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劫案
火车窗外郁郁葱葱不见人迹，D102次蒸汽列车拖着浓浓的黑烟在茂林之中缓慢穿行半天，再有半个小时就能抵达终点站丹江城。
伴随着节奏恒定的噪声，乘客们或者翻看散发着油墨气味的车站花边报纸，或者百无聊赖地扫视窗外密林，或者干脆倚在靠背上闭目休息。
一号车厢里，一个英俊帅气的青年男子忽然皱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车厢后部，便放下手中那本低俗杂志，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
他叫段曦，穿越到这个稀奇古怪的昆仑世界已经一年整。但由于刚到这个世界就被投入了隔绝天日的黑暗天牢，直至几天之前才被释放，所以他对外面这个世界依旧感到处处新鲜。
比如这里落后的科技水平和工业能力——破旧的蒸汽列车，以及腕子上那枚机械腕表，分别代表了如今重工业和轻工业的最高水准，大约只相当于前世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的水平。
还算容易适应，毕竟也是近现代工业文明。
而让他适应更快的则是现在的身份，竟和他前世的职业高度相似。以至于段曦觉得，穿越这种事说不定只是平行世界两个自己的重合交叠。
那本低俗杂志被他随手丢在小桌面上，大黄底色的封面配图，同时暴露着作者、编辑和读者的品味底线，这让对面那位同行的美女不屑地撇嘴。
这个年轻的长发女子漂亮得不像话，穿着精致考究的灰色短款羊绒风衣，踩着一双黑色小羊皮靴，略显紧身的长裤勾勒出了一双完美的大腿曲线。
而且她五官精致，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类型。特别是一开口就露出的那枚小虎牙，不但可爱而且减龄。
他叫沐柔，一个过气的二线小明星。此次来丹江城洽谈一部影片，孤身一人不免危险，于是有人托段曦顺道照顾一下她。
段曦也没客气，直接收了她一万元联盟币的佣金。联盟币在昆仑世界的购买力相当坚挺，这价格可不算便宜。
所以她也算是段曦的临时雇主。
而漂亮雇主对这个保镖却不太满意。
一路走来，这破保镖吊儿郎当不干正事儿，毫无绅士风度，更无保镖自觉。最可恶的是，还时不时地气她。
要不是自己过气了，要不是经济紧张了，要不是这个破保镖收取的佣金较低，要不是不方便驳中间人的面子……反正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雇佣这样的家伙。
“去卫生间吗？”段曦发出主动邀请，“一起啊。”
沐柔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道你疯啦？
哪知段曦拉起她柔白的小手儿，竟要强行结伴如厕！
“你干嘛！”沐柔被那股巨力拉了起来，恨得牙痒，但又觉得可能有点不正常。
段曦没说话，面带笑容和沐柔一起走向车厢前部的厕所。打开门，不但把沐柔推了进去，他自己也随即闪身进去。
附近几个座位的乘客目瞪口呆，只有几个猥琐货露出了会意的狼性笑容。
厕所里面的沐柔更加惊呆了：“你滚出去啊！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想呀！”
“联想还挺丰富。”段曦笑着抽出一根老刀牌香烟，气得沐柔小脸儿煞白。这狭窄的空间里，你呛死我得了。
“你到底要……”沐柔刚要发问，一道刺耳的巨响打破了列车运行的恒定噪音，穿透厕所门，将她吓了一个激灵。
紧接着，车厢里有人声色俱厉地吼叫——
“都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乖乖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快！快！”
“你踏马往座位下藏什么？拿出来……找死是吧！”
说着又是一道巨响，伴着一个人的惨呼。
有人劫车！
甚至连火车都“咣当”一声来了个急刹车，车速迅速减缓，说明连这辆车都被迫停了，前面车头里的驾驶员肯定也被劫持。
昆仑世界不太平，盗匪丛生。但明目张胆劫持整辆火车的，还是非常罕见。
车厢里已经乱作一团，而厕所里的沐柔则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被段曦生拉硬拽到厕所里，现在她也在外面经受劫匪的洗礼。
而凭她这明星级的容貌身段，到时候恐怕不止是被劫财那么简单。
“你竟然提前知道有劫匪？”沐柔声音颤抖。
其实，段曦只是比常人更机警一些而已。刚才他看到车厢尾部有人眼神闪烁鬼祟，怀里硬物似是枪械轮廓，这才提起了警惕。
嘴上却道：“神级保镖，自然有神一般的直觉。”
这该死的优越感，竟被他给装到了，气死……沐柔小心脏扑扑乱跳：“那咱们躲在这里，应该安全吧？”
“你对自己的颜值水准这么没信心吗？换我是劫匪的话，哪怕原本只打算劫财，看到你之后，估计也得忍不住顺便劫个色。”
“别说了！”沐柔吓得捂耳朵。
果不其然，外头又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老九，刚才那个漂亮妞儿呢？”
“进厕所了！我盯她很久了，王八蛋，竟然和她那个男同伴一起进去的。”
“草，拉她出来！”
于是区区几秒钟之后，厕所门就被拍得山响，要求沐柔赶紧出来。
沐柔自然吓得要死，段曦则让尽量挤到最角落，最大化保持安全。
“不出来是吧！”劫匪恼羞成怒，连跺了几脚。没跺开，竟气急败坏地朝厕所门开了一枪。
子弹穿门而过，在狭窄的空间里形成跳弹。万幸没有伤到段曦和沐柔，但依旧威胁极大。
要不是沐柔被他挤进角落，搞不好她现在不死即废。而作为一个女明星，哪怕只是破了相，也意味着世界末日。
段曦大怒，但看了看身边的漂亮累赘，于是又冷静下来，隔着门说：“朋友，都是吃江湖饭的。我不耽误你们的事，也请各位给兄弟行个方便。”
外头的劫匪显然楞了一下，似乎又征询了大哥的意见后，依旧不依不饶。
他们人多枪多，每个车厢都有他们的弟兄一起行动，而且火车迫停后还有大批兄弟接应，怕个鸟！凭什么给你方便。
所以劫匪在外不但继续怒骂，而且又陆续放了两枪。万幸这两枚弹头穿进来后，依旧没有伤到躲在角落里的两人。可要是任凭他们在外肆无忌惮，迟早会出大事。
段曦：“假如猜不错的话，各位是江汉臣的手下吧？”
江汉臣匪帮，号称“江字营”，啸聚丹江城外山林之中，纵横东大区之间来去如风，甚至敢于派遣高手潜入城中作乱，心狠手辣可止儿啼。
联盟军已经进剿了好多年，呈现出火烧不尽、风吹又生之势，成了一个剜不掉的巨大毒瘤。
劫匪：“那又怎样？”
段曦：“天高路宽，各走一边。行个方便的话，算我欠江老大一个人情。”
哈哈哈！外头响起了狷狂的笑声，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话。你踏马算老几，你的狗屁人情又值几个钱，我们江老大瞧得起你吗？
所以，回应段曦的又是一道枪响。
这次弹头形成跳弹擦中了段曦的手表，瞬间破碎。
这一次已经切实威胁到了段曦的生命安全。
段曦脸色陡寒，暴然拉开厕所门。劫匪没反应过来，段曦就已经出拳如风，直扑面门。
劫匪只觉得脸仿佛被重锤夯打，眼睛一黑就倒了下去。
段曦就地一滚抢到这家伙手中那把枪，本能地抬手就是两枪，将车厢里两个劫匪同伙儿打翻。
枪术准得惊人，当然运气也不错。
不等后面车厢的匪徒赶过来，段曦便捡起第一个匪徒身上的弹夹，拉着沐柔直奔向前面的车头驾驶室。
里面也有个凶悍的匪徒，正劫持着火车司机被迫停车。这个匪徒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可一转身就被段曦一记掌刃切断了颈骨！
这是沐柔第一次看到段曦出手，瞠目结舌。
她前几天一直觉得自己被骗了，雇佣了一个吊儿郎当的水货。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整天自诩为“神级保镖”的家伙，真的有两把刷子。
“快进来！”段曦将沐柔拉进驾驶室，咣当一声锁上了门，沐柔还沉浸在惊讶之中，说不出一句话来。
火车司机同样惊恐万端。
“重新启动火车，快！”段曦下令。
司机怔怔地看着前方，已经隐约看到了火车道外一大片黑压压的匪徒，甚至还有几辆简易装甲的车辆。
“大哥，咱们要是不停车的，会不会遭到血腥报复啊。”
“你要是停下来，才是真的任人宰割。”段曦说，“一旦火车开起来，连车上现有的匪徒都会主动跳车逃走。”
司机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段曦：“再有二十多分钟就能抵达丹江城，那里有至少三千名城防军战士，还有上千名治安官，匪徒要是还不逃，送死吗？”
匪徒的计划不错——先让混进火车上的二十多个匪徒控制车厢，迫停了火车，然后在指定区域还有几十名匪徒接应。
不但打劫乘客，重要的是还能抢掠最后面好几个车厢的重要物资——因为这是辆客货混装列车。
可匪徒没想到，段曦又把驾驶室的控制权抢了回来。
司机还是吓得脸色苍白：“可……可还有二十分钟呢。”
段曦：“哪怕咱们只坚持五分钟，冲过匪徒前面接应的区域，车厢里的土匪就会主动逃离。”
只要磨蹭一段时间，到了丹江城外围，就算匪徒重新夺回列车，能逃走吗？丹江城防军的汽车轮子照样能追上他们。
段曦晃了晃手里的枪，示意自己能坚持五分钟。
第2章 过气小明星
司机不再犹豫，再度启动了火车。于是这原本已经接近停下的列车，竟再度咣当咣当地加速起来。
前面几百米处，那群等待接应的匪徒主力都傻眼了。
车厢里的匪徒更傻眼。
他们各司其职，每两三个人控制一节车厢，大家都做得好好的。可是，火车怎么没有按计划停下来？
二车厢的匪徒已经赶过来看究竟，并看到一车厢里倒地的同伙儿，顿时明白了一切，于是咆哮着冲向了车头。
迎接他们的，是段曦的子弹。
在火车剧烈的震荡之中，段曦射击的精准度受到一定影响。何况这昆仑世界的工业水平落后，枪械都带有典型的傻大黑粗工业风格，精度本来就堪忧，段曦也用不顺手。
枪里面剩余的子弹打完，好歹算是击倒了对面一个匪徒，暂时将剩余之辈压制得缩在椅背后面不敢前冲。
随后段曦又消耗了几枚子弹，再度放倒对方一人。眼看着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车厢里所有的匪徒都慌了。
“怎么办？再踏马拖下去，这车就把咱们带进丹江城了！”
“就算勉强停在丹江城外，城防军也能派军车追杀咱们啊！”
“四哥，跳吧！”
“火车越来越快，等会儿再跳，摔不死也得摔残废！四哥，快决定吧！”
“王八蛋！火车头里那小子，我踏马记住你了，我们江字营跟你没完，不死不休！跳车，快！”
……
当火车再次减速，丹江城那灰暗如龙的高大城墙渐渐出现在乘客眼帘里。
这次火车大劫案造成的伤亡多达二十多人，其中十几个当场死亡，损失极其惨重。
要不是段曦将列车控制权夺回，那么列车上七八百名乘客会更惨。落入江字营匪徒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车厢里欢声雷动，也掩抑住极个别几道撕心裂肺的恸哭，各有悲欢。
驾驶室里，稳定了情绪的沐柔开始两眼冒光：“看不出你还真是个神级保镖呀！下了车你就成英雄了吧，拯救了整辆列车。”
聚光灯的照射下，鲜花锦簇，前呼后拥，媒体采访，官方褒奖……简直是梦幻般入城仪式。
段曦：“英雄个鬼啊，下车就赶紧闪！”
沐柔一愣：“为啥？”
段曦：“你嫌事儿不够大？怕匪帮报仇找不到我？”
小女人这才从英雄梦里回过神来，再次吓得小脸儿煞白。
是呀，江汉臣匪帮大名鼎鼎，势力恐怖。今天段曦不但坏了他们的计划，还灭掉他们好几个兄弟，江字营肯定会不死不休地报复。
甚至就连丹江治安官队伍之中，也应该有江字营的眼线吧？不然他们的势力不可能膨胀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哪怕被治安官留下询问案情，记录了段曦的身份，匪帮将来都可能轻易找到段曦。
于是当火车刚停稳，段曦就带着沐柔跳下车仓促离开。
十几分钟后大队治安官们浩浩荡荡冲过来，询问目击者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了火车上见义勇为的英雄。
只有一车厢厕所边一个猥琐的男乘客来到治安官面前，怯生生说：
“长官，虽然不知道那个年轻高手是谁，但和他一起进厕所的美女，像是女明星沐柔。太漂亮了，越看越像。”
治安官一愣：“女明星？一起进厕所？”
很难理解年轻人的这种前卫激进的行为。
但既然知道了其中一人的身份，而且还是明星，那另外一人应该也不难找到。
……
车站外，段曦带着沐柔急匆匆穿过车站广场，和那条充斥着坑蒙拐骗的车站商街。
一回头，发现沐柔在微微发呆。
顺着她的目光，段曦终于找到了让她感触的源头——一张巨大的电影海报。
这是一部最近上映的大制作，大概率会爆火。海报浓烈的油墨色彩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像极了漂亮女主演林若素现在的声名热度，烈火烹油一样。
想到林若素这个名字，再联系到此前简单查阅的沐柔的资料，段曦于是就明白了一切。
“是她啊，玉女偶像林若素，好像当初跟你合作过吧？”
沐柔耸了耸肩，怅然一笑：“是呀，三年前我俩同时出道，一起出演的第一部影片。那时候我是女二号，她是女三号，但是现在……你也看到啦。”
现在你是个过气的失业者，而林若素大红大紫，本片之后肯定跻身一线影星之列。
不过段曦知道这个林若素其实绯闻不少，或许这才是她一路飞黄腾达的真正原因所在。在这个圈子里，像沐柔这种洁身自好的女孩太少。
也正是过于坚持自尊自爱，才使得沐柔这两年连续失去了几次重要机会，从当红小花变成了迅速过气的二流小明星。
段曦甚至觉得，她或许压根儿就不适合这个行业，但嘴上还是报以祝福：
“成功有早有晚，等你这次片约谈好，说不定比林若素红得多呢。”
“承你吉言啦，但大红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毕竟是个小成本影片。”沐柔觉得，这是段曦几天来说的最好听的一句。
她这次来丹江，就是接到了丹江星曜娱乐公司的邀请，洽谈一部影片的摄制事宜。假如顺利的话，可以让沐柔的演艺事业绝处逢生。
虽然只是一部小成本制作。
“成本确实够小的，都知道你要来丹江了，那娱乐公司也不来车站接一下，咱俩还得等公交。”段曦忍不住补了一刀，“过气明星也是明星啊，真是的。”
沐柔刚刚对他生起的半点好感，顿时又荡然无存。这家伙一开口就让人添堵，气死。
段曦继续扎心：“这家公司不会不靠谱吧？”
沐柔：“不要你管！”
实际上，沐柔觉得这件事成功率还是挺大的。因为这家星曜娱乐的常务副总冯敬亭，正是她多年前的学长，也正是他亲自邀请的沐柔。
甚至这位学长还曾追求过她，只是她始终未曾答应。但不论当时怎样，过往的都是青春，都是情分。
“不识好人心！算了，反正送你到那家公司之后，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沐柔想到即将分别，甚至可能人生再无交集，忽然有点小小的失落和淡淡的歉然：“这些天虽然你老是气我，但我知道没什么恶意。我这人有时候也挺小心眼儿的，你也别介意。”
“我才不会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还有，谢谢你在火车上保护我。”
“谢什么啊，我拿你的工钱了啊，分内之事而已。”
沐柔笑了笑，心道你当我真傻呢？看你在火车上那身手和胆识，区区一万块联盟币真能请的动你吗？
或许，你只是给清姐面子，才会答应顺路保护我吧？
也或许，一路上实在没有值得让你关注的威胁，你才表现得那么吊儿郎当吧？
这时，一辆黄漆斑驳的老旧公交车缓缓驶来。
“别发呆了，上车！”段曦拎着皮包上了车，甚至连五角钱的车票还得漂亮雇主自己出。
“小气鬼。”沐柔丢进去两枚硬币。
公交车慢吞吞地离开车站，让沐柔第一次看到了丹江城内的面貌。
城市建筑青砖碧瓦风格精巧，路面整洁清新，路灯、报刊亭、高中低端商铺一应俱全，甚至还途经了一家规模不算大、但看起来挺现代派的电影院，加上路上极少量代表阶层和财富的小轿车……
一切的一切，让来自一线大城市的沐柔打消了当初对丹江城的偏见。
这个三线城市只是小点而已，但依旧完整代表着这个时代。或许，这里真的是自己事业的转折点呢！
于是心情也渐渐晴朗，双目之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轻轻拍了拍段曦的胳膊：“嗨，假如影片拍摄上映了，我可以请你看首映式哦。所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
对于前世看惯了3D效果、适应了先进光影技术的段曦而言，昆仑世界那可怜的黑白胶片电影真的提不起任何兴致，更别提那些只处于电影时代初期的可怜剧情。
不过段曦知道，沐柔这句话的重点是“留个联系方式”。
这个世界还没有手机，很多时候分手就意味着永别。
“可我，还不确定会不会留在丹江呵。”段曦的婉拒似乎有点生硬。
沐柔咬了咬下唇没说话，赌着气把脑袋扭向窗外。拽什么拽呀，我还不乐意联系你呢。
随后就在沉默中行驶了三站地，直接停在星曜娱乐公司门前。
丹江城内没有太高的楼宇，星曜娱乐这座单独的五层带院小楼已属非常体面豪奢。而且这座楼很新，招牌也很亮，这让沐柔有种拥抱新生活的期待感。
“瞧吧，我就说我学长就职的公司是靠谱的！”沐柔说着，忽然又看了看段曦。
段曦：“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来之前，沐柔其实也有点小瞧了星曜娱乐，觉得对方可能实力很一般，所以自身也没太讲究。
