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马
“说说你的计划，大概说一下就好。”
贾登科没有多想，只当她是疲惫，所以并没有太多精神听自己的预想，就总结性地说道：“其实很简单，这几天有人趁我不在，对我的商铺下手。”
“我要一边拉拢一些人，一边报复一些人，趁这个机会，让自己有军队的控制权。顺便把商会的权力也重新划分一下。”
“所以我需要让和我不是一条路的人明白，我手底下也是有能人异士的，否则这个事情做到最后，就会变成火拼了，我是个文明人，能不动手的，还是尽量别动手了。”
刘湘君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你是怕真的动手了，给段大人借口，直接不论对错，全部一棒子打死？”
“没错。所以我才需要你的人来起到一个震慑作用。”贾登科很光棍的承认了。
这一批外来的势力，很有可能带来更多的好处。
自从在一线天的战况传回来，青城看上去有条不紊，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在茶余饭后议论，没有人想到徐州的军团竟然会打不过一群山贼，更别提三个军团长官，竟然有两个被杀。
这在几十年没有参与过战争的徐州，引起了轩然大波。
商会的应对很简单，抚恤家属，同时几个大掌柜都表示，愿意提供金钱物资来帮助官府重新建立军团。
可是下面的群众却不干了，这种丢人的事情发生了，官府还好意思剥削？
守备府里，段威已经砸碎几个茶杯了，仆人们看着他脚下那个平日里最喜爱的绿眼石茶杯的碎片，都是大气不敢出。
“你这个废物！”
跪在段威面前的，正是仓皇逃回的肖锋。
“我要你去一线天，是让你打败仗的？你们几个好好呆在军营里，指挥作战，难道那些贼人还能冲进去杀了你们？我们明明占尽优势，为什么你们要亲自带人上山？”
肖锋苦着脸，有口难言，只能尽量把事情往已经死了的两个人身上推：
“大人，我也没有办法，钱辉和路遥根本就不听我的指挥，他们要在拿下苍云寨的第一时间就去抢夺物资，我总不能眼巴巴看着手底下的兄弟们打了仗，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不去的话，谁敢去跟他们抢，到时候亏的还是咱们啊。”
段威‘呸’的一声：“那现在呢？他们两都死了，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我们徐州的军团连一伙山贼都打不过，你知道这是什么情景呢？”
“现在整个徐州都对我不满，那些老百姓哪里知道军团是谁的？他们只能看见是我们守备府派出去的人，被山贼给打垮了，难道要我去向着老百姓说，其实大部分军人都是商会的？”
“算了，你马上回去，带上你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两个军团剩下的人都收拢起来，全部编入第一军团。”
段威冷眼看着离开的肖锋，冲着后面的几个仆人说道：“去把刘如意请来。”
青城，甜水巷，巨大的庄园几乎占了半条街，就连牌匾都是一个简单的‘马’字。
马天元坐在主位上，阴沉着脸。
“阿科，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肖锋给我们的消息是你被苍云寨的人给抓了，之后他们为了救你才不得不强行改变计划，攻打苍云寨，可是被敌人设计，大败而归。”
“马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被苍云寨给抓了，可是您觉得肖锋几个人，会为了我去冒险？”
贾登科笑眯眯地回答，从自己进来以后，就没见过几个熟人，守在马家院子里面的，都是些高手。
“看你这个样子，是打算做点事儿了？”马天元并没有回答贾登科的问题，而是话题一转。
贾登科点了点头：“不错，您想必是知道的，这次我出去，段大人就没想着让我回来，只是我莫名其妙被抓了，这才活下来，算起来，苍云寨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也不错，本来飞飞回来之后，我还有些惋惜，本来一个好好的朋友，就这么没了。”
“飞飞更是不听劝，非要去给你家里出头，我本想着就当给孩子帮个忙，既然他是个热心肠，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想把他培养成下一个董成福。”
听到这句话，贾登科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了一声：“这些日子，您的产业，也有麻烦？”
“哼哼，一点小麻烦罢了，我们几个斗了几十年，谁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手段，不过是一些找死的，想着讨好他们的主子罢了。”
“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在马叔雷霆之下，自然没有什么好跳的，飞哥追到营地保我一命，又在我生死不知的情况下，为我家出头，这份情谊，阿科记下了。”
