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将错就错
事实上在这冷清的长街两侧，尚未看到任何身影，只有前面那辆横在路中心的板车。
假如段曦是小题大做，那么不但车内的陈安歌要经受一次惊吓，而且这辆豪车还会因为撞击而损失惨重。
回头的修车费，恐怕就得数万联盟币。
但段曦就是这么笃定，以至于小龙也没敢怠慢，当即加速。
就在这时候，板车所在的路口一旁一左一右忽然冲出两道身影。估计是看到陈安歌的车没停，于是不得不现身。
砰！砰！
两道枪响刺破了死寂的夜空。
陈安歌在车内本能俯身，小龙疯狂加速，而段曦却还保持镇定的同时死死盯着对面那两个枪手。
轰！
玄鸟汽车撞翻了板车，车内三人也感受到了剧烈的震荡，但好歹冲了过去。
可还没等陈安歌松口气，对面竟又出现了两道身影。同样黑衣蒙面，手里拿着的竟是军方或匪帮常用的那种威力巨大的步枪。
如此集中的火力将车头打成马蜂窝，前挡风玻璃也被打碎，飞溅的碎片刮伤了段曦护脸的小臂。
“尼玛！”小龙一咬牙，轰的加速冲向正前方持枪者，似要将之碾碎。
但就在此时，轮胎被打爆。汽车斜剌剌冲向路边一棵大树，剧烈冲撞让陈安歌的脑袋狠狠撞在座椅后背上。
好在撞树之前小龙已经紧急减速，但饶是如此也将陈安歌的脑袋擦伤，并撞了个包。
车停下，几乎是任人宰割之局。小龙仓促掏出一把手•枪，咣咣咣就是三发，虽然迟滞了对方的逼近，但对方毫发无损。
“下车！”段曦说着冲出车门。让陈安歌贴着车门蹲下，自己却返身冲向刚才持手•枪的那两人。
那两个蒙面人本在追击，没想到段曦去而复返，而且距离被迅速拉近。
只见段曦的身体沿着曲线腾挪冲刺，宛如夜空下凶猛的鬼魅。不但速度惊人，而且那股强大的侵略气息也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马上将他列为主要目标，但却发现根本无法击中。
都说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但那要看持枪的人是否又准又快，更要看目标是不是更狠更快。
所以当段曦真正如疾风般掠进的时候，两个人终于懵了，转身就走。只是其中一人行动迟缓，被段曦追上之后一记凌厉的手刃砍翻。
捡起他的枪，反手就是一波反击。另一个试图逃走的蒙面人应声倒地，双腿抽搐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转瞬间干掉俩。
不远处躲在车旁的陈安歌目睹了这一切，如此恐怖高效的一连串动作让她目瞪口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天和保镖那个B级的推荐函究竟准不准？
只看乾宝街一战的格斗能力，或许是准的；但若是加上枪术、反应、危机预判等综合素质，区区一个B级是无法准确界定这家伙的。
此时，蒙面人已经没有了绝对优势。小龙恢复镇定之后，他这个火力点也或多或少对蒙面人产生了威胁。
特别是段曦一记精准的射击，准确打中了其中一个蒙面人的上臂。对方闷哼一声蹲了下去，显然会大大影响战斗力。
两个蒙面人相互对视，发现今晚已经难以得手，边开始对段曦的方向一通爆射。但当段曦在墙角躲闪一阵之后，才发现对方真正的目标，竟是一开始被他用手刃砍晕的蒙面人。
对方为了灭口，竟连自己的同伴都杀！段曦起身去追，奔行如烈马。
但那两个蒙面人行动也不慢，翻过一堵矮墙之后便消失了身影。
担心有第二波敌人，段曦没敢追得太远。返身回来的时候，仔细检查了地面上两具尸体，发现并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看得出这帮人都非常专业。
但是从蒙面人使用的武器上，段曦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只是现在没时间细聊。
劫后余生的小龙有些亢奋：“曦哥威武，服！”
陈安歌也揉着额头擦伤，点了点头。她此时倒是很庆幸带着的是段曦，而非洪坤。
因为她很明白，假如此刻是洪坤贴身保护她的话，就看那庞大的身躯和缓慢的移动速度，大家肯定已经成为四个蒙面人的枪下亡魂。
留洪坤在总部本是为了制衡钱氏，所以才带了段曦这个临时客串的贴身保镖，没想到误打误撞捡了条命。
段曦：“赶紧回去，这时候就怕有挑拨离间坐收渔翁之利的。”
车已经成了那样子，三人只能步行。好在距离乾宝街一带已经不远，三人沿着一条小巷匆匆而去。
就在三人走后不到三分钟，又有一人出现。看了看现场，随之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又是数分钟之后，才是小极乐天的治安官们大批赶来。他们自然忙得晕头转向，而从陈安歌那辆车也能轻易知道当事人是谁，自然还得马上去乾宝街找陈安歌。
……
而此时的陈安歌已经回到千禧总部，面对的是洪坤等一帮骄兵悍将们的群情汹汹。
“真踏马不要脸了是吧，杀过去，怕个鸟！”洪坤怒吼着抄家伙。
一帮下属也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陈安歌却挥手压制了众人情绪，抽根烟闷闷地说：“大家先出去，你们三个留下。”
和洪坤一起留下的除了段曦，还有一个就是公司的首席律师、总法律顾问李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地下世界里所谓的律师，其实就是师爷和白手套的代称。很多事都是他在操持，出了事的话，证据链到他这里也就断了，一般不牵扯到大老板本人。
所以，这李宁和洪坤一样，都是陈安歌的绝对心腹。
没有了外人，陈安歌才说：“这次倒可能不是钱士诚干的，段曦你说说吧。”
段曦掏出了一枚弹壳：“几个蒙面人使用的枪，都是非常新的装备，而且是军方制式武器。特别是那些子•弹，用的都是今年新制造的钢壳弹。近年来铜矿产量越来越低，联盟军总部为了节省起见，从今年初才改用的钢弹壳。”
至于钱氏豢养的那批枪手，一来使用的都不是军方制式装备，而来由于常有存货，使用的子•弹应该还是铜质弹壳。
“军方？”李宁一惊，“咱们从没得罪过他们啊。”
段曦：“前阵子距离丹江城不远的联盟军二号基地，一个运输装备的车队不是被盗抢了吗？这件案子的影响力不弱于江字营火车劫案，沸沸扬扬的。”
洪坤：“你是说，今晚就是抢劫军车的那帮家伙干的？咱们和他们有仇吗？”
段曦笑了笑：“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觉得未必是歌总得罪了谁，而是人家只想挑起更大争斗罢了。”
洪坤：“……？”
段曦：“今晚歌总去和钱士诚谈判签约的事不算多大秘密，就算咱们这边守口如瓶，钱氏那边泄露出去消息也很正常。”
洪李二人点头称是。
段曦相继说：“连我们都知道，钱士诚不敢发动内斗的原因，是担心给外敌制造出浑水摸鱼的机会，那么外人难道就想不到这一点？”
别的势力说不定也会觉得，趁陈安歌谈判返回的路上将其刺杀，便能让洪坤等人以为是钱士诚干的——毕竟死于和钱士诚谈判签约回来的途中。
到时候洪坤所代表的千禧派反攻钱氏，杀个昏天暗地的时候，别有用心的势力便能趁虚而入。
混这个世界，有时候你不一定非要得罪了谁才会死。只要你的死能带来价值，那就得死。
洪坤气得一脚踹散了一把椅子，一股子邪火没地方撒：“他姥姥的，意思是咱们连仇家是谁都搞不准呢！”
“不，仇家就是钱氏。”段曦笑了笑。
陈安歌立马会意，捂着额头苦笑：“你这一招将错就错可真够黑，至少价值一千万……黄龄那小浪蹄子错过了你，究竟错过了多少。”
洪坤还有点懵逼，李宁已经拊掌笑道：“妙！歌总不能白白遇刺这一回，必须连本带利捞回来。”
段曦：“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钱氏总部、特别是长老团已经忙成一锅粥了，而且也快要跟你联系了。”
话音未落，电话声响起。
陈安歌示意众人噤声，施施然抓起了话筒。
果然，是长老钱钊打来的，声音之中带着急迫和关切，虽不知这份关切有几分虚情几分假意
“听说大小姐遭遇刺杀了？身体无大碍吧！”
陈安歌冷笑：“死不了，钱士诚很失望吧。他养的都是些什么废物，四个人都没干掉我这边一个段曦，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
钱钊焦躁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绝对不是士诚干的！”
“哦？我在宝黛总部刚刚谈判破裂，出了门就遭遇刺杀；而且我去谈判的事只有家里人知道，但回来的时机和路线却被人摸得这么准。你说不是钱士诚干的，我能信？”
钱钊：“我们整个长老团都能作证，真的不是他！你走之后，我一直跟他在一起……”
“废话，整个长老团都在扶持他，当然全都帮他说话！”陈安歌怒道，“我死了，你们全都如意；只可惜我命大，所以，轮到你们慌了。”
“你……冷静啊。”
“他都要弄死我了，我还冷静个屁，都做好开战准备吧！”
啪，电话挂了。
不是你钱士诚干的？是的，我知道，但这屎盆子就得将错就错扣在你头上。
整个钱氏都在恐慌，都要准备迎接陈安歌的反噬。
而这时候，假如他们不想两败俱伤的话，那么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比如陈安歌提出的那5000万联盟币的收购条件，就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此之前，陈安歌还留有一千多万的退让空间，心理预期是对方拿出3500万以上就成交——总归比原来的2000万划算，而且还多保留了乾宝街的办公总部。
所以她才说段曦这个将错就错的黑主意，至少价值一千万。
为了不引发这场尚未准备好的内部战争，为了不给外敌留下趁虚而入的机会，为了家主权力平稳交接……已经被扣上刺杀未遂黑帽子的钱士诚和长老团，是该选择退让一下了。
段曦点了根烟说：“后面的事，歌总你们商量着安排就行，我先下班回去了。”
无论谈判还是开战，都不是他的分内之事。他只是个影业公司顾问，外加临时保镖而已。
陈安歌也对这个特立独行、却又刚救了自己性命的家伙无可奈何，只能随他去。
第17章 感应
钱氏家族总部，钱士诚又刚刚吸了一口镇定粉剂，脸色这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他确实没指使手下袭击陈安歌，事实上就如陈安歌所判断的那样，他也没那个魄力。
但是从长老钱钊反馈的话来看，陈安歌是把这笔债结结实实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如今代表钱氏四房的四个长老正在闷头密议，一个个面带忧虑。
“废物！既然刺杀，竟还能让那小贱人逃了，真是废物！”钱士诚怒吼。
虽然不认得那批杀手是谁，但他真希望有人能干掉陈安歌。
长老之一的大堂兄钱士兴叹息说：“她明明连洪坤都没带在身边，可遇到这种硬茬子愣是逃过了一劫，命真大。”
钱钊：“她说了，四个枪手没能干过那个段曦。好像刚入职吧，还是被黄总给辞退的？怎就这么凶残。乾宝街力战赵子岳和三十多个马仔，如今又赤手空拳单挑四个枪手，简直凶残得不像话。”
黄龄干咳一声，心里惭愧后悔但表面并不认错。
钱氏那位顶级保镖插话说：“谈判时候我曾与之简单交手，虽然一触即退，但能感觉出此人的经验极其丰富。特别是在护卫方面的素养，就算是联盟军总部特卫营的那些高手，恐怕也不过如此。”
大堂兄钱士兴冷笑：“一个洪坤就已经很棘手，又被黄龄引来一个更难缠的段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长老团也对黄龄适时表示不满，因为她是钱士诚亲手扶持的代理人。就如陈安歌所说，长老团扶持钱士诚并不是因为多喜欢他，而仅仅是因为觉得他更易控制。
作为一个傀儡，却还时时想着有些作为，那么长老团自然会时不时敲打他这一派系的人。
钱士诚有些不耐烦：“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如今需要弄清楚两个问题——第一，到底是谁刺杀的陈安歌；第二，陈安歌会不会发动家族战争。”
钱钊：“第一个问题，我倾向于是最近比较嚣张的那帮‘过江龙’下的手。丹江城内固有的那些老对手们，知道小极乐天里对陈安歌下手有多难，而一旦被陈安歌抓住把柄后的反扑也会很麻烦。也只有这帮过江龙，行事才会这么肆无忌惮不计后果。”
此前，杜沙也曾提及这帮所谓过江龙。
前阵子一帮不明身份的高手流窜入丹江城，疯狂作案十余起，抢劫、绑架、入室盗抢无恶不作，惹得城内人心惶惶。
而且他们所针对的，往往都是丹江地下世界的头脸人物，所以在小极乐天里的活动非常猖獗。当然，有时候也可能会对四大豪族的一些成员下手，肆无忌惮。
治安司下了大力气布防，特别是在这帮过江龙作案最多的小极乐天区域，可谓是重兵把守。就像刚才，段曦他们走后不久，治安官们就快速杀到了现场。但和其他几次案子一样，都晚了那么一步，屁都没吃到热乎的。
“这帮王八蛋凭空添乱！”钱士诚忿忿不平，“明天通过官方渠道，继续质问治安司为什么抓捕不力！让他们加大力度，抓活的，老子可不想背这个黑锅。”
豪族家主是真的可以轻松影响丹江时局。
“至于陈安歌会不会发动家族战争，”钱钊说，“其实看咱们的态度。就算这小丫头再暴怒，面对足够高的开价也依旧会偃旗息鼓。毕竟她不是一个人，还有那么多弟兄指望她养活。一战之后两败俱伤，都跟着她喝西北风吗。”
钱士兴则有些犹豫：“未必！这丫头心狠手辣，说干就干的例子少了吗？”
钱钊：“真不行就打打感情牌，她对大哥（前家主钱剑丰）还是非常孝顺的。”
钱士诚于是一挥手：“没错儿，她真敢带人杀过来，就把老头子抬到大门外，我就不信她能踩着老头子冲过去！”
众人：“……”
真是大诚至孝之辈，你孝死大家算了。
但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办法，哪怕钱剑丰已经睁不开眼，但只要带着一口气把轮椅杵在当门，陈安歌还真下不去手。
钱钊：“这办法就算能用，又能用到几时？”
言外之意：你爹今天能被你用一把，明天也行，那以后呢？老头子随时都会挂掉。
“依我的意思，就答应了她刚才在宝黛提出的条件。5000万，其实家族还是大赚了的。”
钱士兴：“她不会得寸进尺吧？一定要守住这个底线，绝不能再退让半分。”
钱士诚又气得要摔打。妈个蛋的，早知道这样就不打千禧影业的主意了，凭空损失了这么多。
越想越气，甚而迁怒到段曦的身上。若没有他，陈安歌岂不是已经挂掉，哪有这么多烦心事。
“黄龄，这段曦不是得罪江字营了吗，而且江字营也放话要报复他？”
黄龄点头。
“你也有段曦的详尽资料是吧。”
“都是天和保镖出具的基础性资料。”
“已经足够了，想办法公布出去，让江字营那边知道，包括他的入住信息。该死，江字营怎么还不下手，赶紧顺道把陈安歌也一起铲了才好……”
黄龄马上去办，但心里依旧盘旋着段曦的身影。假如自己当时强硬一些，将这个难得一见的高手收到自己身边，又该是何等景象？
可惜没有后悔药。
……
而在岚烟楼，段曦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房间。遵照陈安歌这位新老板的吩咐，他也准备明天开始和沐柔分住两个房间。
其实，这也是对沐柔负责。人家毕竟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又是个公众明星，闹出什么绯闻也不好。
所以，这算是两人同住的最后一晚。
说明了意思，沐柔当然不便拒绝。危机好像都过去了，再那么要求也显得不和情理。
“那行吧，你先去洗洗澡。”沐柔说罢，就看到段曦已经脱去了上衣，露出那精壮的身躯。但她还是捂着嘴巴惊呼一声，“你手臂怎么了，受伤了吗？”
是遇袭时候车玻璃划伤的，段曦本已经用布简单包裹处理。对于他这种高水平的练家子而言，强大的肌体恢复能力足以无视这种皮外伤。
沐柔却担心得不行，一再叮嘱洗澡时候别沾水，免得发炎。而当段曦出了浴室之后，她又已经从酒店前台要来了医药包。
“坐下，我给你包扎一下。”
半蹲在段曦身边，包扎得非常仔细，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柔，婀娜的身影和如兰的香气让段曦有些心旌摇荡。
“你才被歌总借用了一晚就受伤了，这也太危险了吧。你只是高级顾问呀，靠脑子吃饭就行了，何必靠身体呀。”
“神级保镖呢，不做这个多浪费。”
“你还是神级编剧呢！真是啥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有多大。”沐柔很是有点不开心，“你若是专心做个编剧，或者做公司高管，都远比做保镖有前途的多……”
“也行啊，可以考虑哦。”
“敷衍！”沐柔沉默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也稍微停顿几秒，这才说，“其实歌总之所以让你陪着她，一开始未必真的要你当保镖，我觉得她可能对你有点意思。”
“开什么玩笑，我和她认识才两天而已。咱俩认识好几天了，也没见你对我有啥意思。”
“木头，你扯我干什么！”沐柔扯了扯绷带，“我说有，她就是有！女人的直觉不是你们这些粗鲁汉子能懂的。”
“她这样的顶级小富婆要真对我有意思啊，那我可赚大了，直接躺平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沐柔轻轻叹了口气，将绷带做了最后的包扎。“赶紧休息吧，明天还得工作呢。”
“我开玩笑呢。”