但现在看来星曜娱乐的实力挺强，而沐柔要是一个人寒寒酸酸地提着个大皮箱，连个助理都没有，也显得太跌份儿，谈合同也会缺乏底气。
自己已经被隐隐约约打上了“过气”的标签，可不能更露怯了。
“你可不可以客串一下我的助理？”
“可合约规定我只是保镖，安全送你到这家公司就行了。”
“你大男人家的怎么这么小气，帮个忙呀，不差这一两个小时吧。再说，助理和保镖有什么差别呀。”
“差别大了去，保镖听上去威风一些，助理一听就是个跑腿儿的跟班，低三下四的太掉价。再说了，我毕竟是神级保镖。”
“那你……”
“得加钱。”
“你早晚死在钱眼儿里，给你再加一千！”
“妥。其实要不是看着清姐的面子，一千联盟币真不算多。”
沐柔不便继续争执，低声说：“到了这家公司里面，你要做得……怎么说呢，做得‘像’一些，重点体现出‘助理’的身份，知道么？这样我更有点面子，谈合同也多些底气。”
段曦点头：“就是衬托得你不那么过气呗。”
沐柔有点想吐血，心想你的智商都用在气人上了吗。
第3章 卑鄙的学长
别看俩人一直在怄气，其实沐柔给段曦的感觉还不错。这一路三天，段曦很清楚这个女子的善良和清纯，只是有时候有点不耐气。
而越是不耐气，段曦就越喜欢气她，反正旅途就如人生，挺枯燥无聊的不是吗。
但路上气她不要紧，充其量让她跺跺脚。而现在她要签约，可能是她人生事业转变的重要关口，段曦便收起了玩闹。玩笑可以开，尺度和场合要拎得清。
所以段曦做得挺到位，快速完成了从保镖到助理的角色转变。拎着大皮箱在前面开路，进公司提前开门，提前跟星曜娱乐的前台人员沟通……完美。
沐柔端着明星的架子，心里却想这个坏蛋要是早就这种表现，自己再多出一万块也值啊，气死。
旋即楼上下来一个文质彬彬的高个儿青年，身穿深灰色考究正装，白皙俊逸的脸上还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更显得多了几分儒雅气质。
“敬亭学长！”沐柔开心地招呼。
这位名叫冯敬亭的老学长报以莞尔一笑，语音平和稳重：“失迎失迎！一路辛苦了，先到我办公室里休息一下。”
不愧是艺术学院表演系毕业的，不论皮囊还是谈吐都挺有谱儿。
冯敬亭又看了看段曦：“这位怎么称呼？”
没等沐柔回答，段曦主动笑道：“我是沐小姐的助理，段曦。”
沐柔心底小小感激了一下。让她撒谎说他是自己的助理，其实挺心虚的，倒是段曦自己主动承认，让她免了份尴尬。
两人随着冯敬亭上了二楼，简单寒暄结束，冯敬亭便提出商谈此次合作的事宜。并表示合作内容牵涉到星曜娱乐不少的商业机密，所以作为生活助理的段曦不便在场。
沐柔表示理解，只身一人跟着冯敬亭去了办公室，而段曦便到隔壁的小会议室里休息。
冯敬亭的办公室门口挂着“副总经理室”的门牌，明窗净几装潢大气，还有几盆长势不错的盆景。沐柔环顾四周，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学长这两年发展挺不错呀。”
冯敬亭笑道：“哪能跟你这大明星相比，你们才是咱们这一行的摇钱树。而我这种吃不上演艺饭的，只能给你们跑腿做服务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项目策划书和合同文本。
策划书印制挺精美，内容也很丰富。但是沐柔看了几页之后，脸色就变了。
“学长，电话上你可没说要拍这种尺度的电影！”
沐柔甚至是在勉强压制自己的怒气：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们这种少儿不宜的限制级影片，根本不是正规电影！
沐柔确实缺项目，缺演出机会，但她要的不是这种！
假若她愿意放弃底线和尊严，还会走到今天？两年前事业正火的时候，正是因为连续两次拒绝了制片方和导演的潜规则，她才被冷处理，变成了“过气”明星。
星曜娱乐这项目比潜规则更没底线，从内到外一脏到底。
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膛，冯敬亭微笑着给她添茶：“策划书上的都是理论上的最大尺度，拍摄时的实际尺度可以再把握。”
骗鬼吧你！
“对不起，恕我不能接受。”沐柔态度很坚决。
冯敬亭摇头叹了口气：“沐柔，你知道就这份角色，有多少人都争不到吗？虽然是限制级影片，但毕竟能够得到电影公会的批号，是可以全联盟公映的。而你两年来都没有什么工作了，你就舍得这么浪费自己的大好青春？演艺饭就是青春饭，能吃几年呢？”
“不，我真的做不来。既然很多人都在争这个机会，那还是请别人来做吧。”沐柔失落地说。
但冯敬亭显然不会放弃。
虽然愿意出演这种角色的女子不少，但都是不入流的大路货。沐柔不同，她毕竟曾是正经八百的明星。不仅职业素养和演技在线，重要的是有噱头啊！
比如说“明星沐柔首次试水出演限制级”，“女明星蛰伏两年的大胆新作”，甚至可以主动组织编排一些反面报道，说什么“女明星迫于生活压力而沉沦堕落”……
总之提前来一波狂轰滥炸的炒作，就能让影片票房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明星和外围女的差距，热度和话题量就是天差地别。
沐柔也明白，但越想越觉得委屈。再加上这项目甚至还是自己老同学联系的，更觉得有种被出卖和被蔑视的双重侮辱感。
来时的激动与憧憬，更是瞬间化作泡影。
只能说一个女子闯这个这圈子真的好难，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走这条路吧……她对自己的职业定位也彻底动摇。
就在这时，她不知不觉地仿佛陷入了浑噩状态，晕晕乎乎。
她没留意到，旁边茶几上点燃的熏香味道有点小小的特殊。
她更没留意，冯敬亭的双目不是普通的眼神，更像是心理医生做催眠时的凝视，连声音也充满了暗示感——
“签字吧！你的人生将彻底不同，你的事业会峰回路转，你会走上演艺的巅峰。”
“你会成为一线顶流红星，炙手可热。”
“不就是脱几件衣服？等你成了名，完全可以把脱掉的衣服再一件件穿回来。这个圈子里的所谓名声，重要吗？”
每一个字都好像带着神秘的魔力，让沐柔迷迷瞪瞪地拿起了旁边的钢笔，和那份苛刻得令人发指的合同。
刷刷刷……沐柔漂亮的名字写在了签名处。
直到她怔怔地放下笔，冯敬亭迅速将签好的合约拿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刚才那种催眠魅惑的眼神也随之结束。
沐柔猛然一个激灵，大惊失色。似乎想起自己刚才做了多可怕的事，吓得赶紧去抢合同。
但合同却被冯敬亭收起。
“刚签了就要反悔吗？”
“不，我刚才草率了，我还得再考虑！”沐柔快急哭了。该死，自己怎么会那么傻，怎么就迷迷糊糊签约了呢？
冯敬亭笑着起身：“我可不打算再考虑，而毁约是要赔付十倍薪酬——也就是五百万罚金的。”
“还给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让这个弱女子扑向冯敬亭，试图抢夺。
冯敬亭单手将她推倒在沙发上，终于露出狰狞的一面：“别给脸不要脸！再敢闹事，信不信我马上喊几个大汉过来，跟你现场‘试拍’几个镜头！”
“你……无耻！”沐柔方寸大乱，她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
天哪，怎么办？
要是不演，自己到哪里赔那五百万，这不是逼着自己跳楼吗！
而要是出演，那还不如跳楼死了算了！
冯敬亭的眼睛里，不再掩饰猥亵卑鄙的神采。他不仅仅要榨干沐柔演艺事业的价值，甚至对沐柔本身也极度垂涎。
想当年在学校里，这可是自己求而不得的校花啊。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时，门忽然开了。
段曦叼着根烟大大咧咧走进来，看到了在沙发上掩面抽泣的沐柔。他在隔壁听到了吵闹声，感觉事情不妙。
“怎么了？”
仿佛落水之人看到了一根稻草，沐柔忽然心生依赖之感，快速讲述了刚才事件的经过。
“原来是遇到黑店了啊。”段曦点了点头。
冯敬亭：“你这是什么话？是她自己亲手签的字。”
段曦冷笑着看了看茶几上的那盘熏香，道：“那这盘‘七星迷离香’是哪个王八蛋点燃的？这玩意儿再辅以精神催眠，不就是江湖下三滥的惯用套路嘛。”
一眼识破！冯敬亭瞳孔微微收缩，知道眼前这个所谓的小助理，可能并不简单。
段曦伸出手：“合同拿来，别逼我出手。”
“想动手？”冯敬亭邪恶的一笑，既然撕破脸，那就玩儿硬的，“小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星曜娱乐能在丹江呼风唤雨，你以为有的仅仅是钱？”
能开这么大的生意，在当地背景肯定很大。
但段曦不在乎。
暴起一个大嘴巴，直接将冯敬亭抽了个眼冒金星、嘴角流血，腮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趁此机会，段曦将那份合同直接抢了回来。
沐柔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觉得那薄薄的几页纸，简直就是自己的命。
段曦：“就这几份吗？”
沐柔狠狠点头。
于是段曦掏出自己的火石钢轮打火机，当场点燃。和这份罪恶合同一起燃烧殆尽的，还有沐柔的绝望。
刹那间，沐柔觉得自己破碎的世界又神奇的组合起来，而段曦就是完成这个奇迹的魔术师。
只不过这份幸福感没持续几秒钟，就被外面纷乱的脚步声打破。因为随着冯敬亭的招呼，星曜娱乐一大群工作人员冲了进来，其中几个还拎着棍棒短刀。
看这恶狗扑食般的架势，哪像是个正规公司，简直像是一个黑恶团伙儿。
沐柔的心又不禁吊了起来，不自觉地站在段曦身后。白嫩的小手儿拉着段曦袖子，微微颤抖。
冯敬亭捂着肿胀的脸滚到保镖们中间，顿时来了底气：“王八羔子，敢在星曜娱乐撒野！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弄死他！”
于是那群人提着棍棒短刀形成了半包围的圈子，步步紧逼。
段曦歪了歪脑袋，从腰后掏出火车上从匪徒手中抢来的那柄枪。
不得不说，这枪虽然有点丑，但傻大黑粗的风格确实极具视觉震撼效果。
而且，昆仑世界虽然盗匪丛生，但城市之中禁枪法令执行得还算严格，寻常黑恶案件都还达不到这种暴力层次。
冯敬亭和一帮人都傻眼了——这算什么？一个过气的二流小明星，竟然还带了个配枪的保镖？
这踏马就过分。
于是半包围的圈子步步倒退。
“跪下！”段曦吐了嘴里的烟头儿，向前两步，黑洞洞的枪口几乎顶住了冯敬亭的脑门子。
冯敬亭很识时务，噗通一声跪下了：“大哥，冷静。”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凝视的目光盯着段曦。毕竟，这房间里的“七星迷离香”还在点燃。
第4章 仇家寻上门
迷香的作用对常人都有效，若是再配合催眠术，更能让绝大部分人在不经意间中招儿。
显然冯敬亭不甘就此认输。
呸！
段曦一口老痰吐在了冯敬亭眼皮上：“还对我用这种不上台面的江湖把戏？”
说着，枪口直接把冯敬亭的眉头给捣得秃噜皮。
冯敬亭彻底老实下来。
段曦右手用枪指着他的脑门，左手扯住他的头发，拖死狗一样向外面拉扯。这时就显示出了他那奇伟的力量，拉住一个大男人竟毫不费力。
沐柔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星曜娱乐所有员工都自动让路，一直到了楼下。
进楼之前，段曦就看到了楼前停着一辆黑色的战旗牌轿车。就如前世一百多年前那种敞篷车，满满的工业化初期风格。
在当今昆仑世界里，车是相当体现身份价值的东西，战旗更是其中的高端品牌。它是星曜大老板杜沙的三辆座驾之一，也是星曜装点门面的奢侈品。
而凭着自己在昆仑世界那位前身的记忆，段曦可以很娴熟的驾驭这东西。
上了车，沐柔怯生生地跟着坐进了后排，冯敬亭则被挟持着坐在副驾驶位置。当车辆开出了星曜娱乐的院门，段曦一脚将冯敬亭踹到车下，扬长而去。
冯敬亭于是马上叫嚷起来，要求星曜娱乐的那些安保成员马上追击。
“冯总，他有枪。”五大三粗的安保主管忧心忡忡。他们平时也确实经常干脏活儿，但面对段曦手中那把傻大黑粗，还是有些胆怯。
“那就报告沙爷，绝不能便宜了这王八蛋！”冯敬亭气急败坏。
“沙爷”就是星曜娱乐的大老板杜沙，更是丹江大名鼎鼎的社会人物，黑白通吃的大佬。
冯敬亭依旧不消气，道：“另外，马上向治安司报案，就说刚才这姓段的小子持枪抢劫，抢走了咱们的那辆车！”
……
另一边，其实段曦也有相应的考虑。
“先去火车站旁边的治安所，主动上交了这辆车，免得冯敬亭那王八蛋反诬我盗抢汽车。然后再送你上火车，离开丹江。”
沐柔在车后直摇头：“你不是说要回避治安官，免得他们内部人员泄露了消息，让江汉臣匪帮找到你吗？”
没办法，凡事不能两全，要是被当做抢车罪犯满城追缉，而且还得带着个漂亮大累赘，那才更麻烦。
“而且我走了，星曜娱乐会找你麻烦吧？”
“你不走，他们也照样找我麻烦。再说了，我神级保镖怕个熊。”
“别嘴硬啦，我知道你是为了宽我的心。”
“老妹儿啊，你一个当雇主的，保证安全赶紧跑路才最要紧，别的不要多想。”
沐柔良心不安。所有的麻烦都因她而起，但她一走了之，所有的危险却都要由段曦来面对。
一路上再无话，直到来到火车站旁的花溪治安所。
所长带着几个治安官被抽调去车站办案，只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副所长带班。
这人姓曹，不苟言笑。听取了段曦的仔细叙述之后，反复比对段曦和沐柔的身份证件。
由于火车上有目击者证实，见义勇为的大英雄确实和小明星沐柔在一起，整个治安司都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我们一直在找你，感谢你为城市做出的重大贡献。”
段曦：“不敢当。当时我们也是出于自保，再说见义勇为也是每位市民应尽的责任。对了，我在火车上夺取匪徒的那把枪，现在也一并上交。”
取枪的动作非常轻缓，但曹副所长和三个办事员依旧紧张得不行，直到段曦将枪柄向前推送到曹副所长的面前。
曹副所长收起枪说：“好，这把枪和那辆战旗轿车，我们都会登记在案。”
而且根据段曦的要求，治安所还给他开具了接收清单，免得将来说不清道不明。
至于星曜娱乐强制签约这种事，段曦和沐柔拿不出什么证据，所以也没指望治安所马上去调查办理。只要治安所不将段曦列为抢车人员，这就已经足够。
曹所长再次对段曦在列车上的行为表示感谢，又道：“此案事关重大，我们需要随时联系你协助办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得知两人尚无没有固定居所，他直接指定段曦和沐柔住在治安所对面的岚烟楼酒店，直到两人找到相对固定的住所为止。
段曦：“对不起，沐小姐还有紧急安排，需要乘火车离开丹江。劫案的主要当事人是我，我留下配合你们就行了吧。”
曹副所长摇了摇头：“你一个人留下也行，但问题是沐小姐根本走不了——火车站封了。”
原来，江汉臣匪帮打劫不成还死了一帮兄弟，暴怒之后破坏了铁轨，不但导致随后一辆列车侧翻，同时也让丹江通往外界的这唯一一条铁路中断了！
铁路公司正在抢修，但就昆仑世界这拖拉懒散的工作作风来看，恢复通行的时间真不好说。
沐柔有点傻眼：“那需要多久才能回东海啊。”
曹副所长一愣：“你要去东海市？那就更别想了。”
说着，将一份崭新的《丹江晚报》推送到两人面前，头版头条印刷着赫然醒目的标题——《东海沦陷！》
沐柔匆忙拿起报纸扫视一遍，才知道原来黑暗叛军于上午突然发起城市暴动，迅速占领了整座东海市，并宣布即日起全城戒严，暂停一切人员进出。
沐柔脑袋有点懵——来时好好的，回不去了！
这些年，被联盟称之为黑暗叛军的“曙光组织”经常搞这种行动，专门跟联盟总部作对。只不过以前能够成功接管城市的先例很少，能够成功占领东海这种一线大都市更是闻所未闻。
可以说，这是叛军精心筹划的一次空前大行动。当然，联盟军总部也肯定会全力反扑，一场规模更大的战争不可避免。
这些大形势不需沐柔这个小人物去分析，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安顿自己。
那就只能先住对门的什么岚烟楼了，沐柔脑袋懵懵的跟着段曦离开治安所。
等两人告辞，曹副所长马上用那台笨重的拨号电话，向治安司汇报说D102列车大劫案的当事人找到了。
……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段曦提着大皮箱和沐柔横穿熙熙攘攘的花溪街，来到了岚烟楼的门前。
这是一间还算不错的中档酒店，内部干净卫生。只不过当问起价格，才发现这店要价可真黑，比同档次酒店翻一倍还多，达到了高档奢华酒店的收费标准。
可偏偏住客还不少，真是火车站旁好宰人。而既然答应治安官要随叫随到，两人也不便再换地方，于是办理入住。
沐柔负责出钱，段曦跟着蹭住并顺便继续提供保镖服务。
考虑到安全问题，两人选择了一个带内外间的包房，这价格一下子又飚上去了不少。
过气小明星心疼的不得了。
有家不能回，目前又没工作，身上这点小钱钱可得仔细花了。看了看渐渐瘪下去的钱包，想起事业的困顿，以及老家那边的兵荒马乱，沐柔总觉得未来都是灰暗的。
坐在外间的简易沙发上，怔怔发呆。不一会儿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转，只是倔强地没有落下。
段曦倒是满不在乎：“你下步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可能我真的不太适合这个行业吧。”
“其实你的演技挺好，我看过。”
“上次你还说我演技蹩脚、尬哭尬笑呢。”
“故意气你的。”段曦笑道，“真不行你就去做一名艺术老师，教小孩总是绰绰有余吧？再怎么说，过气明星也是明星啊。”
沐柔终于被最后这句说的破涕为笑。
