为清,沉地者必为浊,此间,未有定数!”
接着有人回道:“然则天地开辟,不知多少恒久,天地一劫,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迄今为止,百万劫不止,若是混沌未分,何来此间天地?若是清浊未定,何来你我众生?”
来者皆具智慧,一个个唇枪舌剑,怎一个眼花缭乱。
说话之间,众人忽然意识到,书院中分明都是凡人,言辞之间,都为修行者说话,似乎暗藏有一些修行者在内。
而且这说话的语气……
也太古老了吧!
什么时候,大家说话都文绉绉的了?
难道,不这么说话的,就剩我一个人吗?
这难道是什么潮流吗?
大家伙都悄悄的学会了这么说话?
其实众人心中明白,书院中必然暗藏有修行者奸细。
值此危难之际,起到动摇人心的作用。
非要去找,一定是找不到的。
修行者可以灵魂控制别人,就算把人全抓了也没有用。
别看这些话文绉绉的,其实是大周皇朝的雅言正音,一般只有朝堂之上才这么说话。
但是书院里有文采的人也不少,高谈阔论,岂能落于下风?
一时之间,众人似乎无言。
却听一人哈哈大笑,站出来道:“尔等张口开天辟地,不知俱是往矣,以此奉为经典,欲叫人无话可说,但,若有人想重开天地,尔等有话可说?”
立即有人跳出来反驳:“荒谬!大好天地,怎可弃之?”
“若人人都似尔这般,毁天地而重开,岂不负盘古之骨血?”
那人眼前一亮,笑道:“若尔等天地清浊之说有理,又何惧天地重开?清者照样为天,浊者照样为地,万般不变,有何惧哉?说明此言此语,不过是诓骗众生,以为天地早已成就定数,便宜了某些污浊之辈!”
“岂有此理!你说哪个是污浊之辈?!”
那人喝道:“我道诸天仙神,所谓修行人士,哪个不是污浊之辈?”
“你!”
不等来人言语,那人接着道:“诸位,诸位!值此危难之际,修行者将我等围困于此,真以为他们有此闲心余力,是来毁灭我等么?分明是到了捉襟见肘,应接不暇,万般为难之时,不得已而出此下策,为的是令我等人心涣散,使我等思虑仙凡之别,好乖乖的为其所用罢了!”
见众人无言,那人又道:“休要以为,我等在此,眼睁睁望着天边仙神交战,就以为我等无用武之地,就把自己贬低一番,什么我等虽有满腹学问,到头来一无是处,依旧战其不过,谬矣!”
他转身道:“为何我等可在此间无事,在此高作辩论?外边风雨大作,此处稳如青山,周围是雷霆霹雳,我等安如鼎石,皆因我等心中,有可安万世之理,有可定天地之道!”
“修行者如何?神仙又怎样?我等区区凡人,哪怕手无寸铁,自有兵刃来投,哪怕身无修为,自有强者来报!诸公请看!”
只见在众人之外,将书院护住的人,哪一个不是修行者?
那人大笑,又张开双手道:“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我等不妨昭告天地,天星书院的存在目的,是消灭一切修仙者,消灭一切以修仙为名对天地众生的索取豪夺,一切以所谓自然之理,以图万世不变者,皆是我等之敌!”
高喝声响彻云霄。
“修仙世界,晦暗久矣!”
“幽幽万古,独此明亮!”
不知多少遥远处,有人暗中观察。
“此为何人,凌云霄吗?”
能有如此口才者,不是他们的老朋友凌云霄又是何人?
“不是,另有其人。”
直接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更加可怕了……”
在场说这些话的人,确实不是凌云霄,他站在人群之中,耳边正听着,‘破之者歌’。
“幽幽万古,破之者何人?”
“天道苍茫,破之者何人?”
“我心如火,我歌如刀,可破之!”
“我心如铁,我舌如剑,可破之!”
“我心如浪,我思如潮,可破之!”
“破之者,我也!”
第七百零五章 恐怖石室
紫微圣地,一间石室内,袁罡风一袭白衣,快步入内。
周围逐渐泛起紫色微光,星光无限,微光浮动,其光灿灿如萤,如同置身寰宇。
这是一间堪称寰宇终极的监狱。
它被设计用来关押诸天万界最恐怖的存在。
它动用了亿万颗星辰,将一片寰宇化为了真空,想要横穿这一片极其辽阔的虚无,就算以光的速度,都要走上个几亿年。
在这片虚无当中,没有一丝空气,甚至没有任何物质,当然也没有半点灵气,以此来达成绝对的囚禁。
这一间石室,就是这片虚空中心位置的相对坐标。
那么问题来了,被关押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何至于大动干戈,不惜扫清亿万颗星辰呢?
当然是凌云霄了。
他确实被关进来过。
被关进来不算什么,最厉害的是,他还成功越狱了!
之所以这‘虚空监狱’要做到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因为先天道缘之体只要触碰到任何物质,他就能够依靠该物质,回溯古今,甚至穿梭未来,所以必须给他打造一个绝对真空的环境。
不然根本关不住。
真正的一尘不染,真正的一无所有。
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凌云霄有这种本领,他是怎么会被关进来的呢?
谁能抓得住他?
那当然……
是他自愿进来的。
他自愿隔绝于世。
起初,这监狱并不是为他制造的。
建造这个终极监狱,想要关住的人并不是他凌云霄。
正是紫微圣地的死敌,仙缘禁地的‘人形兵器’,可穿梭古今未来,令人防不胜防,天道分裂的产物,天道之下的终极武器——其代号为‘缘’。
紫微圣地大费周章,汇聚诸天星辰之力,辛辛苦苦折腾了一圈,以为终于抓住了她,结果这么一瞧,竟然是把凌云霄抓住了。
这可叫人特别苦恼。
你说没抓住吧……好歹是抓住了。
你说要抓住了吧,要抓的人又不是你,你来这凑热闹干什么?
毕竟,这会他们最大的敌人是仙缘禁地,把他关进去了,那‘缘’要是来偷袭可怎么办?
劝他出去,他偏不出去,他说自己罪恶滔天,要被关起来洗清罪孽。
话是这么说,他确实是值得被关起来,可毕竟这玩意不是为他设计的呀!
就有人哄小孩似的劝他,说你想要一个专门的监狱啊,我们可以特别为你打造一个,你能不能先出来再说,要关也不急这一时呀!
于是,特别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被关在监狱里的人死活就是不愿意出去。
而把他关起来的人则在拼命想办法救他出来。
只可惜。
紫微圣地也没有想到,自己造的这个虚空监狱啊,质量实在是太好了。
嘿,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办法把人放出来,因为这玩意设计之初,就是得同时有内外呼应。
他不愿意出去,那就谁也没辙。
直到许多年后,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提心吊胆着的所谓‘仙缘兵器’,也有叫‘天道兵器’的,早已身死。
正是凌云霄将其杀死,吞噬了其能力,成为了更强更可怕的人。
原来他口口声声说的要清洗罪孽,竟是为自己犯下的这错事。
他被关的这些年,反倒是仙缘禁地因为失去了最强战力而担惊受怕。
两大势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互相惧怕,使诸天万界迎来了难得的和平。
得知此事后,紫微圣地除了不知不觉的震惊,更多的是后知后觉的惊喜。
兴奋到令人颤抖。
谁能想到,这一手竟然把修行界最强的敌人都关起来了,顺便把仙缘禁地的最强依仗也解决了。
抓一送一呀这是!
那么从此以后,天地内外还有谁能阻挡?
这将一举奠定他们永恒的地位。
紫微圣地一度都打算改名了,干脆呀,就叫‘永恒寰宇’得了。
改名永恒,象征着他们对永恒天道的势在必得。
紫微圣地上下都很兴奋,对自己晋升为‘永恒寰宇’,都感到莫大光荣。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还有晋升空间。
自开天辟地以来,寰宇间一共有过四大至高势力。
太初洞府,玉光神朝,紫微圣地,仙缘禁地。
前两者相斗,导致天道分裂,才有了后两者的出现。
他们都是各个时代至高的代名词。
你来我往,天道被他们争夺,法则在他们手中如同玩物。
他们居然还有晋升路径!
只要蜕变成功,紫微圣地就能强压余者一头。
永恒寰宇!
多么的令人诱惑,又充满荣耀的一个词。
紫微圣地觉得已经赢了,就邀请全体修行界来观看晋升仪式。
结果所有人都懵了。
在这绝对的虚空牢狱之中,他们只看到了一片绝对真空。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先天道缘之体的凌云霄……
竟然成功逃走了!
他从这绝对虚无的空间之中逃走了!
他无法接触到任何东西,他的先天道缘不可能发挥作用,他是怎么逃离的?
谁都无法相信,谁也无法理解。
结果就是,紫微圣地晋升不成,反倒沦为笑柄。
对了,笑柄一词,就是在说紫微圣地跟个勺子一样。
同时,这事也成为了万古未解之谜。
他不是要把自己关起来吗?
他不是不想跑吗?
他是怎么跑的?
前人的疑惑,已经无处追究了。
许多年后,袁罡风望着这间古今最恐怖的监狱,心中感慨良多。
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答案了。
因为他袁罡风,就是有史以来,第二个从里边逃出来的人。
他年轻的时候来过这里。
这里是紫微圣地绝对的禁地,充满了无比的恐怖,不允许别人靠近。
可他还是来了,不止来了,他还跌了进来,被困在了其中。
那一瞬间,无边的黑暗将他包围,离他最近的一粒尘埃,哪怕他飞得跟光一样快,也得花两亿年才能碰到。
那么问题来了,他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想了很多年,直至今日,袁罡风才想到答案。
因为从一开始,凌云霄根本就没逃出去,他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虚空之中。
他将自己分解,遁入虚空之中,化为了基本粒子,分布在每一片空间。
最终,他逃出去的,只有一颗尘埃而已。
就是这一颗尘埃的触碰,让他重归璀璨世界。
这也就意味着,还有九成九以上的他,并没有逃出去。
他已经化成了这片虚空。
这才让后来的袁罡风有逃出去的机会。
凌云霄经常自谦,自己很渺小,不过一颗微尘而已。
他果然没有说谎。
那么,问题又来了。
究竟,那一颗尘埃是他,还是……
留在这里的,才是他?
第七百零六章 谁是真正的面壁者?
任谁都想象不到,号称是冠绝古今,站在万界顶层的至高势力之一,曾经号令诸天的紫微圣地,竟会被人如此轻易的掌握。
这一切,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尤其是,它几乎被人兵不血刃拿下。
不说别人,就说仙缘禁地,与其斗了无数年,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代价,这会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它这么容易被攻陷……
他们早干什么去了!
早就该不顾一切,兴起刀兵,将其一举拿下!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万万没想到,紫微圣地,竟然是如此的外强中干?
惊愕之余,仙缘禁地开始复盘,想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经过一番地毯式搜寻,终于发现,这件事的背后,始终绕不开一个人的名字——
袁罡风!
孙子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凭空发生的,而是早有征兆。
袁罡风此人,早年间曾属紫微圣地,本是籍籍无名之人。
许多人忌惮他威名,以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师从,其实并没有。
那时候他叫袁岚,还没有字。
他在紫微圣地时,既无师从,也无靠山,所以总是遭人欺辱。
尤其是他算术还不太好。
对,天罡神算,他算数不太好。
为什么在紫微圣地,必须算数要好呢?
不说其他那么玄妙的东西,光是要算出星辰运行轨迹,就需要不俗的算力。
他经常因为跟不上功课被罚站,后来光罚站还不够,要他面壁。
他由此得到了一个‘面壁真人’的戏称。
而且,紫微圣地的面壁,还不是普通的面壁。
一些修行者面壁,或许会因为自然造化,面壁的时候,把自己融入墙里去,变成石头,更好的感受自然。
而紫微圣地的面壁,是面对着一堵‘星辰之墙’。
漆黑无比!
实际上,这是一幅‘诸天星辰图’。
上面是诸天万界的所有星辰。
面壁之人,必须依靠心算,得出诸天星辰方位。
唯有心中冥想,与星辰方位对应,才能产生感应,使其发光。
你得从中看出星光,才能被放出去。
可袁罡风,偏偏一颗都对应不上!
负责教他的人都绝望了。
就这天赋,你是走后门来的吧!
事实……确实如此。
袁罡风祖籍是哪里?
灵霄山下!
他本是灵霄派修行者之后。
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他这代,已经和修行无关。
祖先的足迹也从灵霄山附近,来到了紫微圣地。
他喜欢夜观星象,有一天忽然想,为什么我不能是修行者呢?
于是询问父母,知道自己祖上也是修行者。
以他一穷二白的家庭条件,可支持不起他成为修行者。
可家里还是砸锅卖铁,凑了点小钱,让他去紫微圣地凑热闹,看看就回来。
那时,紫微圣地好像在举行什么盛会,来了修行者无数。
来凑热闹的凡人也很多。
整一个大型观光日。
紫微圣地特别紧张,将所有目光都对准了修行者,以防止他们搞事。
反而对他们这些凡人,视线特别薄弱,几乎聊胜于无。
有钱的,大摇大摆从正门进。
像他这种没钱的,就只好走后门。
反正他也不准备回去了,就将剩余钱财全都给了个看门的。
没想到堂堂修行者,也会为区区凡间钱财着迷,收下钱后,叫他只可停留半天,死在里边不管。
像他这样好奇的凡人很多。
反正里边有阵法无数,凡人来了之后,往往迷失于星辰脉络之间,阵法迷幻之中,走不到尽头。
若是觉得恐惧,可以自行退却,进去的凡人往往是大喊大叫出来。
看门的见他半天不出来,以为死在里边了,就不以为意。
谁知他,不知是运气特别好,还是就有这个天赋,竟然一条路走到了底,成功进入了紫微圣地内部。
照理来说,他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小子出现在这里,定会被人怀疑。
可不凑巧,恰好就有这么一群人被带了进来。
一些修行者之后,或者是凡间富贵之人,将他们的子女送了进来,这些人同样是毫无修为,他站在其中毫不起眼。
因为紫微圣地特别高傲,不喜欢他们被别人教过。
但凡来这里的,必须是没有半点修为,必须得是他们从小培养。
一是为了防止别有异心之人,二是对修行负责。
毕竟修行之道,有半分差错,就是万劫不复。
哪怕在此之前,他们有再好的师傅教导,一样免不了伤害天赋。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在糟践好苗子,都是瞎琢磨,乱修炼,后期基本不用看了。
只有修行界的几个至高门派,才能做到近乎无损的修炼。
也没人仔细核查他的身份,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进来了。
说来也好笑。对算数异常执着,号称万分严谨的紫微圣地,到头来竟不知道漏算了一个人。
他装作是其中一员,如此这般,过了好几年都没人发现。
最后还是他过低的天赋出卖了他。
负责他初级修行的人也很纳闷。
怎么人都换了一茬又一茬,就他还在这里?