“鬼才管你开不开玩笑，关我什么事呀。”沐柔进了自己屋，段曦第一次听到这个温柔女子关门声音有点大。
这妞儿，呵呵……段曦摇了摇头。抱着脑袋躺在沙发上，双目直视天花板，淡淡的困意于是被刚才的热水澡放大了数倍。
正要迷迷糊糊入睡，但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骨碌坐起来，一动不动静静冥思一般，实则像是一台精密的雷达在搜寻着什么。
“小小的岚烟楼，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随后仓促穿上了衣服，悄然走出房间并到了二楼。但刚到二楼的楼梯口，刚才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那种感觉，叫气劲！
所谓气劲，乃是当今武道最高深的境界，是努力，更是天赋。
哪怕赵子岳和洪坤那种顶级格斗家，只要没有修炼出气劲，便终身只是凡境高手。也只有修炼出气劲，达到了气境，才算是步入了真正的高深莫测之境。
一入气境，便会形成对凡境高手的绝对优势。无论力道、速度还是反应的机敏程度，都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高手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极为难得。而一旦身处某个势力，也必将成为高高供奉起来的座上宾。
就比如天和保镖那极其珍贵的A级推荐函，也只为气境高手出具。不然，哪怕你格斗实力强如赵子岳，甚至综合能力强如段曦，也只能是B级。
当然，段曦这情况多少还是有些不同，但也说明了气境的可贵之处。
而段曦却有一项极为特殊的能力——对气劲的天然感知力！
他仿佛对气劲具有天然的亲和，一定距离内只要有人催动了气劲，无论是用来战斗还是修炼、疗愈，都能让他产生或强或弱的感应。
所以他才会被当做秘密王牌，被派到丹江来调查一桩重案，并秘密搜查案件的总策划者——一个实力早就稳固在气境的大高手。
情报显示，这桩案子和丹江钱氏有关。所以组织上想办法让他借黄龄招人的机会，混入钱氏高层。而被黄龄拒绝之后，又毫不犹豫地入职了陈安歌的千禧。
只不过刚加入陈安歌阵营，她却要和钱氏分道扬镳，这倒是段曦始料未及之事。
本以为调查受到一些波折，哪知此时竟感应到了气境高手的存在。会不会是自己要搜寻的那个目标？加入是，那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抓住了她，甚至都可以跳过侦查钱氏的环节，直接把案子破喽。
当然，岚烟楼里这个也可能不是自己找寻的那个目标，但绝对不能错过。因为气境高手太过于稀少，整个丹江城又能有几个？每一个都具有重大嫌疑！
第18章 杀手惊魂
其实陈安歌遇袭之前的那一刻，也就是刚刚发现一辆板车横在路中间的时候，段曦就曾微弱感应到了气劲的存在。
所以在那个诡异环境下，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要求驾驶员小龙冲过去，因为事态不正常。
只不过真正枪战开始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气劲的感应。而且段曦能感觉出，四个枪手应该都不是气境强者。
也就是说，假如当时真的有气境强者在黑暗中窥测的话，则应是神秘的“第五人”。
也正是因此，段曦才没敢冒险去追击逃走的两个枪手。他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单凭一个小龙并不能保护陈安歌的安全。
当然他甚至隐隐的希望这个“第五人”主动蹦出来，说不定就是自己要搜寻的逃犯呢，那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只是这一切都没发生，直至段曦护送陈安歌回千禧总部。
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在这住了几天的岚烟楼里竟然也产生了这种感应。
当时那种感觉的方向大约在一楼，步行梯的西侧。距离段曦所住的三楼已经够远，所以能定位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
但当段曦来到一楼的时候，这种感觉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前台的服务生小月马上笑吟吟问：“段先生，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吗？”
自从老板沈岚特地叮嘱了之后，小月的服务态度更加热情了。
当然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目的，于是段曦歉然道：“刚才沐柔小姐要的绷带有点不够用，我想再借用一些，明早更换就不用来前台了。”
“没问题！”小月当即弯腰在柜台下去备用药包。
趁着这个机会，段曦迅速翻了翻柜台上的旅客住宿登记表。
一楼的环境不太僻静，而且总让人觉得不太安全，所以住客最少，所以也非常容易筛选。段曦大体看了看，一楼西侧只有105一间房住了客人，登记显示是一位男宾，而且是四天前就已经入住。
当小月起身将一卷新绷带给他的时候，登记表已经恢复原貌。段曦笑着说了声谢谢，施施然上楼。
整个一楼西只有一个，还是男的？
那就应该不是段曦所找寻的目标，因为上头派他来找的那位高手重犯是个女人——这也是目前唯一能掌握的逃犯信息，可见搜寻难度之大。
既然不是那人，那会不会是江汉臣秘密派来的杀手？
也不是。
因为段曦来丹江才三天，而那位客人已经在这里入住了第四天——那时候火车劫案还没发生呢，时间上就不可能。
既然这样，大概率是虚惊一场，只要稍加注意就行了。
只不过段曦也不得不感慨，现在气境高手都他娘的泛滥了吗？这岚烟楼里有一个，袭击陈安歌现场有一个，自己要搜寻的逃犯也是……单是跟自己有关的就多达三人！
只能说小小的丹江真不太平。
……
第二天早晨上班之前，段曦便去办理了两套挨着的房间。还是在三楼，但却和原来的隔了几个间。
因为两人不再挤一个房间之后，沐柔也不打算住一开始那种套间，太奢侈了。她是个不太讲究物质要求的女子，能过得去就行。
看着两人住了几天又即将告别的房间，沐柔轻轻舒了口气，情绪小小的复杂。
以至于当天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途径原来那个房间，她还不由自主地去开门。直到钥匙没有打开，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房。
而一旦入了夜，她也莫名觉得有些孤零零。真是好笑，以前自己在东海市单独居住好多年，也从没这种感觉，如今才跟那家伙分开一天呢。
也许，只是因为身处异乡尚未适应吧……她如此给自己找借口，并抱着本书昏昏沉沉睡去，穿着睡衣倚在床头，甚至都还没躺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安静的酒店里竟忽然响起了两道恐怖的巨响，以及惨呼和惊叫！
沐柔惊恐地醒来，因为她太熟悉了，这是……枪声！在火车上的时候，她就亲身经历过。
而且她清晰地感觉到，这枪声应该就发生在自己附近，可能就在这个楼层不远的房间里。
她本想想喊段曦，但此时意识到段曦已经不在这房间，而她又不敢轻易出门，只能吓得赶紧下床躲在了卫生间，死死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段曦你赶紧来呀……
而隔壁的段曦自然反应更加机敏。当枪响的那一刻，他就一骨碌翻身下床，只用几秒钟便套上了床头的长裤，并蹑手蹑脚来到门前。
没有盲目开门，而是凝耳倾听。作为曾经的气境高手，虽然暂时因伤势而无法提起气劲，但各种感官的灵敏度依旧远超常人。
他已经能判断出，枪声爆发在不远处——恰恰正是自己和沐柔昨天入住的那个套间！
这不免让他有所联想，甚至有些庆幸。
也正是这时候，心中关于气劲的感应再度出现，依旧是在一楼。
难道是三楼的枪响，惊动了那位入住在一楼西的潜藏高手？
只是段曦来不及多想，而是悄悄将房门拉开，如灵猫般几个起落，便闪挪到了原来入住的那个套间旁。果然开着门，但他没有冒然进去，保持着最大的耐心，在房门边一动不动。
紧接着，一个人从这套间里冲了出来——正是刚才开枪之人。他应该是想赶紧撤离，但没想到刚出门就被猫着的段曦一拳击向脑袋。
而这个枪手的机警竟也超乎了段曦的预料，如此仓促之中竟能匆匆避过，甚至还反手一击。
一个枪手竟还有如此高明的徒手格斗实力，这人在杀手圈子里已经相当可观。
砰！砰！砰！
连续几次交击，这杀手连连退却。一来他徒手格斗实力确实略逊于此时的段曦，二来他是来秘密执行刺杀任务，少不得有些心虚，担心岚烟楼的保卫、乃至对面花溪治安所的治安官迅速杀来，将他堵在这里。
所以他根本无心恋战，只是闷吼了一声“原来你在这里”，便豁出去挨了段曦一脚，连滚带蹿冲到了楼梯口。
当段曦追上去的时候，此人已经翻身下楼，动作同样灵敏惊人。
而从那句“原来你在这里”就能看的出，这杀手的目标就是段曦！
最大的可能，就是杀手接到的消息是段曦和沐柔就住在那个套间，并不知道他俩刚刚换了房。
所以杀手想办法开的还是原来的套间。因为情报中肯定显示段曦是个徒手格斗大师，所以他也不敢耽搁，一进门就果断开枪，结果却打死了另外一个入住的客人。
直到他发现自己杀错了目标，这才感觉撤出，却被段曦在门口袭击。越发惊慌仓促之中，便选择了快速撤离。
“运气真不错！”段曦竟有点后怕。
假如自己还住在那套间里，那么杀手轻轻开锁的动静，段曦自信应该还是能提前感知。这是一个顶级特卫高手的看家本事，几乎已经形成本能。但总的来说，还是要遭遇一定的风险。
特别是假如没有换房间，那么沐柔也还在那套间里，对方情急之下胡乱开枪，说不定也会伤了沐柔。
所以说这次更换房间虽然很意外，但也确实很幸运，让杀手扑了个空。
段曦迅速追到楼下，却看到杀手已经扑到在冰冷的大厅地面上，手中那把枪也已经滑到了门厅角落。
这……死了？
！！！
跟上来的段曦大感意外。
而且他刚才下楼的时候，又感觉到了一楼一股气劲的波动。只不过那气劲一闪而逝，而后就看到了杀手扑地的一幕。
也就是说，那神秘的高手只出了一招，便将杀手放倒在地。
段曦匆匆赶到，发现这杀手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死都不敢相信。而在他的脖子大动脉处，插着一支酒店客房里常用的铅笔。
只是这一支削尖了的铅笔，便要了他的命！气境高手恐怖至此。
段曦回身看了看一楼西侧的走道，发现105房间里若是出来人的话，确实正对着杀手下楼区域。而且枪手中招的位置在右脖颈，也恰好对应楼道西侧的方向。
手段不错啊，干净利索……段曦暗暗寻思。
但假如对方杀了这个杀手，那至少对自己是没有恶意。想到此处，段曦又稍稍放了心。
当然，这时候的大厅已经喧嚣成一团了。两个值班保安咋咋呼呼冲出来，虽然紧张却并无惧色，可见其素质还是比其他酒店安保人员强很多。
前台里小月和另一个小姑娘也抱着脑袋慢慢站了起来，眼神之中都是惊恐。平时那种信心也估计受了些打击，毕竟真的有人敢在岚烟楼撒野了，甚至还死了人！
但段曦却没理会他们，而是更关注那105房间。他忽然看到，那房间门口露出一个脑袋，似乎在看外面的动静。
走廊里灯光昏暗，但能隐约看到像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花白的头发整齐的胡须，仿佛很有精气神。
只是没等段曦上前，这老者便又回到房门，应该关上了房门。
犹豫着该不该拜访一下，但想想还是算了。对方既然没露面，就意味着不想暴露身份。假如此时贸然敲门，还等于将治安司的目光都牵引了过去。
这神秘的老者杀了那个杀手，便意味着和自己至少是友非敌。自己再给别人添麻烦，倒是挺过意不去。
想了想沐柔还一个人在三楼，而且那套间里恐怕还有尸体，段曦转身又冲了回去。
果然，沐柔已经快吓懵了。当然段曦敲开她的门的时候，她哇的一下就扑到段曦怀里瑟瑟发抖。轻薄的睡衣下，娇俏柔美的身体抖作一团。
“不跟你分开了，我还要跟你睡一起！”
微微的体香充盈着段曦的鼻腔，而且满怀的Q弹。
第19章 真凶身份
原来的那个套间里，一个青年男子的尸体爬伏在地面上，脑袋被杀手开了瓢。
旁边的浴室里，一个正在沐浴的女子也死于当场，胸口中弹。
当时那两道枪声真高效，直接结果了这两人。
男的是本地人，以加夜班的名义跟老婆请了假，却偷偷在这里开房，而洗澡的女人则是她的情妇。
杀手进来的时候，将他误以为是段曦，而将洗澡的情妇误以为是沐柔。
虽然杀手接到了段曦和沐柔的大体资料，但毕竟不很详细，而且这男宾客当时还背对着门。
至于沐柔的资料上倒是有照片的，毕竟是个明星。但问题是那情妇当时在洗澡，浴室里热气腾腾，且湿漉漉的头发也半遮着脸，杀手哪能分得那么清楚。
所以直到出了房门，意外发现段曦竟在门口偷袭的时候，杀手才很意外的说出了那句“原来你在这里”。他知道任务失败了，目标杀错了，但却已经再也没了机会。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沐柔才更加害怕。因为这意味着杀手不仅仅要杀死段曦，同时也要杀死她。
也对，江汉臣在火车上的兄弟虽然是段曦干掉的，但却因沐柔而起。所以，他俩都是江汉臣匪帮报复的目标。
此时，对面的花溪治安所也出了警。谁让这是所长大人的酒店呢，岂敢含糊。
只不过带队的是曹副所长，因为沈岚没在所里值夜班。
曹所长知道段曦得罪江字营的事，倒也免了多费口舌去解释。一旁的小月帮忙证明，更换房间确实只是无意之举，只能说是运气好。
“段先生的功夫也当真了得，一支铅笔就弄死了这杀手。”
“不是我。”
“……？”曹副所长一愣。
“不信你问小月她们，杀手下楼扑到在地的时候，我还沿着楼梯往下追呢。就算有铅笔也只能扎他脖子后面，怎么能扎在脖子右侧。”
曹副所长一听，二话不说冲向楼下。也是个积年办案的老手儿，直接到一楼西侧去检查。段曦也随之下楼，顺便瞧瞧那位神秘老者是何方神圣。
可是一楼西侧空无一人，包括105房间。
“想起来了！”一个保安说，“一楼西侧只住了一位老先生，刚才大堂里都乱糟糟的时候，他好像出来了一趟。”
但情形那么乱，下来看热闹的客人又那么多，谁也没注意这老者是不是离开了酒店。
曹副所长拍了拍大腿，看样子那老者不想招惹麻烦，更不想跟杀手组织结下什么恩怨，于是悄然离去。
随后就是保护现场，还得通知遇害者家属，来了之后双方家属肯定又是一番闹腾，直至凌晨。
沐柔的房间里，她抱着一个温水杯还不怎么平静。觉得刚才穿睡衣扑在段曦怀里似乎有些失态，赶紧又去披了件外套。
“咱们要换个酒店吗？去乾宝街住？”
段曦竟又快速恢复了那没心没肺的状态，笑道：“至少近期内，这里反倒最安全。对方刚折损在这里，不免有所顾虑。
另外花溪治安所被扫了面子，岚烟楼也被打了脸，他们都得堵着气提升安保等级。
所以我要是江汉臣的话，就算继续出手，也会暂时等一等，等岚烟楼和花溪治安所稍微松懈。”
相反真要是去了乾宝街，哪家酒店能保证三分钟内出警？甚至就算在千禧公司总部打地铺，都保不准能让杀手混进来。
沐柔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在理，可我就是怕……说定了，咱们还得在一个房间里，不然我真的睡不着了。”
“行，不过要注意影响。”段曦想了想说，“以后同时租一个套间和一个标准间，对外宣称分开住。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我溜到你那里去。”
沐柔的俏脸儿微红，心道这主意虽然可以，但听起来怎么像是偷情的。
……
次日清晨，岚烟楼刺杀案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丹江。
大家都知道劫车案大英雄、金剑兰奖章获得者段曦在火车上得罪了江字营，并被江字营扬言报复。而现在江字营果然不说空话，下了狠手。
东大区内数城之中，江汉臣三字可止儿啼，这可真不是吹的。
不过令大家欣慰的是，段曦没死，而杀手却死了！
虽然杀死误杀了两个普通旅客，但终究没能逃脱正义的制裁。
而杀手的身份倒是初步明确了，竟来自于凶名昭著的杀手组织“樱社”。这个组织常年进行恐怖暗杀活动，也是被大联盟公开打击通缉的黑暗组织。
看来城市封禁期间，江字营也不便随意派高手入城，于是聘请了早就在丹江活动的樱社杀手。
这个杀手本人则是樱社的骨干核心杀手灰驼，手段狠毒作恶多端，丹江数位知名人士都被怀疑死于他手。如今折损在岚烟楼中，可谓是大快人心。
另外治安司那边也没有确切结论，至今没能调查出到底是谁扔出了区区一支铅笔，就将可怕的杀手给干掉了。所以，很多人本能觉得应该又是段曦的手段。
由此，段曦的声名更如烈火烹油一般，根本低调不下来。
但段曦却觉得自己白白背负了这个虚名，而且平白无故又朝死里得罪了樱社这个黑暗组织，真是麻烦一桩接一桩。
而且樱社还有个习惯，那就是太讲职业道德。假如收了钱却没办成事，它们会选择退还佣金。
但若是它们自己的杀手也折损在任务之中，那就启动了无休止的追杀模式。至少连续安排三次刺杀，直至目标消亡、任务完成。
只有三次任务都失败之后，它们才会撞了南墙再回头。
确实是个讲信用、体恤员工的的杀手组织，但这种职业道德对于段曦而言却很头疼，意味着对方的不死不休，如跗骨之蛆般恶心。
……
早餐后，段曦和沐柔还没去千禧集团，就被一个风风火火杀进来的大美妞拦住了去路。