“可东海在打仗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更别提当老师啦。哎，也不知道要在丹江待到什么时候，要坐吃山空啦，好尴尬。”沐柔局促地低着头碰脚尖儿。
“是啊，总不能倒过来让我养着你吧，毕竟我是给你打工的。”段曦想了想，笑道，“舞台剧你会不会演？按说表演都是相通的吧。”
沐柔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意思？”
“我来丹江其实也是找工作的，熟人介绍。而我要找的这宝黛集团恰好新扩建了一家大型剧场，这才需要雇佣更多的安保人员。既然是改扩建的大剧场，肯定也需要大量演出人员。”
而且这个宝黛集团背后有丹江豪族背景，一旦能够入职，杜沙或多或少要权衡一番，犯不着为了个过气小演员而引发更大冲突。
“那挺好呀！”沐柔来了兴致。虽然小剧场演出很难成名，但好歹可以自食其力，“不过，去星曜娱乐的路上，我向你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你不是说不确定留在丹江吗！”
沐柔有点小生气，心道当时你就是不想跟我长期交朋友呗！越漂亮的女生越喜欢记仇、翻旧账，沐柔也不例外。
“是不确定留在丹江啊。我倒是去准备应聘，但不代表人家一定录取我吧。要是不录取，我还得去别的地方另谋生路不是？”段曦胡诌了个借口。
“哦……那也是。”
“你先洗漱一下吧，我下楼一趟。”
“你去干啥？”
“我……给你买几个橘子。”
“谢谢，你真好！”沐柔心里暖暖的，洁白柔软的小手儿激动地搓了搓，她挺喜欢橘子的味道。再联想到那份所谓的舞台剧工作，于是对生活又产生了新的期待。
下了楼，段曦到外头公用电话亭。先与即将应聘的那家公司预约了一下，随后又拨通了一个特定联系号码。
然后，免不得跑几百米去买几个橘子。有时候玩笑不能随便开，便宜不能随便占，废腿又费钱。
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酒店前厅已经站了七八个黑衣人，一个个不像善茬。带头那个花臂光头恶汉正向前台询问什么，态度不太友善。
“星曜娱乐喊来的社会杂碎？混蛋，丹江的恶势力反应竟然这么迅速的吗？”段曦心中一凛，匆匆奔跑过去。
若是被这群人提前一步，抢先把沐柔堵在房间里，那可就麻烦大了。
第5章 岚烟楼
“对不起先生，我们酒店从不对外泄露客人住宿信息。”酒店前台小姑娘有礼有节，拒绝将沐柔和段曦的房间号告诉对方。
这个回答让黑衣人们相当不满意。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花臂光头恶汉怒冲冲敲着桌面，一张嘴就露出一颗土丑的大金牙，“平时给你们岚烟楼一点面子，就以为自己上天了？我们是沙爷的人，懂吗？老子就是马六，这条花溪街上谁不认识！”
前台小姑娘笑容不改，彬彬有礼：“我们也很尊敬沙爷啊，但敝店的店规就是这样，请各位哥哥不要为难我这样一个小服务生哈。”
“死心眼子是吧！”马六从背后抽出了一根短棍。
段曦见状，拎着橘子冲了进来，先堵住了上楼的位置：“各位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有事冲我来。”
正主儿现身，大厅里的气氛顿时燃爆！以马六为首的这群恶棍，吆五喝六地叫骂着，一个个手里掏出了家伙。
作为丹江地下重要的恶势力，和治安司里某些人肯定关系不错。治安司知道了段曦和沐柔住哪里，他们也就知道了；治安司备案说段曦交了那把枪，他们也便知道段曦现在已经没有了热武器。
所以他们盘算了一下，八个职业恶棍带着棍棒匕首，已经足以干掉段曦。
而楼上听到动静的沐柔，也傻乎乎出了门。她看到了段曦的后背，更看到了下面一大群恶棍，顿时花容失色小脸儿煞白。
“段曦你快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尼姑啊。”段曦回头笑了笑，心道要不是你这个大累赘在这里，我确实早跑啦。
而就在这混战一触即发之时，前台那个小姑娘竟走了出来，径直站在了双方中间，陪着笑脸说：“各位先生，敝店之内不允许打斗的，丹江的朋友都知道。”
恶棍们竟有些犹豫踟蹰。
刹那间，段曦也明白了一些东西——这岚烟楼不简单啊！或者说，背后的老板肯定有两把刷子，才让这里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个小型的江湖避风港。
“给你们脸了是吧！”马六怒冲冲瞪了小姑娘一眼，“好，不信他们永远缩在岚烟楼！”
说完又怒视了段曦一眼，竟带着手下人转身走出酒店。虽然在酒店外如野狗群般徘徊不走，但至少没在酒店里惹事。
“谢谢姑娘。”段曦笑道。
前台小姑娘摇了摇头：“不用客气，您是我们酒店的贵宾，我们有义务让您在这里住得顺心如意。”
段曦揉了揉下巴，心道如果这么看的话，这岚烟楼的住宿费其实倒也不算太贵。
“敢问贵店的老板是……？”
小姑娘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儿：“哪有客人打听老板身份的，您只管住店就是了。有事随时安排服务员，直接找我们前台也行哦。”
说完继续忙自己的，段曦也没凑上去再讨没趣。既然确定在酒店内部是安全的，这就足够了。
沐柔稍稍松了口气，但却依旧忧心忡忡。因为看外面堵着门的那帮恶棍，心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再看那神级保镖，又开启了没心没肺穷开心的状态，抄着裤兜哼着流氓小调儿上了楼。
沐柔心想这家伙怎么永远都那么乐观呀。
……
晚饭后，段曦依旧像没事儿的人一样，闲剥着橘子，懒洋洋地翻看当地报纸。
沐柔则时不时将窗帘扒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楼下酒店门口留下了两个恶棍，狗皮膏药一样赖在这里，监视着段曦和沐柔的行踪。
可以想象，只要他俩一旦走出岚烟楼，马上就会被他们包围。而且其余恶棍们距离也不远，只要一声招呼就能迅速赶来。
“这些混蛋太烦人了。”
没办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星曜娱乐眼中究竟多值钱。
冯敬亭已经跟几家投资方承诺：一定“邀请”知名女明星来主演那部限制级的电影，以确保话题度，最终保证足够的票房。
当然，大老板杜沙也对此事相当期待。
大话说出去了，沐柔却没能签约。此时就算再另寻其他同级别的女演员，档期上也已经来不及。
特别是江汉臣匪帮毁了铁路之后，就算再重金邀请（或者说坑骗）别的女演员，人家也来不成丹江。
而这事儿若是办不成，杜沙会如何看待自己？投资方们一旦撤资，杜沙又会是何等恼火？
所以形势逼着他必须耗下去，直至将沐柔拿下，哪怕使用强制手段。
沐柔叹息着问：“明天咱们能顺利离开酒店，去那个宝黛集团应聘吗？”
段曦：“你再看八百遍，也不能将那些烂痞们看消失。赶紧洗澡去吧，一会儿我还得洗呢。”
沐柔耸了耸肩膀，最终带着忧虑进入了梦乡。一晚上做了好几个噩梦，每次醒来望了望门外，便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有一次她甚至禁不住偷偷打开房门，确定段曦在外间沙发上睡着，这才安心再次睡去。
直至天亮，沐柔小小精致地化了个应聘的妆，跟随段曦到一楼简单就餐。当途径大厅看到恶棍们等在门口的时候，刚好了一点的心情顿又一扫而空。
马六更是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露出那颗土丑的大金牙，不干不净说着调戏威胁的粗话，更让沐柔连食欲全无。
“这些人好讨厌，咱们怎么出门啊。”
段曦笑了笑：“你慢慢吃，我去跟他们讲讲道理。”
“这种人还能讲道理？”
“以德服人呗。”段曦简单扒了两口，直奔酒店大门。
外面的恶棍们虎视眈眈，似乎只要段曦下了大门台阶，就会被瞬间撕碎。
段曦慢吞吞出来，即将下台阶的时候忽然加速，在对方反应不及的时候猛然冲了出去。
马六顿时怒吼起来：“你们七个追上去，弄死他！老子留下盯着那个小娘们儿！”
七个恶棍于是如疯狗般尾随。
晨曦未起，薄雾淡淡，段曦犹如早期晨练般不疾不徐。不知是不是错觉，段曦明明跑得很从容，但却总比那些人快了一点点，直把后面的人急的嗷嗷叫。
直至拐角处钻进一条小胡同，后面的恶棍们大喜——段曦这外乡人可能不清楚，这是一条死胡同啊！
于是他们也一头扎了进去，抱定了瓮中捉鳖的心思。
顷刻间，小胡同里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骂声和惨叫声。
不多时，段曦从小胡同里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以刚才的步速晨跑，直至返回岚烟楼。
堵在在大厅门口的马六有点楞。他踮脚伸脖儿向段曦身后看，却始终没看到自己小弟们的身影。
“他们……人呢？”话一出口，马六就觉得有点小尴尬。
段曦笑道：“他们跑得慢，跟丢了。”
“……”马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开始联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段曦能一个人放倒自己所有弟兄？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这踏马不现实！放眼百万人口的丹江城，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顶多只有个位数。
但假如真的如此凶猛，又怎么会屈尊做一个过气小明星的贴身保镖？
只能说马六这家伙虽然坏，但并不傻，至少还知道动脑。
而段曦却已经带着沐柔从酒店里走了出来，并挥手招了一辆脚踏三轮车。在这个汽车极度昂贵的时代，脚踏三轮是最常用的公共交通方式，有些城市甚至依旧保留一定数量的马车服务。
酒店门廊下，马六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沐柔从他身边走过。
马六也想冲上去抓住沐柔，但心里又严重没底，直至眼睁睁看着段曦和沐柔上了脚蹬车。
“晚上我们还回来，下午见。”段曦挥了挥手，在脚踏车的轮轴吱歪声中扬长而去。
留下一个风中凌乱的马六。
沐柔好奇地扭头看着马六，又轻轻戳了戳段曦的胳膊：“他们还真听你讲道理了？”
“嗯。”段曦心想嘴巴讲的道理听不进去，所以改用拳头讲的。
“你还真能以德服人呀！”沐柔大喜。
“嗯。”段曦心说哥用的是充沛的武德。
……
在距离岚烟楼两百米处的街边，马六遇见了那帮倒霉兄弟。一个个鼻青脸肿，相互搀扶，见了马六就是一通哭诉。
“六哥，那小子好猛啊！”
“太能打了，简直不是人！”
“除非请赵三哥亲自出手，否则根本没机会。”
他们口中的“赵三哥”，指的就是杜沙集团的头马赵子岳，为杜沙集团那肮脏势力版图的扩张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在丹江打出了赫赫凶名。
这赵子岳早年间正经八百地拜过名师，后又在地下黑拳坛真正磨砺过五六年，手头功夫是绝不含糊的。
马六搓了搓光溜溜的头皮，倒抽一口冷气。
假如事情到了非赵子岳出马的地步不可，那么事态权限就超越了他马六的处理范围。就算冯敬亭也请不动赵子岳这根定海针，只有杜沙本人才能调遣。
第6章 地下女王
小极乐天，是丹江城东北角那片繁华商业区的代称。
这里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争斗不息。
段曦和沐柔并排坐在脚踏车上，看着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面，各有不同的感受。
沐柔越发觉得这丹江城其实挺富足，就凭小极乐天这一带，放在东海那种大都市也足以称之为一片经典商区，令她事业的希望再度躁动。
而对于见惯了前世繁华世界的段曦来说，倒没有太多值得惊讶的。他只是认真审视着身边的街区，和来之前调阅的资料一一比对印证。
脚踏车在手摇铃声中停下，沐柔支付了两元钱的车费，兴冲冲地看着面前那座高大宽敞的剧场。圆拱形的大门上四个金光闪闪的铜字，“宝黛剧场”。
能在寸土寸金的小极乐天占据这么大的地皮，本身就代表着老板的实力。
两人跟门卫打了招呼，声称昨天已经预约黄总，便直奔剧场左侧的总经理办公室。
昨天约好的是早晨八点，但段曦在办公室外足足等了半个小时，这才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商务长裙的干练美女走了进来。大约三十岁出头儿，齐耳短发，一看就是个善于打外场的管理者。
“实在抱歉，让段先生你久等，我就是黄龄。”
“黄总客气了，没等几分钟。对了，我身边这位就是昨天提到的沐柔小姐。”
黄龄和沐柔客气地握了握手，干脆地说：“我刚刚得到消息——你竟然就是火车劫案的当事人？”
这消息传播速度，简直绝了。只能说丹江治安司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屁大点秘密都藏不住。
当然也可以说，无论杜沙还是黄龄的消息捕获能力都相当强，在上层的信息渠道很畅通。
“是的。小事一桩，昨天电话上您没问，所以我也没说。”
“这可不是小事。”黄龄严肃地说，“江字营已经放出狠话，必将倾尽全力报复。段先生，虽然我很赞赏你在火车上的英勇行为，但你也要知道——我请你是来提供安全服务的，不是引祸入门的。”
她的担心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段曦大老远跑来投奔，一天班都没上就被拒绝了，感觉就挺滑稽。
“我能理解黄总的忧虑，那么沐柔小姐在贵公司就职的事怎么安排？”
黄龄：“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只能说你们俩的惹祸能力真强——杜沙那边刚刚下达了通告，谁在丹江地界接纳你们，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段曦揉了揉脑门儿：“这事儿发酵挺快啊。”
黄龄：“你可以在这小极乐天试着转一转，只要你自报名号，我敢说八成以上的服务场所不会接待你们。”
段曦：“所以……？”
黄龄优雅地耸了耸肩：“所以，非常抱歉。不论是你，还是沐柔小姐，敝公司都不能接纳。我们生意人讲究个和气生财，不想白白招惹江汉臣或杜沙这样的大麻烦。我说话向来直白，希望您别介意。”
“不介意。”段曦起身告辞，“耽误黄总的时间了。”
“不忙走，两位请用茶。”
“多谢，不必了。”
就在他俩下楼后几分钟，黄龄从窗口上看了看，便回身拨打了一个电话——
“沙爷，你所通缉的那个段曦到我这里来了……沙爷您开了金口，我当然不会收留。但事关熟人推荐，我也不便拦下他们……嗯，刚从我这里离开，朝乾宝街西段的方向……”
她们是生意人，任何事物都可以、也应该利益最大化。至于段曦和沐柔这种外来户的生死安危，对她们而言没有什么考虑价值。
……
伴随着又一个希望肥皂泡的破碎，沐柔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都怪我，连累你都找不到工作了。”
“别这么说，无论得罪江汉臣还是杜沙，当时我都是你的保镖。既然拿着你给的钱，自然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
“可现在咱们的雇佣关系结束啦，我也没钱继续支付你的佣金了。”沐柔尴尬地笑了笑。
“你对我的雇佣关系正式结束，但是从现在起，我想雇佣你做我的助理。”段曦哈哈一乐，“一个月三千联盟币，而且岚烟楼里包吃包住，干不干？”
“你有钱？”
“你给了我一万块佣金啊，在岚烟楼里住他半个月不成问题。到时候铁路修好了，哪怕不能去东海，至少也能送你去别的城市。”
“我雇你，你雇我，最后俩人吃光喝光，合着咱们全白忙活啦。”
“不白忙活，就当是花钱在丹江半月游。区区一万块，就能请美女大明星伴游半个月，到哪里找这么便宜的事。”
沐柔哭笑不得：“这思维角度，我竟无法反驳。”
两人就这样在乾宝街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逛大街时，前面忽然迎头过来十几个黑衣人，装束打扮和马六那帮人一样。
段曦收敛了笑容，微微侧身，发现身后也远远冲过来一帮人，人数更多。
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或许段曦很能打，但他无法保证面对三十多人的时候同时照顾沐柔。要不然，早晨他也不会让沐柔留在岚烟楼，再把七个恶棍吸引到胡同里解决。
沐柔脸色煞白：“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咱们了！”
按理说马六等人被甩开之后再寻找段曦，怎么着也得几个钟头才对。
段曦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宝黛剧场，道：“自然是有人通报了咱们的行踪。”
沐柔气得轻轻跺脚：“生意不成仁义在，就算不聘用我们，她也不该这么干啊，这黄龄太过分了。”
“对于黄龄而言，咱们两个外乡户没有分毫价值。但若能通过咱们去交好杜沙，她至少能落得一个人情。”
“真可恶。”沐柔自己都没意识到，正紧紧抓住段曦的袖子，身体也越贴越紧。
前后两拨人马也终于接近，距离段曦只有十来米。路人和商户们纷纷避让，却又都不肯走远，一个个看着热闹。
包围圈越来越小，段曦带着沐柔退到街边。背后是一家正在营业的早餐店，他二话不说就将沐柔推进大门，然后自己死死守在门前。还将店家晾晒的一把木拖把掰断头部，成了根带着毛茬的短棍。
“问问早餐店有没有后门，”段曦低声说，“假如有，赶紧返回岚烟楼。”
“如果有后门，那一起走啊！”