和他同期的人,早就去学更高级的修行了,他还搞不明白最基础的东西。
就这天赋还能进来,到底多大的后台?
有心去查查这小子的来历,这都过了好几年,也根本找不到人印证。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再也不想管他,就把他关进小黑屋,去参悟星辰之墙——紫微圣地有很多个这样的地方。
谁知道一转眼,把他关进去的人,就把这事忘了。
毕竟实在忙碌,袁罡风这人也不善言辞,给人留下的印象不深,经常处于半隐身状态——他知道自己不是正常进来的,当然是越低调越好——他的去向又没人来问,也就没人追究了。
而且负责他初级修行的人,终于熬到头了,稍微提升了一个等级,终于不用再出‘三岁’的脑筋急转弯了,来到了‘有能耐整四岁的’境界,甚至达到了‘五岁都不在乎’的超高境界。
大概就是成功从修行界的‘幼儿园’提升到了一年级。
过了好几年,终于才想起这事!
哎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交代了?
哎呀!原来还有这么个人呐!
大腿都拍青了。
万一要是什么大人物之后可糟糕了!
……这都快风干了吧?
一群人火急火燎来看,震惊的发现,这家伙不仅没死,甚至还在这种绝境之下,发掘了他真正的天赋。
原来,袁罡风一直在默默修炼,他不是学不会那些简单的东西,而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别人那种先天条件,所以学到的东西,他总是会再三确认,对一件事情在心里反复重演才肯罢休。
别人学到了什么东西,往往只是学到了表面,总是晕晕乎乎的得出个答案,差不多能猜出个大概,这就算出师了。
他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总是要认真研究到底才肯罢休,这就导致他回答一些问题,总是得不出正确答案。
因为在他看来,这答案根本不算正确,差一点也不行,再多推演几次,时间不够,而且重复次数越多,越是容易犯错。
这就是他和别人的区别。
别人是在学这个问题,他是在学这个问题的底层。
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展现出了天赋。
他会想着尽量要低调,于是不知不觉间,身边总是笼罩着迷雾,如同天地法则降临,使别人对他产生遗忘。
于是,他被人关起来,又被人忘记,几乎已经是注定的事情。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擅长谋算者,往往藏匿己身。
你都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在被关进来的时候,确实也面临很大的麻烦。
因为隔绝了一切食物和水,他面临着被迫‘辟谷’的窘境。
唯有学会吸纳天地灵气,才能维持他的生存。
可是他的修为实在太低,暂时还做不到这一点。
就在这绝境之时,他发掘了一项狠活!
他学会了吸收星光!
吞吐星辰之力,万道围绕己身!
如此循环不绝,生命在浩瀚星辰之中流淌。
这也就是大长老不让凌云霄看他的过去。
若是凌云霄知道此事,怕是会震惊的来一句:“大长老学会光合作用了!”
第七百零七章 自古皆然
道道星光汇聚,生命得到了永恒。
别人在观想星辰图时,往往是三两点零星汇聚。
而在袁罡风这里,幽暗的密室,恍如白昼!
头顶上如同汇聚太阳光芒,整个人沐浴在神光之中。
精神在此澎湃,修为在此波动,有如骏马驰骋于原野之间,如江河奔腾于峡谷之中,如巨鲸跃然于北海之上!
响晴白日,万里横空!
堂堂紫微圣地,什么场面没见到过?
嘿,这场面还真没见识过!
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逆天。
这天赋,绝了!
直叫人看得身心颤抖。
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咦,我怎么看见太阳了!
吓得人赶紧前去禀报。
又生怕破坏了袁罡风参悟玄妙,愣是没有人敢说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在那伪装太阳。
这样的大事,直接惊动了紫微圣地之主。
“是何等样人?”
禀报之人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他们压根也不知道袁罡风此人是谁。
他根本没有任何底细可供人查询。
来人只得说:“是一个无名小辈。”
“无名小辈……”圣主听罢沉吟,又不甘心似的再问一句:“并无血脉天赋么?”
“只是凡人血脉。”
圣主听了怒道:“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只告诉我一人,快去向万道仙宗禀报!”
“是……”
来人正要战战兢兢退下。
圣主又吼一句:“还真去啊!”
来人又跪下了,实在搞不懂圣主是什么意思。
“这等小事,不必告诉我,我要把精力放在修行上边,退下吧。”
“那这人……”
圣主闭上双眸,淡然道:“随便安排个位置就是,不必太高。”
“是……”
于是袁罡风又被人遗忘了。
如此这般又在里边待了好几年。
由于他的光芒实在耀眼,在阴雨天气,甚至有人拿他当太阳用。
“嘿,快出来晒太阳!”
一开始,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你说这成何体统!
啊,别人在那里刻苦修炼,你不知羞愧,反倒不知进取,在旁边借助他的光芒,当做晒太阳。
这不离谱吗!
这般训斥没过多久,不知是怎么回事,天气变得诡异。
天地间竟然下了一整年的雨。
这气候,叫人身上都快发霉了!都长苔藓了嘿!
不止是普通弟子,就连一些此前训斥过他人的师傅,都当做没说过那些话,跑来晒太阳。
还有什么晾衣服的,什么晒药材的,甚至种药材的,都来这蹭免费的光芒。
还有在这不大的洞府里晒日光浴的。
这里离海边十万八千里。
只要心中有海,哪里都是海边!
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修行者当然可以制造阳光,但是得花灵石呀。
这边有免费的,不用白不用。
于是乎,军备竞赛开始了。
甚至有人为了争夺阳光而打了起来。
好啊,你居然敢这么用?
那我就敢那么用!
看看咱俩谁更狠!
这区区一间石室,叫它洞府都算是过誉,空间本就不大。
谁能想到,小小的空间里边,聚集了各路豪杰。
就连头顶上方的空间都被利用了起来,有人利用了重力法术,使得洞窟上方可以如履平地。
这片空间之内,陆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包括但不限于:晾衣服的,晒日光浴的,晒药材的,晒粮食的,染布的,酿酱油的,造纸浆的,晒盐的,晒猫的,种草药的,种粮食的,炼丹的,造符的,提炼灵石的,给武器充能的,简直是各行各业,人间百态,无所不包。
你说要这样还就罢了,最最可气的是,有人要晒大粪!
这是什么地方!
让你拿来晒大粪,疯了吗!别人还活不活了!
那人还振振有词,说就许你们在这里晒乱七八糟的,就不许我晒大粪吗?
难道就因为它不是你们拉的,所以嫌臭吗!
这人显然是惹了众怒,由此爆发了第一次洞府争夺战,众人合伙将他赶了出去,由此惹来了另外一位大佬。
至于这位,更是个重量级,简单说出了三个字,就让在场所有人都服了。
“我拉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位的真身,是什么青龙一族。
总之算是青龙后裔吧。
他们这一支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吞食天材地宝,消化后晒干,作自己的窝。
一般像这种神兽,吃的都是天地至宝,身上自带净化,所以也称不上什么不干净,或者肮脏之类的,可就是叫人犯恶心。
又一问才知道,在潮湿的天气之下,他们的窝都已经潮得不行了,化作本体时特别难受。
有人出主意:“那你就住到这里来嘛!”
“也对!”
于是不大的洞府里更拥挤了。
此后不止是青龙一族,四大神兽都挤进来了。
抢占了太阳底下最温热的四个方位。
又有人表示不满,说他们抢占了空间,叫他的那些个草药怎么办!
其他人纷纷抗议。
四大神兽借口自己血脉特殊,需要长期受到阳光滋养。
废话,谁不需要阳光滋养!
由此爆发了第二次洞府争夺战。
最后是利用空间法术,将这片不大的空间大规模扩张,所有人的诉求才得到平息。
看到这,仙缘禁地的人怒了。
“写这么详细干什么?我是来看这个的吗?我要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不是他这么些细节零碎!这怎么,连有人晒大粪都写进去,这成何体统,啊,给我删了!”
负责搞情报的人也很委屈。
搞情报嘛,那当然是事无巨细,把能搜集到的都写进去,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恨不得别人吃了什么,什么颜色,几斤几两都知道个彻底。
在尘埃落定之前,谁知道是哪些细节决定了成败。
什么叫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啊。
属下做了大量的工作,如果不能被人重视起来,就等于工作白做。
“删就删……”属下心说,要是将来你栽在了这里,我可不负责。
接着往下看。
随着空间扩张,袁罡风化作的那道阳光,也变得越来越炙热,这似乎与他的修为增长密切相关。
在他醒过来时,惊讶的发现,自己所在的洞府,已经换了一番面貌。
乾坤骤变!
这哪里还是什么石室,什么洞窟,完全成了一方崭新天地。
山川河流,村庄田地,袅袅炊烟,龙飞凤舞。
随着他收回修为,常亮数年的洞府,终于暗了下来。
常住在里边的人惊讶发现。
“咦,天黑了!”
又忽然意识到,这里边是不会天黑的。
原来是袁罡风已经醒来了。
一群人失望不已,这才都各自散去。
按理来说,他这种神奇的天赋,是可以得到紫微圣主召见的。
可偏偏圣主此前早有交代,要对他视而不见。
原因是紫微圣主此人属于青龙一族,一辈子执着于恢复四神兽血脉。
对于有着特殊血脉天赋的人,向来客客气气。
而对那些身上没有特殊之处的人,则冷淡几分,只当是可以为自己所用的棋子。
袁罡风醒来时,已经从一个童稚少年,变成了壮硕青年。
他闭关至今,已有许多年头。
身上血脉骨骼也已被星光重塑,堪称是洗筋伐髓的大机缘。
却因为紫微圣主的命令,遭到他人冷落。
当他化作太阳照耀时,万物生长,都恨不得贴到身边来。
当光芒散去,周围又都变得冷冷清清。
终于还是有人告诉他,他得到了一个闲职,现在正式是紫微圣地的一员了。
他的工作就是:照顾新来的弟子!
他并没有什么怨言,只管照做。
他重新回到了这里,从当初的被人带,摇身一变,变成了带别人。
当初带他的那位,至今还在这里,见到他大吃一惊:“咦,你回来了!”
他在这老老实实的做事,有些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毕竟,天赋这么好的弟子,就让他去这种地方?
他这个年纪,他这个天赋,还有他身上的种种神奇,正是该得到培养,正是该大力照拂才是!
就有人悄悄与他接触,告知了他紫微圣地的实情。
原来,紫微圣地并不是只有神兽血脉,更多的还是没有血脉关系的人。
由此,隐约分成了两个派别。
紫微圣主这边,强调血脉关系,重用有血脉天赋的人。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则是强调不分血脉,要以能者为先的。
遭到轻视的他们这些人,早就对此不满,只可惜,并没有一个主心骨,也就没有人可以在圣地里说得上话。
袁罡风年纪轻轻,却语出惊人。
他淡然说道:“我来了,我就是主心骨。”
这话一出,叫人大为震撼。
倒不是他说话狂妄,年轻位卑,所以遭人不满。
而是他实在胆大,竟敢在紫微圣地,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这话。
其他人当然很高兴,甚至巴不得有这样的一个人站出来呢。
只是这个人,无论如何不应该是他呀。
众人考虑到他的天赋,又来劝他:“你这样的天赋,若是潜心修行,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应该低调蛰伏才是,不然遭人攻讦,悔之晚矣!”
袁罡风不以为然,淡淡答道:“太阳东升西落,自古皆然,岂是区区犬吠可以阻挡!”
第七百零八章 星辰观想图
不料,他的这番话,最终还是被紫微圣主听去了。
“他说什么?”
“他说我等,不过是狂犬吠日……”
“狂犬吠日?”
“意思是说,像狗一样,对着太阳狂叫……”
啪!
只听拍案之声。
“我知道!”
紫微圣主沉吟片刻,挥手叫人退下,独自沉思。
“竟敢自比为太阳么?”
他一手五根手指,覆盖龙鳞,如金如铁,尖利的指尖依次敲击扶手,发出铮铮声响,落在心间。
怕是凌云霄见了又得惊呼一声:妙脆角同款!
“区区荧光,安敢与日月争辉?”
又想着袁罡风宛如神迹一般的表现。
本以为只是偶然,根本不值一提。
却不想,他竟一连参悟了这许多年。
不禁令人好奇,他究竟从‘星辰观想图’中看见了什么。
要知道,这幅观想图,是诸天星辰方位,唯有星辰与之共鸣,方能闪耀。
一颗两颗,是为平庸。
十颗八颗,稀松寻常。
百颗千颗,已是不俗。
成千上万,孰人能战!
漫天星辰为其闪烁!
这圣主得交给你来做。
像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却总是转瞬即逝。
从星象来说,它象征了启示。
星象是什么?
所谓星象,就是诸天运行之根本,万界变化之表象。
为什么根据星象就能占卜凶吉祸福?