花溪治安所所长，这岚烟楼的老板沈岚。
这位美女治安官昨晚被抽调到丹江治安司，哪怕接到消息也无法直接赶回来，直到今天早晨才得以抽身，稍微补了两个小时的觉就赶了过来。
背负双手的沈岚去被封锁的事发房间看了一圈，又将段曦拉到一个单独的小办公室里。
“段英雄，你可真能招惹是非，连我这酒店都给惹出了凶杀案。”
“对不住，要不然我搬出去吧？”
“不必，怕麻烦就不开这岚烟楼。这也等于向江湖人说明一个道理——谁敢在我这岚烟楼里闹事，打死不管埋，还没地方告去。其实也挺好。”
你能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那还就不错。
“不过你实话告诉我，真不是你丢出的那支笔？”
“真不是我，不信你去问你的员工。我还没来及追下来呢，那杀手就扑地上了。曹副所长猜得应该不错，大概就是105那位老先生，不然他干嘛趁乱脱身。”
“本所长就随口一问，又没怀疑你。再说就算是杀的，也不过是正当防卫，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来这里视察不？”
“领导加班，肯定是忙于公务呗。”
“说得好，但是太笼统。”沈岚比较满意段曦的态度，背着白手套的双手说，“我到治安司办理你和陈安歌被袭击的案子去了。没想到你却在这里给我又惹了这么一摊子，简直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段曦：“袭击案发生在小极乐天，不是花溪治安所的辖区啊。”
“并案侦查，成立专案组了。”沈岚说神神秘秘地说，“治安司查出了一些端倪，初步确认那些蒙面枪手是来自城外的一帮流寇惯犯。”
“竟然来自城外？”
“听说过前阵子第二基地城军车被劫的案子吗？现在怀疑那伙匪寇办了案子之后，流窜到了丹江城里，就是他们对你和陈安歌动的手。”
果不出段曦所料，当初他从弹壳就推断出了这一点。
段曦：“好家伙，真不可思议！”
沈岚：“而通过那两具被你干掉的枪手尸体辨认，他们同时又是最近在丹江闹腾得非常猖狂的那帮‘过江龙’！两伙儿匪盗被定性为同一伙人，所以军车案和过江龙案并案处理了。”
而由于这案子影响太大，性质又太恶劣，所以丹江治安司当做头等大案要案来抓。
单凭一个小极乐天治安所是严重不够的，于是从各个区域的治安所抽调力量，组成了专案组。
那么，这案子性质恶劣到什么程度呢？据沈岚介绍，那帮流寇劫掠了第二基地城的军车之后，导致东大区和基地城组成了联合调查组。结果，这调查组又被这帮流寇干掉了！
先劫军车，再杀上级调查组，这伙儿人已经狂妄至极，甚至引发了联盟军总部的怒火。
“上头责令我们限期破案，而且还会派遣更高级别的督察组下来。”沈岚说，“而丹江城觉得必须在督察组到来之前，把这帮家伙给拿下，否则显得我们丹江治安系统太无能。”
段曦：“怎么能怪治安系统无能，实在是匪寇太狡猾凶险了。”
“说得好！但毕竟还是要提高认识。所以若是再有相关的线索，别找小极乐天治安所，直接来找岚姐报告。”
“治安系统里下了军令状？还是谁破案就重奖？”
“果然聪明。”沈岚很满意，越来越喜欢和这家伙说话了，省力气。
丹江政务厅已经表示：谁要是带队捕获或全歼了这帮流寇，当场提拔重用。
而对于治安司副司长的位置，沈岚向往已久。
“预祝岚姐早日进位副司长。”
“诶，级别什么的都是浮云。不过只有在更高的位置上，才能为丹江百姓做更多的事情而已。”
“我可考虑不到那个格局，”段曦笑道，“我只知道岚姐到了更高位置，就能更好地照应我了。”
“你怎么这么高的觉悟！”
第20章 让她滚出小极乐天！
沈岚跟段曦透露这些的目的也很简单——
作为那帮过江龙的打击对象，假如段曦下次再遇到麻烦，直接找我沈岚，别便宜了小极乐天治安所那帮笨蛋；
若是再打死了匪徒，也直接带着尸体去找沈岚，这几天她都会在小极乐天黑水河附近的警务点值班，夜间还会参与巡夜。
其实她说这些内容都算是有些泄密，因为过江龙和军车劫匪被确定为同一伙儿这件事，目前还只有治安司内部知道，怕的是打草惊蛇。
“钱士诚知不知道？”段曦关心的是这个。
“纸包不住火。虽然被称之为机密，但钱氏毕竟是四大豪族之一，其能量是你想象不到的，应该很快能得到消息。”
而后又叮嘱了几句，段曦便直奔小极乐天的千禧集团。
陈安歌还在办公室里看一份策划书，段曦便开门见山将沈岚的话简单复述一遍，并道：“说不定到了中午，钱士诚就能得到治安司的消息，知道是那帮过江龙袭击的你。”
到那时候再想站在道义制高点，强行索要5000万的股权转让费可就不方便了。
那时候钱士诚会摊手说：瞧，连治安司都证明不是我派人刺杀的你，所以收购价格是不是再商量一下？
搞不好一个退让就是上千万联盟币。
陈安歌沉默了片刻，当即拨通了长老钱钊的电话。
“你们考虑好了没有？假如再磨蹭，咱们就别谈了。”
钱钊：“说好明天是截止日。”
“再考虑一天不还是这样？我也不想跟你们打擂台了，还是5000万的数，额外那辆玄鸟就不用你们包赔了，免得麻烦。行的话就来签字，不然以后就别谈了。”
钱氏高层显然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假装犹豫片刻，便代表长老团和钱士诚答应下来，而且马上到千禧集团总部来签署协议，同时就在隔壁联盟银行乾宝街支行完成转款。
对于钱氏而言，总价值一亿多的股份，等于是半价回购过来，其实也不亏。
而对于陈安歌来说，自己虽然身价那么高，但若没有钱氏这个平台，没有义父钱剑丰的抚养和支持，自己此刻说不定还在流浪街头，又或者早就夭折在这冰冷的世界。
所以，能从钱氏当初咄咄逼人的2000万，翻倍拿回5000万，还多保留了乾宝街的办公总部，也算是心满意足。
“至此，两清！”陈安歌长长的舒了口气，似有种解脱。
上了车的钱士诚收起协议，环顾这繁华熙攘的乾宝街，冷笑道：“有些人被平台抬升到了一定高度，就误以为那是自身的能力。而她不知道一旦抽走了平台，她会摔得粉身碎骨。”
陈安歌：“那你离了钱氏这个平台，又算什么？”
“我姓钱！平台即我，我即平台！”钱士诚自负说道，“过不几日你就会发现，原来一切顺理成章的事情，都会变得寸步难行。这道乾宝街，这片小极乐天，终究是豪族的天下。一个无根无基之辈，有什么资格染指这片风云之地！”
陈安歌比他更明白，缺乏豪阀支撑将会面临何等的困难。
在丹江地下世界这片风云激荡的土壤上，多少桀骜不驯之辈如彗星般崛起，又如流星般陨落。
有些甚至已经得到一些二线豪门的力挺，但最终依旧惨淡收场。
始终屹立不倒的，只有坐镇花溪的杜沙和盘踞小极乐天的陈安歌。
因为他们两人的背后，分别是一线豪阀孔氏和钱氏——理由就这么简单粗暴。
如今和钱氏脱钩，陈安歌在上层和商界的资源将消耗十之七八，连那些二线豪门也不如。
在钱氏的压力下，原来很多资源都会跟自己划清界限，很多看似牢固的关系也将瞬间松动，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但既然走出了这一步，便不会再犹豫。
就在钱士诚得意洋洋之际，黄龄忽然从错对面的宝黛剧场走了过来，表情焦躁，一见面便开口问：“协议签完了？”
钱士诚不解：“这还不快？无非签个字、转个账。”
黄龄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陈安歌，而后者笑了笑，取出香烟低头点燃了一根。旁边参与签约全过程的“高级顾问”段曦也似笑非笑，让黄龄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低声说：“三长老刚接到治安司那边的消息，称那次袭击她（陈安歌）的凶手身份已经确定，就是当初那帮过江龙，而且也是此前军车劫掠案的凶犯。”
钱士诚愣住。
哪怕他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治安司的这次调查结果，等于给他摘掉了刺杀陈安歌的嫌疑帽子。
那既然这样，陈安歌及其手下，也就没有以此为借口来要挟开战，至少谈判时候不能将这个当做重大筹码。
这一个道德筹码，价值就是无量的。
更重要的是，这帮过江龙怎么会是军车劫掠案的主谋？他们怎么会打钱氏的主意？
总之，钱士诚现在脑袋里是愤怒和疑惑交替主宰，几近疯狂。
刚才接到这个消息后，钱氏长老团就有点懵逼。用固话拨打给千禧集团，陈安歌那边肯定不帮他们转接钱士诚，这也是安排在千禧签约的原因。
所以长老团只能匆匆打电话给对面宝黛剧场的黄龄，但黄龄把消息带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钱士诚红着眼看了看陈安歌和段曦，从两人的表情上似乎看出了端倪。再加上陈安歌早晨突然催促签约，提前了足足一整天，此时还能不明白其中缘由？
钱士诚手又开始颤抖，旁边的助手马上取出镇定粉剂，这才让他没有气昏过去。
“你们……你们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段曦：“不知道。”
钱士诚：“我……我踏马还没说消息内容！”
段曦：“不管什么内容，我们都不知道。”
我尼玛……
陈安歌笑了笑，转身步入千禧集团的大院，背对义兄挥了挥手，一别两宽。
钱士诚险些吐血：“你等着！从现在起，我会发动钱氏的全部资源，让你在丹江寸步难行！”
段曦笑道：“钱氏本就是四大豪族之末，再折腾一下就跌落到二线豪门行列。如今歌总分家，带走钱氏至少五分之一的综合实力。你若是举全家之力和她对拼、消耗，那你剩下那点资源和精力，还能应付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吗？成年人了，别任性，理智点。”
段曦的话可谓是句句良言，但钱士诚听起来却刺耳挠心，当场暴怒：“你又算什么东西！会点三脚猫功夫，便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小子，这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
“好话难劝要死的鬼，好自为之。”段曦也选择了告辞。
钱士诚一脚怒踹在汽车上，旁边的黄龄也不敢劝慰。
“通知家族各部门的朋友，给我全力弹压千禧影业！还有，把你手底下的队伍给我赶紧建起来，扩军备战，我要横扫乾宝街，让她的人统统滚出小极乐天！”
这一点，黄龄倒是不反对。虽然这会产生剧烈的内耗，但扩充军备这件事对她而言是有利的，这会大大提升她在家族内的实力和话语权。
就看长老团那帮老不死的会不会同意了。
……
办公室里，陈安歌如释重负。
假如签约和转账的时间稍晚一会儿，结局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理想。
“说吧，想得点什么奖励。”
“给我配辆车？”
“大哥，我的玄鸟还修着呢。出点远门，我都得叫人力车。”
“开个玩笑。”段曦也知道不现实。整个杜沙集团三辆车，整个陈安歌集团则也就两辆，除了被打烂了的玄鸟，剩下那辆是公用的客货两用。
“但难得你开了口啊……”陈安歌笑了笑，“你要不嫌弃，雨棚下那辆摩托拿去开。”
天斗星牌摩托，在这个初入工业化的时代是非常时髦的装备，当然也很昂贵。普通中产阶层依旧很难负担得起，多是富家权贵子弟们的玩物。
这玩意儿开在大街上，装逼程度至少相当于段曦前世的宝马七系，或者略强。
陈：“不会开？”
“当然会。”段曦笑道。虽然这玩意儿挺上头，但代步确实很实用，特别是它很灵活——要不然鬼子下乡会用它？“我只是觉得自己初来乍到的，合适嘛。”
“论功行赏，谁能说个不字。”陈安歌说，“其实单是你那个剧本，在圈子里都能卖出一辆摩托车的价格来。”
“那就多谢歌总了。”
他也确实需要一台代步工具，在丹江办事也方便。包括在丹江城内寻找那个神秘高手，有辆摩托也更随意。
“还有个问题，想征求一下你这个高级顾问的意见。现在公司资金宽裕得很，钱放在账户里闲着简直就是败家。所以我想同时开两条线，投拍两部剧，再请几个真正知名的明星出演，你觉得合适吗？”
要是被沐柔听到“真正知名”这四个字，肯定又得羞答答抬不起头来。
段曦则直接否定：“不妥。毕竟刚刚起步，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电影不仅仅是拍摄，还得宣发，还得梳理和电影公会、各个城市、各大院线的关系。咱们路子都还没趟熟，我建议还是先拍好《和平饭店》再说。”
陈安歌：“那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在段曦看来，这个时代很野蛮、很粗放，也较之前世显得有些落伍。但也正是如此，这其实是个黄金遍地、机会无限的时代。
以前世的眼光来看，太多的东西都可以变成银行存单上的一串串数字，哪怕仅限于陈安歌所熟悉的文娱产业。
段曦看了看她手边那台高档收音机，放在前世估计已经没人听了。但在当下，却是完完全全的时髦事物，而且已经渐渐在中产阶层铺开，呈现出方兴未艾之势。
只不过无论是负责管理广播事务的文教司，还是具体运营的广播电台，都还没能将这东西充分市场化。
“这玩意儿你有兴趣吗？”
陈安歌看了看这台仅仅用来收听政务厅和各大部门新闻消息的机器，有些好奇：“你要卖这个？”
段曦：“不，我是说买。”
第21章 胜券在握
这个时代的广播虽然备受追捧，但功能还仅限于其基本应用，比如发布新闻，以及一些纯打发时间的音乐播放。
倒也有了一些广告投入，这也是除了拨款之外的唯一收入。但由于节目本身质量就很一般，加上丹江广播的覆盖范围主要在丹江本城，最多能波及到临近两三座城市，受众群体有限，所以企业和商家的广告投入热情也并不高。
所以综合考虑，陈安歌也没觉得广播这玩意儿能当生意做，更没把它跟文娱行业联系在一起。
“购买时段，制作广播栏目？”陈安歌琢磨了一下，觉得这生意新倒是新了，可收益真的会很理想吗。
段曦：“那要看咱们的栏目热度。玩法变一变，热度或许就上来了。”
“什么新玩法？”陈安歌很好奇段曦的脑袋构造，是不是跟常人不一样。
“比如搞一些情感专线栏目，或者教育科普类栏目，肯定比现在广播上那些枯燥的音乐播放更吸引人。”
“情感栏目！”作为一个女人，哪怕是平时看上去毫无感情的铁血大姐型女人，陈安歌也一下子嗅到了其中的吸引力，“这个肯定可以，对中青年女性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段曦：“这栏目要是火了，收听的都是小资女性或中高层贵妇，你说像宝黛日化之类的化妆品企业会不会飞蛾扑火一样来这栏目上投放广告？”
“死活不做宝黛的生意！”陈安歌看样子很记仇，然后眼睛一转，“教育类栏目是什么玩意儿？跟人说教，还能挣钱？”
段曦心道你是没见我前世教育行业的内卷程度，为了孩子取得好成绩，啥牛鬼蛇神的产品都有。
“你聘请丹江最优秀的教育专家，定期讲授教育经验，你说家长们听不听？你找名师在广播上定时开播不收费的课堂，等于给孩子免费补课，而且等于请了最优秀的家教，你说他们听不听？”
一旦形成了品牌效应，你说那些做教育类产品的企业，会不会愿意在这个栏目里花钱插播广告？
陈安歌眼睛一亮：“就算孩子不听，家长都得把孩子按在收音机旁边。你这个思路很缺德，以后丹江的孩子们都会记恨你的。”
段曦双腿一颤。他觉得假如这件事做成了，其他城市、乃至整个大联盟都会疯狂铺开。教育内卷是最可怕的内卷，很多家庭会为此不计代价。
要是把教育内卷带到这个世界，会不会遭雷劈？昆仑世界可怜的娃们……叔叔决定暂时保留这个节目。
“咳，其实吸引人的路子多得是，教育栏目也只是随口一说。”段曦说，“你还可以找一些诙谐语言类艺人，比如就叫脱口秀什么的，搞一些晋级大赛，和听众互动，让听众写信支持自己喜爱的艺人以确定晋级名额……”
在当下这个保守的时代，这些新玩法儿还不得疯。
段曦心想我还没说要开相声栏目呢。凭着前世听过的近百个段子，哪怕记得不完整，只要把主要的包袱笑料写出来，再找有资质的诙谐语言表演者给表演出来，还不得把这个世界的听众给笑疯喽。
没等他说完，陈安歌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能马上跑到广播电台去谈收购事宜。
没错，当她看到了巨大商机之后，考虑的已经不是买几个时间段，而是直接收购广播电台！
由于广播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展现出它强大的喉舌力量，所以各地官方对它都抱有放任自流的态度。一般都是强行占用一定的黄金时段，用来播放官方新闻，其余的时段随便广播电台怎么搞，只要别反对官方就行。
为此，官方也给予一些象征性的拨款补助，好像显得自己不是白白使用黄金时段。但对于广播电台而言，这些钱真的很有限。
所以多数广播电台都只是勉强维持着生计，丹江也不例外。小城市人口少，投放广告的企业金主也少，养活一套班子的难度不小。
而且丹江广播电台的幕后老板是二线豪门白氏，目前的境况不是很理想，对于维持运营电台也有些力不从心，据说已经有了出售的念头。
段曦：“冲动了吧？买广播时间段制作栏目，就已经存在一定风险；要是直接收购广播电台，只怕是风险更大。因为广播节目形式容易被其他城市广播电台复制。”
陈安歌：“这个必须考虑。”
段曦：“最重要的是，广播栏目容易被官方卡脖子。假如钱氏通过文教司下个通知，就能让你的栏目停播整改，你还怎么玩？”
白氏就是因为得罪了四大一线豪门之一的沈氏，被隔三差五地要求审查整改，痛不欲生。
这就是豪门背景的作用。
“是啊，背靠大树才能好乘凉。”陈安歌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自己背后已经没有了钱氏这棵“大树”。