“傻不傻！我留在这里挡一阵子，你才有可能从后门打车离开啊！”
俩人一起跑？段曦自信能跑掉，漂亮大累赘呢，能跑得过三十多个恶棍打手吗。
“你不走，那……我也不走。”声音颤抖的过气小明星又怂又坚强。
“小姑奶奶你就别磨叽了！”段曦真服了这妞儿的一根筋。
而这时候，三十多人已经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将段曦和沐柔彻底包围。
带头的是一个身高185、一身腱子肉的健壮中年，穿着松散的长裤皮衣，蓄着半厘米长的胡子茬，脑袋两侧剃光，中间那些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
造型有点古怪，但段曦没敢轻视。这是他来到丹江之后，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高水平练家子。
无论是那双精锐的眸子，还是沉稳的下盘，一看就不简单。
一旁某些路人的惊叹，也验证了段曦的猜测——
“什么事儿啊，竟然劳驾赵三哥亲自出马。”
“连赵三哥都得带着这么多人，对手肯定有点不同寻常吧。”
“我们老板刚刚接到了沙爷那边的通知，说是全城追击一对儿叫段曦和沐柔的，应该就是这两位了。”
赵子岳，杜沙集团头号高手。
“段曦？”赵子岳的声音有点沙哑阴鸷，“听下头人汇报说，你的手头功夫挺不错。”
段曦心里浮现出一点希望：“怎么，你想单练？不如咱们一对一比划一下，你赢了，我跟你走；你若输了……”
哪知赵子岳根本不吃这一套：“我带了这么多弟兄，凭什么跟你单练？”
还真不迂腐。而且他说着就从旁边小弟手中取来一把砍刀，连武器上都不肯吃一点点亏，谁让段曦手里有棍了。
赵子岳将砍刀半扬起，猛地挥落，呵斥一身“上”，于是三十多个恶棍嗷嗷直叫地扑了上来。
结果一转眼，冲在最前头的那个恶棍便重重倒飞出来，并将后面的人撞倒好几个。
问题是，出脚的不是段曦！
段曦微微转身，只见一个粗壮的光头大汉从快餐店门口出来，如小山般的体型带给人沉重的压制感。刚才就是他那势大力沉的一脚，当场惊呆了众人。
这大汉比赵子岳更高，横向更有赵子岳两个粗，硕大的光脑袋上还刺着一尊醒目的火焰，又邪性又霸气。
他只出了那一脚，便转身说：“歌总，围在外面都是杜沙的人，带头儿的是赵子岳。”
只听里头传来一道清脆却又冷冰冰的女声：“要开战吗？杜沙脑子抽风了？”
说着，一个外披灰色长款大衣、内穿精致小西装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明明二十来岁的年纪，却将长发盘在脑后故作成熟。一张瘦长的狐媚儿脸贼好看，只是高冷得让人难以接近，连刚才那肉山般的光头都对之毕恭毕敬。
这位名叫“歌总”的美女用冷冰冰的丹凤眼扫了对面的人群，微微斜着脑袋说：“赵三儿，你特妈疯了？带着这点货色就来冲击乾宝街，谁给你的自信？”
所有人都很意外，包括赵子岳，都没想到“歌总”会在这里吃早餐。
段曦更意外，但通过来丹江之前查阅的资料，又瞬间明白了这位“歌总”的身份——陈安歌！
假如说杜沙是这片黑暗土壤上的皇者，那么陈安歌就是一位分疆裂土的女王。她的实力略逊于杜沙，但已经是唯一能够与之掰手腕的角色。
更重要的是，乾宝街这一带更接近陈安歌的权力核心区域。而杜沙的大本营，则是在数公里之外的花溪街。在家门口冲突，她能一口吞了赵子岳。
第7章 实力不允许
面对陈安歌的诘问，赵子岳不得不澄清：“歌总误会，我这次只是来抓这个段曦和沐柔，跟你没任何关系。事出紧急，也没来及提前打招呼。”
“段曦？”陈安歌本已不想过问此事，但忽然听到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当即转身问，“你就是火车劫案中，干死江汉臣好几个兄弟的段曦？”
段曦点了点头。
“招惹江汉臣还不够事儿多，你怎又招惹了杜沙？”
段曦将沐柔被星曜娱乐欺骗签约的事情简单一说，陈安歌顿时明白了过来。
“那你不好好呆在岚烟楼，跑到这乾宝街做什么？”
“来宝黛剧场求职，没想到被拒绝了。而且……”段曦看了看远处的剧场。
本就一肚子气的沐柔委屈地说：“而且还被那个黄龄出卖了行踪，所以被这群恶人给追上了。”
陈安歌的脸色有点古怪，肉山般壮汉也同样如此。
只两秒后，陈安歌便对赵子岳说：“回去告诉你们沙爷，这两个人，我的千禧集团收下了。”
沐柔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段曦马上替她答应了下来：“谢谢歌总！”
赵子岳脸色一寒：“歌总，这也太不给沙爷面子了吧！”
陈安歌冷眉一凝：“不打招呼就到乾宝街拿人，杜沙给我面子了吗！”
赵子岳语塞。
陈安歌：“不过也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三分钟！三分钟之内，你们若能拿得下段曦，你就带回去给杜沙交差；要是拿不下，就怪你们自己没本事，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歌总……？”段曦一怔。
肉山壮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烟熏的大黄牙：“兄弟，小公司入职还得有个面试呢。”
想带着一身麻烦寻求庇护，总得证明你的价值吧？
段曦笑了笑：“只要歌总今天保护沐柔周全，在下就已经很感激了。”
赵子岳在背后怒道：“好！既然歌总划出了道儿，那就给我滚过来！”
段曦轻轻甩着拖把杆儿，主动来到赵子岳面前，也同时置身于三十多条恶汉的团团包围之中。
乾宝街上的游客和商户们一个个踮脚观望，高楼层里的人更是纷纷开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沐柔吓得脸色苍白，央求陈安歌帮帮忙。但身前的陈安歌却无动于衷，肉山壮汉也只是抱臂观望。
此时赵子岳一声令下，现场顿时疯狂起来！
这些恶汉犹如一条条豺狗一哄而上，令人头皮发麻。
但是紧接着，一声声惨叫便从这些恶汉们口中发出。一个接一个倒下，令人瞠目结舌。
赵子岳双目阴沉，看得远比常人真切。他注意到段曦一招一式看似从容，但每一击都直逼要害，稳、准、狠。如此的精准打击，让段曦更好地保持体力。
更重要的是，段曦的步法站位非常精妙。伴随着不停地游走腾挪，保证始终面对最少的敌人。
所以对方虽然人数众多，但段曦却始终保持只同时面对两三个人。
再这么持续下去，这些狗腿子们很难给段曦造成实质性伤害，反倒像是一波接一波地送人头。
于是赵子岳冷哼一声，蹂身冲向最前。手中的砍刀晃出一个刀花儿，暂时迫退段曦一步，便欺身而上单肘暴击。
这才是真正的对手……段曦凝神挥臂，荡开赵子岳的铁肘，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撞之力，竟和自己的气力不相上下。
不愧是杜沙集团的头号干将，丹江数得着的高手，是有两把刷子。
而在不远处，原本抱臂观望的肉山壮汉开始认真起来，而且越看越有趣。
陈安歌：“你怎么看？”
“有点意思。”肉山笑道，“每一招每一式都干练简洁直奔要害，格斗经验更是娴熟至极。重要的是，看不出他属于哪个流派宗门，更像是……军队里那种制式化的格斗术。”
陈安歌微微蹙眉。
“但又不完全像。”肉山摇头说，“联盟军总部只推广了两套格斗术，分别供基础者和高水平者修习，却跟他这套都不一样，只是凌厉杀伐的气质相似而已。”
要是段曦听到肯定会非常佩服，因为这套格斗术的基础来自于前世。而他的前身又来自这个世界的联盟军，自然也熟悉这个世界的军中格斗术。
两相印证，取长补短，段曦让自己的身手变得更加狠辣高效，且又浑然一体。
此时的段曦一边应付实力强悍的赵子岳，一边陆陆续续放倒了十几个人！那么多黑衣人躺在地上痛苦哀嚎，蔚为壮观且又令人胆战心惊。
未曾有人想过，谁能在力抗赵子岳的同时，还能干翻这么多人。
不过段曦此时也仿佛到了力竭之时，不但出手的力度有所减弱，连反应速度也稍显迟滞了一些。
喉头一腥，小腹猛然一阵抽痛。
重压之下耗力过度，老毛病又犯了……段曦心觉不妙的同时，赵子岳一拳正中其左肩，令段曦踉踉跄跄倒退好几步。
不过段曦也弯腰反手一击，手中的拖把杆捣在赵子岳的小腿上，使之险些倒地。
赵子岳大怒！带着这么多手下都迟迟不能拿下对手，已经令他颜面尽失，何况又被段曦偷袭得手。
但就在他怒吼着持刀跟进的时候，不远处的陈安歌忽然清凌凌地喊了一声——
“时间到了！”
怒火中烧的赵子岳哪管这么多，依旧不依不饶。段曦苦苦支撑左支右挡，形势越来越险峻。
于是，陈安歌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
肉山壮汉当即粗犷地吼了一嗓子，街边顿时热闹了起来。一窝窝汉子仿佛忽然冒出来，有的拎着家伙冲出街面，有的则在附近建筑的二楼三楼上面露出了脑袋，喊声雷动。
赵子岳和几个手下立马清醒过来——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歌总……”赵子岳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不甘。
“再给你一分钟，你也拿不下，别说我没给你机会。”陈安歌看不没看他，施施然离去。
这时整条乾宝街沸腾了起来！不知是谁先喊了声“好身手”，于是数不清的人开始兴奋欢呼。
这些年来，赵子岳就是陈安歌阵营的最难缠对手，也只有肉山壮汉勉强匹敌。如今见他折了这么大的面子，众人自是大喜。
“嗬嗬，咱们赵三哥也有失手的时候哈哈！”
“赶紧走吧，这乾宝街不是你抖威风的地方！”
“倒下那么多人，要不要咱们送几副担架啊，哈哈哈！”
赵子岳气得几乎要吐血，让手下人相互搀扶赶紧离开这个丢人现眼之地。
当然，众人也不免对段曦展现出的惊人战力而感到震撼。
假如只是一对一，是否意味着段曦比赵子岳还可怕？
可以说，段曦来丹江第二天便一战成名。他也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
……
乾宝街中段，宝黛剧场错对面的千禧集团总裁办公室里。
那只刚用一个响指便压制了一场风暴的纤纤玉手，正慢条斯理地泡着红茶。
“凭你这身手，来丹江真的只是来打份工？”她问得貌似漫不经心，却一针见血。
段曦：“刚退役，也没什么工作经验，总不能指望一步登天，一步步来吧。况且天和保镖公司给我出具的是B级推荐函，起点也不算低。”
天和保镖在业内口碑极佳，它所出具的推荐函也极具含金量。B级推荐，已经是该公司对一个职业安保人员的极高评价。
这种等级的安保人员到了丹江这种三线城市，终不会是池中之物，用人单位自然也不会将之安置在基层岗位。
肉山壮汉毫无城府地哈哈大笑：“只能说黄龄这小娘皮瞎了狗眼，做决定过于草率。”
“歌总和黄龄不和睦？”段曦明知故问。
肉山笑道：“那宝黛剧场本就是咱们千禧集团的，硬是被那小娘皮给抢了去，你说……”
“洪坤！”陈安歌不想让个大嘴巴多说话，于是肉山马上噤口。
陈安歌：“其实，这也是我觉得咱们有缘的原因。黄龄得罪了你，也得罪了我；杜沙是你的对头，也是我的对头；江汉臣要杀你，也要杀我——当然我更要干掉他。”
黄龄和杜沙自不必说，江汉臣和陈安歌的关系，段曦来丹江之前也从资料上有所了解。
陈安歌唯一的弟弟在城外死于江汉臣匪帮的劫掠，而陈安歌疯狂报复之下也让江汉臣损失了数位兄弟。一来二去，这仇就越来越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是三个敌人拥有同一个对手，那得是多大的缘分。
“那么，歌总准备给我安排什么工作？”
“你还当真了？你这身手，我哪雇得起你，大家交个朋友就好。”
段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诚心找份工作。”
“既然这样，那么请你屈尊做个高级顾问如何？有事帮我照应一下场子就好。缺零用钱了直接到财务支取，有事随时找洪坤，当然也可以直接找我。”
这就等于将段曦当上宾给供奉了起来，这种特殊劳务关系在当下世家财阀、大型公司里很常见，以笼络特殊人才。
段曦欣然应约。
沐柔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道这神级保镖果然挺神呀，求职竟然求出了老板的架势。
“至于沐柔小姐……”陈安歌顿了顿，“我旗下的影视公司才成立，收购了一个小公司的设备和技术团队，还没怎么正式运营。不过即将投拍一部故事剧，正在选择剧本，两个备选剧本的女主角好像都挺适合你，这好像又是一份缘分了。”
“谢谢歌总，我一定会努力的！”沐柔诚恳地点头，心花怒放。和宝黛那种跨专业的舞台剧相比，电影才是她最喜欢的老本行啊。这一天天的，真是一波三折。
陈安歌则让刚刚聘请的导演过来，大家对接一下。
直到那位一身文艺气息穿戴、但衣服却又好像永远都不合身的导演来到办公室后，沐柔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双小手儿捂住了张成O型的嘴巴。
第8章 剧本
进来的这个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矮瘦男人，手里捏着支精致的石楠根烟斗喷云吐雾。穿着时下比较流行、也比较骚包的黑白格子休闲衫，以及一条咖啡色盘带裤，而且用一顶价值不菲的鸭舌帽盖住了严重谢顶的脑袋。
任何一件衣服都比较潮，但穿在他身上却都非常别扭，形成了极其糟糕的混搭感。
但他的名气可不小，特别是在电影领域——著名都市情感剧导演、业内一线大咖谢广生！
段曦也有些意外，因为没想到陈安歌的电影公司才刚起步，就直接邀请了这种级数的导演，可见其志不小。
但段曦更知道，当初沐柔拒绝潜规则、进而被半封杀的那次，当事人就是这个谢广生！
所以看到沐柔那惊讶的小表情，段曦并不觉得意外。
反倒是谢广生比较意外，怔了两秒后，瘦巴巴的老脸笑得菊花绽放——
“原来歌总说加盟咱们公司的女明星，就是沐柔小姐啊。”
“看来影业圈子确实不大，”陈安歌道，“你们认识那就更好，便于今后多交流。”
“歌总放心，我会跟沐小姐‘好好交流’的。”
看着谢广生富有侵略感的猥琐表情，沐柔本能地就想离开此地，就像两年前那样。但是，手臂却被身旁一只大手轻轻的按住。
看了看段曦这只手，她竟莫名安稳了许多。
陈安歌：“谢导，我之所以第一眼就相中了沐柔小姐，是因为咱们备选的两个剧本《古城歌女》和《薄命红颜》，女主角都非常适合她，你觉得呢？”
对于见惯了前世那五光斑斓的电影世界的段曦来说，这些片名都是啥玩意儿啊，题材内容一想也就知道是什么样。
但考虑到现在这个时代背景，还都算是挺新潮，也符合目前的市场口味。
但谢广生却好似故意拿捏，摇了摇头：“经过这两天的反复思索，我觉得这两个本子虽然还不错，但很难让票房爆起来。所以，有了点新的想法——咱们要更大胆一些，无论是剧情，还是主角的表演尺度。我现在手头有个《花海流莺》的本子，挺不错。”
陈安歌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谢广生的思路又有了变化，何况尺度过大的片子本也不为陈安歌所喜。
但人家是业内高级专业人士，她这个当老板的也不便轻易否定。
段曦和沐柔却知道，谢广生这是故意制造麻烦，让沐柔意识到自己并非稳稳的女主角候选人。
至于如何成为最终的女主演，你心里得有数，毕竟导演在选角问题上面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这个简单的碰头会结束后，陈安歌就去忙她别的事情。千禧集团是个大型公司，影业公司只是其中一部分事业，她不可能为了一部片子的选角问题而过于投入精力。
走出会议室的谢广生越发得意：“沐柔，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两年前未能成功合作，不知这次结果如何。”
沐柔咬了咬下唇：“歌总说了，不会勉强我出演不喜欢的剧本。”
谢广生耸了耸肩膀：“你当然有权不演，但你想演的角色，我也未必会给。演艺圈最公平，你有多少付出，才会有多少收获，不是吗。”
这种近乎直白的无耻要挟，令沐柔小手儿发颤。
不过谢广生不在乎，这种事他早就习以为常。特别是面对这个曾经拒绝了自己的小辣椒，他此时更是迫不及待的要报复一下，才能补偿自己当初的失落挫败。
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时，段曦伸手摘掉了他的鸭舌帽，让他露出了光秃秃的地中海头顶。
谢广生惊怒交加，作为一线导演的他常年混迹于上流社会，从未有人如此粗鲁不敬。
他想夺回帽子，可踮起脚也够不着，因为段曦比他高太多。所以场景有点滑稽，也很尴尬。
段曦则轻轻弹了弹帽子，拿着帽子在他脑袋上左右拍打了两下，如此轻薄无礼的动作，谢广生却怎么都躲不开。
“脑子好脏，帮谢导打扫打扫。”段曦帽子盖住他的脑袋，帽檐扯下遮住了眼，便拉着沐柔转身离开。
沐柔也被这滑稽的一幕戳得忍俊不禁。
“你等着！”谢广生在背后气得跳脚，“我谢广生就是死，也不会选沐柔出演！还有你小子，你叫什么来着，我艹你玛，你别走！”
假如他见识了刚才乾宝街一战，或许他不会这么嚣张，只可惜他没看到。
本已准备离开的段曦又停住了脚，让沐柔到前面等着，自己则信步回到谢广生面前，捏小鸡仔一样捏住对方的脖子，直接拎了起来！
谢广生双脚尖点着地面，简直要窒息。
段曦笑道：“堂堂大导演，说话怎么那么粗鲁，你这嘴也够脏的，也需要净化一下。”
说着，从谢广生手中夺过那支冒着烟的烟斗，狠狠按在他的嘴唇上，产生了烙铁烫猪皮的效果。
谢广生支吾乱叫却挣扎不脱，最终还是被段曦松手丢在了地面上，捂着嘴蜷缩一团。
嘴皮烫得挺严重，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用烟斗装逼，绝不。
至于这个面带笑容却出手狠辣的年轻人，谢广生竟对之产生了发自心底的畏惧。