马天元阴沉的脸这才舒展开一点，满意地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道：“小子，你能找到我这里来，看来是有大动作，要我出力？”
“嗯，马叔，有飞哥的情分在，我自然不会对您有所隐瞒，这一次董成福想要趁着我下落不明，就对我的铺子下手，大家都是生意人，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一点我可忍不了。”
“哦？那你想怎么做？”马天元饶有兴致地问，徐州商会三大巨头，早几十年就在互相针对了，如果能用一个和自己明显有感情的贾登科来取代董成福，自然是好事一桩。
只不过这么多年，董成福一直都能在徐州呼风唤雨，绝对不是区区几句话就能伤筋动骨的。
虽然看上去他和谁都关系一般，可是真如此的话，董成福早就下台了。
“并不难，我会直接让那些来我这里闹事儿的人，都爆出东家来，也不直接点明他，但是他手下的铺子，都要被我针对，先把事情捅出去，之后就是给段大人压力了。”
“给段威压力？你可别忘了，十大军团，现在依然是他做主的。”看上去马天元对这个计划并不看好。
贾登科笑了笑，回答：“这话不假，可是一旦我们明着要划分界限，段大人自然也要选择站边，而不是把我们都压下去。”
“这是为什么？”
“您想想，段威想要的是一整个徐州，可是十几年功夫下来，他都做不到，所以对他来说，想要谋求新变，就只能改变格局。”
“帮我，就能给徐州一个新面貌，不帮我，他继续被商会压着抬不起头，虽然新面貌也未必能让他如愿，但是旧徐州肯定不会，这就是我的把握。”
第十七章 马家父子
“所以，你是要我明着跟你站在一处？”马天元对阿科的计划不置可否，而是问起其他。
“不仅如此，我还需要您给刘如意掌柜施压。”
“要我逼着他，不能帮助董成福？这可不容易。刘如意那个老东西，本来就和段威相交莫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马天元‘呵呵’笑了两声。
“不，刘如意并不会在这种时候和段大人站在一起的，他毕竟是商会的人，只有商会屹立不倒，他才能在段大人面前有价值。”
“而一旦我们发动，那么傻子都能看出来咱们是一边的，刘如意一点好处都没有，就只能被动接受，他绝对不甘心。”
“段大人谋求新变，我们可以拿下董成福，刘如意是不会眼见我们吃肉，自己只能跟着喝汤的。”
“所以，我需要您帮我压着刘如意。至于段大人那边，就只能是看大家够不够默契了，不过我相信，段大人绝对会帮我们的。”
马天元一挑眉毛：“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徐州新败，三个军团里面，只有第一军团是三三两两，还能维持，而第四，第五都要重新洗牌，段大人会不动心吗？”
“加上现在徐州民众对官府不满，如果不能拿出一头肥猪来给老百姓抚慰，只怕段大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贾登科笑得贼贼的，谁都知道徐州最重的是商业，可是大大小小的店铺，基本都不会听从官府的指令，不过是阳奉阴违罢了，一旦大家都明着不尊命令，段威这个长官，也就岌岌可危了。
“你的计划不错，有段威在暗处帮忙，我帮你压着刘如意，董成福就要单独面对你，而没有商会的后盾了。”
“可是，你能把董成福拉下水？”
贾登科只是笑了笑，说道：“出门在外就一个好处，能多交些朋友。”
“原来如此，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怪不得飞飞出门之前，跟我说你是值得冒险的朋友，老了啊，看人的眼光，还不如那个逆子。”
马天元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贾登科的底牌在哪里，低声笑了起来，又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帮你，好处在哪里？”
“你要知道，飞飞是飞飞，或许你们是有兄弟情义在的，可我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
“马叔放心，这个我明白，如果可以搬倒董成福，那么他在城里所有的铺面摊位，全都是您的。”
马天元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却很快就消退了，问道：“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什么都不要？”
贾登科微微一笑，回答：“我要他手上的军团。”
“徐州十大军团，段威占四，商会占六，在你之前，我们三个掌柜，每人分了两个，这次董胖子折了一个，现在估计还想着在哪里找补回来呢。”
马天元只是笑着没话找话，并没有直接答应贾登科，虽然说大家都是商人，军团对生意帮助不大，可是对于商人的地位，却十分重要。
贾登科一直无法和几位掌柜的平起平坐，原因就在于此。
“马叔，董成福的两个军团位置，本来我是想着和您平分的，可是这件事情十分困难，三个掌柜每人两个军团名额，段威占四个，也就是说商会有其六，而官府有其四；这是个平衡，一旦您拥有三个，力量对比就会失衡。”