想当初谁要是利用这种方式给她生意添堵，钱剑丰一个电话过去，对方就乖乖收手，哪会有这种顾虑。
段曦却道：“但是，大树底下也寸草不生。所以也别为自己的决定而沮丧，你要做的，是让自己成长为大树。”
让自己成长为大树！
陈安歌抬头盯着段曦看了几秒钟，目光灼灼。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有野心，很多时候为了这份野心而小心翼翼，生怕这头未来及成长的幼虎提前遇到了豺豹。
但是这种野心在段曦眼中，却依旧显得那么无足轻重，轻飘飘随口而出。
“你这家伙，心好大哦。”
“我不觉得。”段曦笑道，“你的起步点很高了。无论经济实力还是各种资源，特别是在地下世界的实力，你综合起来距离一个二线豪门也差不多少。距离跻身一线豪门，也无非只差一个鱼跃龙门的机会。”
说得简单！由于经营发展不善，钱氏都已经从一线的阶层摇摇欲坠，但实力依旧数倍于陈安歌，在上层的人脉能量更非她能比拟。
就算那个四面楚歌艰难维持的二线豪门白氏，其综合能量也是高于现在的陈安歌的。
让陈安歌跻身一线，谈何容易？甚至，千禧影业现在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
沧海横流，能站得住脚就已经千难万难。
“被你一说，倒还有点小小的热血沸腾。只是向上爬实在是太难太难，哪个豪族的崛起，不得两三代人的积累。你是不是有点太瞧得起我了？”
段曦：“目前丹江形势这么乱，浮沉都是常态。乾坤未定，谁敢说你不是将来的黑马。当然，你若真的不想成为‘大树’，而只想活下去，那就更简单了。”
带着你的人马，带着你在小极乐天的威名和地下势力版图，选择投靠董、沈、孔之中的任何一家，哪家不得欢欣鼓舞、倒履相迎？
特别是杜沙后面的孔氏，只要接纳了陈安歌，就等于瞬间统一了丹江地下世界，它凭什么不要？
而董氏和沈氏又何尝不想把手伸进地下世界？只是以前没有机会，也没有强势且有能力的代理人。
毕竟无论杜沙还是陈安歌，这种能力、这种心智的地下代理人太可遇而不可求。
陈安歌：“投靠那几个老对手，心理上就过不去那个坎儿。”
段曦：“说句不中听的话，等你义父真的闭了眼，你这种心理障碍会瞬间消除大半的。”
陈安歌也承认，自己不能跟其余几家眉来眼去的心理障碍，确实就是重症病房里那位还喘着气的老人。
段曦：“但投靠别人终究成不了‘大树’。”
陈安歌：“但我若单独对抗他们，有可能会被人联手做死。”
段曦：“自信点，不是‘有可能’，是‘一定会’。”
“……”陈安歌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儿。
段曦：“不管是失去了你这尊大杀器的钱氏，还是失去了钱氏这座靠山的你，都将会被其余的猛兽们分而食之。”
钱士诚这蠢猪纯粹因为私人好恶而自断一臂，而钱氏长老团为了能够控制这头蠢猪家主，明知分家是招臭棋却依旧推波助澜。这样的钱氏，不跌落下来简直没有天理。
陈：“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那你到底要我怎样？”
段：“所以，我建议你能取其中策。在其他豪族之中找一个比较看起来稍微顺眼、胃口又没那么大的，暂时联合。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为自己将来成为‘大树’而保留一些机会。”
陈安歌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会意，又有些胜券在握。
而刚才和段曦的这番对话，又像是一场面试问答。
段曦忽然有些顿悟：“你不会已经和那三家商量好了吧？”
陈安歌：“不做些准备，我怎敢轻易跟钱氏彻底闹掰。但是跟那三家的合作也不太现实，积怨太深，固有的利益纠葛也太多。”
“那你……？”
“我的路，我自会小心走下去。而你刚才说的这些，让我多了几分信心，谢了。”
看样子这次交心谈话，陈安歌心底早就有了答案。她之所以征询段曦的意见，只是想通过段曦这个旁观者，来印证一下自己的答案对不对。
很显然，段曦跟她的思路很合拍。关于未来的构想，两人想到了一起。
陈安歌缓缓起身，一边披着大衣一边说：“广播电台的事可以继续搞，不如你亲自去谈这件事。该谈的谈，不要顾忌太多。真有哪股邪风刮来，我相信还能站得住。”
“原来你早就有了妥善安排。”段曦笑道。
“称不上妥善，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这时，千禧集团首席律师李宁匆匆闯了进来：“歌总，财税司说是接到举报，称咱们千禧影业存在偷税漏税问题，要求查账。”
陈安歌乜斜了一下眼睛：“这也算事儿吗？”
以前但凡来检查这些，小事无非请顿酒，大事也无非几个红包就打发了。
李宁：“不，他们是带着目的来的——恐怕是钱大公子的安排。”
话音未落，电话响起，是行政部负责人的汇报：“歌总，内务司来检查消防，看都没看就说不合格，要求咱们停业整顿半个月。”
钱士诚发力是一分钟都不等吗？陈安歌冷笑，连旁边的段曦都觉得有点过分。如此心急火燎，也不怕外人笑话。
第22章 各路牛鬼蛇神
不仅是财税、消防，还有文教司来了一帮审查影片道德倾向和尺度的。
片子都尼玛没拍一部呢，有个毛的倾向和尺度问题！
显然就是无事生非，而钱士诚也发力够猛，数路大神全都请了过来。
事实上治安那边也接到了钱士诚的拜托，只是小极乐天治安所和陈安歌的关系实在是不错，多少保持了个中立态度。她本就是地下世界的大佬，在治安方面投入的精力和资源还是有所偏重的。
如今，财税、消防、文教三个团队共十好几个人，扎推聚集在办公楼下说三道四，使得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好几年了，都没有这么多管理部门来找茬。
岳奇的副总办公室里，谢广生恰好也在闲聊，两人隔着玻璃向下看，多是隔岸观火之意。
岳奇：“看，我就说她现在的形势是地动山摇，这下信了吧？”
谢广生点了点头：“这女人是不是傻？放着钱氏的大粗腿不抱，非要拉出来单干。不就是委曲求全一些，大不了真委身给钱大公子又什么了，多少女人求之不得呢。”
也就他这种货色，才把人生看成了一次次交易的叠加。
岳奇：“这还没真正开战呢，只是来的‘文戏’，鬼知道这女人能撑多久。反正你抓紧时间，把他们那部剧的内容搞出来，星曜那边等着呢。”
谢广生搓了搓脑门子，很沮丧：“张云蔚那小子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踏马都接触不到任何核心内容。不过你放心，只要剧情拍得多了，那些主要演职人员都会知道个大概的。里头有几个是跟我关系不错的，总能打探出东西来。”
他自信就凭他对电影的了解，只要把一些拍摄的剧情片段说给自己，他就能推断出整个故事的脉络，简单至极。
谢广生：“不过，仅仅为了剧透这一点，对影片的打击其实不是伤筋动骨的，冯敬亭是不是过于执着了。”
岳奇哈哈一笑：“当然不止。事实上，冯总还有更狠的招儿——他要釜底抽薪。”
在当今的昆仑世界，电影立项审批是一项必经手续，虽然在实际操作之中往往流于形式。所以有些胆大的电影公司也往往先上车后买票，一边拍着一边申报，只要内容不是太离谱，负责审批的电影公会都会给个批号。
但假如真的照章办事，电影公会也可以卡住脖子不给批号，那么这部片子就真的不能上映。要是违规播出，各城市文教司都可以将其查办禁播。
至于审批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除了公司资质、营业执照、备案申请表、主创人员情况说明之外，还有一项比较实际点的东西，就是两三千字的《内容大纲》。
这份《内容大纲》其实才是申请材料的核心，因为它是区别于其他电影的最根本的东西。
现在，冯敬亭就是希望提前弄到《和平饭店》的剧本，弄出一个相应的大纲出来。等到城市一旦解封，马上派人到电影公会去偷偷抢注这份大纲！
注册了可以不拍，也可以等一段时间缓拍，但别人却再也不能拍这个故事了。
而陈安歌的千禧影业那时还不知情，还按照“先上车后买票”的惯例，一边拍摄一边整理申报材料。等到真正去申报的时候，影片已经拍摄大半，钱更是花出去了很多，到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故事已经被人提前注册了！
千禧的全部投入也都将打了水漂。
要知道在电影公会那边，星曜娱乐的人脉关系很硬，至少比陈安歌这边硬的多。冯敬亭想投拍的那种大尺度的电影都能获得批号，可见星曜在业内的能量。
这是非常阴险的釜底抽薪，冯敬亭就指望这个打个翻身仗了。
所以他一直在等谢广生能把剧本弄出来，哪怕只弄出个故事梗概也行。因为只要故事内容重合度超过15%，电影公会就会谨慎审核，尽量不给审批通过。
一旦重合度超过30%，获批的希望等于零。
谢广生心里头咯噔一下：“岳总，剧透无非只是一点经济损失，当事公司还能承受；而咱们要是抢注审批，这就是不死不休的撕破脸皮了。依照陈安歌这性格……”
依照她的性格，只需要一个响指，洪坤就能把他扔进黑水河里喂王八。
岳奇冷笑：“你看她还能撑到那时候吗？让这部片子消耗她的资金，等上映前忽然发现满盘皆输，到时候她会死得很惨。甚至不用别人出手，单是沙爷就能稳稳的吃定了她，你怕什么。”
大不了把你送出丹江躲个半年，说不定陈安歌在这边的尸体都凉透了。
“谢导，不管你怎么选择，至少陈安歌这里是没前途了。而你要是选择离开，总得给下家带个投名状吧。”
谢广生沉默片刻。
事实上，陈安歌当初给他的不仅仅是份工作，还是一份安全保证。
他曾因男女作风问题而得罪了业内大佬，是陈安歌保证在丹江不会遭到对方的报复。而且还帮他运作一番，这才让那边勉强平息了怒火，而谢广生也才得以复出。
可现在却要将陈安歌往死路上推，心里多少还是有个坎儿的。
但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活着总得先考虑自己的死活。我谢广生好赖也是一线导演、上层社会人士，犯不着为你陈安歌这艘四面漏水的破船殉葬。
所以在犹豫一会儿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千禧公司楼下那些人依旧不依不饶。
财税司那帮人已经闯进财务室去查账，而消防那帮人则到处转悠指指点点，说这里不合适、那里不达标。
文教司的那个姓牛的女科长更是要求剧组将拍摄计划和剧本都交出来，重新审核。
导演张云蔚感到非常无语：“我们都还没投拍呢，怎么可能触犯什么规定？”
牛科长冷笑：“这叫防患于未然！咱们丹江的影业公司不多，每一部影片都代表着丹江的形象，所以文教司领导对影片拍摄非常重视，要严格把关每一个步骤。”
段曦笑了笑：“是吗？我举报星曜娱乐，正准备拍摄一部尺度很大的下三滥影片，你们去查查。”
牛科长被挤兑得有些尴尬，说话语调也更加尖刻起来：“今天说的是你们千禧的事，跟其他公司无关！其他公司若存在违规现象，他日自然也会去查。”
陈安歌示意段曦和张云蔚等人不用说太多，而是单独将牛科长等人拉到一边，道：
“都是老朋友了，没必要这么严格吧。各位领导先回去，我这边自查之后会严肃整改，今晚就带着整改报告去登门拜访。”
整改就是个下台阶，登门拜访才是真正的内容。都表示要登门了，总不会空着手，而陈安歌做事的敞亮大气是人所共知的。
“陈总，你要贿赂公职人员？”牛科长的冷讽刺将话题瞬间封死。
气氛尴尬得再容不下一丝笑容。
陈安歌脸色陡寒：“牛科长这是什么话？登门拜访就等于贿赂？你们文教司的衙门难道就这么难进？我们小老百姓混口饭吃不容易，哪有什么闲钱伺候你，你想多了吧。”
牛科长刚才的反应太本能，此时她才意识到人家陈安歌的话虽然含意明显，但其实并没有落下贿赂的把柄。
“那就好，公事公办，进去查！”牛科长这就带着人继续往办公楼里闯。
陈安歌冷笑：“我想配合你，你是文教司牛科长；不想配合你，你屁都不算！查什么？查你老公从钱士诚那里每年领取的五万块的‘顾问金’？查你家在西郊建平公馆里平白得到的那套房子？”
牛科长脸色唰的白了下来。
她老公是经贸司的领导，由于生意需要，钱氏每年都给他开了五万块的“顾问金”，说白了就是变相贿赂。
至于建平公馆里的那套房子，更是宝黛集团申请一个新产品批文的时候，送给牛科长家的礼物。
当初没有分家的时候，陈安歌对钱氏高层的事情了解很多。
“你诽谤！”牛科长色厉内荏地说，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陈安歌甚至懒得跟她废话，转身离开，不再伺候。并打了个响指，冷声安排手下：“楼门给我看好喽！谁敢乱闯，腿打断！”
洪坤咧着大嘴吆喝一声，几个安保人员马上整齐站在了楼门口。
陈安歌又对首席律师李宁说：“去财务室告诉那帮查税的，就说我这里有他们司长的一些材料，请他们带回去好好查一查。”
既然你们都不要面子了，那就是逼着我出手喽？
我踏马为了维护关系，向来给你们烧香进贡，让你们产生了高老娘一头的错觉了是吧？
不出事，你们是爷；出了事，你们连孙子都不如！
在下属面前大丢面子的牛科长气得手指发抖：“你……你这是抗拒执法！”
段曦乐了：“哎，她跟你们讲道理吧，你们非要跟她耍流氓；现在她不得不跟你们耍流氓了，你们却非要跟她叫道理。你们贱不贱？”
第23章 夏荷号
不一会儿，这三波检查的都回去了。什么事儿都没办成，但关系却都死僵死僵，也意味着千禧影业今后的路子会很难走。
“而这还只是个开端。”李宁有些头疼，“歌总，是我以前没把关系砸牢靠，今天这事我有责任。”
一直以来他都帮陈安歌维护着很多领域的关系，也自以为很有成绩。可如今一旦和钱氏分家，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所谓的成绩都得益于“钱氏”这两个字的庇荫。
陈安歌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向来只有人烧热灶，哪有谁来烧冷灶，人之常情。”
李宁：“可是就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是做生意的，跟那帮坐办公室喝茶都能领薪水的大爷们耗不起。”
陈安歌：“让他们跳吧，是神是鬼都跳出来才好，免得一天天的没完没了。工作继续开展，张云蔚那边继续筹拍，前期的工作不要停。”
段曦：“那广播电台的事呢？”
陈安歌：“你和李宁一起去一趟广播电台吧，先探探白家的态度。我的底线你清楚，你代表我全权跟他们谈就行，该拍板就拍板。”
李宁还不知道去广播电台谈什么，但段曦却心想这陈安歌果然大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么大的事竟直接交给自己这个新入职的准高管来拍板。
因为这单生意真的很大！
哪怕广播电台再不值钱，经济价值也没充分开发，但它毕竟是个很高大上的新事物、新产业。就丹江广播电台而言，看他百万人口的覆盖范围，至少也得价值两千万。
这一单要是砸下去，陈安歌从钱氏那边多捞来的那笔基本上耗个七七八八。
当然，倒也不用担心大宗资金闲置了。
出门之后，李宁就询问广播电台的事。得知陈安歌有意收购的时候，李宁脑门子都青了。
“先不说咱们现在麻烦那么多，哪怕只是就事论事，搞广播栏目还想挣钱？”
“好好做，还是可以的。”
李宁摇头争辩——
“开玩笑！段顾问，假如真的为歌总着想的话，我倒是建议她以现金为王。”
“未来的形势太艰难了，假如真的立不住脚，她还能带着钱离开丹江，到任何地方都不失为一个小富婆。”
“但要是把钱都砸在这里，砸在什么狗屁广播电台上，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你让她两手空空离开丹江吗？产业都是带不走的。”
段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理解你的关切，但你看她像个轻易认输撤逃的主儿吗？歌总比千禧任何人都更清楚现在的定位和形势，放心好了。”
李宁无奈叹了口气，虽然不赞成，但陈安歌安排的活儿还得干。之所以让他配合段曦，就因为他是丹江的地头蛇，各方关系都能混个脸熟，包括白家那边。
挂了个电话，直接找到广播电台的业务经理。一听说是陈安歌这边要来谈合作，对方直接婉拒。
还没细谈到底合作什么，对方就掐断了合作的可能！
李宁干脆绕过经理，联系了白家负责广播业务的大小姐白鸢，她倒是跟李宁做了解释——
你们歌总刚跟钱氏闹掰，自己都风雨飘摇呢，就算谈什么合作也都不能保证可以履行，所以还是缓缓再说；
另外，白家正跟一线豪门沈氏闹得不可开交，压力比山还大。要是再跟你们合作，万一触怒了另一个一线豪门钱氏——四大豪门同时得罪俩，我们白家还活不活了？
事儿没办成，李宁反倒比较开心，挂了电话说：“瞧见了吧，人家不想搭理咱们。”
段曦：“你说得不够明确，下次再帮我约一下这位白小姐，我要跟她面谈。”
“真犟。”李宁厚着脸皮再联系，那位白小姐琢磨了许久，语气稍显松动，表示可以征询一下她父亲的意见，但结果无法保证，有了消息会随时联系。
……
然后段曦就在一帮员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之中，乐滋滋去领了自己那辆天斗星牌摩托车。
通体玄黑，款式粗犷厚重，那种浓郁的重工业时代风格很符合段曦的审美。
试驾一下，竟然还挺顺溜，动力也很强劲。
“沐大小姐！”段曦挥了挥手。
远处刚准备去食堂午餐的沐柔怔了怔，好奇地看了看摩托车上的段曦。
“上车，请你到外头下馆子！”