其实段曦出手并不太重，形成的伤害可能还不如街头小痞子捅一刀来得狠，但不知为什么，谢广生就是隐隐的怕这家伙。
特别是这家伙动手时候，至始至终都带着的那种浅淡笑容，简直就是魔鬼。
但是怕归怕，具体到工作上面，老子必定是要跟他和沐柔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谢广生咬牙切齿地想。
女主角？我呸，只要我谢广生在千禧负责拍戏，你连个龙套都别想演！
在这个导演负责制的时代，就算陈安歌这样的投资人，都要充分尊重导演的意见，何况自己的业内牌面摆在这里？谢广生有这个自信。
……
在楼门口等着的沐柔看到段曦出来，轻轻松了口气。
“你说我的运气怎就那么差哟，竟然遇到了谢广生这个大人渣。”沐柔叹息说，“你可能不知道，这人欺负了多少女演员呢。”
其实谢广生正是因为这种恶习，前阵子终于招惹到了一个不可得罪的存在，这才不得不仓促逃离，并在圈子里暂避一时风头。
眼看这阵子风声渐息，谢广生这才低调复出。只是业内大型公司都不想惹麻烦，于是刚刚起步的千禧影业才得以聘请到了谢广生这种一线导演。
哪知竟又被沐柔遭遇到，真是冤家路窄。
段曦：“一个小人罢了，别往心里去。”
沐柔点了点头，但依旧闷闷不乐。虽然有段曦在，她不用再害怕谢广生，但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呀。她是来工作的，而谢广生却掌握着是否让她工作的权力。
段曦：“没了张屠户，也不吃带毛猪。你没看公司介绍吗，其实歌总聘请了两位导演，两条腿走路。回头再看看那一位，说不定你能跟他合作。”
“难哦。”沐柔摇头，“据说那只是位年轻导演，也没什么名气。千禧影业刚起步，肯定会优先选择谢广生这种导演。因为他不但代表着经验和能力，同时‘谢广生’这三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一定的票房。”
有时候新导演拼死拼活的干，还不如著名导演署个名更有成绩。谢广生人品不怎么样，但票房号召力还是有的。
“不好好做事，就知道吃名气的红利，吃不久的。”段曦说，“他为了打压你，已经准备换成熟的剧本了，仓促修改肯定手忙脚乱；相反，你要是再拿出一个优秀的剧本，选择跟别的导演合作，说不定歌总就同意投拍了。”
“你都不是业内人士，就知道满口跑火车。”沐柔忍不住笑道，“你知道优秀的剧本有多难吗？那才叫可遇而不可求呢。”
虽然这时代是导演负责制，编剧被打压得狗都不如，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个好编剧、一份好剧本实在太难得。
特别是现在的光影技术那么拙劣，连画质都看不清的时代，就算神导演也拍不出前世大片的效果。
相反，剧情才是当今的王道。去踏马的思想性，去踏马的艺术感，只要故事好看，不怕观众不花钱。
段曦双手抱在脑袋后，简单思索。不得不说，他现在这份沉思的模样倒是挺艺术。
“你想啥呢？”
“嗯……我有个朋友……”段曦说，“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编剧，回头我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本子。”
沐柔有点不信。
而且城外悍匪闹得厉害，依托铁路的邮路都断了。人家把剧本给你邮寄过来，不知又得等到猴年马月。
“哪位编剧啊，我认识吗？”
“你肯定不认识，没什么名气的，而且人家志不在此，就是写着玩儿。”段曦笑道，“但是剧本拿出来，大概率能让歌总满意。”
“连名字都没听过，就敢这么自信？”
“他姓周，私底下我都喊他发哥。跟我关系可好，我用他的本子都不用花钱的。不过你别跟歌总说，我得向歌总要剧本费的。”
“说得煞有介事，我都快要信了你的鬼话！”沐柔笑着上了公交车。他们要回岚烟楼收拾一下行礼，准备明天就搬到乾宝街去住，不但便宜而且安全一些。
“说了你又不信，得，到了岚烟楼我就打电话联系发哥。”
“嗯嗯，好的，再顺便给我买几个橘子吧。”
“好吧……”
“谢谢，你真好。”
第9章 美女所长
段曦和沐柔回返回岚烟楼的时候，赵子岳也正在自己花溪街的武道馆里怒气未消。
乾宝街一战让他很没面子。
他已经跟杜沙电话汇报了此事，杜沙让他谨慎一些，摸清段曦的身份再动手。人在江湖飘，莽撞易挨刀。
但赵子岳咽不下这口气！
复盘乾宝街一战，他觉得段曦虽然很强，但和自己也无非是半斤八两。换做自己面对一群马仔，只要像段曦那样巧妙站位、灵活游走，大约也能支撑三两分钟。
关键是最后时刻，段曦明显已经露了败相，只可惜被陈安歌那小娘皮给叫停了。
假如再给他一次机会，带着那么多手下，必然能放平了段曦。
手边的电话响了，是马六打来的，这憨货正在岚烟楼附近盯梢。看到段曦和沐柔回来，马上在公用电话亭向赵子岳汇报。
“三哥，段曦那小子回来了，还有沐柔！”
“陈安歌的人没有跟着？”
“没有！”马六紧张而兴奋，“估计乾宝街的事让这小子飘了，胆子越来越大……这家伙一个人又出来了，唉唉卧槽，朝我走过来了！三哥我先挂了，一会儿再联系……”
“……？”赵子岳长身而起，挥手唤起对面打牌的四个兄弟。
现在他对段曦的身手有了底，很清楚面对这种级数的高手，仅凭人数优势没有太大意义。
所以赵子岳叫来了自己武道馆的四个教练，个个都是实战经验丰富的练家子。
狮子和老虎打架，数量再多的兔子帮也不上什么忙。但要是带上几条豺狼，形势自然便会不同。
开着从治安所里领回来的那辆战旗轿车，赵子岳等人风尘吸张地杀到岚烟楼。事不宜迟，因为马六可能会被段曦针对。
但当赵子岳他们赶到岚烟楼的时候，却发现马六安然无恙的站在大厅里等着。
“段曦呢，他没找你麻烦？”赵子岳有点意外。
“他也是去打电话的，虚惊一场，吓死我了卧槽。”马六已经形成了心理阴影。
“沐柔呢？”
“在楼上房间里呢！抓她下来？”
赵子岳摇了摇头。他只想好好教训一下段曦，因为乾宝街一战让他没面子。至于沐柔，那是冯敬亭那混蛋请他帮忙抓的，事实上抓不抓都跟他没太大关系。
冯敬亭那小白脸自从傍上了大腿，如今在杜沙集团里青云直上很是风光，这也惹得赵子岳等元老派很不满意。
其实还有一点私意不想说，那就是见猎心喜。好久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了，赵子岳想跟段曦痛痛快快打一架。
但想打架又怕输，还得带着几个手下压阵，这就有点人菜手贱的意思。就好像有人喜欢打游戏，本就是个有输有赢的事情，却非得用外挂保证次次都得赢。
前台那个一笑就眯眼的小姑娘又凑了过来，热情询问赵三哥要不要喝茶。其实这个鬼机灵的小丫头只是想趁机劝诫一下，不要在酒店里闹事。
赵子岳摆了摆手，带着四个手下和马六等人出了大厅，在廊檐下等着段曦回来。
……
至于段曦，确实是去打电话了，但却不是联系什么编剧发哥，而是照例拨打那个特定联系号码，对面响了三声。
“喂，是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
“有话直说，很忙。”电话那边传来一道成熟的女声。
“呵，坏消息是——黄龄没录用我。”
听了段曦简单的反馈，对面的女人语气非常不悦：“我一再告诫你低调一点，名气太大会成为你执行任务的负累，你这老油条不懂这个？江汉臣那边已经无可挽回，目前你尽量停止跟杜沙集团的冲突，低调点。”
“可能晚了。”
“……？”
段曦简单说了说大战乾宝街的事，表示整个丹江地下世界估计都知道了他这号猛人。
电话那头继续无言以对，只有逐渐加粗的喘息声。
段曦已经能够想象到，她如今的心情该是如何的癫狂起伏。
“先别生气，还有好消息——我被陈安歌给录用了。考虑到黄、陈二人都是一条线上的，所以不耽误原计划的进行。”
那边总算有了点好语气：“总之你心中有数就行，时间并不宽裕。如果查不出‘她’的下落，呵呵，你的戴罪立功也就泡汤了，还得老老实实回来把剩下两年刑期服满。”
“我又不怕！那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那你回来？”
“开个玩笑……”
“这是玩笑的事吗？完不成这次特别任务，你还失去了治疗那一身暗伤的唯一机会。”
“别人都只关注我剩余的价值，也只有姐姐你还关注我被榨干的肉体。”
“滚。”
双方同时挂了电话。
问题很严重，但他还是没心没肺笑了笑。在街边顺道买了二斤橘子返回岚烟楼，大老远就看到了赵子岳和马六等人堵在那里。
瞧，这踏马能怪我不低调？麻烦主动上身啊。
“又见面了各位，吃橘子啊。”
“吃你姥姥！”赵子岳一个大步迈下台阶，指挥四个手下将段曦死死堵在岚烟楼外。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段曦一看这四位便于配合的站位，就知道这次人数虽少，但实际上比早晨乾宝街的时候更难应付。
早晨只坚持了三分钟，这次能更持久些吗？段曦向自己发出了纯爷们儿般的灵魂拷问。
“这次没有陈安歌帮你出头了吧？”赵子岳冷笑，“躲在女人屁股后面，算什么好汉。”
段曦：“真好汉也不会一直以多欺少啊。”
“嘴硬！”赵子岳不断欺近，包围圈越来越小，持续压迫。
段曦已经准备先发制人，但背后忽然有人喊他。回头一看，竟是对面花溪治安所的曹副所长。
昨天上交轿车和那把枪的时候，这位人高马大的副所长就表示随时可能请段曦配合调查，所以才安排段曦住在这岚烟楼。
而这次在曹副所长的背后，还乌央乌央地跟着一大群人。
“各位，那就是D102列车劫案的英雄段曦先生。”
曹副所长一介绍，背后一大帮人都冲过来，架起好几架老式照相机咔咔咔一通猛拍。还有的拿着笔和笔记本，将段曦等人簇拥在了最中心。
段曦还好，赵子岳他们六个很是懵逼。大家是来打架的，万没想到被一大群记者包围，带路的还是治安官。
“段先生你好，我来跟你介绍一下！”曹副所长指着身后一个身材高大丰满的女子说，“这就是我们所的沈所长！”
这位身穿玄黑色制服的美女所长年纪轻轻不到三十，不但身材性感火辣得要撑爆制服，而且眉目之间也自有一段风情，一双杏儿眼仿佛流淌着一汪春水。
只不过这大美妞儿好像有些官僚气息，很是有点自负。
摘下右手洁白的手套，和段曦握了握手。虽只是指节触碰，但段曦却感觉出此女手掌有些薄薄的茧子。这可能是她浑身上下，唯一不太细腻柔软的部位。
“我叫沈岚，很高兴见到段先生。首先，向段先生昨天见义勇为的事迹表示感谢！”
咔咔咔咔……拍照声继续响个不停。她和段曦是主角，进退两难的赵子岳等人是最醒目的背景。
其实昨晚就可以安排采访，但当时这位沈大所长没时间。领导不出席，采访无意义，所以这才安排到了今天中午。
几个拍照的记者纷纷做出OK的手势，示意领导接见群众的握手照片已经拍摄到位。
沈所长这才戴上白手套，笑靥如花道：“政务厅还通过治安司委托我，向段先生颁发象征见义勇为的‘金剑兰奖章’和‘荣誉市民证书’。奖项很重，足见领导之重视。若非劫案太牵涉精力，政务厅董副专员都要来亲自给你颁奖呢。”
继续咔咔咔。
现在连段曦也有点懵逼了。明天的报纸甚至今晚的广播，都会大肆宣扬他的英勇事迹。
乾宝街一战让他威震丹江地下世界，而这个公开颁奖和记者见面会，又会让他扬名丹江地上世界……那还低调个鬼。
“来，咱们大家合个影儿！”沈所长拉着段曦，众星捧月般站在最中间。忽然看到了想要悄悄撤离的赵子岳，于是喊道，“赵子岳你跑什么？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地下世界的大混子更不跟治安官斗，何况沈所长还是这片花溪街的土皇帝。
赵子岳当即讪讪笑道：“我也听说火车劫案的英雄在这里，非常仰慕，特来拜访。”
沈所长点了点头，对记者们说：“看，这就是咱们丹江热心群众的典型了，大家也采访一下。不过你这堂堂馆主来慰问咱们的英雄，就给买了几斤水果？”
“车里还有两坛酒……”赵子岳干咳一声，“马六你楞个屁，拿酒去。”
弯儿转得有点急，马六愣在那里，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而一通采访完毕，赵子岳脑袋比段曦还方。而且他还走不掉，被沈所长拉着一同进了岚烟楼。
直到没人处，沈所长才单独低声跟他说：“嫌早晨乾宝街那一仗不够丢人现眼？在小极乐天干仗就算了，要是在花溪街这一亩三分地上惹事，姐姐我扒了你的皮！”
赵子岳揉了揉脑门儿。
所谓打一巴掌给俩枣，沈所长又语重心长说：“我这都是为你好！火车劫案牵涉各方利益、迷雾重重，你一头撞进来，一着不慎就是个粉身碎骨。”
赵子岳一怔：“这么严重？”
“废话！”沈所长说，“江字营高调宣布要打击报复段曦，一转眼段曦就被你围攻，别人会怎么想？”
“你家沙爷得罪的人可不少，上头已经有人准备借机生事，说你们被江字营收买，替江字营打击段曦。结合此前有人举报杜沙走私，可能是给匪帮输送违禁物资……”
“老弟，通匪可是死罪哦，这帽子你们不嫌太压头么？”
赵子岳汗流浃背。他这种江湖莽夫不怕功夫高手，反倒最怕上层那些文绉绉的叵测人心。
“回去告诉杜沙，离这件事远一点。”沈所长说完，丢下他便又走向段曦，依旧满面春风媚眼如丝。
第10章 风波停
房间里，美女所长很是不客气地倚在客厅沙发上，翘起大长腿环视屋内。
沐柔被她看得有点小小的局促，赶紧倒茶。只不过那个跟上来的漂亮小服务生更有眼力劲，一把抢过来茶壶茶杯：“您是贵宾，让我来。”
美女所长很八卦地笑道：“你俩不仅一起进厕所，还住在一个房间呢，老实交代，不会是情侣吧？我不会对外说的。”
沐柔的脸腾得就红了，马上摆手否认。
段曦笑道：“我是沐小姐聘请的临时保镖。在火车上招惹了江汉臣，下了车又招惹了杜沙，不放心沐小姐单独居住。对了，你不会真以为赵子岳是来慰问探望我的吧？”
杜沙的总部就在花溪街，而你是花溪治安所所长、当地土皇帝，能不认识杜沙的头号打手？
你能不知道我昨天报案，是因为被星曜骗签合同、又抢了他们的战旗轿车？
哄谁呢。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美女所长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了赵子岳，他不会再来惹事。所以，安心住在这里就行。”
段曦：“不必了，明早我们就退房。已经入职千禧集团，搬到乾宝街去住更方便一些。”
美女所长摇头：“诶，小极乐天要说商业气氛还行，但那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住起来哪有这花溪街舒适。”
“花溪街确实适合居住，可是……”沐柔瞅了瞅小服务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是这岚烟楼的房价好贵哦，接近外头的三倍呢。”
小服务生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没有丝毫难为情。
美女所长当即挥了挥手：“跟咱们的城市英雄哪能要这么贵？打个半价才行呀，小月你去办理一下。”
小服务生马上点头称是，段曦也首次知道了她叫小月。
沐柔瞪大了眼睛：“你这治安所长还管房价呀？”
小月笑眯眯道：“你不看我们酒店叫什么名字吗？”
岚烟楼。
美女所长叫……沈岚。
官员经商竟如此明目张胆！
不过在这个昆仑世界，并无禁止官员经商的规定，段曦也自然见怪不怪。
难怪地方痞子恶棍都不能在这里闹事打架，难怪这里成了高价入住的避风港，因为这是治安所长开的店啊。
而且花溪治安所就在路对面，太容易罩着这地方了。
假如真有不长眼的在这里闹事，一个电话过去，两分钟内治安官就会出警，能不安全么。
房价减半依旧比外面贵一些，但坚持离开就有点拂了沈岚的面子。况且还不确定杜沙那边是否真的已经摆平，不如就卖她这个脸面。
于是段曦当即感谢，表示暂时不用办理离店，还请所长大人多多照顾。
沈岚笑道：“放心，于公你是咱们丹江的英雄，于私你是我酒店的客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闪失。”
“多谢沈所长！”
“诶，别这么生分，以后就喊岚姐，我这人最是平易近人的。”小官僚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依旧官气十足。
而后她大大咧咧地告辞，并要求小月务必加倍照顾。于是小月更加热情，一晚上楼上楼下跑好几次，勤快得像只小燕子。
……
另一边，星曜娱乐宽敞的老总办公室里。
一位年近六十的和善老人喝着茶，微胖的体型、花白稀疏的头发外加弥勒佛般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平易近人的邻家老伯。
但丹江很多人都知道，这位老者便是大名鼎鼎的丹江地下皇帝杜沙！
关于他的传说很多，颇具传奇色彩，有些令人血脉贲张，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当然保不齐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自出道以来凡四十年，始终风雨不倒。一起打天下的六位老兄弟各有各的死法，唯独这位沙爷始终笑到了最后。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地下世界，能在令人眼红的大龙头位置上稳坐二十余载，便已经说明了很多。
对面是刚被他训斥过的赵子岳，一脸的拘谨。
“沙爷，沈岚的警告会不会有些夸大？她跟咱们的关系向来很一般，是不是故意唬咱们。”
杜沙摇了摇头——
“相反，她说得已经很委婉了。”
“我已经接到消息，有人已经将提议调查我们通匪的议案，交给了政务厅董副专员。而且，提出议案的还是位分量很重的政务委员。”
“而且那位委员咬住咱们上次的走私案不放，要求治安司并案侦查。”
上次的走私案至今都没处理干净，而且那次才是货真价实的“通匪”。
当时杜沙集团的车队偷偷运输了两车医疗物资，高价卖给了城外的不法商人。后来经人查证，那些药品全部流入了江汉臣匪帮手中！