道理很简单,就好比人用算盘是一样的道理。
根据算珠的运动就能知道具体的数字。
那么以此放大,天上无数颗星辰,就是最好的‘算子’。
万界星辰,看似遥远不可及,其实彼此都有关联。
整个宇宙的所有星辰,本就是最好的超级计算机。
宏伟,壮阔,看似亿万年不变,又时刻都在发生变化。
使用逻辑是这样的:
宇宙中有一些星辰叫做中子星,它的旋转速度极快,且运行相当稳定,亿万年都不会改变,如同宇宙灯塔一般。
借用它旋转中的明暗变化,当做稳定拨动的算珠,与心间所思虑之事重合,噼里啪啦,计算不休。
仅仅一颗,或许不能说明什么。
若是亿万颗呢?
亿万颗星辰的光芒,从上下四方而来,与人的心灵相通,与精神交汇,与修为成共鸣,形成了巨大复杂的计算网络。
稍稍借用些许,便可知天下诸事。
甚至有些修为强大的,可以仅凭感应,借用宏伟的星辰之力。
须知,寰宇辽阔无边。
星辰运行,乃是天地铁律。
别说无数星辰,就是一颗星辰,在寰宇之间穿梭,也蕴含了毁天灭地之威能。
几乎可以这么说:星辰之力是无限的。
扯远了。
回到正题。
从星象来说,漫天星辰,它象征了启示,即是所谓‘天启’。
要么就是天大的吉兆,要么就是巨大的灾祸。
必须慎重用之。
紫微圣主初次听闻,不以为意。
又听他身上没有血脉之力,更是疑虑。
所谓用人,用对了才是自己人!
是福是祸,尚不能定。
得知他已在其中数年,也不知他是何时领悟的。
本想着等他出来以后,给他一个闲职,考验耐性,见其人品。
观察几年再做决定。
谁想到,他竟然又是一连参悟数年,光芒丝毫不减,甚至与日俱增。
仔细想来,实在诱人。
他一边心惊,一边暗中观察。
“莫非,他有圣人之资?”
想到这,惊的紫微圣主都站了起来。
以凡人之躯,就能有如此不凡领悟。
不是圣人之资又是什么?
这不就是天地降下圣人么?
可是……
成就圣人,万般艰难。
它并非是依靠努力就能达到的境界。
天地间,圣人之数,已成定数。
他又如何能绕的开?
除了天赋,还需要极大的气运。
为什么他紫微圣主,要一门心思研究血脉?
因为四大神兽,身负四象之力,本就有气运在身。
若是出现新的圣人,一定是有大气运之人。
要是能聚齐四大血脉之力,突破天地限制,再造圣人……
这几乎成了紫微圣主的执念。
这许多年,紫微圣地就是在他手上衰败下去的。
都是因为圣人死亡,才造成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他不能赌,更不敢赌。
所以,袁罡风的出现,既是惊喜,也是惊吓。
作为紫微圣主,他必须要万般谨慎,必须要小心试探。
而袁罡风,已然知晓他心中所想。
他知道自己越猖狂越安全,反而越小心越遭恨。
此时的形势已经逆转。
在他默默无闻时,要的是隐藏自己的身份,不引人注目。
在他已经崭露头角时,就要毫不犹豫的发光发热,向上攀登。
他这些‘狂犬吠日’的话,说的大胆,说的毫不犹豫,招致了一大帮人恨他。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
然而紫微圣地里却平静如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些拥有血脉天赋之人简直快要抓狂。
“他就这么说我们,说我们像狗一样,他个无名小卒,算什么东西,弄死他不是简单的很?”
“对呀,谁人与我同去!”
像这样的声音叫的很大,结果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袁罡风此人还是安稳的走在圣地之中。
反而那些叫嚷声音大的人,全都莫名失踪了。
原来这一切的背后,是紫微圣主在插手。
拥有血脉之力,能够得到提升,能够身居高位,能够得到重用,这并不假。
可是不要忘了,在紫微圣地,究竟是什么人说了算。
是紫微圣主。
他能叫这些人得到重用,也能让这些人一文不值。
要知道,紫微圣主所为的一切,看似执着于血脉,其实与血脉无关。
他是紫微圣地之主!
他要的,是紫微圣地的强盛!
至于什么血脉,只是他的工具罢了,他并不在乎这些。
必要时,将这些所谓的血脉全部毁灭,甚至毁灭他自己,他也无怨无悔。
为了达成目的。
至少,他表面上要看起来,像是倾向于血脉这一派。
以至于别人误认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他,大部分人是看不穿他的。
甚至许多人,只知道他是紫微圣主,而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有了袁罡风这个出头鸟,那些平时被血脉一系压得喘不过气的修行者,终于有了一个核心,他们的势力正在日渐壮大。
这就招致了血脉一系的不满,齐齐向紫微圣主觐见,要他严惩袁罡风此人。
紫微圣主被烦的不行,终于第一次召见了袁罡风。
两人初次见面时,紫微圣主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记得,你本是个不善言辞之人,为人木讷老实,闭关之前,不过少年,如今出关,却有了非凡智慧,我且问你,你从‘星辰观想图’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袁罡风沉吟片刻,答道:“我看到了……你的真名!”
第七百零九章 龙族领域
“颂我真名者,可得非凡智慧……”
紫微圣主沉吟一番,这话他确实说过。
只是这话,是他在‘龙族领域’中说的。
什么是龙族领域?
还是他执着于血脉一事。
为此,带着青龙一族精血,在某一界培育龙族。
只可惜事与愿违。
因为血脉之力过分稀薄,在龙族领域培养出来的,多少都有些智障。
经常是勇武有余,而智慧稀薄,大部分连人形都变不了,何况修炼了。
他便化作神明,在那一界降世,说下了这句宏伟的话。
“颂我真名者,可得非凡智慧……”
燃烧了他大半‘青龙精血’,改变世间法则,从此,青龙一族只需吟诵他的真名,就可以增长智慧,弥补了智力不足的弊端。
本来嘛,他的算盘打得蛮好的。
用少量的青龙血脉,培育出一大片的青龙血脉,然后这些血脉感悟天地自然,凝聚四象之力,就可以造就更加精纯的血脉。
可是他算盘打岔了。
不知怎么的,他竟把血脉浓度这么重要的事情,给算错了!
新的龙族,血脉之力的稀薄,远远超乎预料。
几乎可以这么说:其实就是那个二锅头,兑的那个白开水。
话说糙点,就是青龙一族撒泡尿,再兑点水,也不止这么点浓度啊。
他痛腚思痛,觉得是自己太小气了。
因为制造龙族血脉,需要其他青龙血脉为根。
当然得考虑到还活着的这帮青龙后裔。
总不能都像个王八一样捞上来挨个放血吧。
经历了这一次失败,他稍微大方了起来,并且召集青龙后裔,以自己作为表率,献出了青龙精血,希望其他拥有血脉的,都能够为大事着想。
一帮人满口答应,纷纷献出青龙之血。
结果第二次,大获成功。
终于不再是‘尿兑水’了。
兑上水就是尿!
他大怒不已,以为是青龙一族的这些老家伙想保留实力,不肯为大事着想,于是迸发出紫微圣主的威严,抓的抓,杀的杀。
被迫按着放血,青龙一族的都哭了:“咱怎么这么像王八呢?”
这话激怒了旁边的玄武一族,拍案怒斥一声:“说谁像王八!”
“不好意思,我错了错了!”
“哼,分明是王八像我!”
一旁看热闹的朱雀一族冷汗,你还不如不说呢。
又一旁凑热闹的白虎一族随声附和:“对呀,就跟凤凰像他们朱雀一样,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啊。”
朱雀一族冷笑道:“还是你们有手段啊,就分到这点活还能排在最后。”
白虎一族讪讪笑着,忙摆手:“也不是什么好活。”
既然是恢复四大神兽的血脉,肯定不止青龙一脉。
恢复实力嘛,当然人人都答应。
又说要先献出血脉,一个个又往后缩。
紫微圣主拍板定下,自己这一脉打头阵,紧随其后的就是其他几族。
随后,玄武一脉搬来一方世界,朱雀一脉增加此界灵气。
白虎一脉捡了个好活,检测血脉浓度!
直到第三次血脉凑齐。
白虎一脉连连叫苦:“喝不下,真的喝不下了……”
紫微圣主震怒不已:“谁叫你喝了!”
“啊,不是喝呀?”
有人在旁擦汗,对紫微圣主解释道:“他们一族嗜血,有血腥气,只需一闻就知血脉,实在是浓度太低,不得已才如此……”
紫微圣主一口龙牙都快咬碎了,低喝道:“最后再试一次!”
白虎一族的首领听了,不禁面露难色,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三次品尝。
桌子上,都是一杯又一杯的。
“族长,请!”
白虎族长捧起杯子,先是哈哈一笑,对众人示意一番,高喝一声:“啊哈哈,诸位,请了!”
谁要你客气了!
端起一杯来,检查颜色,轻轻摇晃,微微一嗅,面露陶醉神色,如沐春风!
忽然仰起头来,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吧嗒下嘴,皱着眉说:“这还不如原来呢!”
旁人心想:那你陶醉个什么劲!
放下一杯,又来一杯。
稍微又面露难色,吹一口气,撇去杯中浮沫,忽而对众人说:“像这种颜色比较黄的……”
“您就别给人看了!”
又是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神色凝重的说:“吃得有些杂呀!朱雀你怎么回事,都给喂了些什么!”
朱雀怒而拍案:“比你吃得好!说血脉!”
“没想起来……”说着拿起杯子又来一口,这回想起来了:“跟上一杯一样!”
一群人捂着脸深感绝望。
再来一杯。
为避免气味混杂,还焚起了一炉香。
这回心平静气,浅尝一口,滋润口腔,忽然脸上露出笑容:“这杯有点意思啊这杯,甜甜的,嘶,怎么一股羽毛味……这血脉都杂了呀,朱雀你又做了什么!”
朱雀大惊失色,连连向紫微圣主告罪:“我回去一定约束族子族孙!”
紫微圣主脸都黑了,挥手让加快进度。
“这杯……呼噜噜,吃药了呀!怎么还有靠吃药提血脉的?”
“这个,病了,有病了啊,早治早好。”
最后啪的一声。
来了一大桶。
几个人都抱不起来!
白虎族长脸都绿了,颤抖着说:“这是……谁家杀猪啊?”
有个人被搀扶上来,整个人都虚了,脸色惨白:“啊?只用放一点啊?”
“不是跟你说就一杯酒的分量吗!”
那个人都哭了:“这就是我的一杯酒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喝酒有害健康!
白虎族长深吸口气,心说毕竟这是青龙之血,不能浪费了。
怒喝一声,扛起巨鼎一般的酒杯。
“额吨吨吨吨!”
喝着喝着,整个人倒在地上,眼看着就要死过去了。
一群人紧忙上前搀扶。
“族长!”
“族长你怎么了!”
白虎族长眼看着虚弱至极,趴在鼎上,嘴唇颤抖着看众人:“我,我还有点渴……”
说着又要趴下继续喝。
一群人满脸无语。
喝上瘾了是怎么的!
咦?不对!
眼见白虎族长露出獠牙,面露凶光。
这是,这是有料啊!
这第三次的血脉终于成功了。
结果,不知是不是因为放血,放得太虚了。
往后的几代,血脉之力澎湃,智商十分捉急。
这才有了后来,紫微圣主不惜燃烧自身精血,设立血脉法则,将自己的名字作为‘咒语’,帮助他们获得智慧。
本来嘛,这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倒是没有太大差错。
败就败在了血脉污染上边。
不是说,只要拥有‘青龙血脉’,吟诵紫微圣主真名,就能获得智慧吗?
那么好了。
以龙族这个糟糕的性子,天地间有哪个种族能逃得了?
俗话说的好: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什么貔貅啊,狻猊啊,饕餮啊,都冒了出来。
到最后,连路边一条狗都知道紫微圣主的真名。
他的真名,叫做敖武!
不要说狗会叫,人也会。
人经常会在忽然获得智慧的时候大喊一声:“哦!”
这个‘哦’就是他的名,叫快点罢了。
所以不用说,这件事情又失败了。
紫微圣主羞愧难当。
从此不再提自己姓名,别人也很难再知晓他叫什么。
这件事被他视为一生之耻。
如今旧事重提,心中恶心的翻江倒海。
紫微圣主怒目而视,心说这家伙是来恶心我的吗?
龙爪握紧。
袁罡风笑得神秘,一方面是这事真的好笑,另一方面是他知道个中详情。
他说道:“圣主真以为,这是你的失败么?”
“怎讲?”紫微圣主睥睨一眼,双眸猩红,神情如铁。
“这背后,是其他几大门派搞鬼,故意往‘龙族领域’送去了万界生灵,其目的,就是令青龙血脉污染,燃烧你的精血,使你元气大伤,无暇他顾!”
“那你?”
袁罡风道:“在下不才,于‘星辰观想图’中瞧见阴谋,故而先其一步,获得青龙精血,圣主果然滔天谋略,气血如山海旺盛,囊括寰宇,智慧非凡!”
紫微圣主紧张站起看他:“你得了多少?”
“个中智慧,若有一石,我已占其九斗!”
一句话,仿佛霹雳雷惊。
紫微圣主瞳孔一缩,颓然坐下,长久不言。
袁罡风低头看地,一言不发,喉结微微耸动。
终于,紫微圣主满脸虚伪的笑道:“毕竟……你非真正的‘青龙血脉’,不知你……可否还来啊?”
这话说出去,他都有些心虚。
人家凭什么还?
袁罡风心如雷震,似在考虑,未有一言。
紫微圣主生怕将他得罪,免得他生出不悦,连忙说:“不愿也不妨事,你且回去,就当没说这话……”
袁罡风低头谢过,嘴上说道:“多谢圣主成全,孰轻孰重,我自有考虑,回去后,我定会深思。此番恩典,非是寻常巧遇,我定当思还报恩!”