“公车私用？”沐柔有点不好意思，瞪大眼睛来回瞅了瞅。
“这是歌总给我配的专车，你看这车飒不飒？”
“呀！你才入职几天！”
“神级保镖自然有神一级的待遇。”
“看把你能的……”沐柔犹豫着是不是该上车。毕竟是摩托，要是自己坐上去的话，少不得要跟段曦身体接触。
在酒店里没人看到还好，可现在大街上人挺多的。
“走啊！”段曦倒是不在意。来自于前世的他，社会风气早就没那么保守，谁还在意男女之间的简单接触。
沐柔咬着下唇坐了上去，却又刻意地有点向后仰，保持基本的距离。双手也不抱段曦的腰，而是向后抓住车尾。
“我想吃小李家馄饨。”
“坐稳了！”车子启动，在一众人的羡慕目光之中扬长而去。和煦的风吹动沐柔乌黑的秀发，肆意飞舞。这个温柔的女孩第一次体会如此粗犷的速度与激情，小小的担心，小小的激动。
偷偷审视自己身前男人，忽然觉得这家伙好帅好有型哦。但是不能说，不然又会被他装到……
而在千禧办公楼上的总裁办公室里，陈安歌和洪坤抱臂而立。本在商量一些琐事，却无意间目送了段曦和沐柔的离去。
洪坤咧开大嘴笑道：“你看看，用你给的车去泡小妞儿，一点都不自觉。”
“通知财务，扣完你这个月的奖金。”陈安歌说完扭头走了。
洪坤怔怔然摸了摸大脑袋，心道难道我不是在帮你说话？有气就朝段曦撒啊，欺负我做什么。
……
有了车就是方便，晚上将沐柔送回岚烟楼后，段曦又独自骑车在丹江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当然重点是小极乐天一带，速度慢慢悠悠。
这不免让人觉得，多少有点暴发户炫富的意思。他这种行为，和前世那些小年轻们半夜里开车炸街的行为很相似。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目的是在找寻那个潜藏着的潜逃重犯。上头给了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天，却依旧毫无头绪。
而根据上头的情报显示，这个极度危险的目标人物随时都可能制造巨大混乱。当然，抓捕成功与否更直接关系到自己是不是需要回去蹲满剩余的两年刑期，以及是否能够得到修复身体的医疗资源。
随后连续两天，都仿佛街溜子一样开着摩托压马路，早中晚各一趟，但都没什么发现。
第三天夜里十点多，惯例沿着黑水河畔的小路行驶，白忙活一趟后又准备回岚烟楼，因为沐柔在酒店应该已经着急了。
虽然段曦一再说这两天不会再有危险，花溪治安所也在对面多了值班人员，但这位傻白甜大累赘就是不放心。
“咦？”段曦的摩托忽然停住，静静感应了一阵。
如今是在黑水河旁的小路上，四周一片昏暗。浮荡着淡淡水草腥味的河面上，几艘船静静漂浮。其中有一艘即将靠岸的便是小极乐天有名的赌船“夏荷号”，是著名赌博集团“高乐博彩”开辟的一项水上业务。
这家赌博集团不属于丹江四大家族的任何一家。
因为高乐博彩的盘子极大，背景也大。能够在整个东大区每一座城市都铺展开，自然不是一般实力能够得罪的。
所以就算看似在丹江没根基，但丹江各方势力也不会傻乎乎去招惹。包括小极乐天的霸主陈安歌，以及将势力触角探进小极乐天的杜沙，同样会对这艘飘荡在黑水河上的巨兽保持基本敬意。
所以，这里也很安全。
如今是夜晚，里头正是生意正隆的时候，吵闹声、喧嚣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而在这混乱气氛之中，段曦在这艘夏荷号上竟隐约感应到了气劲的波动。
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越是龙蛇混杂之地，越是容易潜藏身迹。
这也是段曦搜寻线路一直贴近赌场、妓馆、娱乐城、歌舞厅的原因。
重要的是，这里距离陈安歌当晚遇刺的长街并不远！
段曦心中一喜。
那么这里面藏着的，究竟是陈安歌遇袭当夜感应到的那位，还是岚烟楼105房间抽身离开的老者？当然，更希望就是自己苦苦找寻的那个重要女逃犯！
把摩托停到路边隐蔽处，段曦在码头等了一会儿。当夏荷号这一个钟点的服务结束，便会回到码头让客人下船，继而再接下一波客人，然后游弋到水中心去快活。当然客人也可以选择一直留在船上，里面连简单休息室都能提供。
不一会儿，一帮客人缓缓下船，有人意犹未尽，有人则处在精神上的贤者时间。
而段曦却没能从中看到一个符合高手特征的，一个个腿脚虚浮双目无神，还气境呢？精气都散干净了吧。
恰在这时，夏荷号上又闪过了一丝气劲的波动。段曦一喜，这意味着那熟悉的气劲高手依旧在船上。于是假装客人，混在下一批当中施施然上了船。
作为生面孔客人，船上的服务生相当认真的伺候着，忙前忙后的做着介绍。而段曦也假装是个耍钱的常客，做出饶有兴致的样子。
与此同时，一双眼珠子却不停在这两层舱的船内搜寻。终于在一个摇骰子的赌桌上，段曦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赌桌正中间，那位妩媚荷官一边嬉笑着招呼客人下注，一边把骰盅摇出了艺术感。盅内的骰子发出节律清晰的哗啦声，将一桌子赌客的情绪撩拨得越来越亢奋。
而且这女子穿着还很火辣个性，紧致的旗袍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臂，在高高摇荡的节律之中令人目眩神迷。
而在她落下骰盅、众人纷纷下注之后，段曦感觉出她的手似乎微微发力，一股气劲悄然迸发。当然，其他任何人都察觉不到这一点。
虽然不明白赌术的奥妙，但段曦知道这妩媚荷官是在通过无形物质的气劲来偷偷改变骰子点数的结果。
十赌九骗，有这种高手坐镇，赌场不挣钱就没了天理。
只不过段曦也有点哭笑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的气境高手，竟是个摇骰子的女人？
而自己一直在暗中追查的那个重犯可是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不至于冒充成这种招摇、放浪的身份吧？
难道是自己搞错了？
但如果是这样，意味着自己在丹江又遭遇了一个气境，这密度真可怕。
就在段曦稍感疑惑之时，转眼无意间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怔。
主舱角落里一张小牌桌上，五个男人正在打牌。
正对着段曦的那位，赫然正是岚烟楼里曾住105房间的那位老者！
第24章 金蝉脱壳
上了赌桌，原本世外高人的形象似乎瞬间弱化三分。但回过头一想，人皆有七情六欲，既然气境高手能摇骰子，就不能打扑克？
而更让段曦为之意外的，是老者同赌桌对面的那个男人。虽然背对着段曦，但凭着段曦那几乎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和敏锐洞察力，一眼就看出此人必是那晚刺杀陈安歌并逃走的两个枪手之一！
当然根据沈岚所说，这人也就是参与军车劫案的“过江龙”之中的一位。
只是不知道这位的眼力和记忆力如何，能不能在那一天的夜色里记准了段曦。
另外段曦也无法确定，这条过江龙和那105老者是不是朋友。赌场里面陌生客人临时组桌的情况很常见，只不过如此重要的两人坐在了一张桌上，又让段曦不得不重视。
他不动声色找了挨着窗的牌桌，随意跟几个陌生人玩了几把。赌注都不大，一直熬到了赌船再度靠岸的时刻。
而让段曦感到高兴的是，无论那条过江龙还是105房间的老者都没下船，而是留在船上继续赌。
段曦则跑到自己摩托车旁，看似不紧不慢地开到前面一个治安警务点——那是沈岚加班执勤的地方！
几个治安官正在一起喝酒打牌，带队的沈岚却在旁边休息室里小睡。被段曦喊醒的时候，显然还带着一点点起床气。
趿拉着一双拖鞋，披着上身制服就出来了。身体没有外套包裹，直接呈现出白衬衫的膨胀感，让段曦暗暗叮嘱自己非礼勿视。
“大半夜的也来吵我，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沈岚用手拍着哈欠说。
“当然要紧。”段曦将她拉到了屋外的黑暗处，低声说，“刚去了家赌场，遇到两个目标。”
“谁？”沈岚的大眼睛顿时冒了光——你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啊！
“其中一个，很像是那晚刺杀陈安歌小姐的其中一人，也就是你说的军车劫案逃犯之一；另一位，则像是那日岚烟楼105房间里匆匆离去的老头。而且，这两人在一张桌子上打牌。”
“老弟你可以啊！”沈岚笑得媚眼如丝，狠狠拍在了段曦肩膀上，她压根儿都想不到段曦的效率会这么高，“哪家赌场？走，跟姐姐我去抄了它！”
“夏荷号赌船！”
段曦说着指了指远处，毕竟身在黑水河旁，极目远眺能看见河面上那一团团灯火，其中的夏荷号就是最醒目的一朵。
沈岚兴奋而嚣张的目光瞬间遇挫，摇了摇头：“搜查夏荷号，可得谨慎呐。”
段曦眯了眯眼，心道猫腻这不就来了吗。
沈岚：“夏荷号是高乐博彩的船，在丹江是受到政务厅保护的重点招商项目。这区区一条赌船每年缴纳的税收，也相当于一条商街。”
段曦：“就是得罪不起呗。”
“讨厌，你的委婉含蓄呢！”沈岚理了理鬓角，若有所思地眺望远方河面的星星点点，“高乐博彩，这是整个东大区都能横着走的存在。咱们先不说人家的背景，就单说人家这条船上的武力，我手下这点‘精兵强将’就不是对手。”
段曦看了看执勤点里打牌的诸位治安官，以及他们座位边那一堆酒瓶，认为她很有自知之明。
“那船上有很能打的？”段曦又明知故问。
“能让气劲高手在场子里当荷官摇骰子，你说这船上的安保能不能打？”
段曦：“摇骰子的？”
“秦红线。其实她是高乐博彩的特聘高手之一，被请到丹江夏荷号上坐镇。身份是夏荷号的主管，但她本人天生喜欢赌钱，所以经常亲自下场。”
难怪，要说真的让一位气劲高手当荷官，那就真的过分。
“看样子岚姐很了解这位。”
段曦想确认一下，秦红线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位。
“她来坐镇夏荷号四五年了，事实上丹江治安系统的大多认识她，也都相互给几分面子。”
段曦心道那她就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位，时间和身份都对不上。
“这么说来，夏荷号和岚姐的岚烟楼倒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江湖人士的避风港。”
岚姐本想说人家夏荷号的排面比我大，但又觉得说出来有些不妥，于是点了点头。
段曦：“难怪那过江龙会藏在夏荷号上，就是因为安全，治安司轻易不去搜查。”
“但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过江龙跑了。”沈岚想了想，横下一条心，回屋招呼那几个打牌的治安官们，“支棱起来，跟我干活儿去！”
说完又要拨打治安司专案组的电话，希望上级紧急抽调水面巡查队来支援。
段曦按住了她的手：“岚姐，这么大张旗鼓，小心夏荷号那边得到风声。”
不是信不过你们治安系统，关键是你们那漏风漏成筛子的德性，实在不敢恭维。
沈岚却道：“要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工作还怎么做？另外，我只向专案组长汇报，组长安排水面巡查队的时候只说是突击检查，但不会明确提及夏荷号的。还有，我的手软不软？”
段曦赶紧松开了爪子。
紧接着岚姐就安排那些精兵强将：“记住，咱们上船一定要文明执法！咱们希望赌船方面配合，但人家真要是不配合，咱们也别起冲突，回头等治安司的领导来协调，都听见了吗？”
段曦本还觉得沈岚很有魄力，这一转眼又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只能说在这个世界，财阀们的威能实在过于太强大。
沈岚：“乾宝街战神，你也跟着一起去，有架打的时候可以帮帮忙。”
“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骚包的绰号，”段曦咕哝着说，“我要是跟着，会不会太显眼了？”
既然船上没有自己要搜捕的目标，段曦原本就没打算跟着凑热闹，不然又平添麻烦。
沈岚却让留下值班的那个治安官脱下制服，换在了段曦的身上，混在人群之中倒也不起眼。
沈岚好奇地看了看他：“还别说，你穿上制服还挺像那回事，好像以前经常穿似的。”
段曦：“身材好，什么衣服都容易上身，这就是典型的衣服架子身材。”
……
水面巡查队已经出动，而沈岚则带着段曦在内的八个人沿河岸包抄过去。治安官只有一辆巡逻车，塞满了也就能装六个人。于是，段曦那摩托车也派上了用场。
到了距离夏荷号不远的地方和水面巡查队汇合，一起在船上包围了夏荷号。足足四十多名治安官，大部分人配备武器，阵容相当强大。
由于沈岚是牵头的，而且又是专案组的领导班子成员之一，所以这支临时凑成的庞大队伍由她暂时指挥。
夏荷号上，秦红线姿态婀娜地走到了船头，身后带着一大帮安保人员，和对面的治安官们遥遥对视。由于夏荷号又高又大，所以看上去巡查队很落了下风。
沈岚负手道：“让大船停下，我们要上船检查。”
秦红线的笑声妩媚缠绵，甚至还略有一些夹子音的特质：“沈所长怎么到小极乐天辖区里来了，而且在水面上执行公务。”
“联合办案，肯定有执法权就是了，秦主管无需疑惑这个，回头也可以给你看搜查令。”
“好啊，欢迎！”秦红线笑着挥了挥那支能够在赌桌上翻云覆雨的白皙手臂，于是夏荷号便渐渐停下，只等着治安官们的小船接近。
而就在这时，段曦的眼角忽然闪过一道黑影。远处河面上，一条不起眼的小船正悄悄接近河岸。
若是一般船只也就罢了，但段曦隐约能看出，那是原本挂在夏荷号船舷外的救生小艇——刚才他上船的时候，明明看到这小艇还在，但此时却已经没了。
也就是说，这大晚上的，有人竟从夏荷号上借用小艇匆匆逃离，这说明了什么？
“岚姐，那边是夏荷号的救生艇。”段曦低着头低声说。
沈岚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这群狡猾的歹徒，竟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二狗你们两艘船上去搜查，注意不亢不卑，也要不留死角。”沈岚急切道，“剩下三艘，跟着我向那边追！”
玉手所指，正是那救生小艇所在的位置。泛着淡淡水草腥味的乌黑的河面上，若非段曦那敏锐的洞察力，一般人很难看到那艘小艇的影子。
夏荷号的船头上，秦红线的笑容稍显凝滞，随即嘴角勾出一个不屑的弧度，转身回了船舱。
至于那位“二狗”治安官带着的队伍，随便上船检查好了，能查出个鸡毛来！
到时候治安官若是问救生小艇的事，赌船方面完全可以表示——我的小艇被偷走了，请治安官帮忙找一下好不好？
……
这边，沈岚和段曦他们这支队伍慢了半拍。当船靠岸的时候，那艘救生小艇已经靠岸了三四分钟，空荡荡的飘在水面上。
“追！”沈岚的率先垂范倒是让段曦有些佩服。别看是一介女流，执行任务的时候确实不含糊。
第25章 挟持人质
上岸的治安官足足二十多人，但陆地交通工具仅有沈岚带来的那辆巡逻车，以及段曦的摩托。
于是还是沈岚来时那帮人马上车，而水面巡查队的兄弟们步行跟随。只不过这一次沈岚不知怎么的，竟选择坐在了段曦的摩托上。
跨上去直接抱住了段曦的腰，一点都不客气。
“岚姐怎么不坐那辆。”
“少废话，赶紧的！”看摩托启动，沈岚这才解释说，“那帮逃犯估计也知道咱们人多且有车，所以肯定不会傻儿吧唧地沿着大路逃，而是会选择旁边那些小道。到时候，大车能开得进去？”
这时候就显示出摩托车轻便灵活的好处了。
段曦呲牙道：“那岂不意味着一旦进了小路，就咱俩成了打头阵的？”
“怕啥？你不是乾宝街战神么，火车上干死一帮江字营悍匪，乾宝街独战赵子岳和三十狗腿子，对付区区几个逃犯而已。”
“姐，人家可能有枪呢！”
“诶，这帮过江龙四人持枪偷袭，不也被你干掉了俩？”
“有运气成分的。”
“放心，不会让你白白冒险的。”沈岚一边说，一边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塞进了段曦的腰带里。
治安官专用配枪！
上摩托之前，沈岚将一个部下的武器给临时征用了过来。
“让你临时使用，用完归还。”
说完，她毫不客气地抱紧了段曦，并催促其抓紧时间往前冲。
于是后背传来了丰富的暖意，这跟沐柔那小心翼翼的坐车方式形成了鲜明对比。
果不出沈岚所料，大约猛追了数百米后，段曦就看到几条人影钻进了旁边的小胡同。
背后沈岚熟悉这一带的地形，称此处多是丹江棚户区，一片片低矮民房，中间的小路错综复杂。
段曦：“还追？”
沈岚：“废话！”
直接提拔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追是孙子。
至于后面那带着六个人的巡逻车便只能望洋兴叹，治安官们纷纷下车步行跟进，但不一会儿就和段曦的摩托失去了联系。
砰！
一声沉闷的冷枪打响，就在段曦前方二十米处！
而段曦对危险的反应，却仿佛野兽般灵敏，也不知是多少次死亡淬炼所造就。就在对方开枪之前的一刹那，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并紧急向右打了个方向，险些撞在低矮的砖墙上。
正是这千钧一发的一转，堪堪躲过了那要命的一枪。
对面也传来了轻微的“咦”声，仿佛非常惊讶于段曦的表现。
背后的沈岚嗖的一下蹿了出去，高速追击之中还能以火力压制对手。
段曦丢下摩托跟上去，同时对沈岚的表现并不意外。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一握手，他就摸到了沈岚手掌上的那些茧子。没有常年的握枪训练，不可能形成那个样子。