“那样的话，恐怕段威和刘如意甚至会直接下杀手，您也知道，咱们都是商人，一旦用的手段和生意无关，那咱们恐怕不是段威的对手。”
马天元点了点头，虽然有一点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贾登科走后，马飞飞这次露面，望着还在沉思的马天元，说道：
“父亲，阿科的计划还算不错，如果真的能成功，那么大家在军中的势力范围其实不变，但是在城里的生意，您接管了董胖子所有的铺面，马家可就是第一大商行了。”
“这个小子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走一步看三步啊，事事都在他的计划中，说话如此密不透风，飞飞，你觉得我们真的要和他合作？”
“爹，本来我们是可以两不相帮的，那样的话，估计阿科根本不是对手，而且，从这次段大人要他的命就能看出来，对于阿科，官府和商会都已经不愿意再留着他了。”
“那么一切都会回到以前，咱们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但是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帮助阿科的话，如果成了，那么我们占了更多的商业资源，阿科占了军队的一部分，从此以后，商会就会以您为尊，刘如意和阿科为辅，整个徐州的商会，都会大变天。”
“可是这样做的风险也会很大，先不说董成福那个老家伙手底下还有什么底牌，刘如意也未必会听我们的，更别说段威一直都虎视眈眈，这种时候他要是不来插一手，那就太假了。”
“飞飞，你要记住，我们是商人，无本买卖是要看机会的，最多的时候，就是这样，你冒风险越大，得利越大。”
“当然了，还要在冒险的时候，尽量不要把自己涉入太深。”
马天元胡子下面的笑容渐渐浓郁：“这一次我们可以帮助贾登科，那是因为在此之后，有你和他的关系在，自然不会出现我们一家对付他和刘如意的联盟。”
“当年我要入主商会的时候，董成福和刘如意就没少给我下绊子，要不是段威急需要有人来牵制商会，我也拿不到军权，这一次同样如此。”
“那两个老杂毛，有第一次联手，就会有第二次，我要把这个隐患打掉，从此以后不再有这种情况，阿科的那些生意，说白了这天底下就只有他才能做，别人根本没那个脑子，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所以说，阿科就不会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最起码几十年里不会，除非他想一口吃成个胖子，那他就是在找死。”
“这个忙可以帮，但是我只会帮助他压着刘如意，剩下的事情，你倒是可以参与，能帮的就帮一点。”
马飞飞点了点头，回答：“是。”
第十八章 开打
时间仅仅过去三天，青城就笼罩在一股莫名的紧张气氛中，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已经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雨花街上面，贾府的动漫基地，夜里的大火几乎把整个场地都付之一炬。
不仅仅是贾府的护卫们四处调查，商会也大为震动，就连官府都派出捕快，满大街地查问人口。
两天下来，虽然没有什么进展，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几位大户人家上。
小门小户的，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去弄出这么一场火灾来，联想到前几天贾登科才刚刚失踪不见，家里这就出了事，老百姓们都开始咒骂这些大人物为富不仁。
其中，小商贩们更是义愤填膺，徐州是天下的财货之地，可是几十年来，根本没有正常的风水轮流转这一说，几乎所有的小商贩都被打压过。
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贾登科，让大家明白自己只要足够努力，足够聪明，也是同样可以获得机会的。
然而现在机会又掉了，人还不知道死活呢，家里就被别人给攻击了，这样的大人物都逃不了，更别说自己的小铺子了。
一时之间，整个青城怨声载道，嘴上都是说要为了贾老板求个公道，其实为自己者十之四五，好事者十之四五，剩下的，也就是一些看热闹的人罢了。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给这个徐州的商会换换天，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有新气象，才能带来新变化。
董成福的布庄里，平时热闹非凡，这个时候却无人光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老百姓突然就好像凝成了一股绳，要抵制大商户。
“老爷，其实我们只要降低下价格，这些泥腿子们一看有便宜可占，谁还会管什么贾登科。”
负手站在董成福面前的布庄掌柜，脸上都是愁苦，这几天下来，已经是亏了不少钱，要是还没客人，那可就影响到自己的营业额了。