他回去后。
紫微圣主惊疑不定。
天呐。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独占九斗智慧……
这得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就连紫微圣主本人,也深感其中可怕。
这还是人吗?
那可是他改变的天地规则!
要是他能用上,早就自己用了。
根本没有人能承受这么大的智慧!
这个规则至少能持续千秋万代,使得龙族子孙,从野兽一般拥有常人智慧。
这么说来……
他一个人,就拥有万代人的智慧?
紫微圣主在考虑,要怎么让他把智慧吐出来。
他的心在挣扎。
是将此人拉拢。
还是接着计划,让龙族拥有智慧。
这个抉择的关键在于。
这个外人,究竟可不可信?
第七百一十章 袁罡风镜中求智慧
有关大长老的故事,特别难讲。
一个知晓一切的人,他的故事要怎样才会变得生动有趣呢?
别说别人看不穿他,就连我这个作者都看不穿他。
好像不是我在创作故事,而是心里有人在教我写故事。
“对,就这么写,写漂亮点。”
写书写到最后,作者已经说了不算,而是要按角色的意志。
这不禁令我思考,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呢?
一直是藏在我心里的一个问号。
他几乎是一路走,一路赢。
而且路途中布满层层迷雾,叫人不敢说完全看透了他。
他几乎是再造了一个乾坤,却叫人觉得如履平地,好像什么事都没办,又把什么事都办成了。
好吧不吹了,说回剧情。
却说袁罡风与紫微圣主,叫敖武的会面。
紫微圣主疑虑之间,忽而问他:“可有字否?”
袁罡风止住脚步,回答:“无字。”
此时的他,尚叫‘袁岚’,且年纪轻轻,还未有人赐字。
紫微圣主有心赐字给他,想想又觉不妥,要是赐字,则对外表示承认这层关系,多了一层师徒缘分,将来若是翻脸,不好对付。
况且他何德何能,仅仅是给圣地造成了一点麻烦,就想要攀上高位?
放了吧,又不能放。
若他所言属实,真得了那么大本事,那可是求也求不到的。
偏偏他所说的事情,是无法验证的。
智慧这种东西,不像武力一样可以量化。
修为强大到能开山碎石,就是能开山碎石。
智慧呢?
总不能要求他盯着一块石头看,不许与石头有任何接触,就凭智慧让它崩碎吧?
想到这,紫微圣主发问:“若有巨石在前,不施勇武,可碎否?”
“可也。”
“如何做到?”
袁罡风答:“掷种于石下,不日可破。”
紫微圣主点头赞叹。
智慧与石碎,这两者没有直接的联系。
如果说,武力是最简单直接的因果,打出是因,石碎是果。
而智慧只有间接的因果关系,不用那么费力,只需在石头底下投些种子,过些时日来看,石头就被种子顶碎了。
这两者都达到了相同目的,很难说是谁更强。
可培养一个开山碎石的强者,远比几颗种子费心费力,还费钱。
由此可见,只有在面临真正考验时,智慧才能派得上用场,以事实作为验证。
或许,能出些试题给他做,看看他的真正本事。
可问题在于,谁来出这些试题呢?
这不禁让紫微圣主感到烦躁。
出题之人,要比做题之人有更高的智慧,至少是得有相近的水平。
否则,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那只能是自取其辱。
于是他道:“既如此,你与石字有缘,你且投在‘石长老’门下,取石为字。”
袁罡风心中有怒。
什么叫我与‘石’字有缘,从哪看出来的!
就凭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吗?
那你怎么不说我跟‘种’字有缘呢,取字是这么取的吗!
看来,这位紫微圣主,智力不太高啊。
事实也确实如此。
基本上,先天并非人形的,都有这个通病,那就是智力不够。
论战力无可比拟,论智谋则缺斤少两。
不然圣地怎么会衰弱成这个样子?
紫微圣主也深知自己这个缺点,被人阴了好几次,才终于想起来要提升智力。
可到了他这个境界,积重难返,又怎么提升得起来?
唯有想办法从血脉上解决这个问题,希望龙族后裔能够拥有非凡智慧。
结果,更拉稀了。
龙族后裔不但没有出现智慧,反而出现了‘返祖’的现象。
勇猛是真勇猛,智障也是真智障啊。
这一切的根源,在于修行界的暴戾竞争。
互相之间,你来我往,谁更强大,谁就有生存空间。
已经到了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谁还管之后怎么样。
久而久之,龙族的‘技能点’就只往武力上加,不往智力上点。
爪牙更加凶悍,龙鳞更加坚硬,到头来脑子没怎么提升。
可以说,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下,这一套策略是行之有效的,确实给他们打出了一个强势的地位。
可到了修行界的竞争逐渐平缓,变得日趋‘文明’,远离了最直接的硬碰硬,就不怎么好使了。
他们并不适应这套新的竞争规则。
这不禁让他们怀疑龙生,怎么竞争变弱了,他们也跟着变弱了呢?
其实。
竞争一直在变得更加激烈,看似文明平缓,其实是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对此,早就有人对他们提出警告。
这个人是谁呢?
东极青华大帝!
那个仅凭一己之力灭了他们四大神兽的人。
“我消灭你们,是为了你们好!”
这一句‘金玉良言’犹在耳边。
结果他们非但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认为他们被灭是因为还不够强。
殊不知,他们最容易转变的就是那个时期。
因为强者需要一般人千万倍的供养。
那时他们的至强者都被消灭,完全可以转变思路,没有负担的往智力上边加点。
结果他们非但不悔改,还是一个劲的往武力上加,那就谁都救不了了。
回到袁罡风这时。
他沉声道:“取字一事,疏忽不得,应取其原名本意,又暗含个中期望,隐藏天地自然之变化,方可……”
紫微圣主怒喝一声:“我还用得着你教吗?”
他也很生气,什么时候修行界多了个赐字的传统,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袁罡风愤怒回怼:“自然可教!”
紫微圣主拍案:“你是什么人,还敢教我!”
袁罡风丝毫不让:“上不正下正!”
紫微圣主眉头一皱:“什,什么意思?”
这一瞬间,袁罡风失望透顶,以为能来个‘云顶论对’,结果到这就进行不下去了。
他拱手道:“愿听圣主差遣!”
这话紫微圣主知道是什么意思,眉头微微一皱,也不想多做计较,挥手将他打发:“你找别人拜师去吧,找他取字去。让英雄去教英雄!”
袁罡风忽而抬头:“谁都可以吗?”
紫微圣主咬牙道:“只许在圣地内,你可别拜了个外人为师!”
袁罡风喜上心头,又问一句:“可有明镜否?”
紫微圣主心间疑惑,张口一吐,有一小月亮自他口中出现,化作一面明镜,立在袁罡风面前。
“你要镜子何用?”
只见袁罡风对着镜子长拜。
待他起身时,笑道:“我已拜自己为师!”
紫微圣主倒吸一口气:“这天底下,哪有拜自己为师的?”
袁罡风笑道:“今日就有!”
紫微圣主不想跟他多嘴,挥手打发。
待他临走时,忽然又叫住他,不甘心的问:“你真得到了智慧?”
袁罡风抬头说:“我寻求智慧,智慧并不在乎我是谁。”
他转身离去:“我道出智慧,却总有人在乎我是谁。”
第七百一十一章 至高天阙
却说袁罡风与紫微圣主一番议论。
他对上不尊,反而‘镜中拜师’一事传了出去。
多少人笑他狂妄。
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如何能不珍惜?
有人急道:“你疯了吗?这可是紫微圣地之主,至高天阙一极,无穷寰宇之尊,七大圣地之共主,万千星辰之所向,紫微帝星之所在,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袁罡风转身道:“我且问你,眼下紫微圣地,如日在中天否?”
“这……”
“如实说来!”
那人颓然道:“如浩瀚星辰将熄,如落日余晖将尽……”
袁罡风补充道:“如浩渺云烟蔽日!”
那人急道:“那也是无穷寰宇,至高天穹掌控者之一,你看其他几方,哪个好过?”
“你是说太初洞府,玉光神朝,还有仙缘禁地么?”
那人争辩道:“他们哪个不是岁月无尽,哪个不是底蕴无穷,不也沦落到这般境地么?”
袁罡风道:“为何独我紫微圣地落于下风?难道是底蕴不足么,莫非是岁月浅薄么?汝可知,天上星辰诞生覆灭,又何止亿万年,怎的到了地上,千年不到,就沦落到这般光景?”
那人惨痛叹息:“哎呀,你,你若这样说,我没法和你争论,不都是时运所至吗?”
“时运所至?”袁罡风听了这话,不屑一笑,哼了一声,眯缝的眼里露出精光:“若圣地在我手中,早将天下一统!”
“可不敢说大话!”那人面露惶恐,四下看着,带他来到角落,悄悄说:“你这话,可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不说那三大至高,就说新崛起的玄龙宗,以及天下各大门派,都是棘手的很,哪有这般容易?”
袁罡风摇头感慨:“竟连区区玄龙宗,也成了圣地心头之患么?”
那人急道:“那玄龙宗可有圣人!”
“我紫微圣地就没有?!”袁罡风怒道。
“原先是有的,可后来……嘶,你应该知道的呀!”
那人刚想解释,又觉得不对,紫微圣地没有圣人,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想着想着,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看他:“莫非你能成圣?”
“成圣,不过区区小事,焉能被我放在心上?”
袁罡风甩袖欲走,又被一群人急忙拦下。
“哎且慢,你真能成圣?”
“此话当真!?”
“诸位都是高人,可不敢蒙骗!”
一听到有成圣的机会,原本藏在暗处的人都涌了上来。
袁罡风指着众人,满怀愤恨的说:“成就圣人,不过一时之计,尔等竟能被如此小计蒙骗?!”
“怎讲?”
“此话怎讲!”
他这一说,更是不肯放他了。
他质问道:“圣人是何时有的?”
有人回应:“自开天辟地时便有……”
袁罡风摇头说:“圣人之位,乃一方世界所生,适应此界变化之道,是为先天之圣,天道之下罕有人敌,故万界皆有其圣,是为天地运转之本。”
众人点了点头。
圣人这个位置,不属于修行境界。
它是随着天地创造降生的,是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理论上讲,诸天万界,每一界都有它的圣人,维持该界运转,在这一方天地之内无敌。
又听袁罡风道:“然则仙界创立,灭万界诸圣,收拢至高规则,独尊仙界,故此世上再无圣人!”
众人一时恍然。
这个秘密,就连他们也没听到过。
原来是因为仙界创立!
就因为仙界的建立太过困难,必须要收拢万界规则。
而圣人作为世界规则的化身,挡在了仙界的路上。
所以仙界消灭了一切圣人,诸天万界才与仙界形成了关联。
“而后,仙界崩塌,万道无光,唯独此间灵界尚存,故而圣人之力涌现,圣人之位复苏,才有了后来这许多事。”
众人这才明白。
他们只知道要争圣人,却不知道圣人是从哪里来的。
不得不感叹一声他知识渊博。
可是又有人问:“难道仙界就没圣人吗?”
众人一想,对呀。
既然万界都有圣人,那仙界作为一方世界,尽管地位特殊,同样是遵循这个规则才对。
袁罡风答:“自然是有,可诸位想想,以仙界之重,若有圣人在世,则为至高规则化身之大圣,几欲与天齐平!若如此,太初玉光,紫微仙缘,四大至高天阙,难免受人掣肘,这不是自讨麻烦么?故而,仙界没有圣人,只有取代了规则,手握开天之力的天尊!”
众人这才了然。
没想到,众人修行了这么多年,竟没有他个年轻人了解的透彻。
立即有人明悟:“如此说来,倒是修行界自讨没趣,以为平灭圣人,就可以手握万界之力,却不想,仙界也有陷落的一天,这圣人之力,便流转至万界唯一,灵界所在!”
袁罡风更是道:“现如今,修行界四大圣人,便是当初,四位大天尊分离规则所化!”
“啊!”
众人大惊失色。
“竟然是紫微仙帝……”
众人神色难明。
这其中不少人年纪稍大,也曾生活在紫微圣人时期。
不由想起了圣人在世的时候。
有人叹道:“可惜圣人已逝,我等竟不知,他是紫微大天尊规则所化。”
袁罡风也叹道:“紫微大帝,贤才过人,我若早生,唯此人可为吾师,可惜呀……”
想到此处,众人纷纷朝着中天膜拜。
“敬奉至高天阙,中天北极紫微太皇大帝大天尊,玉虚帝君千古!”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袁罡风一阵冷汗,他是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同时膜拜好几个人呢。
这些称呼听起来很长,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众人又回到前个问题。
“那圣人之事?”
袁罡风气道:“那‘至高天阙’有几人,圣人就有几人,已是自然定数,你叫我如何给你变出来?”
他前边提到,圣人是至高规则所化。
那就是说,有多少人掌控至高规则,就有多少个圣人。
那什么是‘至高天阙’呢?
就是用来划分诸天的。
要进入其中,必须是修为达到了至高境界。
也即修行者口中的‘混元开天’境界。
用最最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圣人是白送的!
混元开天境的买一送一!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当初的仙界,掌握了万界之力,导致仙界过于强大,为防止仙界衍化出圣人,成为对他们不利的‘大圣’——这个境界也有称呼,叫做混元无极大罗金仙——直接就在仙界横着走了。
于是,都默契的将规则化在自己身上,帮自己获得‘开天之力’。
所以,这一切都是仙界埋下的祸根。
待到仙界一毁,圣人就成了唯一的指望。
当初买一送一的赠品,变成了难得的宝贝。
可谁能想到,圣人也会死呢?