倒是身法稍微出乎一点点预料，因为沈岚的格斗实力虽不如赵子岳那种，但也比一般人强了许多。
武道之中将格斗纯熟但未入气境的习武者，模糊分类为三级格斗师。三级之下为不入流，只能算是习武爱好者，达到三级格斗师的水准才算登堂入室。
赵子岳那种算是稳稳的一级拔尖儿，而沈岚至少也算是二级中的优秀者。
二级顶尖的格斗师，再加上优秀的枪术，这综合实力可以说是非常可观。
而且她行动时候不让别人给她当炮灰，而总是一马当先。追击的时候她和段曦在最前面，如今冒着被打冷枪的风险突进，她又冲在了段曦的前头。
所以说她年纪轻轻能够坐稳治安所长的位置，不仅仅因为她所在的家族沈氏，其实跟她自身情况也有很大关系。
当然段曦也不落后，毕竟让一个女人挡在自己前头，多少有点没出息。于是两人的身影交错起落，相互掩护，区区几十秒钟便把两个逃犯堵在了一个狭窄的小胡同里。
胡同尽头是黑水河，可以跳下去。可一旦跳河之后，游动的速度慢的要死，沈岚和段曦能将他俩打成死鱼。
这两人躲在胡同里一个门垛子里，一边咒骂一边威胁：“别踏马过来，否则乱枪也能打死你们！”
胡同这么窄，胡乱射击哪怕是形成的跳弹，都能形成致命威胁。所以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敢再悍然出击。
段曦笑道：“那就耗着吧，我们奉陪到天明都无所谓，就怕你们不敢等下去。”
这一句显然戳中了对方的软肋。
其中一个逃犯忽然暴躁，怒踹身边的木门。这里都是老城棚户区，安装的也都是老式的对开式的木门，里面的门栓经不起暴烈的踹击。
段曦一惊：“王八蛋，他们想挟持小院里的居民当人质！”
这是没招之后的穷凶极恶，对普通居民而言显然太危险。
沈岚也骂了一句，有些焦躁。段曦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因为时间太紧急，沈岚紧随其后。
就在这时，那边发出了“咔嚓”一声巨响，那扇破旧的木门终于被踹开，两个逃犯同时冲进去直奔正屋。
至于被强闯的院子里，住户刚才就已经听到了踹门声。男主人冲出来看看情况，手里还拎着根棍子。屋子里面有孩子的哭声，以及女主人安抚孩子的说话声。
结果男主人一出门就遭遇了两个逃犯，黑夜之中被强行入室，自然抡起棍子就上，迎接他的是一个逃犯的飞起一脚。
棍子落地，男主人闷哼一声倒地。
“不许动！老实配合，不然杀你全家！”逃犯冷呵着，用枪指着男主人的脑袋，后者顿时吓得一动不动。
另一个匪徒冲进房内，不一会儿便将女主人拉了出来。而这颤抖着的女主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
与此同时，段曦已经悍不畏死地冲到了这小院的门口。可还没等他进去，两个逃犯就挟持着一家三口，谨慎地走了出来。
“退回去，不然我打死他们！”挟持女人和孩子的逃犯声嘶力竭地吼道。
“冷静！”段曦缓步后撤，“挟持妇孺算什么本事。”
“住口，少踏马废话，给我滚回去！”逃犯吼叫着，手里的枪口死死抵住女人的脑门儿，又把那两三岁的女娃吓得嚎啕大哭。
沈岚也跟了上来，看到对方挟持了妇孺，一时之间也显然没了招儿。
“把枪放下！”逃犯怒吼。
但段曦和沈岚这次没听对方的。放下武器根本改变不了市民被劫持的事实，凭什么放下？只有拿着武器，才能始终保持一定的威胁。
所以两人只是后退十来米，同时用言语安抚对方，希望对方保持冷静。
而这时候，其中劫持男市民的逃犯忽然“咦”了一声。因为在月光下，他发现追来的男治安官的相貌有点熟悉。
不，这货不是治安官，他是披着治安官制服的段曦！
当然段曦也认出了他，正是那晚刺杀陈安歌后逃走、而刚才又在夏荷号上打牌的枪手。
“你是段曦！”这人吼道。虽然刺杀陈安歌当晚还不知段曦身份，但逃回去之后肯定有所打探。
段曦有点无语，心道老子的名气越来越大了，招惹的势力也越来越多了。
“你不是治安官，竟参与对我们的抓捕！段曦，你踏马死定了！”
“只许你半夜里持枪袭击我，就不许我配合治安官抓捕你？”
逃犯无语。
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沈岚身后那些治安官们赶来了。虽然依旧束手无策，但至少声势上给逃犯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都别靠近，我打死她！”逃犯怒吼着，枪口甚至抵在了那两三岁女孩的脑袋上。
一边说，两人一边扯着人质到了胡同尽头，也就是黑水河边缘。刚好系着一艘小木船，只要能划到黑水河对岸，沈岚他们再追就难了。
只是船太小，只能容纳两个人。这俩逃犯于是将人质夫妇推翻在地，只挟持了那两三岁的女孩匆匆上船。
只要人质策略有效，一个小孩人质也够用。
所以段曦和沈岚也只能在夫妇俩的悲号声中，眼睁睁看着两个逃犯划船而去，渐至河中心。
“不劳远送，后会有期！”认出段曦的那个逃犯狞笑道，“段曦，我们记住你了！”
段曦：“这位仁兄，上次是你袭击我，而我自卫；至于今天，我可没伤到你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沈岚瞠目结舌地看了看身边这位毫无原则底线的家伙。
逃犯倒也没反驳，也不再费口舌，而是拼命划桨。
“还有，别伤了孩子！”段曦又喊。
逃犯还是没回应，而那对夫妇却已经哭天抢地，男主人甚至噗通一声跳进河里去追。虽然黑水河边的居民多识水性，但追赶船只还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候，一串马达声由远及近，河面上竟驶来一艘快艇！
相对于河面上的小船而言，这铁质快艇已然是一头皮糙肉厚的巨兽。
快艇上面是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不是治安官。
丹江驻军的水兵营！
带头的是一位青年军官，厉声要求逃犯束手就擒。
两个逃犯显然惊恐起来，更加拼了命的划船，眼看就要到了岸边。
于是，快艇上十几杆枪同时开火儿。
“停火，停！他们手里有人质，还是个娃娃！”段曦在河这岸怒吼。
而女孩的母亲直接吓昏了过去。
但水兵营的士兵或许在枪声之中听不见，所以火力持续压制，直至小船里发出了中弹后的惨叫声。
第26章 高层有内鬼
小船终究在弹雨之中靠岸了，一道身影蹒跚爬上河岸，匆匆逃入黑暗之中。
段曦从背影就能看出，正是认出自己的那位。连续两次都被他逃了，不仅命大而且真的有点本事。不过这次运气不太好，从逃走的姿势上能够看出肯定受了伤。
枪声停，一片死寂。
都知道驻军行事狠辣、作风果断，这回是亲眼见到了。
忽然河面上发出了悲怆的叫骂声，来自于正游在河中心的男人质。
段曦和一众治安官们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好。沈岚默默扶起昏迷的女人质，怔怔地看着对面那艘孤零零的小船。
而就在此时，那艘小船上忽然传来小孩的哭声。
于是治安官们顿时发出了欢呼——那女娃命真大啊！
当然，也希望船上留下的那个人质真的被打死了，否则女孩还是会有危险。
这一刻，连段曦也直接跳进河里，拼命游向对面。由于水性和力道都远超那个男人质，所以不一会儿就率先抵达对岸。小心翼翼翻身上船，只见那女娃正悲恐无助地坐在船上。
女娃身边是没能逃走的那个逃犯，身体被打烂了好几处。
“你特妈还算没彻底泯灭良心，下地狱后能少遭两层的罪。”段曦骂道。
他这么说，是因为这逃犯最后明明能让女娃挡在自己胸前，但却没有那么做。
当然，面对那些蛮横的水兵，逃犯纵使这么做了，也无非是和女娃一同死掉。但从很多罪犯的心理来说，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都会产生“拉一个垫背”的报复心理。
万幸他没这么干。
一身湿漉漉的段曦抱住女娃跳上对岸，豁然松弛般躺在了一片草地上。这一刻，去踏马的逃犯，去踏马的任务，能把一条小生命拯救下来，比任何事情都更加有意义。
女娃的父亲也终于到岸，一把将孩子抢过去抱在了怀里，死死不肯松手。对岸孩子母亲得知女儿无恙，也劫后余生般大哭起来。
那快艇也到了近处，青年指挥官带着几个装备整齐的士兵上了岸，目光冰冷地扫视段曦等人，又派人检查了小船上逃犯的尸体，嘴里咒骂了一句什么。
“你们做事很莽啊老兄！”段曦在背后说，“逃犯手里有这么年幼的人质，你们都悍然开枪？连逃犯都没忍心下手带着孩子一起死！”
那青年军官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凝视段曦：“你在教我做事？”
此时段曦看清此人的面貌，长相清秀俊逸，高挑的身材也只比段曦矮了不到一寸，一身少校军装显得非常英武。
只是为人或许有些高傲，看上去挺不屑于跟段曦理论。
或许，他是不屑于跟治安官理论，因为段曦现在穿着治安官的服装。
“有错吗？”段曦起身道，“你们披上这身军装，不就是为了保境安民？女娃虽小，但她也是‘民’，也是你们保护的对象。”
青年军官不屑地嗤笑：“第一，我不知道船上还有这小孩。第二，就算知道，紧急情况之下也有紧急处理的权力。这帮罪大恶极的逃犯，每一个都能威胁几十乃至上百人的性命。若牺牲一人可以换来整座城市的安全，我认为是值得的。”
段曦：“人命不是这种简单的加减法。”
“随便，若不服气可以去驻军司令部告我。我叫康雨前，驻军水兵营代理营长。”
哎，一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模样……段曦才懒得跟他争执这些。
随后这康雨前又命令快艇上的士兵，将刚才被打死的那逃犯尸体带走。
段曦：“唉唉，这是治安司主持抓捕的行动，尸体和现场都得留着。”
留下尸体，或许能给沈岚争取一份功劳。
而康雨前却冷笑：“想要这尸体也行，问问我兄弟们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
说着，那些水兵一个个把枪端了起来。
“好好好，拿走拿走，你们牛逼。”
……
不一会儿沈岚等人从远处的大桥上绕过来，一群人义愤填膺。大家忙活了一晚上，沈岚和段曦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进行抓捕，最后一分功劳都没有。
反倒是康雨前那莽货带兵一番乱射，拿下一个逃犯，回去之后应该能记一功。
“又是这憨货！”沈岚很生气。
段曦：“他很有名气？”
“驻军司令官、保安旅长康震将军的侄子，有这么个好叔叔，一路青云直上。”
难怪。
这康雨前从军校出来不久就做了连长，一年多后又升了副营。前阵子水兵营营长出缺，只是他晋升是在太快，继续提拔涉嫌人事程序违规，这才只给了个“代理营长”。
但毫无疑问，等明年初一旦任职副营的年限勉强达到了，马上就会去掉“代理”二字。
不过段曦也瞥了瞥沈岚，心道你要是没有沈氏家主那位好伯父，也未必能这么快成为所长，并已经具备提拔副司长的资格了呢。
“你看什么看？”
“我看岚姐忙碌大半夜，都有些憔悴了。”
“为这座城市做点事，憔悴些算什么。只可惜，一点功劳都没有。”
段曦：“好在经过这次打草惊蛇，这些家伙肯定不会再躲在夏荷号了。而只要在外头，应该就更容易找。”
沈岚点头道：“请你回去转告歌总，在小极乐天地下世界多搜查、多留意，我也让杜沙那边在其他区域加大搜查力度。”
当初之所以和段曦合作，一来是因为段曦确实能干，二来就是因为陈安歌在地下世界里的眼线广布。而且当时陈安歌和段曦同时被刺杀，肯定有追查这帮家伙的动力。
段曦应承下来，又好奇道：“不过，驻军怎么也负责城内的治安事件？”
驻军的职能是对外的，防御匪寇入侵，更要防备曙光组织那种叛军。而城市内的治安事件，一般都是由治安司负责。
除非城内发生大规模的骚乱，还得经过政务厅集体商议后发出正式邀请，驻军才能参与城内平乱。
沈岚：“还不是这帮过江龙太嚣张了，咱们治安系统的力量不够。特别是水面上实力更有欠缺，连艘机械快艇都没有。为了在督察组到来之前打掉这帮歹徒，政务厅邀请驻军负责黑水河、桃花溪等水域的治安。”
丹江城水系丰富，两条大河穿城而过，并在城南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湖泊，这才组建了一个营编制的水兵，总兵力三百多人。
他们平时负责城外湖泊防御和两条大河的进出城入口，现在则分出一个连的力量专门抓捕那些过江龙。
段曦望着水面上远去的水兵快艇，有所思。
“他们一上来就是乱枪扫射，那势头一看就没打算留活口，手段也太激进了些。”
沈岚：“你怀疑他们不是来执法抓人，而是来杀人灭口？”
段曦撇了撇嘴，心道我又不是没见过这些狠活儿。那次就是这过江龙刺杀陈安歌失败，撤逃时候不就把他们同伴给灭口了吗。
而假如驻军也跟这帮过江龙有什么猫腻关联的话，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段曦反问：“假如没有问题，那水兵营反应怎么会这么迅速？你借用的是治安司的水面巡查队，没借用他们驻军水兵营吧。”
“估计……是上头请他们联合执法的吧。”
就算请他们联合执法，也总得需要一点点时间吧，所以沈岚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并不怎么硬。
段曦：“那夏荷号上，又是怎么提前知道咱们要搜查的消息呢？”
船上没有电话，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所以肯定是有人得到消息后，匆匆上船去通知夏荷号上的过江龙们。
速度简直太快！
因为沈岚向上级汇报之后一点都没耽误，就直奔夏荷号而来。
那也就是说，这消息从沈岚口中出去顶多几分钟，夏荷号那边就已经得了消息——泄密速度竟如此之快！
沈岚：“你怀疑我们治安司也有内鬼？”
段曦心道在你打电话汇报的时候，我不就已经按住你白皙光滑的小手儿了吗？可你还信誓旦旦说要对上级保持信任呢。
这不，煮熟的鸭子飞了吧。
段曦：“有内鬼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内鬼的级别最好不要太高。姐姐呐，你汇报上去之后三五分钟就泄密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一般底层治安官能接触到这些机密吗？”
沈岚微微吸了口河面的凉风。
“你意思是，治安系统高层……？”
“我也就是随便一说……对了，你当时汇报给谁了，可靠吗？”
沈岚乜斜着漂亮的媚眼瞪了他一眼：“治安司常务副司长，兼军车劫掠案专案组组长沈如烟——我亲姑姑，你觉得可靠吗？”
段曦一怔，哈哈笑道：“咱姑啊，那没问题。一定是她身边工作人员出现了工作疏漏，做事不周密呗。”
难怪你那酒店叫岚烟楼，原来不仅体现你沈岚的名字，还使用了沈如烟的“烟”字。显然这妞儿开店时候为了拉大旗作虎皮，卖了姑姑的招牌。
所以说，不管官方机构还是江湖人士，大家给岚烟楼面子也不仅仅因为沈岚，更重要的是背后的沈如烟，以及她们娘俩背后那庞大的沈氏。
但假如姑姑身边存在这么一个隐患的话，也是了不得的事情。沈岚似乎沉思片刻，收队回去，也收回了段曦那把临时借用的枪。
哪知回到岸边集合地点的时候，留在夏荷号上搜查的那帮治安官，竟还有了些收获。
沈岚当时根据段曦的介绍，于是安排手下搜查的时候要注意两个目标——一个就是刚才逃走的过江龙们，二来就是在赌船里打牌的105房客。
等治安官们登船后，那105房客老者还没走，被扑了个正着。
只不过他是夏荷号上的客人，秦红线并不“希望”治安司从船上直接把人带走。
当然，老者不是犯人，人家在岚烟楼只是见义勇为攮死了一个杀手，所以这也是治安司不便强行抓人的原因，由此秦红线也更有底气和治安司硬怼。
沈岚总算来了些兴致，心道晚上也算没有白忙活，那就上船会会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气境高手。
第27章 真实意图？
夏荷号的主管办公室里，秦红线抱着双臂看着段曦、沈岚以及对面的105房间老者，饶有兴致。想在她看护的场子里拿人，总得给她一个说法。
这老者乍一看六七十岁年纪，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中等身材脸庞消瘦。只是那双眼睛让人觉得有点年轻，年轻得和这年龄稍显不搭。
这种情况要么是返老还童，要么就是真的将一身气劲修炼到了无以复加的化境，天下寥寥数人。
显然不是后者，否则他也不会被区区几个治安官给“请”到这里。
沈岚乃至于秦红线都没准确意识到这种异常，但段曦却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劲，终于忍不住上前身手，去拧这老头的腮帮子。
“你干什么！”突然遭到这种袭击，老头失声说道。正因为这种事发突然，所以他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有些尖刻、年轻，不再是刚才那种云淡风轻的高人风范。
“果然，好高明的易容术！”段曦笑道，“竟被你给骗了，不知阁下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岚和秦红线都来了兴趣，瞪大了眼睛。
于是老者越发局促起来，神色更加紧张。
沈岚：“不说？回到治安所自然能让你开口。”
老者忙说：“我没坏你的事吧沈所长！”
沈岚：“你涉嫌杀死了樱社的杀手灰驼，这件事虽然属于见义勇为，但既然涉嫌此事，最好还是跟我回治安所一趟，以便我好销案。另外，命案发生在我开的酒店里，我得了断一下。”