这不就是通匪资敌吗？
杜沙一口咬定自己和下面人都不知情，只知道购货的是那个商人，却不知道商人是替江字营采购。扯不完的皮，而且花了不知多少费用跑路子平事儿，至今还没消停。
恰好这次火车劫案之后，江汉臣扬言报复段曦，而段曦马上就遭到了杜沙集团的打击……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一旦打击段曦被人误读为帮江汉臣出手，那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说不是粑粑也没人信。
杜沙：“而且给段曦颁奖并授予荣誉市民称号，也是这位委员提议的结果。把段曦捧得越高，那么咱们一旦动了段曦，形成的影响就恶劣，越能制造咱们通匪的假象。所以人家巴不得你去弄死段曦，这才好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赵子岳心里一抽抽。说实话，他挺怕上层那些文化人，全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那下一步，先不理会这个段曦了？”
“少动手，多动眼，更要多动脑子。”杜沙深深吸了口气，似有些不解，“我总觉得这个段曦有点不正常。”
赵子岳：“？”
“精通格斗、枪法、驾驶，处事胆大心细、沉稳不惊……以他这些条件，莫说给沐柔当保镖不合情理，就算入职黄龄的宝黛剧场也是大材小用。这小子，他来丹江真的只是找份工作吗？”
赵子岳：“您怀疑他也跟最近那帮过江龙一样？”
“所以多看少动，先观察一阵子再说。借着沈岚这个机会咱们下个台阶，也算是给沈岚一个面子。等瞅准了机会，再朝死里咬他一口。”
赵子岳点了点头：“也是。说不定不等咱们动手，江汉臣就已经把段曦给灭了。大家都知道，江字营有仇必报。”
在上层微妙而复杂的形势制衡下，又因沈岚的介入和杜沙的隐忍，这场风波仿佛骤然按下了暂停键。
而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却是越来越湍急的暗流。
而后杜沙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让小冯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不一会儿，鼻青脸肿的冯敬亭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杜沙面前。
做错要挨打，挨打要立正，这是杜沙集团的规矩。
惹了这么多的祸事，丢了不少的脸面，全都因他而起。关键是那部影片的投拍估计要延期，而这种违约可能会让一些投资方根据合约规定而撤资，到时候杜沙的损失可能达到七位数。
杜沙和蔼说道：“当初孔夫人介绍你来，说得是天花乱坠，称你是影视学院高材生，不但经验丰富而且人脉广阔。但是小冯，你的成绩呢？我对你委以重任，而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
“对不起沙爷，我一定努力将功补过！”冯敬亭几乎要哭了出来。
杜沙：“现在陈安歌那小丫头也赌了气上了电影业务，还请了一线名导谢广生，志向不小。公司挣不挣钱先不说，要是被这刚入行的小丫头给比下去，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冯敬亭：“谢广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专业理念也有些落伍，我不信他能爆火。沙爷，咱们这片子只要坚持拍下去，一定比他们强，咱们这片子要肉有肉……”
“你的理念，比那谢广生也先进不到哪里去。”杜沙打断了他的吹嘘，“大尺度的片子终究难登大雅。文教司要扶持咱们成为丹江影业的标杆，你让我给上头看你拍的那些东西？他们怎么向外推介树典型？”
冯敬亭不敢犟嘴，低头称是。
“去吧，多把心思用在业务上。若是下部片子真没比过千禧那边，就别怪我不留脸面了。”
冯敬亭屁滚尿流离开，心中全是对沐柔和段曦的怨毒，同时也对未来充满了忐忑不安。
杜沙不是寻常老板，他的“不留情面”也不是泛泛的威胁。刚才老头子只是心情不悦，冯敬亭就被打成这模样；若是将来真的不留情面了，怕是自己要断两条腿。
“也不知道陈安歌那边的片子到底怎么样了，老天保佑，一定要让她的片子扑街啊！”
盘算了片刻，悄悄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
岚烟楼那间套房里，沐柔也在追问段曦关于影片的问题。
段曦满嘴跑火车，说是那个神秘的编剧“发哥”已经给了他大致的想法，让他自己把故事梗概编写几千字，再交给千禧公司的专业编剧去细化完善。
“就下午那一个电话，发哥就把事情搞定了？你当我是三岁娃娃呢！”沐柔险些被橘子噎死。
她毕竟是电影学院科班出身，又在电影圈里真正摸爬滚打过，太熟悉这一行了，哪有一个电话就搞定一部剧本的。
“又不信！”段曦笑着从沐柔手中抢来剥好的橘子塞进自己嘴里，“那要是能写出来呢？”
沐柔斩钉截铁地摇头：“要是能写出来，你让我干啥我干啥！”
话一说完就有点后悔，因为在房间暧昧的暖光灯下，段曦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这混蛋，千万别抓住自己的话柄不放。
“这可是你说的！”
这混蛋果然……沐柔顿时有些紧张。
段曦笑眯眯伸了个懒腰：“好，就打这个赌。要是我能写出让你满意的故事梗概，你给我按按这老腰，至少半小时！好累啊，这一天天的。”
沐柔悄悄松了口气。
这混蛋的赌注虽然还是有点过分，但……好像还能接受。再说了，这家伙肯定是在忽悠人，不可能一个电话就搞定剧本的。
“行！”沐柔提出了自己的赌注，“要是你写不出，或者拿着一个烂故事敷衍了事，那就得请我一个月的早餐！”
“一言为定！这故事不敢说多好，但让一个过气小明星焕发艺术第二春，还是足够的。”
“去你的吧，就会气人！”
段曦拿起酒店那简陋的信签纸，将铅笔丢给她去削一削：“小丫鬟，给本公子笔墨伺候！”
“看把你能的。”沐柔噗嗤一笑，乖巧地接过铅笔并蹲在纸篓边，呈现出一个曲线优美柔和的背影，段曦一时竟看得有点痴了。
第11章 神级编剧的诞生
昏黄的台灯前，段曦伏案疾书。沐柔把脑袋凑过去，第一反应是觉得这家伙的字还挺漂亮，第二反应就是他怎么写这么快？
脑子里的故事已经构思得这么成熟了吗？
而对于段曦来说，无非是把前世看过两三遍的电影梗概总结叙述一下，哪有什么难度。
至于说选什么片子，其实问题不大。因为和当下昆仑世界这刚刚起步的黑白电影相比，段曦前世看的任何片子，哪怕是一些公认的烂片，也都具有更好的故事性。
就拿谢广生准备的那些剧本来说，什么《古城歌女》、《薄命红颜》，以及《花海流莺》之类，看片名就知道其内容和风格。以后人眼光来看，肯定一点观赏欲望都没有，但在这个时代却已经足够喂饱观众。
所以，段曦拿着前世的随便一部片子，在故事性的层面就是降维打击。
他如今筛选时候所需要注意的，无非就是当下拍摄条件和时代接受程度。要是选择一个《阿凡达》或《黑客帝国》，当下没有哪家公司能拍出来，观众也接受不了。
段曦另外考虑的一点，则是需要给女主足够的曝光度，毕竟他这是给沐柔准备的剧本。
最终，他选择是前世周润发主演的那部《和平饭店》。
这个带有浓郁民国风格的电影，里面的江湖、匪帮和打斗等元素，非常符合当下的社会环境，观众们第一时间就能接受。
最重要的是里面女主角的戏份足够多，发挥的空间也足够大。
事实上段曦没奢求什么颠覆性，反正只要明显胜过谢广生的什么《花海流莺》之流便已经足够。
两千字，只用了一个多小时，速度让沐柔惊讶地合不拢嘴。
“我的天，你到底是想的，还是抄的呀！”沐柔接过那几张信签纸，看到《和平饭店》这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还可以。当然，别真是写餐饮的就行。
而当她目光往下挪移片刻，特别是看完第一页的时候，眼睛就开始冒起光来。
一口气读完了全部两千多字，她竟没发现自己额头都渗出了微微的汗水。一来是因为紧张，二来也是因为吓的——这是人干的活儿吗？
一个多小时，这么精彩的故事？！
故事里，被称作“老板”的男主角曾是名震江湖的杀人王，曾只身一人屠杀两百马匪。后来开了一家江湖避难所性质的“和平饭店”，宣布只要进来住宿的人，不管得罪了什么人或什么势力，都能得到足够的安全庇护。江湖人慑于老板的恐怖战力，一直默默遵守着这个规定。
但女主角阿曼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个规矩。因为女主角是江湖强大匪帮的诱饵，为的就是让“老板”打破规矩送其离开，引发和平饭店租客们的内讧，并给匪帮制造冲入和平饭店的借口。
最终“老板”再度拔刀，血拼匪帮，所有租客背叛“老板”而纷纷逃离，反倒是女主角阿曼去而复返，带着老板的尸体怅然离开……
对于沐柔来说，这个故事无疑满足电影拍摄的全部要求，而且具有强大的冲击感。
她的脑袋有点懵，甚至竟忍不住眼睛有点湿润。看得出她已经代入到女主角阿曼的身上，为“老板”的结局、也为两人凄惨的爱情而悲伤。
“这真的是那位‘发哥’给你的剧本梗概？只用了一个电话的功夫？”
段曦吃着橘子点着脑袋：“不然呢？”
“你胡说！根本没有什么‘发哥’，这就是你自己写的！”
“咋了？”段曦吓了一跳，心道哪里露了马脚？毕竟段曦打死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一旦暴露，单是各方势力的好奇心都能害死他。
沐柔有理有据又带着脑补说：“哼，虽然故事经过了艺术加工，但我一眼就看得出，这和平饭店的原素材就是咱们住的这个岚烟楼！”
段曦一怔，还真是。
虽然存在很多不同，但作为一个江湖避风港，故事里的“和平饭店”和现在这座岚烟楼确实性质很接近。
不怪沐柔会联想到此处，换谁都忍不住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再加上你写那么流畅，显然脑子里早就有了成熟的构思——甚至可能成型很久了吧？要不然，就算什么发哥告诉你的故事梗概，你写作时候好歹也得考虑权衡啊，但你完全没有。”
段曦揉了揉脑袋，一时间竟无力反驳。
沐柔得意起来：“别以为我是三岁娃娃，我可聪明着呢。”
“算了，至少我保证这故事没人看到过，更没人拍过，你拿去用就是了。里面女主角的表演风格可能需要夸张一些，但对于你这种专业演员来说不成问题。”
沐柔压根儿没听进去后面的话，而是震惊于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真的没有什么编剧发哥，这本子就是段曦这家伙写的！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你不仅是神级保镖，还是神级编剧啊！我倒是奇了怪，这有什么好掩饰的呢？你这本事要是拿出去，你知道在电影圈子里会产生什么震撼效果吗？你知道这一个剧本就能卖多少钱吗！”
段曦：“是啊，问题就在于能卖钱啊。我谎称是发哥写的，就能正大光明向歌总要编剧费了；要是说是我自己写的，怎么好意思张口要钱？”
毕竟陈安歌都说了，“缺钱用了随时去财务支取”。人家女老板这么大度，钱随便你花，还怎么好意思额外索要什么剧本费。
某个自称不是三岁娃娃的大聪明觉得挺有道理，马上选择了相信：“我会替你保密的！而且我觉得吧，歌总要是看到这剧本，花再大价钱都会买下来的——你要发财了哦。”
段曦往睡觉的沙发上一趴：“那么问题来了，谁来帮我按按老腰啊，好累。”
沐柔呲牙道：“身体虚的男人才会腰酸，你身体那么好，腰怎么会累。”
“是不是想赖账！”
“要不然，我请你一个月的早餐行吗？”沐柔弱弱地说。
“哎，果然耍赖了。”
“才没有！”沐柔硬着头皮坐在了沙发边缘，柔软的小手按在段曦的后腰上。
刹那间，那种异样的温暖酥麻涌遍全身，令段曦像是触了电一般。
她的力气明明那么小，但带来的感官冲击力却令段曦有点吃不消。
而且沙发本就这么窄，沐柔的腿臀少不得和段曦的腿有些触碰，这也让他有些意乱神迷。
他不敢想象继续沉溺下去，但却又舍不得打断。本想说一句“算了吧”，可话到嘴边总又被咽了回去。
而沐柔更是心神大乱，按得乱七八糟，脑子里也乱七八糟。在这暧昧的气氛中，她甚至心想万一段曦这家伙做出过分的要求，甚至直接做出过分的动作，该怎么办？
自己会反抗吗？
也许……会？还是不会？她自己都不确定。
因为回想这些天的相处，每逢危险时候给她提供的保护，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再看看这家伙的相貌人品，以及那格斗实力和惊人的编剧天赋……
她甚至羞羞地认为，假如这家伙此时真的做出过分要求的话，自己有可能不会拒绝，至少拒绝得不会很强烈吧。
想到此处，脸蛋儿唰的一下又红透了，万幸房间里灯光昏暗看不真切。
那么，这家伙他会不会进一步……咦？就在这时候，她竟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低头一看，段曦这混蛋竟然睡着了！
沐柔不由得羞惭要死——自己还胡思乱想呢，可人家压根儿都没那想法儿！沐柔啊沐柔，你犯什么花痴呢。
红着脸起身，将毯子拿来给段曦轻轻盖上，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里，死死地关上了房门。倚在门板上，还忍不住急促的呼吸，许久之后这才平静下来。
而在外间的沙发上，段曦也悄悄睁开了眼，瞥了瞥关上的门，一笑之余不免又怅然若失。
……
翌日清晨，两人仿佛都对昨晚的暧昧选择性失忆，这种默契也确实难得。
沐柔很兴奋，因为手握《和平饭店》这个故事，她就有信心打动陈安歌。
出了岚烟楼的大门，整个世界都是新鲜的。诚如沈岚所言，可能杜沙那边真的被摆平的，反正无论赵子岳还是马六都没出现在酒店门口。
多美妙的一天啊。
到了乾宝街的千禧集团，沐柔和段曦直奔导演办公的那一层。他俩准备先会一会陈安歌聘请的那个年轻导演，确定对方能够圆满展现《和平饭店》的内容，这样跟陈安歌提出来的时候也跟有底。
只是刚到了这一层，便遇见了恶心人的谢广生。而沐柔的好心情之所以没有被他搅乱，是因为他现在的搞笑造型——嘴巴上竟贴着大大的白胶布！
段曦昨天用烟斗给他烫的。
段曦挥了挥手：“哟，谢导怎么把卫生棉粘嘴上了？”
沐柔险些笑喷：“你损不损呀。”
谢广生气得瞪眼，冷哼一声匆匆进离去。段曦则哈哈一乐，去了隔壁那间办公室。
一个女助理正在收拾东西，脸色有点沉重。
“张云蔚张导呢？”段曦问。
女助理没好气道：“没来，估计昨晚又喝多了吧，反正人家也没啥事，隔三差五才来一趟。”
公司都是新的，所以大家也都是新班子、新同事。这位女助理被分派给了张云蔚，眼看着屁事儿干不成，更别指望将来有什么奖金和成绩。
听说隔壁谢广生团队的片子都快定下了，歌总很属意那边。一旦确定投拍，那张云蔚这边就算彻底凉凉，整个小团队都跟着白忙活了两三个月，没怨气才怪。
于是段曦和沐柔也对这位年轻导演没了底，很不看好。
基本已经准备放弃，但段曦无意间看了看张云蔚办公桌上几张信纸。看上去就是一片片涂鸦，但段曦却觉得有点意思。
第12章 门外汉、过气明星和倔驴的合作
信纸上多是张云蔚的零散想法，说好听了就是所谓灵感。只是写得如此随意，丢得也如此随意，感觉连他自己都没当回事。
可段曦通过那些零碎的语言，以及将那些只言片语的散乱词汇串联起来，却能看出字迹主人对生命、对哲学以及对人性的思考和叩问。
在这个电影刚刚起步的时代，谁会搞这些？谁会试图用电影来表现这些无聊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文青病，得治。
别说在这个时代，就算段曦前世那个最辉煌、最百花齐放的电影时代，文艺这玩意儿也是大多数导演不敢触碰的东西。因为容易死在票房的犄角旮旯里，而且多半是死了都不被人同情的那种。
但真正拍出名气的，能够给人带来剧烈思想碰撞的，往往又多是这玩意儿。
所以说这东西就是双刃剑，搞好了上神坛，搞不好下地狱。
“张导以前拍过的片子，有专门介绍资料吗？”段曦问。
那个女助理越发没好气：“你是干什么的啊？”
“公司刚入职的高级顾问。”
“高级顾问？”女助理还没听说过公司有这个职位。
“就是钱随便花、事儿不用干，真有事随时对接歌总的那种。”段曦言简意赅。
又被这家伙装到了……一旁的沐柔耸了耸肩。
女助理吓了一跳，赶紧去书橱里翻了份资料出来。
沐柔瞥了一眼，一拍脑袋：“哦，原来他就是拍《暖》的那位导演啊，难怪还有点耳熟，此前一直没想起来。”
“看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名气嘛。”段曦笑道。
沐柔小小尴尬地踮起脚尖，附耳低声说：“这名气还不如没有呢，电影学院里是当负面教材讲的！当时我一位讲师授课时候说，谁想花样作死，就去拍《暖》那种片子，保准死得最难看、最彻底、最活该。”
段曦：“……”
也是，就凭这个片名，在这个时代就能主动撵走95%的观众。
“要不，还是算了吧。”沐柔真不想把《和平饭店》这种剧本浪费在这种人手里。对她而言，这个时代最天才的导演才配得上这个天才剧本。
“来都来了。”段曦说着，细看了张云蔚的介绍，以及以前仅有的两部影片的介绍。
张云蔚，男，34岁，籍贯湘浏城。毕业于一个不入流的艺术专业，都算不上是科班出身。
前几年跟着一位著名导演做助理才算是入了行，凭着悟性和一点点机遇，以及遇到了两个冤大头金主，拍了两个票房死扑的片子。
陈安歌之所以聘请了他，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便宜，次要原因则是源于那位著名导演的推荐。
但是入职近三个月来，各种观点都不怎么跟陈安歌合拍。而且大咖谢广生一直编排他的不是，极力贬低，导致陈安歌对他的耐心和信心也逐渐丧失殆尽。