大家都有圣人,就你紫微圣地没有圣人,这不是逼着大家伙欺负你吗?
从此发生了连锁反应,导致紫微圣地每况愈下,上上下下,都因为这件事情折腾,再也无暇他顾了。
遇到紧急情况还得借用未来之力。
这未来之力可不是白借的!
它的使用逻辑是这样的:
假设紫微圣地未来百分之百有圣人,借用一次,就会使将来有圣人的机会下降。
可既然几率是百分之百,那就是使将来圣人的寿命折损。
要是多用几次,圣人寿命下降的太厉害,就会使时空产生质疑:将来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呐,我不会亏了吧,你不会是骗我吧?
这就会导致紫微圣地的气运降低,将来拥有圣人的机会下降。
它吃的就是这个概率,透支的就是未来气运。
一旦气运被抽干,导致拥有圣人的希望渺茫,那就陷入恶性循环了。
让他们想方设法的制造圣人,那就更加无暇他顾,整体情况更糟糕。
这就不止是紫微圣地有没有圣人了,将来有没有紫微圣地都难说。
“这就是一个时空爆弹!”
袁罡风语出惊人。
众人心惊胆战。
这才想起,紫微圣地能借用未来之力,都是靠仙缘禁地的战利品。
仙缘禁地是他们的老对手了,那能让他们好吗?
可以说,巨量的仙缘,是一种资源,也是一种诅咒。
如同一个横跨时空的炸弹,让他们陷入自我毁灭当中。
众人都被吓呆了,忙问他要怎么做。
这时候,众人丝毫没有注意到。
袁罡风他一个新人,怎么就知道这么多的秘密了?
而且这些事情,分明是只有他们这些圣地的高层才能知道的事。
甚至他们不知道的,袁罡风也能知道,还讲解给他们听。
听他讲着讲着,心里都没了主意。
只听他道:“欲破此局,需寻得域外之人!”
“域外之人?”
又听他道:“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掌握‘混元开天’之力吗?”
众所周知,四大高手,往往有五个人。
这难道不是一个常识吗?
众人想了想说:“不对呀,就四个呀,北极紫微大帝是我们的,南极长生大帝是仙缘禁地的,太极天皇大帝是太初洞府的,东极青华大帝是玉光神朝的,没错呀,就四个呀!”
袁罡风道:“东极青华大帝有两个人!”
众人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他俩共用一个身份,玉光神朝根本就没有天尊之位,是借用了这个身份!”
这些话把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袁罡风急了,他罕见得着急了,忙说:“还不明白吗,玉光神朝的是假天尊,真天尊另有其人……”
正说到此,有人将他后背一推,冷声说:“天机不可泄露。”
袁罡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即闭上嘴巴,也不顾众人追问了。
他还是太年轻了,刚有些手段,就迫不及待的锋芒毕露。
别人追着他问:“哎你怎么不说了,你倒是接着说呀!”
袁罡风摆了摆手:“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刚才还?”
袁罡风止住脚步:“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问你圣人?”
“再前边的问题。”
那人想了想说:“你怎么不拜圣主为师?”
袁罡风道:“他可有开天之力?”
“没有……”
“他可立不世之功?”
“未曾……”
“圣地可比以往强盛?”
“大不如前……”
那人一句句如实回答。
袁罡风拂袖而去:“那我拜他为师干嘛!”
第七百一十二章 喜相逢鸿运正四方
袁罡风的出现,让紫微圣主寝食难安。
这人出现,对圣地究竟是好是坏?
属下端上美食来。
一杯仙界佳酿,一块四方肉,一筐祥云果。
那佳酿晶莹剔透,仙气弥漫,是不可多得的仙界之物,名叫升仙酒,也有叫‘迎仙酒’的。
当初仙界,下界人飞升之时,就有人持酒等候。
有句话叫:喝了这杯升仙酒,从此就是仙界人。
喝下第一口仙气,剔除下界污浊,就能更好的适应仙界环境。
他堂堂紫微圣主,本该享用更高级的仙酿,如今只能喝这种不入流的,而且还喝一口少一口,真叫人憋屈万分。
一杯酒下肚,仙气在腹中弥漫,让他脸色稍微好看起来。
再说这四方肉。
众所周知,修行界最叫人馋的,就是这四大神兽的肉了。
真是闻一闻延年益寿,尝一尝原地飞升,想一想滋味快活三年。
虽说紫微圣地不缺这个,也得考虑四大神兽的意见。
毕竟谁也不想突然就变成食物。
于是就有了个替代方案:取四大神兽属性,做成了这是肉非肉的‘四方肉’。
取东方之木,晶莹碧透,那万年才生长一截的‘青龙木’,中间细长的髓心,雕刻作龙形,再取仙山云雾,精心烹制六六三十六天,方才成型。
再取南方之火,于地心炙热之地,长得一株‘朱雀莲’,同样是雕刻成朱雀模样,再取仙海之冰山,镇七七四十九天,才能降其热度。
然后是西方之金,于‘无边矿葬’中,有那么一‘白虎脉’,自然化作虎形,吞金噬魂,通体雪白,仙气盎然,斩其矿脉之首,取其颅中精华,再取仙天之风,刮上八八六十四天,去其锐意,化作白虎模样,方可享用。
最后是北方之水,于仙海之极里,有一座‘永恒冰原’,取一小块,可使一界寒凉,万年不能消融,以天仙之力,也得花大力气才能取到一块,要从核心拿,就更加困难,紫微仙帝一剑斩之,取得了如山大小,后世人想要享用,得从‘千炎万界’里,偷得一缕神火,听说天尊炼丹炉里就是这种火焰,需得用九九八十一天,使其化作玄武之形,才能品尝。
当然,以上这些,紫微圣主都没福气享用!
这些都是仙界的东西,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般仙人享用,可以选择一个‘乞丐版’的,大不了在仙界寻找些别的替代品。
紫微圣主呢,他都没在仙界。
所以他享用的,是丐中丐版,随便从灵界取了四个相似的事物了事。
要是再算上真正的四大神兽。
那他这个,可以算是‘丐中丐中丐’版了。
他根本都不想看。
接下来是‘祥云果’。
一颗红透的果实,长得祥云模样,卷做一团。
好消息是,这玩意倒不挑地方,哪怕不在仙界,它也可以生长。
坏消息是,这玩意长大了会自己飘到仙界去!
它经常会跟修行者斗智斗勇。
只要你盯着它,它就永远不熟!
祥云果:看什么看!我跟你不熟!
只要你一不留神,它就马上熟透,立马原地飞升,说一声白白苦了您呐!
修行者必须提高警惕,在它熟透飞升之时,立即拔剑破开虚空,斩断升仙之缘,这才有可能把它留下。
当然,紫微圣主面前的,也是‘丐版’。
以如今修行者的实力,只有那些最瘦弱的,最没有养分的,才可能被留下来。
那些最大个,最滋养的果实,早就飘到仙界去了,谁也拦不住。
望着眼前这三样‘美食’,紫微圣主陷入深思。
这对他而言,象征着对袁罡风的三种态度——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若选升仙酒,就是客客气气的,与他共图大业,他不嫌弃袁罡风此人出身,袁罡风也不嫌弃如今紫微圣地如何败落,两者携手奋进。
而如果选择‘四方肉’,就是要将他收下当狗,不管你袁罡风此人如何厉害,始终是我紫微圣地的人——不论是备受煎熬,寒冰苦痛,风雕斧凿,烈火燃烧,你都得为我所用,不能有丝毫怨言。
最后是这祥云果,意味着斩首。
若是他不能为我所用,迟早要弃我而去,为他人所用,倒不如趁早杀之!
说一个笑话——紫微圣主,生性多疑!
其实他早年并不多疑,待人接物都很信任。
后果就是看到紫微圣地日渐衰弱,由不得他,不心中多疑。
又想起袁罡风对他不敬。
他决定——要斩首!
他拿起一颗祥云果,露出獠牙,狠狠吃了下去,如鲜血般的汁水满手都是。
随后又大快朵颐,又是喝酒,又是吃肉。
他决定,三者都试一试。
他是既要斩首,又要请客,还要收下当狗!
他并没有作出任何选择。
因为他没有选择空间。
换言之,他没有选择。
这就是他的无奈之处。
他身为紫微圣主,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的任何选择都有可能是对的,也有可能是错的,没有最好的这种说法。
孤注一掷,最后都有可能失败。
好在紫微圣地哪怕落魄,依旧有着试错的底蕴。
那当然是全都试一遍。
正确的答案自然就会跳出来。
他以上这般犹豫,其实全都是在想,要不要加进斩首这一可能。
如今狠下心来。
不狠心,不能为人主!
他要同时落实这三种可能!
回去当天,还未等他安顿下来,袁罡风就收到了三重令符。
第一重命令:紫微圣主决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要他做好准备。
第二重命令:圣地决定将他调去苦寒之地。
第三重命令:圣地要将他问罪,罪名是他擅入星辰观想图中,泄露天机,要他择日受死。
袁罡风抬起头来,长叹口气,无奈闭上双眼:“与我所料不差……”
甚至他为什么会收到这三重命令,他也了然于胸。
因为在这三重命令的背后,正是紫微圣地的困境。
紫微圣地乃是诸天一极,底蕴无边,人人想要巴结,至少面子上都要过得去,这是请客。
同时圣地受到诸多磨难,日奔夜忙,疲于奔命,总是受他人调动,这是收下当狗。
最后是圣地摇摇欲坠,死生存亡之间,地位岌岌可危,但凡做得不对,就会被人下死手,这是斩首。
真是要命的三重考验。
他又笑着摇头感叹:“真是看错了我……”
袁罡风此人,无论是对他请客,还是想把他收下当狗,都是大有可为。
对他客客气气,他必然报此恩情。
哪怕把他当狗,只要公平合理,他也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无所畏惧。
不管是:
遭人误解受煎熬,众目睽睽似火烧,弃之不用寒霜雪,事事在前如风凿。
他都无怨无悔。
偏偏要将他斩首,不由分说要了他的命,他不能容忍。
袁罡风喃喃念道:“好谋无断呐……”
三个选择里,有两个是正确的。
哪怕是选了最不该选的,直接将他斩首,他也有自信能够扭转乾坤,使得事情回归正路。
这答案怎么选都是对的,错就错在全都选了。
做过选择题的人都知道:全选就是没选,没选就是错了。
结果这一下子,未来变得混沌了。
袁罡风也很绝望,他是怎么在众多的可能性当中,偏偏选择了一个概率最低的错误答案呢?
也可以说,紫微圣主赖掉了做出选择的责任和权力,把未来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么相信我吗?”
袁罡风的心情一阵阵的低落。
“看来,我注定与此地无缘……”
他将几道令符捏在手上,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低声念道:“你必输无疑!”
过了几天,一件大事发生了。
世人都听说,紫微圣主的女儿要出嫁了!
这算什么大事吗?
因为它引出了另外一件真正的大事。
袁罡风正式出现在世人眼前!
于是,他遇到了第一个问题。
谁能想到,要成亲,居然还得有字!
所谓长幼尊卑,什么赐字排辈。
他得有一个字才能成亲。
在那之前,他都叫袁岚,这是父母给他的名。
他从少年长大时,都在星辰观想图中,也没有正式拜师,当然也就没有赐字一说。
一听说他还没有师承,又是紫微圣主赘婿,不少人都跳了出来,说要收他为徒,顺便给他赐字。
谁都知道他发达了,要是能当他师傅那还了得?
他便推脱,说自己镜中拜师……没事!
那都不叫事,哪有拜自己为师的,这都不作数的,一个个争抢不休。
他掏出了自己的第二份命令。
成亲之后,他就要去往天下苦寒之地,要做他师傅怕是要受连累。
不少人咬咬牙,这也不算事!
女儿出嫁,做父亲的心里难受,刁难一下姑爷怎么了,这是磨练,这是对他看好!
只要过几年,他就能风光回来,这算的了什么?
他又掏出了第三份命令。
上面甚至还有他的死期:某年某月某日,终末于某地。
还有人嘴硬,说这是对他极度看好,爱到他恨不得死了的那种。
见紫微圣地的人都一脸大惊失色,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意识到要出大事,纷纷都不敢再提。
鲜花满地,人群散去,大红色的吉祥字样,注视着每一个人。
那个象征着吉祥的大字,高挂在堂上,赫然是一个硕大的‘死’字。
大喜之日,本该鸿运当头。
却是这一幅肃杀的大字,听说是由紫微圣主亲手书写,叫人送来挂上。
众人一见,吓得四散奔逃。
这事换任何一人都忍不了。
老丈人在大喜之日送来一幅死字,这事说出去,怕是要被人耻笑一辈子。
袁岚的手微微颤抖,好似他的内心,正不安跳动。
一旁有人牵住他的手。
正是他的新娘,微笑看他。
“嫁给我,会让你委屈受苦的……”
“我不怕!”她笑得很开心,话说得也很坚决。
说罢,一掌击向自己左肩,吐出一口血来,用手沾上血来,在那副字上,又写了一个喜字。
袁岚不忍见她如此,同样是一掌击向自己左肩,吐出一口心血,又在旁写了另一个喜字。
两个大大的喜字,将那不详之字盖住。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把火将其烧掉。
火焰遇血不燃。
最后只剩下一个大红色的‘囍’字。
这就是后世‘冲喜’一说由来,其实是谐音重喜的意思。
袁岚握紧了她的手,嘴角带血,笑着道:“我拜你为师如何?”
“为何呀?”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袁岚笑道:“你辈分大呀!”
她心怀不满,又着急的说:“我一出生就被封印,辈分大哪里由得了我,你是嫌弃我老吗?我都没被放出来几次,我其实和你差不多的……”
袁岚说:“你是‘天’字辈的吧?”
她说:“是呀,怎么?”
袁岚又说:“那我就以‘罡’为字。”
她笑道:“怎么,想要我永远都大你呀?”