段曦：“是啊，你倒是一走了之，灰驼的命债却扣在了我的脑袋上，让我和樱社的恩怨更加说不清了。”
这老者急忙否认：“不是我干的！”
段曦：“你开什么玩笑！当时一楼西侧只住了你一人，灰驼死的时候那支铅笔也是从西侧方向飞来的，不是你还能是谁？假如不是你，你当晚跑什么？”
老者叹息说：“我哪知道？但你的思路不严谨啊。住在一楼西侧的只有我一个，就意味着当时处在那个大体方位的人，也只有我一个吗？
就不可能有高手路过？
再说铅笔虽然扎在灰驼右脖子，但谁能保证他当时脸朝外？万一那时候他扭头回看你是不是在追他，那他右脖子不正对着酒店大门方向了？”
此前段曦一直先入为主，加之这老者仓促逃离现场，所以就认定了是他暗中抛出了那支铅笔。
但此时段曦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刚才的话有一定道理。
沈岚：“真不是你？”
“我发誓！”
段曦：“可如果不是你，你跑什么？”
“我怕治安官盯上我啊！”老者沮丧说，“本以为住在岚烟楼里很安全，哪知道也会遭到治安官盘查。没办法，我只能躲这夏荷号上，哪想到夏荷号也……哎！”
丹江两大避风港都失去了效果，只能说你点儿够背。
沈岚脸色一寒：“既然躲避治安官，那显然还是有问题的，跟我走一趟吧！”
“别，我交代！”这人咬了咬牙说，“也就是沈所长你亲自来，我跟你交代个实底儿——我在丹江只办过一个案子，而且对你们沈家有好处，所以今日坦诚相告，还望沈所长给个方便。”
沈岚：“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好，反正我跟各位都无冤无仇。”这老者说着，竟变戏法似的从自己脸上揭下一张精致的“脸皮”，露出了一张更加年轻的面孔。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还很俊秀！
难怪眼神和失声时的语音那么年轻。
当然，在没有受到惊吓时候，他伪装老人的神态气质也真可谓惟妙惟肖。
沈岚啧啧赞叹：“真是巧夺天工的易容术啊，厉害！”
段曦心底则浮现出一个名字。
“难道阁下是‘侠盗’风无影？易容和轻功双绝，平生只盗豪门权贵，而且还经常扶危济困的那位？”
大名鼎鼎的大贼风无影！
“兄台好眼力！”这“老者”——或者说风无影——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秦红线和沈岚也都顿时脸色微变，只不过秦红线表现的是一丝敬意，而沈岚则表现出一丝敌意。
毕竟沈岚是“官”，而风无影再怎么侠义也终究是“贼”，假如公事公办，沈岚现在就得逮他——偷豪门权贵也是偷。
只不过在眼下这个小环境里，加之有秦红线压阵，或许这也是风无影敢于露脸的原因。
风无影道：“我来丹江并不久，只到白家做了件案子，因为他家以前跟我有点过节。”
结果他盗窃白家家主贵重物品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一宗文件。打开一看，全都是丹江沈氏这几年的违法乱纪的记录！
无论是沈家家主，还是沈家当红人物沈如烟等人，都被囊括其中。
关键是这些文件还已经报备给了上级东大区总督府，并得到了总督府的秘密批示！
也就是说，白家配合东大区总督府，试图扳倒沈家。
风无影查到这宗材料后，意识到其价值之大，于是顺便带了出来，并通过江湖渠道买了个高价，转手给了沈氏。
风无影：“沈所长，要不是我弄出了这份卷宗，你们沈氏可能会被总督府打个措手不及，搞不好要元气大伤。这件事的真假，你可以问你们家主。”
不用问，沈岚已经初步跻身家族高层，知道伯父得到了一份卷宗，才开启了沈白两家的豪门之战。而且沈氏一鼓作气全力反击，直至将白家打压得如今喘不过气来。
所以风无影才说，他来丹江就做了一桩案子，还对沈家有好处。
至于在别的城市做过多少案子，关沈岚啥事，除非闲的奶疼才会管那么多闲事。只要不是在公开场合揭破侠盗身份，沈岚不会自寻麻烦。
但贼终究是贼，那晚曹副所长带队盘查，若是公开查出风无影的大贼身份，当众是抓还是不抓？
而且若是暴露藏身之地，以后白家可能也会找麻烦，毕竟白家已经恨死了他。
所以，风无影干脆趁乱一走了之。
由于城市还在封禁，安全地方不多，风无影随后便来到夏荷号。赌得也很小，纯属打发时间。
段曦：“那你怎么跟那帮过江龙打牌？”
“刚才仓促逃走的那几位？”风无影苦笑，“哥哥，我没地方去，一天到晚泡在这船上，闲极无聊了跟谁都能凑一桌，我真不认识他们。”
沈岚笑了笑，借用风无影的话来针对秦红线：“秦主管，连风无影都承认了那几个过江龙是仓促逃走的，那么，请你给我个解释如何？”
这时候你总不能说不知道情况了吧？
秦红线看了看三人，说：“我只在这里跟你交代一下，出了这扇门，我一个字儿都不承认。”
沈：“好！”
“那几个所谓的过江龙，其实也是我这里的客人。挑明了说，我这里就是挣钱的生意场，谁来送钱我都欢迎。出了这艘船，死活与我无关，你岚烟楼也是这性质对吧。”
沈岚点头。
秦：“刚才确实有人乘小船匆匆接近夏荷号，上来之后跟那几个过江龙通报了一些情报，那几人脸色骤变，马上选择离开。只不过来的小船只能带三人，所以剩下两人向我购买了那个救生小艇——仅此而已。”
从严格意义上说，秦红线已经涉嫌帮助逃犯提供交通工具。
但秦红线有言在先，出了这扇门，老娘一个字儿都不会承认。到时候你要是问，我就说救生艇是被偷走的。
但段曦和沈岚却都明白，这更进一步证明，上头确实存在内鬼！
段曦：“秦主管很坦诚啊。”
秦红线说：“我犯不着为这点小破事，跟沈所长和段先生这样的大高手交恶。我就是生意人，谁来了都是客。”
段曦：“秦主管认识我？”
秦红线笑得意味深长：“何止，我还有幸亲眼目睹了段先生的惊人枪术和搏杀术。实话实说，我真不敢相信段先生只是个凡境高手。”
段曦眯了眯眼，忽然意识到这女人说的是哪件事。
“陈安歌小姐遇袭那晚，你在现场？！”
秦红线妩媚地点了点头。
当时段曦所感应到的气劲波动，也就是后来怀疑存在的“第五人”，其实就是暗中窥测的秦红线。
等袭击结束，过江龙幸存者逃走、而段曦和陈安歌也离开之后，秦红线还现身到格斗现场查看了一下。
段曦：“秦主管和那帮过江龙既然不是一路人，为什么也去了袭击现场？”
秦红线：“当时我还不知道那几个过江龙的身份，总觉得他们鬼鬼祟祟，比较危险。为了弄清楚这帮危险客人的身份，所以在他们一次行动的时候，我悄悄跟了过去，没想到他们是去刺杀陈安歌小姐。”
“原来如此。”段曦心想总算是破案了。
秦红线为了示好，又白送了段曦和沈岚一个消息：“那帮过江龙嘴很严，没说过自己的来历。但我曾暗中听到，他们对陈安歌小姐也本无恶意。他们只是想挑起钱氏的内乱，以吸引治安司的注意力，让治安司无暇分身。”
段曦和沈岚同时嗅到了浓浓的阴谋气息——假如将四大豪门之一的钱氏搞乱，也只是吸引治安司注意力的烟幕弹的话，那这帮过江龙的真实意图又该有多大？
“好啦，小女子所能交代的也就这么多了。两位是留下来耍两把、喝杯茶，还是继续追查那些逃走的过江龙呢？”秦红线委婉下达了逐客令。
第28章 被捕
沈岚起身告辞，没有带走风无影的意思。
而段曦临走之前却对风无影接连偷袭了两拳，吓得风无影“嗖”的一下倒退两米远，身体轻盈得像只灵猴。
不愧是易容和轻功双绝，这身法确实灵动异常。
他的这种身法纯粹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哪怕没有气劲的加持，其速度也不亚于将气劲灌注双腿经脉之中的高手，天赋异禀。
“段兄你怎么突然翻脸！”风无影吓得躲到了秦红线背后，而秦红线则俏脸一寒，心道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在我船上撒野呢？
段曦哈哈乐道：“我只是最后确认一下，兄弟你究竟是不是大名鼎鼎的侠盗而已。嗯，轻身功夫果然名不虚传，失敬。”
风无影这才松了口气，秦红线则翻了个白眼儿。
但段曦真实目的，却是想通过仓促袭击确定风无影究竟是不是气境高手。假如他是，那么在突如其来的应激反应之中，会不可避免地本能使用气劲。
但是没有。
这说明，风无影的确没有气劲。
那么当日在岚烟楼一楼爆发气劲并用铅笔杀死灰驼的，究竟是谁呢？
昆仑世界现在可没有什么监控摄像头，错过那个时间段，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下了船，即将告辞之际，段曦顺便想请沈岚帮个忙。
“岚姐，千禧集团想涉足广播电台的业务，但白家却不敢轻易变卖。他们一方面是怕再得罪钱氏，另一方面据说是你们沈氏发了话，不允许白家变卖一分钱资产，对吧？”
沈岚冷笑：“想在后背捅刀弄死我们沈氏，就得做好被反捅的准备。我伯父确实说了，谁敢买白家的产业，就是根沈氏过不去。白家就算想离开丹江，也得分文不带赤条条滚出去。”
分文不带有点夸大，实际上是让他们的固定资产彻底留下，企业、地产、机械设备……到时候都会由沈氏“接盘”。
这是摆明了要强吞其所有产业。
只是白家还没到垂死之际，还在试图等待总督府的更强力支持，做最后挣扎。
但假如此时沈氏家主放句话，允许白家变卖广播电台的话，白家也不是不能考虑出售了吧，毕竟能卖一分算一分。
段曦：“我有个不情之请，看贵宗族能不能高抬贵手，在收购广播电台这件事上通融一下。就这一桩生意，不干涉沈氏和白家其他的事。”
沈岚心想可能性不大，但刚刚合作挺愉快，不便直接驳了面子，于是表示可以回去问一下，但结果可能会很难让人满意。
她毕竟只是家族边缘高层，距离决策层还有一定距离。
“无论结果怎样，都先谢岚姐帮忙了。”
沈岚摇头道：“诶，客气个毛，自家兄弟。但我很不理解你们陈小姐，此时她不忙于应付钱氏的打压，却还有心情扩张生意？”
“小女生手里有点闲钱，总会忍不住躁动的。”
“这倒也是，比如我手里就存不住钱，哎……”沈岚叹了口气，回归正题，“话说你也提醒一下陈小姐，多长点心。钱士诚对她的打压力度会越来越大，据说治安方面也要出手了。”
段曦：“我知道，钱士诚其实已经请小极乐天治安所去找麻烦了，只是歌总和古月所长关系不错，所以小极乐天治安所顶住压力没有动手。”
“古瞎子算个屁，区区一个所长而已！”沈所长说话也不嫌寒碜，“钱士诚看指挥不动古瞎子，于是直接找了治安司的高层，某位副司长准备出手拿捏你们歌总的。我说句直接的话，干你们歌总这一行的，哪有干干净净的呢。”
一旦有副司长级的人物直接出手，陈安歌这种地下大佬面临的压力会非常大。
段曦：“咱姑能给协调一下吗？”
沈岚摇头：“四大豪族以及其他一些附属家族虽然小矛盾不断，但关键时候多少还是相互给些面子的。大家各掌一两个重要领域，多了也只能霸盘三四个系统，谁能真的一手遮天呢？”
只有相互协调、互相通融，这次你帮了我，那么下次你有麻烦的时候，我才会帮你。
“明白，多谢岚姐提醒。”
“去吧去吧，有事多请示、多汇报昂。像今天这样做的就不错，虽然没捞到什么功劳，但收获依旧不小。”
“得嘞！”段曦挥了挥手，骑着摩托扬长而去。
……
回到岚烟楼，段曦先到自己房间里冲洗了一下，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这才蹑手蹑脚敲了敲隔壁套间的门。
他和沐柔约好了的，对外依旧保持开两间房，但晚上偷偷钻到一起。因为刚经历了刺杀，沐柔心里有阴影。
某个漂亮的傻白甜根本睡不着，正可怜兮兮地听广播。本来这普通套房里是没配置广播这种高大的电器的，还是她从前台特意申请了一台。
只可惜这个时间段没什么好内容，比较有趣点的只有一个《阿珍讲故事》，偏偏讲的还都是鬼故事。
于是沐柔一边听一边吓得用被子蒙住脑袋，但忍不住又探出耳朵听，又菜又爱玩。
直到段曦敲门声，哆嗦一下赶紧下床小跑到门前。当得知是段曦的时候，门刷的一下打开了。
“来这么晚！”有点小小的抱怨，但听得出语气之中的欣慰和安心。
“对不起，跟着沈所长办了件小案子。”段曦笑道，“你呢，剧组今天忙得怎么样？”
“还好啊，张导是个工作狂，拍摄进度很快的。”
这个时代的影片谈不上太高的艺术追求，故事呈现出来就算基本达标，所以总体拍摄周期也很短。段曦很期待自己一手策划的剧本，能够在当今影坛产生多大的反响。
“谢广生呢，这家伙没什么异常？”
“有啊，他把嘴上的卫生……就是那胶布摘了，伤好了。”
“……”段曦心道你的关注点就是这个吗。
“对了，他还一直往我们剧组里凑。这家伙，显然是被歌总冷落之后觉得无趣了，也想涉足《和平饭店》的拍摄。但张导很讨厌他，不会给他插手的机会的。”
段曦点了点头，心道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谢广生这种人渣不会轻易放弃任何投毒放蛆的机会。
“离这家伙远点就是了，当他是一坨大便。”段曦笑着躺在了沙发上，“睡吧，耽误你休息了。”
由于已经不是套间，所以两人都可能有点折磨。他尽量和衣而睡，而沐柔也没好意思穿那身暧昧的轻薄睡衣，而是换了一套月白色带薄绒的睡衣睡裤，有点像居家小媳妇那种。
沐柔钻进被子里摇头：“可我睡不着了，听了一阵《阿珍讲故事》，被吓到了。”
“你怎么听起广播来了？你晚上睡前不都是看会儿书吗。”
“你不是提到说公司可能要上广播栏目吗？我也研究研究，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机会呀。”
准备影音两栖发展吗？你可真是个爱学习求上进的小姑娘。
“你还能播音？”
“我在学院里兼修过一些播音主持啊，但当然不怎么专业了。”沐柔说了，又觉得有点太谦虚了，于是补充说，“我觉得自己播音水平也就和这位‘阿珍’差不多吧。”
这位“阿珍”虽然算不上丹江广播电台的台柱子，但也是主要栏目播音之一。要让段曦来看，其音质和专业水平是不亚于前世那些市广播电台播音员的。
并无困意的段曦也来了兴趣，拿出一张报纸让沐柔读了一段。感觉还行，至少那甜糯温柔的音质应该容易被听众接受。
然后段曦从听众互动的角度，向她问了几个问题。这种互动在前世其实很寻常，但在当下这个时代却让沐柔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也还好。
“我行吗？”沐柔怯生生地问。
现在形势挺不好，她不确定一部电影能给她带来什么，甚至看歌总和千禧现在岌岌可危的形势，她甚至不确定《和平饭店》真能熬到上映。
所以，段曦这个广播的事情给了她一点启发。假如自己能在这上面有所发展，那也等于多了一条后路。
“肯定能行。”段曦的笑容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那回头我向歌总申请一下，拍戏不忙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做一下播音。”
“不用申请，只要千禧能把广播拿下来，你就有属于自己的栏目。”
“啥？”这家伙，又要装到了吗？虽然知道你在歌总那边渐渐成了红人，但播音主持这一块儿，八字都没一撇呢，你就先给我定下一个位置啦？
段曦：“到时候根据你的条件，量身打造一个栏目，那你自然就是最适合的了。”
“……”
“不过广播电台的收购还不好说呢，得看沈氏和白家的态度，还得看歌总这边的形势走向。所以先等一等，假如真的不行，你也能以个人身份和丹江广播电台合作，这就无关乎豪门之间那些恩恩怨怨了。”
“太好了！”沐柔双眼直冒星星，回到內间，钻进被窝美美地睡去。
月光透过薄纱般的窗帘洒进来，笼罩了她那起伏曼妙的身体轮廓。哪怕隔着一层薄被，依旧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诱人。均匀的呼吸显示出，她做的一定是又香又甜的梦。
……
第二天上班路过前台时，小月朝段曦挥了挥手，表示岚姐刚才来电话了，请段曦给她回一个。
用酒店前台电话联系上，沈岚带来了不太美妙的消息——
沈氏高层不同意白家变卖广播电台，因为他们要把白家彻底吃得死死的，一分钱都别想套现。
其实电话上沈岚的转述已经很委婉，实际上她伯父、沈氏家主沈道然明确说——他陈安歌和段曦算哪路神仙，值得我沈氏给这个脸？
全力打压白家、彻底逼死白家，这是沈氏上上下下的头号任务，其他任何势力都别想轻易插手。
而且沈道然还表示：陈安歌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扩张自己的生意？她先活下来再说！
“这是真的，”沈岚说，“伯父和姑姑接到了准确消息，千禧已经出大麻烦了。昨天晚上十一点，也就是咱们在河边尚未分开的时候，洪坤在家里被捕了。”
这劲爆的消息令段曦极度意外！
治安司一出手就这么雷霆万钧吗？直接抓了陈安歌集团的武装力量总指挥！
第29章 你跟错了老板
从段曦的角度来看，嘻嘻哈哈的洪坤挺容易相处。
但是在外人看来，洪坤无疑是陈安歌集团的大杀器，也是这个集团骨干中的骨干！
他甚至和赵子岳也不同。
赵子岳是纯粹的一介武夫，是杜沙手里一把没有思想的刀。但洪坤却始终参与陈安歌集团地下事务的决策，哪怕脑袋不怎么灵光。
这个憨厚的胖子和法律顾问李宁一文一武，搭建起了陈安歌地下集团的基本架构。
如今洪坤的被捕，无疑是折断了陈安歌的一条胳膊。
“走，去公司。”放下电话的段曦带上沐柔，风驰电掣奔向千禧。
而在千禧公司里，陈安歌也没有现身。她这高级富婆的家里是安装了电话的，但拨打之后没人接，连她的司机小龙都没来公司里面。
“李宁呢？”段曦询问公司其他高层，但也都表示不清楚。
这下就有点不妙了……只能说在这个没有手机的时代，一旦某个人失联会真的急死人。
段曦跨上摩托直奔陈安歌家里，买菜的女仆恰好也从市场刚回来，难怪没人接刚才的电话。