而在办公室里，谢广生更是隔三差五地打压、讥讽，让几乎所有同事都觉得张云蔚纯粹是个混日子的死扑街。
张云蔚于是干脆也就放任自流，动辄以找灵感的名义宿酒、溜达，上班就像是上公厕，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也导致大家对他更没耐心，恶性循环。
“《暖》这部片子拍得怎么样，你看过吗？”段曦问。
沐柔摇了摇头。虽然她勤于学习，但对于这种毫无价值、也毫无存在感的东西，确实懒得投入精力。
毕竟这昆仑世界不像段曦前世，电影没有数字化，想看任何一部影片都得实打实去影院才行。
谢广生那恶心人的身影却适时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握着个茶杯。他不放心段曦来找张云蔚，所以忍不住还是来瞅瞅。
听到段曦询问张云蔚的代表作，谢广生一如既往地嗤笑起来：“还踏妈《暖》，整部片子都在黑洞洞的矿井里拍，里头一个个角色拍得跟野兽一样冰冷，主角自言自语的台词都能占了全部台词的一半，脑子有病才拍这玩意儿。”
因为张云蔚是公司里的竞争对手，他才去了解这部片子的详细介绍，否则他比沐柔还懒得看。
段曦：“那，还可以啊。”
谢广生一怔，嘴里咕哝了一句“也踏马脑子有病”。
段曦这次倒没去计较，懒得搭理这种货色。
这时候，门口忽然闯进了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汉子，一膀子把谢广生撞了个趔趄。
谢广生嘟囔了一句，结果被这邋遢汉子骂了句“滚”，谢广生瘪瘪嘴竟没回骂。
这汉子半厘米长的胡子茬和蓬乱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通红的眼睛显示出最近可能很缺觉。
他就是张云蔚，虽然名气已经不怎么样，但见面还不如闻名。
其实他也对现在的工作环境彻底绝望，所以来这里收拾私人物品，这就准备去向陈安歌辞行。
只是没想到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站在自己办公桌前，还拿着自己的简介和信手涂鸦的信纸。
“张导？”段曦笑着伸出了大手。
张云蔚一愣，扯了扯蓬乱的头发，从刚才的桀骜不驯竟瞬间变得有点无所适从。
从三个月前入职到今天即将离职，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地喊他一声“张导”，且不带任何讥讽意味。
“你谁啊？”
“公司顾问，这位沐柔小姐是公司新签约的艺人。到外面谈谈？”
“谈什么？”张云蔚很疑惑。
“关于片子。”
“可我已经要走了。”
“这不还没走吗。”段曦递给他一根烟，扯着胳膊走向楼下的小花园的排椅边坐下，“随便聊聊吧。按照你的打算，准备为公司拍什么片子？”
“有意义吗？我真的要走了。而且就算我说了，公司也不会拍。”
“那就不拍呗，闲扯几句又不扣工资。”
……
刚才那小楼的窗子边，谢广生保持着密切关注，忍不住自言自语。
“一个门外汉顾问，一个倔驴二逼导演，一个过气二线小明星，你们要是能谈出啥成果，我踏马跟你们姓。”
不一会儿，谢广生留意到张云蔚脸上的表情似乎产生了明显变化，仿佛被段曦的什么话给刺激了。
或者确切点说，张云蔚身上某种东西，仿佛被段曦给激活了。
特别是段曦将几张纸交给张云蔚后，张云蔚只是简单看了一遍，便站起来手舞足蹈像是着了魔。
而段曦和沐柔都笑颜以对，似乎算准了张云蔚会是这种反应。
“这仨家伙在搞毛？”谢广生越发好奇。
而且，心底隐隐有点不舒服。他虽然很自信，但张云蔚那种被突然激活的状态很不正常。
不一会儿，他便看到段曦三人上了楼，应该是找陈安歌去了。谢广生摸了摸谢顶的脑袋，拿起鸭舌帽套上去，也赶紧跟了上去。
……
陈安歌的办公室里，这位冰山美女大佬正阅读着段曦手写的故事梗概。
字挺好看，故事更好看。
放下手稿，她凝视段曦好一会儿，问：“你写的？”
“是不是觉得字很漂亮？”段曦故意岔开话题。
“我意思是，故事本身就是你自己编造的吧。什么《和平饭店》，原型不就是你住的岚烟楼吗。”
果然，连三岁傻白甜都能联想到的事，真的瞒不住这位八面玲珑的女老板。
“又不是不给你编剧费，费那么多小心思做什么。”
段曦：“……”
这小娘们儿，一个人能有八百个心眼子。
沐柔捂着嘴笑成了闷葫芦。
张云蔚则最为专注，而且有些激动：“歌总？只要投拍这个本子，我保证叫好又叫座。这手稿交给我，三天之内我细化成标准的剧本，随时都能投拍，对拍摄场景要求不严格，主要出镜演员也不多，投入不会很大！”
“听说你不是准备离职了吗？”
“不离职，不给工资都行，只要让我拍。”张云蔚知道这是何等重要的机会。
其实他对这个剧本的想法，和段曦还是不太一样。具体点说，要是让这个犯了文青病的家伙去拍，大概拍不成前世的《和平饭店》。
但段曦却发现，要是按照这家伙的思路，再稍加约束的话，他大概能搞出一个《东邪西毒》和《和平饭店》的合体版。
既骚包文艺，又兼顾通俗。
只要保证叙事风格被普通观众接受，问题就不大。相反，还真有可能稍微拔高一点点思想性。
当然就算没任何拔高，只要把故事给原原本本呈现出来，照样能卖出不错的票房来。
“你确定他的风格能驾驭这个剧本？”陈安歌最终征求段曦这个原作者的意见。
段曦：“至少比谢广生强三条街。”
陈安歌难得露出点笑容：“那就拍吧，还等什么。但我丑话说前头，要是你浪费了这么好的剧本，别怪我把你扔到黑水河里喂王八。”
张云蔚连连应承：“您放心，搞砸了这个，我自己往河里跳！歌总，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也谢谢段顾问……”
段曦摇了摇头：“我还是比较欣赏你原来桀骜的模样，能不能恢复一下？不太适应啊兄弟。”
陈安歌不禁莞尔。
此时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正是嘴巴贴着胶布的谢广生。
“歌总，您……开会呢？”
“刚开完。”
“哦……我是来谈一下《花海流莺》那个剧本……”
“那个就算了，太俗。”
谢广生一愣，有点小慌：“那还是回到《古城歌女》和《薄命红颜》上来？”
“也俗。”
谢广生彻底凌乱。
他瞅了瞅段曦，心道你给老板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踏马来公司才第二天，老子就被边缘化了？
第13章 总是要摊牌
谢广生很想知道段曦他们究竟形成了什么共识。但陈安歌是个谨慎人，只说决定让张云蔚的团队去拍，而谢广生那边也不要气馁，继续筹备下一部影片。
下一部？
影片拍摄周期长，而且千禧娱乐刚起步，业务要试着水趟，应该不会同时投资两部剧。所以，这意味着谢广生未来至少好几个月都得半赋闲。
虽有固定工资拿，但那点钱够干啥的。
而且谢广生因风流债而躲避至此，正想凭借这部剧重拾名望，哪能一等再等。
辞职的硬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但考虑到短时间内未必能再就业，于是那点骨气便悄然消散。
另外，越是如此他也越是好奇：张云蔚团队、或者说段曦他们，究竟是拿什么打动的陈安歌？
不摸清这个真相，他就算离职都不甘心。作为一位一线知名导演，输给了一个被自己称为倔驴的年轻后辈，这股怨气能把他的自尊心焚烧成灰。
闷闷然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迎接他的是团队内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大家干劲儿都挺足，也对这位一线大咖非常尊重。毕竟跟着谢导会有业绩、有奖金、有前途，谁不干劲儿满满啊。相反，要是跟了隔壁张云蔚那个团队，那是真的倒霉呢。
看着一众的恭维，谢广生越发心烦，以找灵感的名义驱逐了所有人，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他一个。
而没多久，就听到隔壁传来了震耳的喧闹声。叫得最欢最响的就是曾给段曦找资料的那位女助理，很有些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意思。
很显然，张云蔚团队接到了最新消息——他们团队负责拍摄千禧影业的第一部电影！
当然不需要几分钟，谢广生团队那些人也会接到消息，心情个个跌入冰窟窿吧……想到这里，谢广生那稀疏的头发又抓落了上百根。
就在此时，一个人敲开了谢广生的门。谢广生本想摆架子将来者斥退，但发现对方是副总经理岳奇，平时需要此人配合的地方很多，而且又是高管，也就不便摆脸色。
另外岳奇最近也算是公司失意者之一，所以经常来攀附谢广生这个大红人，久而久之也算是有了交情。
“歌总竟让张云蔚那傻小子负责第一部影片的拍摄，很意外啊。”岳奇笑着坐在谢广生面前，丢了一根非常高档的古城牌香烟给谢广生，“晚上出去喝两杯啊，去去晦气。”
谢广生：“有事？”
“没事就不能请朋友喝两杯吗。”岳奇笑着凑过身去，“不过，这次还真有点小事。”
看其鬼鬼祟祟的模样，谢广生就觉得对方没憋着好屁。
岳奇指了指西方：“星曜那边有朋友托我打听一下，咱们公司下部片子究竟拍什么，最好连内容都了解一下。”
谢广生一惊：“这可是业内大忌，你别玩儿火！”
片子就算拍摄完毕，未到上映那天，全公司上上下下都要守口如瓶。这不仅仅是职业道德，更关乎影片的票房。
要是还没上映就剧透了，很多观众买票观影的冲动会大大降低。
更别提还没开拍，就已经泄露了机密。假如有人处心积虑使坏，造成的后果会比剧透更严重。
“我当然知道！”岳奇笑道，“所以那边找我的时候，我直接拒绝了。毕竟本以为是你负责这部片子，我怎么可能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但现在，呵呵，这不是姓张那小子负责了嘛……”
谢广生搓了搓光秃秃的头顶，竟忽然有种报复人的冲动。是啊，谁让你张云蔚抢了原本属于我的机会？
当然这事儿得秘密的来，要是被老板抓住了把柄，搞不好会被扔河里喂王八。
对于陈安歌的真实身份定位，谢广生至少也得知道个七七八八。
岳奇看出了对方的忧虑，神秘兮兮道：“谢导不是丹江本地人，对咱们这里的道道儿其实摸得还不是很准。你以为，歌总的位置真就那么稳？”
谢广生：“我知道星曜背后是杜沙，但歌总跟杜沙斗这么久，不也挺安稳的。”
“她稳个屁！”岳奇冷笑，“她要是稳，宝黛剧场能被黄龄硬生生夺走？连幕后老板都要放弃她了，她拿什么跟杜沙斗。而且杜沙站在大龙头的位置上的时间，都快跟陈安歌的年龄大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识过？对手倒了一茬又一茬，唯独这老头子笑到现在。”
平时哪个不怕死的敢跟谢广生说这些秘闻，所以这个外乡户顿时惊讶不已：“你是说，歌总的根基动摇了？”
“何止动摇，是地动山摇！”岳奇起身拍了拍谢广生的肩膀，“这里说话不方便，晚上到花溪街上喝点，可以畅所欲言。”
“不过，你到底图啥？”
岳奇笑了笑：“图活着啊！风高浪急船舱进水，你不想跳到别的一艘好船上？”
“星曜那边联系你的人，靠谱吗？”
“实话跟你说吧，星曜常务副总冯敬亭，沙爷跟前的大红人。谢导，做好这一票就等于是投名状，回头在星曜那边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你东山再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岳奇又用拇指和食指做出了个搓钱的动作，“当然，肉眼可见的好处也不会少。”
……
就在两个导演团队各有悲喜的时候，段曦被陈安歌留在了办公室里。
陈安歌好奇地盯着段曦：“张云蔚究竟用什么打动了你？别跟我说那些艺术情怀和什么思想性、艺术性，我能感觉得出，你对文青病也是相当排斥的。”
段曦：“事实上，我更欣赏他对未来趋势的把握能力。刚才楼下的小公园里，他跟我提到了更远期的想法——他竟然想拍武侠片。”
“武侠？”陈安歌对这个新名词感到陌生。
事实上连张云蔚自己也只是提出这个朦胧概念，而“武侠片”三个字还是段曦帮他总结概括的。
因为在这个时代，莫说没有这类影片，甚至连武侠小说都还极其罕见。
所以当时张云蔚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因为这三个字精准描绘了他心中那个模糊的愿景。
当然段曦也越发觉得，张云蔚这家伙真是个天才！
他所谓的文青病并非钻牛角尖的死脑筋，而只是现阶段求新求变的探索过程。对于一些通俗的作品，以及一些风格大胆的尝试，张云蔚一样保持着足够的接受包容。
陈安歌当然还很迷糊：“武侠，有搞头吗？拳打脚踢的不枯燥吗？”
段曦笑道：“你非要这么写实，那自然枯燥。但要是拍出其他的东西，诸如江湖路险、儿女情长，尔虞我诈、爱恨情仇，侠义精神、家国情怀，谁能说它不精彩呢。只要肯发掘，可表现的东西很多。”
陈安歌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事实上张云蔚和沐柔在小花园边听到段曦这些“想法”的时候，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家都是业内专业人士，一点就透，在前世能够大杀四方长盛不衰的武侠片，在这里当然也有巨大的市场机会。
当时谢广生远远的感觉张云蔚被激活，其实并非因为《和平饭店》这区区一个故事，更重要的是段曦这些先进的理念。
张云蔚这种人的内心往往有些狂妄，但越是这种人，越会对那些石破天惊的先进理念所折服。
因为他们识货。
只不过在我曾经的那个世界，武侠片也没落了……段曦心想。盛极而衰，万事万物概莫能外，但能有近乎半个世纪的红利期，已经足够这个市场疯一把了。
陈安歌主动给段曦斟了杯红茶：“你可不像个职业保镖。”
“为了到宝黛剧场应聘，我对娱乐产业可是备足了功课。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毕竟善于思考……”
“打住吧，你说的咱俩都不信。不过我倒是相信，这天底下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是天生聪明、触类旁通。”陈安歌摇头，“晚上我约了人，一起坐坐？”
“也行，不过我得先把沐柔送回岚烟楼。虽然沈岚保证杜沙不会作祟，但还是观察两天比较稳妥。”
“我派车把她送去就是了。”陈安歌低着头拨弄着壶里的茶，似乎随口一问，“对她挺上心，喜欢她？”
“我俩认识还不到十天呢。”段曦笑道，“不过毕竟朋友一场，女孩子只身一人在这里挺不容易。”
陈安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另外，你不要跟沐柔住一个房间了吧。”
“……？”
“沐柔是我们预定的女主角，某种意义上说，她的形象就是公司的重要无形资产。要是传出不必要的绯闻什么的，难道不会影响票房吗？”
包括前世那些明星，谈恋爱都不敢曝光，结了婚也假装单身，更别提和异性同住一间房。一旦形象崩塌，对自己的演艺事业来说很要命，对投资方而言也确实很受伤。
所以陈安歌的提议，本也属于正常。
但不知怎么的，段曦却总隐隐约约又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正常。至于不正常在哪里，又说不准。
女人心海底针，他这莽汉子哪弄得明白。
“你去准备一下吧，劳驾你临时客串一下保镖。最近小极乐天很不太平，而洪坤这家伙……”陈安歌笑了笑，“他那体型是个麻烦，总是塞不到汽车里面。”
“能问一下，你约了什么人吗？”
“差点成为你老板的那个女人。”
“黄龄？”段曦笑道，“你和她不是仇家吗？”
“有些事，总是要摊牌的。”
第14章 一退到底恩怨两清
黄龄和陈安歌说到底本是一个锅里吃饭。
在这个昆仑世界，各大豪族财阀向上手眼通天、向下盘根错节，控制着一座座城市的命运，扼紧了时代的咽喉。
从上层建筑到底层吃穿住行各行各业、各个领域，它们的影响力无远弗届、无孔不入。每个人都似乎觉得它们高高在上极其遥远，但又都与之紧密相连息息相关。
地下世界也不例外。
陈安歌之所以彗星般崛起，背后得到的是丹江四大豪族之一钱氏财团的鼎力支持。作为钱氏家主钱剑丰的养女，她可以力抗杜沙这种老牌地下龙头，可以游刃有余于官商两界。
便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有钱剑丰那双补天手帮她善后。
只不过去年起钱剑丰重病，家主权力渐渐移交给长子钱士诚和家族长老团。数月之前钱剑丰又开始间歇性昏迷，至此已无能力过问家族事务。
钱士诚身上有着世家贵公子几乎一切恶习，为此钱剑丰曾数次生出废除其继承权的念头，只是终究未能痛下决心。
而钱士诚也曾疯狂追求陈安歌这位义妹，但却被陈安歌力拒——高傲如她怎会看得上这种世家纨绔。然而索爱不成便生恨，钱士诚便转而扶持黄龄，使之成为陈安歌的对手。
钱士诚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明确告诉陈安歌：我钱氏能扶持了你，自然也能扶持别人！
原本在钱剑丰的制约下，钱士诚这种小手段还只如小打小敲，黄龄也只能给陈安歌带来不疼不痒的小麻烦。
而为了不让钱士诚和黄龄一直折腾，陈安歌忍痛割爱，将自己掌管的剧场割让给了黄龄，以换取耳根清净。
于是原本的千禧剧场也更名为宝黛剧场，也就有了段曦入职、后又被拒这一系列事件。
而现在钱剑丰昏迷垂死，钱士诚当家做主，区区一家宝黛剧场已经不能满足黄龄的欲望，也无法满足钱士诚那报复打压的邪念。
如今，钱士诚以钱氏家主的名义，要求陈安歌将千禧集团旗下的游乐场、歌舞厅等业务全部转交给黄龄执掌的宝黛集团！
虽然陈安歌也有千禧的私人股份，但大股东都是钱氏。