袁岚道:“这个字很好啊,紫微圣地有四大神兽,这罡字上下拆分,正是我之志向,坚贞不屈,以正四方!”
他又道:“再取我原名岚字,上山下风,我乃山下之风,扫平世间浑浊,从此,你夫君我,就叫袁罡风!”
这个威震世间的名字,也就在今天诞生。
两人携手共拜天地,哪怕无人敢于祝福。
“什么!以正四方?”
袁罡风取字一事很快传出去了。
最先发难的要数四大神兽。
不管你取什么字都好,就是不能这样解释!
还以正四方……
这不明摆着就是要冲他们来吗?
“我叫你正,我叫你正!”
其实,有关‘罡’这个字,作为取字,一开始也闹出过事来。
修行界各个都是人才,怎么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说白了吧,这个字就是冲着他们四大神兽来的。
就是要平灭紫微圣地,就是要平定你四大神兽,就是要以正四方,怎么着吧?
结果他们四大神兽前去质问时,又换了一套说辞。
“这不是在针对你们,啊,这个字啊,不止不是不尊重你们,甚至是为了尊重你们才考虑的,你们想啊,天之后应该是什么字,罡又是什么意思,想想,天罡星啊!这不就是你们圣地吗,非要问的话,该问你们自己祖宗去啊,对吧,哎,所以我们用这个字,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这话把他们说得是一愣一愣的,硬是叫他们无话可说。
袁罡风又提这事,怎能叫人不气?
再去找他麻烦时,他两人已经离开了紫微圣地。
带着她的喜悦,带着他的喜爱,两人携手奔向了北方雪原。
第七百一十三章 受困于天
“他犯了什么罪,为何要被驱逐?”
紫微圣地中,有人为袁罡风被驱逐到北方雪原一事打抱不平。
“他诋毁圣主!”
“可他所说不是事实吗?”
“你!?”听者吓了一跳,还好四下无人,拉着他道:“你也想落得个驱逐的下场么?”
那人冷哼一声,眯缝着眼,赫然道:“别人怕他圣主之名,我不惧他!且让老朽去说!”
袁罡风的出现,在各大圣地中掀起波澜。
一些资历较老的人,听了他这些话,皆认为他说的有理,心中不忿,仗着自己年事已高,就敢来找紫微圣主评理。
而且还不止是一个,甚至多达百八十个!
一群人乌泱泱的要来找个说法。
刚到门前,只听得惨叫声阵阵,随着烟尘满地滚。
原来是有人找圣主评理,不由分说被打了出来。
这下倒好,更加激起愤怒,纷纷堵在门前大声叫闹。
好半天,紫微圣主现身,面色不善,指着众人怒骂:“尔等竟为一区区小卒,如此对我吗?”
“小敖,你也太不像话!”
见他出现,一群人不止没有收敛,反而指着他鼻子痛骂。
众人随声附和——是也是也。
有些年轻的吓了一跳。
小敖?
那这些人都是什么资历?
“这么多年,我们这群老家伙也管不了事,不管你做什么都没说你,就这件事,你做的不对,凭什么就把他放逐,他做错了什么?”
“是啊是啊,你倒给个说法!”
紫微圣主脸色难看。
他作为堂堂圣主,掌管这么大个圣地,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资格已经够老了,无奈,总是有比他资格更老的人。
底蕴过于充沛就是这点不好。
这些人里边,有些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可他们时不时就会像现在这样,从棺材里跳出来,对他指指点点。
“够了!”
听着这些大小嘈杂声音,紫微圣主怒喝一声,声威盖过众人。
他指着自己向众人发问:“想我八十岁登上圣主之位,那时候你们说我年轻,不认我,我无话可说,现如今,我已经九百岁了!算是高龄了吧,比你们躲进棺材里的人岁数都大,天天如履薄冰,无一日敢安眠,尔等怎敢再用昔日眼光看我!”
众人听罢,声音小了一些,有人咽了口唾沫,上前道:“可是小敖啊……”
“嗯?!”紫微圣主眼睛一瞪。
“圣主!”那人改换了口风,恭敬行礼,又接着道:“额,此等做法,不是人才之道啊,那小鬼确实年轻,可他话里边句句有理,你也该听听他的劝才是……”
紫微圣主此刻化作人形,正是一个英俊老儿,长须短髯,白发披肩,高大健硕,不怒自威,身穿紫色龙影长袍。
他眉头微皱,鹰眉一转,又问众人:“当初我年少时,你要我多听老人言,如今我已年老,又要我听这小儿所言?”
有人劝道:“非是我等偏要帮他,而是如今之势……你也知道,正是无人可用之际,青黄不接之时,我们这些躺在棺材里的都被叫起来了,可见圣地衰弱至极,不信年轻人,又能信谁?”
这话叫紫微圣主无言以对。
近年来局势愈发紧张,各方势力都在增添武力,紫微圣地被迫应对,无可奈何之下,才把这些老家伙们都叫了起来,作为战备补充。
不然,以他紫微圣主之尊,何必受这些气?
见他不答,又有人叹息一声说:“可叹天道无常,就连修行者也只有千年阳寿,不然以我等境界,早该离此界飞升而去,如今苟延残喘,留一条命是为什么?不就是图那仙界传来消息,好早日飞升而去吗?你厌烦我等年老体衰,心中顽固,我等又何尝不是饱受折磨?”
原来这是一群地仙。
论修为早该飞升而去,无奈困于此界,修为高超,却与此界规则相悖,一旦阳寿已尽,则每日受其反噬,只得沉睡或在棺材中假死以蔽天道。
紫微圣主听得厌烦,转身训斥:“我不明白!这小子何等人也,竟让汝等集体前来逼问,可知这是大罪!”
他握拳颤抖,咬牙道:“欲令我痛下杀手乎?!”
众人不怕,反而上前,“是要杀我还是杀他!”
“要杀就杀,你来呀!”
“今日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见众人气势嚣张,紫微圣主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厉声说话,众人不惧,这次他低声说道:“论修为,自我当上圣主以来,就与尔等相近……”
他在众人面前走着,阴沉的眼睛看着每一个人。
“论智谋,我虽不才,也远超尔等!”他愤愤不平:“尔等一睡数百年,我日夜不敢歇,天下诸事,你们哪里能一一知晓,若是就此退去,我不怪罪……若是揪着不放,区区地仙,我还不放在眼里,别说百八十个,就是再多,杀之如同草芥!”
“杀就杀,真遇到事了,有本事你自己去打!”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再看时,不依不饶那人,已裹挟着烟尘被打出好远,留下满地鲜血。
紫微圣主喝道:“若真遇事,用不着你们出力,我不惜自降身份,杀他几百个又有何难?再敢聒噪,管教你们一个也饶不了!”
不得不说,在不团结这件事上,紫微圣地出奇的团结一致。
听了紫微圣主这般伤人的话,一个个拼了命的朝他扑过来。
不多时,只见烟尘阵阵,喊杀震天。
有些没见过世面的被吓了一跳:“紫微圣地内讧了!快去请各方长老!”
又被有见识的人拦下。
“莫慌,紫微圣地向来如此,打一场就好了。”
只有新人才觉得这是内讧,老人都知道这是日常,甚至不慌不忙的喝了一盏茶。
“好茶!”
待到烟尘散去,留下满地哀嚎,只剩紫微圣主一人站立原地,衣衫完好,甚至他都没有化作龙形。
实力强横,真不是说说而已。
消息传到袁罡风那里,他手上是一枚玉简,记录了圣地发生的事。
“这不是瞎闹吗?”
他身处一座冰窟之内,这里原本是一座冰山,被两人开凿成了一个洞窟,大小事物一应俱全,俨然像一个新家。
他知道圣地中这般搅闹,都是演给他看的。
这帮老家伙哪里是帮他说话,分明是恨不得他死。
紫微圣主打趴众人,才是为他有条生路。
不然,凭他袁罡风可以卷动这么多人来讨要说法,罪名就小不了。
是紫微圣主以实力强压,才把事情盖了过去。
别人也只会说圣主不听劝诫,而不会说袁罡风目无尊上,挑拨内讧。
这件事,从另一个方面说,紫微圣地的管理方式,和普通山寨无异。
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土匪头子,凭武力压服众人搭起来的草台班子。
可以说,这正是紫微圣地长久以来的弊病。
只要圣主一人疲弱,则各方心思泛滥,无法形成合力。
这一群地仙,为什么要帮袁罡风讨要说法?
分明是为他们自己讨要说法!
原来,自从袁罡风道破天机,这群人立即感到危险逼近。
危从何来?
天灾将至!
多少年来,修行界一切积累下来的总矛盾,就要在不久之后爆发!
这些被唤醒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唤醒一个两个倒没什么,大不了出来透口气,伸个懒腰再回去睡。
结果是成百上千个人被唤醒。
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打大仗啊!
再考虑到紫微圣地没有圣人坐镇,一下子全都慌了,怕是他们都得死啊……
于是,非要找个理由来打一架。
紫微圣主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于是给出承诺:就是我亲自下场去打,也不会叫你们去送死。
众人这才放心与圣主打了一架,然后称病不出,只管坐镇圣地。
“这么多年,我们这群老家伙也管不了事,不管你做什么都没说你,就这件事,你做的不对,凭什么就把他放逐,他做错了什么?”
潜台词是:我们只管受供奉,保持圣地威慑,现在有难了把我们叫醒,凭什么就要我们送死,我们做错了什么?
然后紫微圣主说:我年轻时就有不俗战力,就敢受此重任数百年,年轻时单打独斗也就罢了,如今比你们年纪还大,你们竟然还敢称老!
随后那些人说:我们年事已高,要打叫小辈去打。
圣主答:年轻时是我打,怎么年老了还是我打?
他们说:你也可以叫你的小辈去打嘛。
又有人卖可怜,说他们在棺材里躺了好多年,苦苦等着飞升,怎么能让他们送死呢?
紫微圣主答: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年轻一辈哪个能受重任,你们真指望一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能救你们性命吗,遇战不战,这是大罪!
谁敢不战,我就杀谁!
众人哪里肯罢休,与他争论。
紫微圣主道:论勇武,论智谋,他远超各位,他为圣地数百年,做的事情多到数不过来,怎么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怯懦成这样,要是不提,就当无事,要是再提,就把他们都杀了。
那些人仗着自己人多,不信他敢全部杀了,这才上前叫骂。
最后紫微圣主无奈说:不求他们出战,叫他们守好圣地就是,他可以亲自下场平灭敌人。
众人这才答应,与他假装打了一场,事情也就过去了。
这件事表面上是为他袁罡风讨公道,实际上是借着他与圣主斗法。
斗法的结果就是:若遇战事,紫微圣主亲自下场,他们这些老家伙留守后方。
他丢下手中玉简,叹息一声。
“这是什么,谁送来的?”
一旁,他的新婚妻子忙里忙外,见到玉简,捡了起来。
“你爹。”
这个玉简是谁送来的?
紫微圣主!
为什么要送来?
当然是,看他能否解决此事。
这算是给他出的一道题。
不然呢,还是为探亲不成?
“哇,我爹祝我俩早生子嗣呢!”
袁罡风一惊,传讯玉简落到妻子手里,还真就变成了一道探亲神识,里边对圣地诸事一字不提,想来是不想让她卷入纷争。
见妻子开心的又去忙里忙外,袁罡风心中盘算。
他喃喃念道:“受困于天道么……”
序
死亡是一场美丽壮烈的烟火。
极尽荣耀之后,是无尽的孤独飘零散落。
当天地陷落,当阴阳逆转,当山河咆哮,当亿万生灵悲鸣,当日月星辰寂灭,仍旧有那么一道身影永恒矗立。
他的双眸闪亮,他的长发舞动,他的肌肤铜铸,他的信念不朽。
他叫凌云霄。
天上天下独一无二,无敌中的无敌,不朽中的不朽。
太极随他而转,两仪抱守心间。
阴风怒号,吹不动他的衣衫一角。
惊涛拍岸,搅不乱他的发丝一毫。
他的衣衫,太阴与太阳相交。
他的长发,青丝与暮雪辉映。
天塌地陷,他的目光穿透了永恒。
不知多少年后。
一个年轻人着急慌忙跑进了图书馆。
他已经书荒良久。
纵使世上有书籍万千,愣是没有一本可看,真叫人难受得很。
他在浩瀚书海中遨游,唯有留下一声叹息,那么多书,相似且无聊。
管理员从他身旁路过,他问了一句:“请问有什么书可以看吗?”
“这本如何?”管理员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给他。
翻开第一页,开篇几个大字——
“斗之气,三段!”
他看一眼就迅速合上,放回书架,“这本我看过了。”
他失望且懊恼,这世上真是没书可看了。
“客官且慢!”
却见管理员从背后掏出一本书来。
这一本书,名不见经传,如此平平无奇,无数人曾与它擦肩而过。
“这本书有什么来历吗?”少年问道。
“离恨天外,太虚幻境之中……”
“那是红楼梦。”少年皱眉打断。
“说那傲来国有一女娲补天所剩神石……”
“那是西游记!”
“话说天下大势……”
“三国!”少年差点怒了,说道:“我猜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大郎,该喝药了?”
“非也!却也是水浒中另一句话,你一定听过。”
“哪句?”少年皱眉,想他自小读遍文章无数,小说名著,各种桥段信手拈来,今日哪有被糊弄的道理?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确实听过,这是宋江……”少年点头,正准备洋洋洒洒,对着水浒英雄一番议论,却见那人抬手示意,止住他话。
“今日要说,是这‘凌云’二字,出在何处,所谓凌云之志,是何等志向,那名唤凌云霄者,是何等样人,皆在此书之中!”
“竟有如此神奇,是名著么?”