而据女仆说，陈小姐一大早就让小龙接她出去了，走得非常着急。但作为一个仆人，肯定不会多嘴问去干什么，她还以为陈小姐公司里有了什么急事。
而后又去李宁家里，这次是锁得死死的。旁边一个早餐摊老板忍不住对段曦说，今天早晨来了一帮治安官，将李宁先生匆匆带走了，大约也就半小时前。
半小时前，恰是段曦在公司拨打电话的时候。在此之前由于李宁尚未被捕，所以沈岚在岚烟楼的电话里并未提及。
完蛋了！
陈安歌这个主帅不知去向，左膀右臂的洪坤和李宁前后脚被捕，这个集团恐怕要瞬间垮塌了。
段曦甚至猜测，陈安歌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仓促逃走了。但丹江城的封禁尚未结束，若只是藏在这城市之内，又能藏几天呢？
需要找沈岚问问情况，但不能去千禧公司打电话，因为现在千禧的电话肯定被监听了。如今安装得起电话机的用户不多，想监听并不难。
于是段曦直奔花溪治安所，恰沈岚已经进了办公室，连茶都备好了。
“知道你会来。”沈岚开门见山，“跟你直说吧，我也爱莫能助。钱士诚对千禧的事情太了解，更是直接掌握了洪坤和李宁的各种把柄。”
毕竟钱士诚以前是他们的总老板。
他当然也清楚陈安歌做过哪些大事，但就像前面提到的那样，李宁这个律师兼军师就是老板最后一道白手套。
只要李宁不吐口，那他就像一道绝缘体一样，将陈安歌和许多案件彻底隔开。
所以钱士诚直接拿李宁和洪坤开刀，只要打开缺口令这两位交代问题，死死咬住了陈安歌，就算没有直接物证，至少能暂时把陈安歌扣押起来。
一旦限制了人身自由，那还不任凭上头摆布？
“所以，陈小姐只是暂时躲开了？”段曦松了口气。
沈岚：“目前没接到陈安歌被抓的消息。但只要那两位吐露了重要情况，至少能‘通知’陈安歌到治安司报到‘协助调查’，如果不配合，同样可以限制离开丹江。”
那么就算到时候丹江解禁了，她也离不开，除非抛弃整个千禧的家业而脱逃，但那岂不等于满盘皆输。
“老弟，还是冒失啊。”沈岚拍了拍段曦的肩膀道，“其实我一直看好陈小姐的，可经验还是差了点，也太气盛。混地下世界还不找个靠谱的庇荫大树，这不是找死么。”
段曦：“就钱士诚那德行，哪怕继续躲在钱氏的庇荫下，又能安稳几天？”
“那倒也是。”沈岚忽然在段曦背后附身，贴耳说，“假如陈安歌也逃走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去把千禧的摊子收拾一下？如果有信心，沈氏可以帮你一把。”
我踏马才来几天，就要夺了老板的财产地盘当反骨仔？
“岚姐别开玩笑了，歌总对我有恩也有义，现在这情况真的没有开玩笑的闲心。”
将沈岚刚才的试探当做一次玩笑，大家都不尴尬。
沈岚也马上浅尝辄止，笑道：“不错不错，可见陈小姐人格魅力还是极好的，连你这刚入职的都这么一条心。”
“我还无所谓，从未接触过核心生意的边缘人。只希望洪坤和李宁能有点节操，别胡乱污蔑歌总——治安司里不会刑讯逼供吧？”
“不好说。周副司长做事雷厉风行，也很少顾及什么不疼不痒的规章制度，必要时会用点刑也是可能的。”
周副司长，应该就是钱士诚所委托的那位，在治安司里专门分管经济和商贸走私等案件。
“我能去探监吗？”
“案件审理期间，当然不能。”沈岚说，“我劝你还是少趟这浑水，在豪门角逐的磨盘之中，单个人就像是一粒粒粮食，哪怕再倔强也会碾成齑粉。”
“领着人家的薪水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段曦告辞。
“好吧，既然这样，那记得把那天我给你的奖章带上。”
看着他跨上摩托的身影，沈岚在背后摇了摇头。不知是叹息其顽固不化，还是叹息自己未能帮沈氏招揽这位人才。
……
回到千禧，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治安司经济案件侦查处派来了数名治安官，直接查封了千禧影业的财务部，甚至将财务部的部长、财务和出纳直接拉上了车。
特聘的总经理魏晋才也被带去，需要配合调查。整个千禧仿佛瞬间散了摊子，一位位员工目瞪口呆六神无主。
副总岳奇在那里假装中流砥柱，打着哈哈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实际上对问题毫无帮助。
作为核心业务部门的剧组虽然没直接遭到治安官的冲击，但这种人心惶惶的状态显然无法继续工作。导演张云蔚找到段曦，询问到底怎么了，公司是不是还能支撑下去。
他刚刚看到了事业的希望，整个剧组班子也都在鼓足干劲地工作，公司怎就忽然像是塌了天呢。
“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事情不会持续太久。”段曦说，“歌总还在外头张罗，她会想办法的。”
“张罗什么？！”岳奇站了出来阴阳怪气，“真要是还安然无恙，就出面给大家吃个定心丸，哪怕打个电话也行。现在洪坤和李宁被抓，歌总连个照面都不打，怎么让大家相信她还在外头张罗。”
职工们的不安情绪被他煽动起来，于是越发的混乱。
就在这时候，那位带队的治安官杨处长冷冷问：“你就是段曦？”
“是我，怎么了？”
“听说你也是陈安歌集团的重要份子，走，跟我回治安司接受调查。”
“我才入职几天，有什么可调查的？”
“有人说你曾在乾宝街参与群殴，这还不算大事？”
“就算是群殴的问题，也该治安所或刑事部门的治安官来管，你们这些处理经济犯罪的是不是越界了？”
“少踏马废话，老子说能管，就能管！”杨处长有些不耐烦。
段曦终于明白沈岚刚才为何叮嘱他带着曾经颁发给他的金剑兰奖章，原来为的就是应付这种无赖泼皮般的执法者。
不紧不慢将金剑兰奖章取出并挂在胸前，段曦笑道：“你还能管吗？”
政务厅颁发的象征英雄事件的金剑兰奖章，以及象征做出杰出贡献的紫金花奖章，以及驻军司令部颁发的象征重大军功的橄榄树奖章，是城市最高级别的三类奖章。
这三类奖章获得者享有政务委员的一样的待遇，小到优先购票乘车，大到刑事案件的临时豁免。
这所谓的临时豁免，指的是执法者想要抓捕上述三类奖章获得者，必须提前经过政务厅或驻军司令部的审议，首先剥夺了其奖章，或者至少要拿到紧急批捕令。
否则擅自抓捕这座城市的英雄，会遭到政务厅或驻军司令部的严惩。
要知道，政务厅是治安司的上级机构，是这座城市的政务中枢。
而为了配合调查这么一点点小事，显然远不足以达到剥夺奖章的地步。
“呵，你有种！”杨处长脸色铁青大步离开。
自打这帮治安官们冲进来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吃瘪。一旁的千禧员工们虽然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也稍稍出了口恶气。
一会儿治安官们走了，但众人并不能开心起来，毕竟留下了一地鸡毛。
而不大会儿，内务司、财税司、文教司等部门找茬的又来了。这次知道陈安歌不在，而洪坤和李宁被抓，这几个部门的人员更加猖狂。
那个曾被陈安歌怼走的文教司牛科长，此时嘴脸更加幸灾乐祸，嚷嚷着还得要进一步审查《和平饭店》的拍摄情况。
而且这两天电影确实已经正式开拍，不再是筹备阶段，所以文教司还真具备了介入审查的确凿借口。
这时，公司大门口忽然来了位贵客——竟是错对面宝黛剧场的负责人黄龄，也是钱士诚重点扶持起来对抗陈安歌的那位。
在她身后，还有足足五十多个训练有素的马仔，阵势浩浩荡荡。
其实假如千禧马上动员，也能动员更多的战斗人员。但就目前这种形势，加之人家黄龄背后还有强大的钱氏，而且陈安歌和洪坤也不在，所以抵抗也就显得毫无意义。
黄龄微笑着来到千禧员工们面前，不紧不慢地宣布——
“从现在起，你们都被解雇了。请马上离开千禧影业，回头宝黛集团会来接管这里。从明天起，任何一个不经我允许而擅自来上班的，后果自负！”
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段曦一眼。
她似乎只想让段曦明白：你终究还是跟错了老板！
第30章 绝地反击
面对黄龄如此不加掩饰的威胁，千禧影业的大部分员工都怕了。
大家都知道陈安歌已经相当威武，但其后台依旧是钱氏。如今钱氏的代理人杀到门口，而歌总又音信全无。
“还有谁没听清楚吗？”黄龄有些得意地环顾四周，很满意没有人敢站出来做仗马之鸣。
“很好，那么都赶紧收拾一下做好离职准备，我的人马上接管。我报出名字的留下，协助接收公司。”黄龄笑道，“上次给她两百万，打包出售带着钱离开丹江不香吗？”
这一次，钱氏要让千禧影业直接干成“投资人潜逃”的无主产业。到时候，政务厅会将之收回再拍卖，虽然程序会有点复杂，但钱氏肯定会以令人瞠目的低价拍到手。
远低于两百万联盟币的超低价。
“等等！”段曦终究站了出来，笑道，“你说接管就接管，好歹也得有个程序。政务司哪个下属部门出具查封令了？你一个企业有什么接管资格。”
黄龄冷笑：“我身后这两位，就是经贸司和财税司联合办公的专案组代表。财税司查实你们存在严重违规经营和偷税漏税现象，已经同意将公司查封；经贸司负责管理企业的设立注销转让，它们认为千禧影业已经符合破产重组的条件……怎么，你有意见？”
这些人马全都调集到位了，只是将程序无限简化了而已。
当然，也由此可见钱氏这种豪门财阀的人脉之恐怖。哪怕位居四大豪门之末，依旧可以随时调动所有相关部门，彻底压榨死你。
段曦：“账目该查的查，企业该封的封，这都不要紧，但不能简化了程序，还得一步步的走。”
只要坚持这一点，会让千禧影业查封、停业、破产、收购的程序持续得非常漫长。而只有时间拖长，才会生变。
因为段曦也不知道陈安歌到底打什么算盘，又或者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只能先拖延着再说。
黄龄怒道：“你是非要跟钱氏对抗到底了是吧？段曦，你还曾是我聘来丹江的，跟千禧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为它殉葬吗！”
“殉葬？谈不上吧，我还没死呢。”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大门口传来，种人精神一震！
而黄龄带来的那些人，却都如临大敌，纷纷转身。
陈安歌，总算是来了！
更让人所惊讶的是，她竟是乘坐一辆军用吉普车而来。除了她本人，后面还有两辆军用大卡车。
车停在千禧影业的门口，三辆大卡上哗啦啦下来了三四十名荷枪实弹的战士。
段曦瞬间明白了一切，心道小陈同志你说自己有所准备，竟然是直接联系的丹江驻军啊！
而看到这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之后，黄龄带来的那些恶棍们瞬间落了下风。虽然他们人数更多，但问题是，人家是带着枪的大兵啊。
陈安歌大步穿过，于是那帮恶棍潮水般散开一条道路。在几十名士兵的护卫下，她径直来到办公楼门前，也刚好是段曦所在的位置。
“你做的很好。”她对段曦简单说了句，便霍然转身，冷冷凝视黄龄和她身后那些人，笑道，“就凭这点杂碎，也想吞了我的千禧，你做梦！”
黄龄脸色极差，对眼前的形势震惊又不解：“这些当兵的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带头的军官呢。”
一个上尉军官懒洋洋地握着枪说：“我带的队，但我做不了主。我们康将军派老子来，只听陈小姐的安排。”
黄龄：“驻军不能干涉地方经济事务，陈安歌，你竟然勾搭驻军搞这些，你玩儿过火了！”
陈安歌冷笑：“我勾结了吗？这千禧影业今后会是丹江保安旅的文化宣传合作单位，也是保安旅的宣传片拍摄基地。这本就是‘军产’，驻军来保护不行吗，怎么，你们还想吞并军产不成？”
一转眼千禧影业打上了“军产”的标记，便瞬间变得不可触碰。
联盟军总部确曾要求地方驻军不得从事商业经营，但这种约束在当下这个混乱时代很难得到严格执行。
而且千禧目前表面上是丹江驻军的“宣传片拍摄基地”，属于文化宣传层面的合作，商业性质似乎淡了不少，表面上说得过去。
段曦心道陈安歌找好的这棵“大树”确实够阴凉，但也不免有“前门驱狼、后门引虎”之忧。
丹江四大豪门，董、沈、孔、钱，除此之外的任何财阀家族都不可与之抗衡。但是，驻军除外。
四大豪门控制着政务厅下属的各个部门和领域，但却唯独不能插手军务。而驻军虽然无拘无束，但也不能插手地方政务。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而驻军司令、也就是丹江保安旅旅长康震，也是唯一能够直接对抗豪门家主的大能，甚至可与第一豪门董氏家主平起平坐。
只不过驻军司令作为联盟军总部任命的军官，是要服从任命、随时可以调走的，所以在驻地城市一般没有盘踞经营，故而也没有形成长期的、一代接一代的门阀势力。
但在他在任期间，无疑可以横行无忌，犹如段曦前世一战前后的那些土军阀。
陈安歌慢条斯理地点了根女士烟，缓缓道：“黄龄留下，其他人一分钟内滚出去！否则你们会被视为冲击军事管制区，后果自负。”
上纲上线的说，假如冲击军事管制区，是可以格杀勿论的。
话音落，数十名士兵们的枪械哗啦啦举起，黑森森的枪口对准黄龄阵营，令对方不寒而栗。
黄龄大骇：“为什么把我留下！”
“带头滋事，扰乱军事管制区域，试图霸占军产，所以你要留下来‘配合调查’。”
陈安歌故意将最后四个字说得很重，因为这个理由正是刚才那些部门拿捏千禧高层职员的最泛泛理由。
黄龄进退失据，想走又不敢。
那位上尉军官则二话不说，上去一枪托子砸在黄龄的后背上，将这个一身优雅的女人砸到在地，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什么钱氏新秀，什么小极乐天新女王……屁！在荷枪实弹的大兵面前，再毒的蛇你也得给我乖乖盘着。
这就是驻军，一如既往的跋扈嚣张。
黄龄带来的人潮水般褪去，竟无一人忠心护主。这就是临时扩张组建的班底，关键时候远不如陈安歌那支队伍更禁打。
两个大兵上来，将黄龄反手架起带上了军车。黄龄一身灰土，眼神之中交织着恐惧和怨毒。
来的时候有多嚣张，现如今就有多狼狈。
而当她的手下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不知钱士诚又该气成什么样子？
而且这消息也会沉底打乱丹江的势力格局，更别提地下世界的权势划分。
千禧影业内部一片欢呼！
公司保住了，影片拍摄计划也保住了，大家的饭碗也保住了。
至于刚才岳奇等人的那种嘴脸，陈安歌虽然没看到，但迟早会得到汇报。所以岳奇有点闭气，小心翼翼地缩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开始幸灾乐祸的谢广生等人，此时也默不作声。
陈安歌回自己办公室，却只喊了段曦一人同行。因为经过刚才那场危机，她看清了主要人员的立场，也看清了身边这些人各自的能力和魄力。
“刚才辛苦你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横竖你自己都能把事情摆平了。”
但假如段曦不拖延那么久，至少黄龄的人会把公司里面搞得乱糟糟。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传出去会很没面子。
“嗯，还是说正事。”陈安歌也没矫情，“从现在起，千禧影业的股权结构变了。丹江保安旅占股20%，我占80%，虽然稍微违反了驻军不得经商的规定，但上头一般是不会计较的。”
段曦：“两成股权，就能让他们满足？”
“当然不能。”陈安歌深深叹了口气，“私底下，驻军司令康震将军占有30%的股份。只不过由我代持，将来要慢慢移交给他指定的代理人。”
好狠！20%加上30%，一转眼就失去了一半。
但是看到刚才那强势护盘的架势，似乎这一半的股权充作保护费也值了。
陈安歌：“好在我已经跟康将军表明，不管我股权占多少，只要我没有完全抛售千禧的股份，那么经营权就必须在我手里。所以你也不用在意，你的老板始终都是我——继续合作愉快。”
段曦：“但所谓贪欲如火，不知道这些股权将来能否喂饱驻军的胃口，所以你还得小心。”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才走的这条路。”陈安歌道，“要是投奔了董、沈、孔三家，他们的贪婪只能更狠。和驻军合作，至少我是以合作者的身份出现，还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
“没错，你做到这一步破解了死局，已属难得。”
“所以，我更要把广播电台拿下来！”陈安歌说，“千禧影业挣再多，也有一半不是我的啊。”
而再搞新的业务，却都百分百是陈安歌的。
不，不全是。因为这个大气阔绰的女子向段曦做出了承诺——
“你代表我，继续找白家去谈广播电台的收购问题吧。我给你个2000万的目标价，只要低于这个价格，能省出来多少钱，就算你同比例入了多少股份。”
比如说段曦最终谈下来的价格是1800万，节省了200万，那么就相当于节省了预期价格2000万的10%，也就让段曦拥有将来广播电台10%的股权。
当然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毕竟广播电台的实际价值本就高于2000万。只不过白家形势恶劣，一旦确定出手，肯定要低价抛售罢了。
“老板敞亮！”段曦笑了，“不过，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为了拴住你，给我打一辈子工！这答案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