而且针对陈安歌的这些私人股份，钱士诚也是给出了匪夷所思的不合理低价，几乎要以白菜价收购，并将陈安歌扫地出门。
所以陈安歌前些时候才绕开了钱氏，单独筹建了千禧影业，为的就是让新的产业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逐步实现和钱氏的切割。
但是原来那些庞大的产业、丰厚的股权，却也不可能轻易舍弃，她要据理力争。
虽然打下这些财富得益于老家主钱剑丰的支持，但也饱含陈安歌本人的心血汗水，凭什么一句话就转交给黄龄那个小贱人？
今晚，黄龄便和陈安歌约定见一面，希望能做出最后的决断。会面地点在小极乐天另一端的宝黛集团总部大楼，距离千禧三公里多。
用的是她那辆非常醒目的玄鸟牌大型轿车，如钢铁猛兽般的造型使得它在小极乐天非常出名。
而车上除了段曦和陈安歌，只有一个叫小龙的司机，眼睛大大的却不怎么说话。憨笑着回头喊了声“曦哥”，便继续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也就是说，真正的贴身保镖只有自己一个？
段曦不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大到一见面就让地下大佬可以性命相托。
“我相信天和保镖的专业水准和职业操守。”这是陈安歌给出的答案。
但段曦觉得她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所以自己也就姑妄一听。
不过，也或许她觉得不论钱士诚还是黄龄，毕竟都是“家里人”。既然是家里人见面，哪怕是兄弟分家，也不至于太过于剑拔弩张吧。
坐在宽敞的后排，陈安歌点了根女士香烟。这个时代的香烟还挺粗糙，连过滤嘴都还没发明出来，比较讲究的她弄了一支精致的翡翠滤嘴，吸的时候两根手指高高竖起，免得被烟气熏黄了细腻的指甲。
深深吸了一口，似乎有些疲倦地倚在靠背上，瞑目道：“你说，我若将舞厅和游乐场都交还钱氏，会怎么样？”
副驾驶位置上的段曦瞥了瞥后头：“问我？”
“废话，车里还有其他人吗。”
小龙尴尬地咳嗽一声：“曦哥无视我就行。”
段曦：“这么大的事，问我这个刚入职的新人？”
“千禧的元老们都有利益纠葛，也都有感情羁绊，只有你这新入职的外来户才算是旁观者清。我看得出，你对丹江的形势提前做了很多功课。”
段曦：“可以肯定，将来仅凭电影这一个盘子，也能比歌舞厅、剧场加游乐场干得大，只要好好做。人的精力有限，任何一项事业干到顶都有吃不完的肉。”
陈安歌点了点头，虽然她对电影这个新事物并没有向段曦这么乐观。
“不过，交还也得看对方出价吧，凭什么白白还回去。”
“那当然。”
“你在这些产业的股份值多少，钱士诚和黄龄又开价多少？”
“市值一个多亿联盟币，就算紧急出手也能套现七八千万，而对方想出……2000万。”
“呵呵。”段曦没继续说话，心道这踏马就不是个谈判态度。
打发叫花子呢？
不过也不得不说，这个漂亮霸气的“叫花子”真是个顶级小富婆儿。昆仑世界联盟币非常坚挺，一元钱购买力大约相当于前世四五块。
更重要的是，在物资匮乏、生产力低下的时代，钱的实际价值会显得更高。
正如段曦前世的百年之前，世界首富洛克菲勒青少年时期立志要成为全球第一个十亿美金富豪的时候，很多人以为他是痴人说梦；而到了百年之后，百亿乃至千亿的富豪比比皆是。
同理，哪怕是强买强卖的“白菜价”2000万，在此时代也是普通富人三辈子花不完的财富。
……
不多时，车子开到了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当中，庭内栽满的泡桐荫蔽了天空。
宝黛集团，钱氏财团另一个钱袋子。
原本它的主营业务是化妆品、皮包、时装等高端女性消费品，外加一些化工产业。但是在钱士诚的拉郎配之下，硬是让它接手了宝黛剧场，倒是省了重新注册一个壳公司。
穿过颇具时尚感的大厅，段曦和陈安歌进入一个小型会议室。黄龄还是那天的长裙装扮，面带笑容地看着两人。
没有任何尴尬，而且大大方方地向段曦问了个好。但是心里头她却有些郁闷，甚至有点后悔。
天和保镖给出的推荐函是B级，正常情况下意味着格斗实力到顶就是赵子岳那种，而且大多数都不如。
当时黄龄觉得，不值得收留段曦。
但是乾宝街一战却让她意识到，段曦的水准比赵子岳只高不低。也就是说天和保镖这次的评价非常保守，而段曦实际价值恐怕已经隐约摸的到“A”这个传奇等级的及格线。
这也是黄龄雇佣不起的级别。
更要命的是，也不知是怎么阴差阳错，段曦一转眼还站在了死对头陈安歌那边！
当然段曦也觉得命运无常，假如没有黄龄当时的势利眼，现在自己应该站在桌子对面。
命运开了个小玩笑，造成了这个滑稽的立场转变。
就在这小小尴尬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再度打开。一个一身白色休闲装的三十多岁男子走了进来，一身奢华浮夸的打扮，满身的富贵加油腻。
只是这人脸色有点苍白，似乎不太健康。微微凹陷的双眼也有点失神，目光涣散，甚至有些枯瘦的双手还时不时微微颤抖。
直到坐下并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在鼻子下狠狠嗅了一口，这才显得状态稳定了不少。
钱士诚，钱氏财团目前的大当家。虽然其父还在重症病房里昏迷，但毫无疑问权力移交的事实已经不可逆转。
段曦来丹江之前调阅的资料上显示，钱士诚大概率在使用一种新型的镇定粉剂，看来所言不虚。
而钱氏这艘巨轮的掌舵权若是交到这样一个人的手中，真可谓是前途茫茫未可知。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亦步亦趋的保镖，段曦比较关注此人。因为来之前的资料上没有显示，但从其气度和姿态上来看，恐怕不是俗手。
除此之外，钱士诚还带来了两个中年男子，分别是钱氏财团的长老钱钊和负责谈判交接的宝黛高层。
“开门见山吧，我提出的条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钱士诚的声音略显嘶哑，但却异常强硬，“我不是来跟你讨价还价的，而是等你来签字。”
说完，直接将弄好的协议文本都拿了出来。
这就是最后通牒，那还谈什么。
所有人都等着陈安歌发飙。
大家都知道，由于陈安歌是钱剑丰的义女，所以她在钱氏内部也有半个公主身份。加之一向以来的强势，从不给钱剑丰以外任何人面子。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她竟伸出手将合同接了过来！
“我只想说一点——我这次的退让妥协，不是给你钱士诚面子，而是希望老爹（钱剑丰）临走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不是他儿子和义女的争斗。”陈安歌冷笑说，“我这辈子只欠老爹一个人，如今都还给他。待老爹走后，我和钱氏也就恩怨两清。”
如此干净利索的切割，让段曦大跌眼镜。他本以为会遭遇一场现场火并，大打出手，哪知她竟一退到底。
难怪她在车上会征询段曦的意见，其实也只是想给她这个壮士断腕般的决定找到一丝慰藉。
不过此时也能看出，她对义父和钱氏的真诚。作为被钱剑丰自幼收养的挚友遗孤，她视钱剑丰为亲生父亲，此刻全部回报交还。
钱家给我的，我加倍奉还。从今往后，恩怨两清，一别两宽。
这是个足以震撼丹江商界、并剧烈改变地下格局的决定。
在众人意外的态度之中，陈安歌拿起了笔。但当她看到协议之中一个险些漏过去的条款时，脸色骤变，整个会场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低了好几度。
第15章 翻脸
原本钱士诚提出的条件是以两千万联盟币的价格，收购陈安歌在千禧游乐场、千禧舞厅和几处小产业的全部股权，包括现在的总部办公楼。但是，从没提千禧影业的问题。
可现在这份协议上，钱士诚根本没事先提及，便一厢情愿地增加了两百万，要把千禧影业也顺便买断。
“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要把千禧影业也拿走？”陈安歌感受到的是严重的无视和侮辱。
既然是双方谈合同，你这边有了新的条件，哪怕你觉得条件够优厚，但至少应该先跟对方沟通一下。
直接偷偷改了条款，就让人签字，这算什么？
何况对增购千禧影业所加的两百万，依旧是压价强买。
而且一旁的段曦知道，陈安歌是准备将电影当做自己今后的主要事业的。
钱士诚低着脑袋且上翻着眼皮，似乎有气无力地冷笑：“千禧影业有什么？无非收购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公司，搭建了一个草戏班子。当时收购价也就两百来万，当我不知道？”
陈安歌：“好一个‘两百来万’，轻飘飘一个‘来’字，就把七十多万的零头给我抹掉了？而且收购只是初步投入，我后续购进的设备，聘请的团队，难道不是钱？”
钱士诚略显玩味儿地看着她，笑道：“怎么，你把整个千禧集团都卖了，以后还真想在丹江混？就算保留了个千禧影业，没有我钱氏的支持，你能混得下去么！”
陈安歌：“混不混的下去，那是我的事；将来就算钱氏与我反目，我是否选择留在丹江，那也是以后考虑的问题。我现在只看到了这份协议很踏马扯淡，老娘来跟你谈这些纯属多余！走了！”
陈安歌将钢笔啪的扔到一边，长身而起，甚至连原来的条款也一概不承认！
去踏马的退让妥协，当老娘好欺负么？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钱士诚怒拍桌子，“你走得了？”
话音刚落，他背后那个保镖便抢先一步拦在陈安歌面前，而门口处也忽然涌出四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不愧是豪阀豢养的安保人员，普遍素质显然高于赵子岳手底下那帮人。
会议室里气氛陡然冷峻起来，人人严阵以待。
陈安歌倒笑了，点了根烟：“怎么，老爹他人还没走，家里就真的要动家伙了吗？”
“家里？呵呵！”钱士诚笑了笑，“现在是我做主，你这身份算不算家里人还得另说。你不就是我爸收养的一条流浪狗吗，牙长硬了就敢咬主子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放你娘的屁！”陈安歌那燃烧着的香烟隔着桌子丢过去，落在了钱士诚那昂贵又浮夸的休闲装上，烧出了一个窟窿，也惊得钱士诚慌忙起身险些向后跌倒。
“反了！王八蛋，给我办了她！”钱士诚语无伦次，指着陈安歌的手也在不停颤抖，甚至不得不再次掏出那小瓶镇定粉剂又吸食了一口。
而他身后一个中老年模样的人赶紧出来，他是钱氏老一辈堂叔，也是长老团成员之一钱钊，赶紧出来打圆场：
“都是家里的事，何必弄成这样呢？士诚你消消气，先坐下。”
然后钱钊对陈安歌说：“大小姐，家里正是多事之秋，你就让老爹省省心，也让咱们两代人的交接顺顺当当完成。外敌环伺，咱们自己先闹了起来，岂不让外人笑话！”
陈安歌大笑：“不想让外人笑话，就牺牲我的利益去成全他？我已经牺牲了多少，你们长老团一个个的眼瞎吗！一亿多的资产我踏马折算成了两千万，我没牺牲？”
钱钊赶紧顺杆爬：“所以啊，一个亿都撒手了，在千禧影业这点钱上面计较，值得吗？”
“不值得，但我感到了不尊重。”陈安歌冷笑，“所以，从今往后一切免谈！想拿走我在千禧的股份？好，踩着我陈安歌的尸体，你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有本事放马过来！”
大步走到门口，轻蔑地看了看拦着自己的黑衣人：“就你们几个也敢动手？让开！”
四个黑衣人竟不约而同有点泄气，犹豫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钱士诚。
一直以来陈安歌都是家族里的大小姐，未经家主铁了心的命令，他们还真不敢轻易动手。
钱士诚气得手指发颤：“拿下，给我……”
钱钊打断了他的话：“都别冲动！”
陈安歌返身回来，弯腰凝视坐在椅子里的钱士诚，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压倒之势：“你现在崩了我，信不信半个小时之后千禧的兄弟们就会暴动，冲垮了你的家族总部？”
钱士诚眼皮子微微一跳。
钱氏确实财大气粗手眼通天，各种资源可谓海量。但要说培养的武力，近乎半数都在陈安歌的手中。
因为钱氏和董氏、沈氏的发展侧重点不同，它本就注重在地下世界的布局，很大比例的武装力量都投放在了陈安歌的手中。
可以说，陈安歌就是整个钱氏财团最锋利的那把刀。
若是陈安歌的班底反水，哪怕只要一半的人炸了营，一波反击就能让钱氏大乱。
四大豪族之中，钱氏实力最弱排名末尾，犹如一头年迈的狮子。黑暗之中不知多少双眼睛死死盯着它，等着趁它打盹的时候，扑上来分而食之。
若这头老狮子再自断一腿，后果不堪设想。
一鲸落，万物生。
一个豪族倒下，会有多少势力吃到打饱嗝儿？没人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
到时候作为崩溃豪族的家主，钱士诚怕也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段曦也瞬间明白，陈安歌此行为何只带了他一人，原因两个——
第一，她本意是来和谈，并没打算引发冲突。双方都是“家里人”，不必带着洪坤那些人。假如钱士诚没有临时变卦要低价收购千禧影业，现在协议已经和平签署。
第二，万一像现在这样事情有变，洪坤这个地下武装总指挥留在老窝，反倒是对钱士诚最大的威慑。只要陈安歌在这边出了事，考虑到洪坤带着手下弟兄一波反杀，就能让钱士诚不寒而栗，进而不敢轻举妄动。
陈安歌能够在冰冷凶残的地下世界里真刀真枪杀出今天的地位，依靠的不仅仅是胆识，更需要谋略。
此刻她似乎拿准了钱士诚的脉门，手指几乎指点在了钱士诚的额头上，一字一句——
“不就是拼凶斗狠嘛，来啊！我陈安歌舍得一身剐，就怕你钱士诚舍不得豪赌你那烂命一条！”
“你踏马连赌命的胆子都没有，拿什么跟我碰！”
“钱士诚，打小我就说你没种，现在我还是那句话，你——没——种！”
钱士诚几乎发病，脸色更加惨白。他身边的保镖出手试图荡开陈安歌的胳膊，但却又被段曦笑吟吟地握住了手腕。
那保镖眼神一缩，陡然发力。
一股暴烈的劲道爆发，连段曦都为之一怔。于是他贴身而上，将那保镖迫退半步的同时，也让钱士诚落在了自己单臂距离之内。
只要瞬间暴起，段曦保证能够一掌砍在钱士诚的脖子上。
就钱士诚那被酒色和药物掏空了的身板儿，恐怕经不起段曦一手指头。
“都干什么，还是不是一家人了！”长老钱钊看似倚老卖老般怒喝，其实也等于同时给了双方一个下台阶。
陈安歌抽身，段曦也随之后撤，配合得好似同一个节奏，天衣无缝非常和谐，和谐到让人觉得他跟陈安歌仿佛是一个人的身体和影子。
近身护卫做到这种水准，让钱士诚的那位保镖都不禁讶然。
陈安歌心里颇为满意，表面却没什么表示，撂下一句狠话：“现在，轮到我给你一个最后通牒——不包括千禧影业和千禧总部办公楼，原来协议的收购价提高到5000万！愿意收购，三日内去千禧找我签字；不愿意，一切免谈！”
偷鸡不成蚀把米，钱士诚气得要吐血。要不是自己横生枝节，2000万就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平白翻了一倍还多，是对钱士诚言而无信的惩罚。
但大家却又都知道，哪怕是5000万联盟币，也远远低于陈安歌手中那些股份的真正价值。她依旧给了钱氏最后的颜面，就看钱氏是否会怄气。
假如钱士诚和钱氏长老团保持理智的话，接受陈安歌的条件才是最合理的结果。
眼睁睁看着陈安歌扬长而去，没人再敢阻拦。钱士诚气急败坏，一把将眼前的茶杯扫落在地，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无能狂怒。
“弄死她！老子要弄死她！”钱士诚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回荡在宝黛大楼之中，似乎忽然之间癫狂失控。
……
车里，小龙还是木头桩子般开车，一言不发。
陈安歌丢给段曦一支烟，段曦说女士烟抽不习惯，拿出了自己那廉价的老刀牌。
“今天你干得不赖。”女老板很满意。
段曦笑道：“就算没有我在场，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都已经算无遗策了，跟我没多大关系。”
陈安歌摇了摇头：“也不完全是。正常情况下，确实如你所想；但若是钱士诚真的因为药瘾而发了疯，倒也存在一些擦枪走火的可能。”
所以她还是有点赌的成分。
但是干她这一行，犹如悬崖边上走夜路，哪有次次十拿九稳的时候。
“他药瘾确实很大啊。”段曦叹道。
陈安歌也显得有点失落：“所以，钱氏财团交到他手中，恐怕老爹一辈子心血都要付诸东流了。”
段曦：“其实你身为义女，难道就没有机会？”
“呵，如果接管钱氏的是我，背后那帮贪婪嗜血的长老团还怎么瓜分利益？”陈安歌冷笑，“只有把一头猪推上前台，他们才能肆无忌惮的摆布。”
钱士诚就是那头猪。
车子平稳行驶，两侧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也没有什么行人。
空荡荡的的大街上，只有昏暗的路灯将汽车的影子拉长又变短，周而复始。
车内的陈安歌似乎有些疲惫，因为和原生家族的争斗，和义兄的反目成仇，让她有些心力交瘁。掐灭了烟头儿，倚在靠背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但是不远处的拐角处，一辆驮着沙袋的板车挡住了去路。
司机小龙准备减速，而身边的段曦当机立断：“别停！豁出去撞翻那板车，也得冲过去！”
后排的陈安歌陡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