“不是名著,却是闲书一本。”
“那倒正合我意。”
少年本是一无聊寂寞人,也知世上名著甚少,能阅览其一已是有幸。
更何况文字难嚼,细细品味,或许能解其中韵味,匆匆一瞥,只为打消当下闲暇心慌,晦涩难懂,反倒令人心昏脑乱,还不如大白话来得畅快。
正欲打开书来,却被那人拦住。
“且慢,读此书前,你需有些准备。”
“怎么!”少年怒火中烧,“我还得沐浴焚香,瑶琴钟鼓,顶礼膜拜才算虔诚么?”
“倒不必如此珍重,只是你需做好打算,看或不看,只在一念之间。”
“你到底让看不让看?”
少年也是有火气的,哪里有看本书这么麻烦的?
“看与不看皆可,你若不看,终究是路遥水长,难再相见。他日回肠梦断,难免问天嗟叹,此生竟有我未逢之奇遇巧妙?”
少年自然是不信的,脸上显出鄙夷,“说得好像不看你这本破书,我的人生就少了什么似的。这破书,不看也罢!”
说着就要甩身离去,又止住脚步,回头问了一句:“我若看了呢?”
“凡看书者须知,书中一切,皆是磨练心智,闲暇取乐之用,一则不能令你富贵大方,二则不能令你豁然开朗,徒增许多感悟,以至于心性大变,白日飞升,从此焕然一新。图此种种,皆是心生虚妄,不知己也不知人,实在是落入下乘。”
“那上乘呢?”
“能得上乘者,必不是从此书中所得,而是其周遭环境造化,略有所成,以为是此书所得罢了。个人所得,皆有不同,不可捉摸,也不可说,所以看官能得中乘即可。”
“那,什么是中乘呢?”
“阅后取笑一声,不以为有大意者即可。”
“那我倒要见识见识,还有什么嘱咐吗?”少年见他终于肯放自己安静读书了,又问一声。
“一曰不可弃,二曰不可断,三曰不可妄断。”
“什么意思?”少年悬着的心又警惕起来。
“我与这作者颇有渊源,此书虽不是我本人所作,却也见证了作者创作心酸,感同身受,生老病死,灾厄磨难,世上诸苦,无不逐一品尝,你看这前几十回。”
少年将书一翻,抬头道:“湿哒哒,皱巴巴,还有残缺删改。”
“正是作者泪,打湿其中章。以至其似断非断,你若看了就知,它本该在这前几十回终了,此后便撒手不管,任由天高地远,从此世上再无此书,也就无有你我这番机缘了。”
“那为何还有这么厚一本?”
“无外乎八个大字:造化使然,坚贞不弃。终使其步步飞升,凌云直上,始自凡人村语,凌乱不堪。再到庙堂高言,初见管豹。又至青云之巅,统御万天!可谓心神激荡,字字真章。”
少年已经被唬住了,“那说到底,你说的三个不可,又是什么意思?”
“弃之则心乱,断之则心烦,妄断则不太平。”
“说大白话!”
“我已说过,此文章本意消遣作乐而已,不过恶搞粗俗之流,然而,忽逢作者心酸苦累,尝尽世间悲苦,于是心智大乱,文字之间,常常不堪入目,令人弃之厌之,你若因此而弃,则饱尝作者心酸,而不可得后文之真义,自此心乱不堪,这是其一。”
“心烦呢?”
“你若有此毅力,熬过作者血泪,本以为能见到一番微言大义,自此奋发而起,却不知,这正是迷茫无端之时,洋洋洒洒之始,初见锋芒,而不解其中滋味,以为是笔墨粗俗,若此时断之,难免心烦意乱,不知所云。”
“妄断呢?”
“正如前二者所言,如若因此妄下论断,以为不过是千篇一律,角落藏灰之流,则大错特错。殊不知,自此之后,一字一句,一语一言,皆有其不凡之处,恍如一人彻底醒悟,无穷造化跃然纸上,如神魂遨游九天之上,如凡心顿悟于红尘之中,有游戏中淋漓之畅快,有嬉笑间怒骂之文章,有粗俗风雅之戏言,又有绝尘盖世之诗篇,于是头昏眼花,脊背发麻,心慌意乱,一瞬泪如泉涌,直道是我太虚妄。”
少年都惊呆了。
没想到,世上居然有人为了骗他买书,竟然这么卖力气的宣传一本书。
他泪目了。
于是打定主意,不论如何,先看他几百章再说。
自此不再理会他人言语,角落里埋头看起来。
不久后,真就如那人所言,拍着大腿怒喝。
“这什么玩意?”
“这什么破书?”
几欲愤然离去。
却因那人蛊惑,愣是多看了几章,从此不可自拔,以为神奇,天天来看,越看越是神色严肃,越是大惊不已。
直至看完,终于浑身颤抖,浑身瘫软,泪流满面。
“这什么破书,这什么破书……”
咬牙切齿,以为不悔。
却也怀恨在心,怒打一星。
“叫你在这装,明明是神仙,前面写得这么烂,装什么凡人,害我差点错过!”
“我这辈子要是没看过这本书可怎么办呐!”
图书馆中那人微微一笑,轻声吟唱一首词来。
“浮沉半生,明月夜,望断天涯。月无言,狂风席卷,惊觉微寒。他年寒江初望月,明月不知是我还。空徘徊,徒留尘和影,登天去。”
“凌云志,谁人诩,离恨天,梦回还。满头雪,登临灵霄山上。空得狂妄悲愁苦,不历人间怎可闲。凌云霄,剑指苍穹上,石破天!”
微风拂过,掀开了书的第一页。
那上边赫然写着——
“地之力,三阶!”
第七百一十四章 幸而同往
冰雪覆盖的黑夜中,极光闪烁。
那是恒古以来就有的光芒,如同天穹破碎,亿万道宏伟的光芒倾向人间。
袁罡风抬头看天。
那是亿万星辰啊。
那是一闪一烁,无声的诉说。
任由冰雪侵袭,年轻的身影在冰川之上屹立。
若是凌云霄在此,怕是会吟诗一首。
正是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对于这番意境,他有着自己的理解。
有人问:“群贤寂寞,古人难寻,自你我之后,有谁同往?”
他答道:“你我皆古人,万古皆来者,感苍穹之漫漫,何其幸而同往。”
意思是,有人问他: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强者是不寂寞的,而对此有着相同感悟的古人却不见踪影,今日尚有你我,可你我之后,还有谁能有这种感悟呢?
凌云霄答:“你与我早晚都会成为古人,我们也是古人眼里的来者,在我们之前的一万个古人也都是来者,在我们之后的一万个来者,也都会成为古人,可见天地苍穹无尽,时空漫漫无穷,与这如此多人同往同在,何其幸也!”
冰雪将袁罡风的胡须覆盖。
星穹之下,他的内心并不寂寞。
身边有佳人相伴,心中有理念相随,他又怎会孤独?
只是身子确实是有些冷了。
夫人将披风系他身上,埋怨他不该在风紧时出来。
又见他下巴上飘起的短须都被冰雪凝结,说他不该蓄起来的。
袁罡风道:“人言我无须无志,就将这胡须蓄起。”
“你又何必听他人所言?”
“那夫人以为?”
夫人笑道:“我觉得挺好看。”
自此之后,一百天,一千天,一万天,八万天,十万天……
直至到死,四百余年,十五万天,他都没有再动须发分毫。
夫人又问他:“你望着这般寂寥雪原,不会寂寞吗?”
袁罡风答道:“是雪原寂寞,而非我寂寞,又有夫人相伴,我心怎会焦荒。”
夫人又道:“可毕竟我女子之身,无英雄之勇,你堂堂丈夫……”
袁罡风深吸口气,抬手向着漫漫雪原:“夫人信不信,天下英雄,已在我左右尔!”
夫人回头,又左右望去,眼前所见,皆是冰雪一片,并无他人半分踪迹。
“夫人不必去寻。他日精兵猛将,强者如云,自会奔我而来。届时,天上天下第一人为我驱使,四方善战者为我所用,万古贤才,亿万生灵,一呼而应!诸天神祗,仙人鬼妖,帝王尊圣,敢有不从?”
可他所说这般远景,毕竟与当前风雪世界不同,夫人见他可怜,不由得伏在他胸前大哭,久劝不止。
夫人这才哭着说出实情:“父亲要我杀你,一旦我有子嗣,就是你的死期……”
原来,那玉简中所说之事,两人所见并不相同。
紫微圣主所谋求的,就是袁罡风一身智慧。
若袁罡风真得了龙族智慧,再与妻子有了龙族子嗣,就可通过龙血感应传承。
到时将他杀了,来个回收利用也不心疼。
说到底,还是不信他个外人。
见妻子哭的痛苦,袁罡风大笑道:“若不如此,我怎能得如此贤妻?”
妻子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只听他道:“若我说,我并无远超常人智慧,你相信吗?”
妻子道:“你乱讲,我父亲不就是看上你智慧,才将我嫁你吗?”
他道:“非也,他是看出我有威胁,才将我话听进去。”
他又将披风解下,披回夫人身上,走到未曾有人涉足的冰雪中说:“这天上天下,从未有人因智慧不凡,而得证天地果位,可知为何?”
夫人摇头称不知。
他双手叉腰说:“强者并不因其伟力,而有远超常人智慧,众生并不因其弱小,而堕落得愚蠢低贱,这世上唯一真正平等的,就是你我心中智慧。”
夫人上前一步道:“那是为何呢?”
他看着极光耀世,缓缓道:“可见,早有先人洞悉法则,所谓人力不可胜天,人之智亦不能胜天之智也。”
“何为天之智?”
他回头道:“你我之智,他人之智,众生之智,乃至草木顽石之智,寰宇繁星之智,皆可称天之智也!”
他接着道:“人胜一分,则草木顽石更胜一分,则天之智更胜一分,而天之智胜,则万物更胜……如此循环往复,万物胜,则人胜!”
妻子惊讶不语。
“因此,无论仙凡,其智慧不足一提,也许一石之智,也远超你我。”
说着他从冰雪中,找到了一块石头拿来给妻子看。
妻子好奇道:“莫非,石头中也有智慧吗?”
他笑道:“不然灵气从何而来?”
妻子惊讶,是呀,灵气也是从石头中来呀!
袁罡风的意思是说:人的智慧与万物的智慧相比不值一提。
所以,不管是人还是仙的智慧,在万物眼里都是同一档次,不分高下。
妻子又问:“那你为何远超常人?”
“我?”
袁罡风在风中笑着,他的身影在极光之中迷幻,张开双臂,缓缓道:“我有洞悉万物之眼,体察天地之心,醉心古今之好问,专注细微之研学,沉迷寰宇之辽阔,敢论天道之无常。我之智,在于我深知我无智也!”
妻子眼神迷离,喃喃道:“无智之人,方为大智……”
狂风将袁罡风衣衫吹得拍打起来,长须长发乱舞,分明是漫天星辰可见,雪原上刮起了地上飞雪。
又听袁罡风道:“我之智,在于我深爱你。”
听得妻子心神剧震。
原来,当初袁罡风被困‘星辰观想图’中时,被迫计算星辰方位,与诸天星辰同在,实在是坚持不下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另外一个同样被困的人。
正是被紫微圣主封印起来的她。
她被困在漫天星辰之中,过好久才能被放出来一次。
她的美丽可爱,她的灵巧智慧,终于见到世间万物时,那嫣然一笑,都让少年袁罡风怦然心动。
她不甘陷入沉睡时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想再见这世间一面的渴望,都让袁罡风心里升出了一个念头——
我要将她解救!
谁能想到,将来会说出‘我岂能让女人乱我道心’的袁罡风在少年时,真就是让女人乱了道心才会走上修行之路。
就是因为她,袁罡风才能坚持下来,在没日没夜的‘数星星’当中度过。
他敬奉繁星,繁星必将与他馈赠。
这份馈赠就是,让两人可以在梦中相见。
袁罡风看似失去了少年时期,就从观想图中长大。
其实他少年时的每一天,都是与梦中的她度过。
两人早已在梦中相识。
妻子终于想起来,她沉睡于星辰之中,梦中所见之人,竟然都是他。
怪不得一见他就为之倾心,不惜生死相依,原来是梦中早有诺言。
她含着热泪,步步靠近,似乎想扑进袁罡风怀里。
这本该是温情一幕,谁知她扑上来就打,一阵拳打脚踢,显露出恶龙的影子,狠狠道:“原来你图谋老娘这么久了!”
袁罡风大惊失色:“梦中你可没打过我啊!”
“废话,梦中打你会疼吗!”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天地凌云
分明是天上星辰可见,雪原上刮来了走地狂风。
有一人口吐浓雾,爬到了巨石背风面躲藏。
他肩披灰色披风,身穿破败棉袄,头戴狼皮帽,双腿已经没了,血都已经冻上,将沿途雪地染红。
刚喘片刻,笑了起来,突然想起还有些好吃的。
掏出怀里牦牛肉,解下腰间酒葫芦。
咀嚼着鲜香软玉,又喝上一口不冻酒。
滋味神仙不换!
他将葫芦放下,看着满天星辰,醉了。
这葫芦上有一火焰标记,是一只火葫芦,哪怕天寒也不受冻。
他看着繁星,叹出最后一口气:“我道星辰孤寂,星辰笑我无依……”
漫天极光为他送行。
不久后,有一修仙者御空来此,发现了他的尸体。
落地后步步靠近,染血的枪尖在雪地中划出长长痕迹。
发现他真的已死,这才松了口气。
枪尖一挑,带走他的酒葫芦为证,回去复命。
只剩下茫茫雪原,清冷依旧。
“来了?”
“来了!”
“喝!”
回到门派里,那修仙者抖落身上冰雪,来到温暖屋中,把枪撂了,酒葫芦放下,与师兄弟喝酒吃肉闲聊。
带着火焰纹路的酒葫芦忽而一抖,躲藏其中的魂魄活了过来。
他就是刚才死在雪原上那人。
其实他是一个异域之人。
他的脑海里有一项神秘任务,至今都没有完成。
说起来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推翻修仙’。
这让他极其郁闷。
你说这才多大的事,怎么不叫他毁灭全宇宙呢?
修仙者飞天遁地,掌控诸天万界,握有至高伟力,他如何能敌得过?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可以无限复活。
他会不停的因为神秘力量而受到修仙者追杀,直到他完成任务为止。
在那之前,他可以附身到别人身上,或者潜藏于物品里边,伺机重生。
这个酒葫芦,就是他新的附身之物。
他想要重回人身,有几种选择。
要么靠杀人,要么靠捡漏。
碰上了将死之人,而且精神极其虚弱,他才有机可乘。
他在荒原上的那条命就是捡来的。
又有一人,名叫历飞虎。
为报杀妻之仇,杀进修仙门派,不敌将死之际,把性命交给了他。
他不负重托,帮忙报仇之后遁逃,许多年平安无事,最后还是被修仙者找到,一场大战,断了双腿,失血过多而死。
“这次我要挑个起点高的!”酒葫芦心中想着。
至于他叫什么名字,在无数次的转世中,他早已经忘了。
能叫什么人名,那取决于他遇到什么人。
那么今世要取什么名字?
他看着屋内环境,堂中高悬‘天地’二字。
再看另一边,挂着‘凌云’二字大旗。
此处正是修仙门派,名唤凌云宗。
他将首字结合,决定以后就叫凌天。
可问题摆在眼前,他区区一酒葫芦,又如何杀人呢?
不慌!
他早已有了对策。
这葫芦里边装的全是毒酒,只要有人嘴馋喝上一口,就算是修仙者也得毙命。
等了好半天,这几人推杯换盏,过了三五轮,看都不看他这边一眼。
他看了看火炉,心想是还不够热。
于是悄悄施了些自然法术,让炭火更加炙热,不多时,屋内炙热如夏,这几人大汗淋漓,脱去外衣,喝得更狠,终于喝到酒坛子空空如也。
他心想,哥们机会来了,喝不死你们!
不料,有人一摸储物袋,又掏出几坛子酒来。
如果葫芦有牙齿,他恨不得把自己咬碎。
不得已,又施展自然之力。
所谓自然之力,是他在非人状态下吸收的自然力量,可以为他的精神驱动。
这股力量极其稀少,能对外物造成的影响有限,必须小心使用。
那几坛子酒就放在桌旁。
他略一发狠,只见一坛酒摇摇欲坠,几人伸手去扶。
原本只是一坛要倒,这心慌一碰,哗啦啦,连带着全都打翻了。
“成了!”
凌天心中狂喊,眼看着此仇将报。
几人看到了这边酒葫芦,叫人取过来喝。
那人摆手说:“死人之物,用之不吉。”
喝上了头的人哪管这些,偏要他拿过来喝。
这才让酒葫芦被人拿走。
大事已成!
酒葫芦凌天若是有表情,怕是会奸笑不已。
“又喝酒!”
就在此时,屋门打开,闯进来一妙龄少女,把酒葫芦抢了过去。
这一刻,凌天是懵的。
这眼看着大事将成,怎么就突发变故?
那几人连忙告饶,求她把葫芦还回来。
“就不给!”
那女子怎么说都不听,非要把葫芦抱进怀里,转身出门,要他们好好戒酒,那几人追出来要,她打开葫芦,要把酒全倒进雪地里。
“酒是害人物,你们一滴都不许沾!”
这可把几人气得不轻,其中一人上来就夺,她飞身闪躲,见抢夺不成,有人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
“贱人!把酒还回来!”
那少女满眼含泪,绝望回眸,打她那人正是她仰慕的师兄。
她悲愤叫道:“我爹娘将你从小收养,云华你怎敢这样对我?”
这名唤云华者,正是刚才追杀凌天之人。
他提起枪来,枪尖对着地上那女子,咬牙怒道:“云英你还不明白吗,你爹娘已死,对我已没有任何价值,还不趁早离开!”
云英听了落下泪来,凄厉吼道:“我爹娘待你不薄,供你吃穿,教你修行,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你,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云华神情淡漠,不见当年半点温情,抬头看天,冰冷说道:“当年垫脚之物,如今已成我绊脚之石!你在身边,我如何能娶到掌门之女!”
云英哭道:“我不介意的,我可以做小的,只要能在你身边,做牛做马都可以!”
云华喝道:“你不介意,她还介意呢!快滚!”
目睹了全程的凌天完全是懵的。
被人抢来抢去,好像还陷入了一场感情纠纷。
正在这时,有人摸出了个储物袋,破解了尴尬气氛:“哎?这里还有几坛酒,别吵别吵,回去喝……”
那几人这才作罢,唯有那云英抱着葫芦泪奔而去,逃到了一处雪地竹林。
她哭了好久,见到那葫芦,干脆就要一饮而尽。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别喝!”
她以为是幻觉,其实是凌天将她喝止。
凄冷雪夜,她抱着暖和的酒葫芦,依靠着竹林,望着漫天雪纷纷。
她以为葫芦有灵,脸贴着葫芦说:“葫芦啊葫芦,其实我师兄是爱我的对不对,他这么说,只是想完成他的大业,好报他身世之仇对不对?”
凌天说我哪里知道,毕竟我只是一只葫芦。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向门派表忠心对不对,他其实是想保护我对不对?他是青年才俊,掌门的女儿又小心眼,如果我还在他身边,一定会遇害的,所以他才故意和我疏远的对不对?”
凌天都快落泪了,都这个时候,你就别帮人考虑了!
……
以上这些,都是袁罡风讲给妻子听的。
北方雪原,昼短夜长,有时还会陷入漫漫长夜,他就讲一些故事给妻子听。
妻子问他从哪里听到的故事?
他答道:“就在诸天星辰之中。”
妻子皱眉打他一下,“你该不会是骗我吧,我就叫英华,你说那故事里,一个叫云英,一个叫云华,你现编的吧!”
原来她就叫敖英华,觉得事有蹊跷,怎么会不怀疑。
袁罡风笑道:“可知你英华二字,就是从此得来,一件故事流传万古,成了后人之名,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敖英华觉得很有道理,又想听故事后续,问他:“那后来怎么样了?”
袁罡风叹道:“后来啊,那凌天屡次转世,直至今日,就葬在灵霄派中。”
敖英华道:“我不是问你这个后来呀,也太远了,就你说的那个故事,后来呢?”
袁罡风抬头说:“远吗,分明很近呀,这样的故事,每个时代都在发生,甚至每一天都在发生,说也说不完,可惜到了今天,没有后续了。”
“为什么没有后续了?”敖英华忙问。
“他遭各大门派攻击,心也死,神也灭,再无法重见天日,当然也就无有后续故事。”
“那怎么办?”
袁罡风道:“我欲前往灵霄派,将故事重启!”
敖英华坐了起来,皱眉看他,“合着你是早有预谋?我不能同意,你是我紫微圣地的人,怎么能帮外人?”
“可是他心怀众生,帮了许多人,怎么到了最后,竟无一人肯帮他?”
敖英华道:“他帮了谁啊?我见过么!”
袁罡风道:“他帮了你我!”
“什么时候啊?”
袁罡风道:“未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 是谁引起了混沌天灾?
至此!
有关袁罡风的情报结束了。
仙缘禁地的人勃然大怒:“怎么回事!怎么到这就没了?”
底下人道:“这个……接下来,他身边总是笼罩着一层阴云,无法探查呀……”
“那怎么连拉屎这样的事都能查到,接下来的部分才是至关重要,怎么到这就没了?”
底下人脖子一缩,替他翻到尾页:“有啊,这件事很重要的,我们查到了的。”
上边赫然写着——
袁罡风发动了‘混沌天灾’!
“这?!”
这消息说不重要吧,确实是重量级。
要说重要吧,详细信息一样没写!
底下人郑重道:“这是我们多年研究,结合种种蛛丝马迹,所得出的重要结论,他一定在这里边担当了重要角色!”
上边人把书拍他脸上喝道:“这用得着你说呀!!”
底下人也很委屈:“这,这不是终于找到证据了吗,不信你看……”
那人捡起书来指着说:“你看,这里,他要帮紫微圣地脱离衰弱……”
又翻到另外一页:“他说他有解决办法……”
“以上种种,都可以得出结论,他的办法就是——既然没办法让他们重新变强,那就所有人一起变弱,让整个修行界,掀起一场大战!所有人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征讨,他们就可以休养生息,直至今日啊!”
又一人上来道:“你们在说什么傻话,那不分明是我们发动……”
话音止住。
一瞬间,几个人恍然大悟。
过往种种浮现眼前。
“是他让我们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争是自己发动的……”
几人手都在颤抖。
让人中了计还丝毫不知。
要人吃了大亏,还以为这亏是自找的。
发动这场战争的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争是自己发动的,自己握有绝对的主动权,哪怕最后拼光了家底,也只认为是时运不济。
底下人叫道:“不对呀,他紫微圣地同样是损失惨重,四大神兽近乎全灭,紫微圣主一身修为从巅峰坠落,唤醒的底蕴死伤无数,他们不同样是元气大伤吗?”
上边人咬牙切齿:“这正是他的手段!四大神兽不听调遣,圣主碍事,底蕴难缠,正好可以借外力打击,帮他重塑圣地!”
“啊?!”
任谁都想不到,他竟然这么狠,不惜发动一场席卷整个修行界的滔天大战,来达成他的目的。
“不止如此,后来紫微圣地无力承担损失,他就将四大神兽根基,挪移至灵霄派,让他们拥有了四象之力,说是用灵霄山的力量滋养神兽血脉,实则,是用神兽血脉,来唤醒灵霄山的力量!”
这个困扰了修行界几百年的谜题终于解开了。
不止是仙缘禁地,其他各方,经过‘紫微圣地陷落’这一大事之后,重启调查,也都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他们几百年都没得出答案?
因为但凡想调查的,都会被‘仙缘’所困。
毕竟这一场大战,谁的底子都不干净,谁都不想自己的老底被掀出来,谁都不想为此事负责。
于是委托紫微圣地,启用‘仙缘’,隔绝了这段时间。
‘就当做无事发生’,永远是最高的智慧。
只要事情没发生,那就谁都没责任。
直到紫微圣地陷落,隔绝在众人眼前的迷雾才缓缓散开。
或者说,袁罡风的目的已经达成,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仙缘嘛,自然是省着点用了。
事情的真相被公之于众,还有另外一个副作用。
那就是整个修行界都紧张了起来,原本相安无事的门派,都进入了战备状态。
各门派间的恩怨本就是源远流长,一场矛盾的总爆发,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反而恩怨更深了。
仙缘的一时掩盖,让他们表面上友好相处。
等到仙缘一消散,大家就瞧出问题来了——
好啊,我们的人居然是你杀的!
什么?我们竟然吃了那么大的亏?
这事情不是你做的,而是另有其人?
你居然独吞了那么多!
无数的矛盾,经过了数百年的掩盖,非但没消散,反而发酵得更加浓厚。
一瞬之间,各门派之间,发展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
眼看着一场大战又要爆发,最终是四大门派——
太初,玉光,仙缘,玄龙,将这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了下去。
因为说到底,这些矛盾兜兜转转,还是会打到他们自己头上。
袁罡风这一手‘釜底抽薪’,使仙缘消散,成功化解了一场隐形的危机。
危从何来?
修行界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紫微圣地陷落——
至少那么多的底蕴就叫人眼馋。
不用几大门派出手,光是天下所有门派集结起来对紫微圣地进攻,也不是他们能抗住的。
这招一出,时隔几百年的矛盾再次浮现,让所有门派都如临大敌。
又让最强的四大门派,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去平定天下情绪。
这一招太狠了。
又是几百年的超长算计,堪称是跨越时间的打击。
甚至,当初提出用‘仙缘’掩盖痕迹的,也是他本人。
他不过是嘴上一说,却让所有人心动。
大战之中,有人损失惨重,就有人盆满钵满。
试问,谁不想将这一切坐实,从此安稳如山?
什么叫运筹帷幄,哪个叫收放自如?
数百年前谈笑运筹之间,数百年后稳坐帷幄之中。
浩瀚仙缘,一收一放。
天下平定矣!
大小门派,眼睁睁看着紫微圣地的陷落,又完全抽不开身。
叫人死后也不能安宁。
真是:黄泉路上急煞,奈何桥上气短,阎王面前找骂,小鬼面前狂喷,孟婆汤嫌不够,泪洒彼岸花前,轮回转世,开口就是芬芳!
就连书院里,有人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脊背发颤,叫人不能平静。
又一想,为何不去问袁罡风本人呢?
有书院学生找到了袁罡风,当场提问:“请问‘混沌天灾’是您引起的吗?”
袁罡风笑答:“高看我也!”
那学生又问:“混沌天灾,是一场举世罕见的大灾难,造成了生灵涂炭,祸及亿兆生民,有人说您要为此负全部责任?”
袁罡风抚须答道:“可不敢说,修行界中诸多恩怨,本就无法调和,灾难迟早发生,若我说,此举反而是救了亿万生灵呢?”
那学生惊讶:“愿闻其详!”
袁罡风道:“汝可知火山?若是放任不管,迟早喷发,则万界生灵不存,若及时纾解,反能使其平稳。假使山上有草木生灵,山下有众生无数,解一次不过山崩,数年后青翠如旧,若不解,可知后果?”
“若不解,此界再无生灵……”
那学生瞠目恍然,半饷后,终于回过神来,恭敬道:“谢袁公挽救我等!”
经过了袁罡风这一当事人的背书,书院给‘混沌天灾’得出结论。
“那是一场修行界必然要打的战争,早打尚有生机,晚打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