本来是无所谓的，可是现在人人都在学贾登科那一套管理，营业额越高，薪资就越高。
“哼，绝对不行，这种风气绝对不可助长，否则，商会岂不是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如果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这么一遭，难道我们还不赚钱了？”
“我要你们查，是谁在背后鼓动这些老百姓，查出来没有？”
董成福脸上可没有平日里笑面虎的样子，厚厚的肥肉上满是怒气。
“老爷，没有查到，这些人应该是背后有人的，否则一般的小老百姓，这么鼓吹，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而且也不仅仅是我们在查啊，刘掌柜和马掌柜的人也都在街上呢。”
“你确定，雨花街上面那场火，不是下面人为了邀功，自己偷着弄得吧？”董成福逼视着自己的跟班。
跟班连连摇头：“老爷，我都一个个查问了，不是咱们的人。”
“这也真是怪了，能在青城弄出这么大动静，还不被抓到的，是什么人啊？”
董成福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有什么怪的，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弄出事儿来的，不是我们，那就是和我们一个道行的。”
“您是说，刘掌柜？马掌柜？”跟班眼前一亮。
“去，吩咐下去，不用追着那些小商贩查了，偷偷盯着商会的其他人，还有官府的人，不要露了马脚。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董成福有些恼羞成怒，这位最爱笑的掌柜，在家里也是最容易生气的人，尤其是很多时候，一出门和马天元打交道，回家就要摔盘子砸碗。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人不能总是笑，也要适当地转变心情，才能长寿。
这几天同样如此，只不过生气的时候多了一些，自从雨花街大火开始，董成福就发觉事情好像有一点不对劲。
自己确实派了人去贾府的铺子上捣乱了，这不过就是正常手续而已，平日里大家侵吞掉有潜质的小商铺，都是如此。
先派人去‘暗示’一下，然后开始一点点加大压力。
可是这次怎么突然就一把大火烧了起来？这可不是温水煮青蛙，这是滚烫的开水啊！
用开水，不仅仅会把青蛙刺激到，也容易烫伤自己，刘如意和马天元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就算他们要和自己抢贾登科的产业，也不用这么激进吧。
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现在自己查不出来是谁干的，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这几个家伙，还怎么面对自己？
还是说这是段威搞出来的动静，想要利用这些事情，直接抓自己的人，然后对自己下手了？
董成福摇摇头，这个可能性依然很低，虽然三大掌柜面和心不和，但是要对付官府的话，那还是默契十足的，毕竟大家都在商会之中，商会的利益大了，每个人分到的才多。
“老爷！老爷！不好啦！”
急匆匆几个仆人跑了进来，站在董成福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
董成福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我们派出去的好几批人，都不见了，我们等了一个晚上，也不见他们回来，之后上街去寻找，根本就不见踪影，好像人消失了一样。”
“什么？”董成福僵住了。
“你们去，城外庄子里，给我找老李，告诉他，把手底下的能手给我带上几十个，马上入城，还有，去军营里，告诉宁彬，戒严，让第二军团都整装待命，监视其他的军团！”
夜深人静，青城的寂静似乎有些不对劲。
守备府中，肖锋就站在大堂里，看着段威说道：“大人，今天第二军团的人都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要我调兵守城吗？”
“不需要，你只要盯着第二军团就可以，守城的话，有官府现在的兵力足够，不可以再让一军团的人入城，否则商会必定要调集他们的军团入城。”
“眼线回报，城外那些庄子里，就是平时商会养着打手的地方，董成福，刘如意，还有马天元都已经抽调人手回来了。”
“来人，传我的令，把街上巡查的官兵，恢复到平时的人手和规制就可以。今晚不论发生什么，都不需参与。”
“只要青城不乱，一切就随他们去。”
“大人！”肖锋急忙开口。
段威却只是冷冷一笑，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满天繁星，低声说道：“不论是谁在青城作乱，既然你的目标是商会，我自然会给你行个方便。”
星光璀璨下，青城的商业街一片混乱。
几乎每一个大商行都被人打砸，护卫们，家丁们，强盗们，乱成一团，嚎叫声此起彼伏，火光四乱。
然而官府巡夜的人，却总是迟来一步，每次到了的时候，动乱早已经换了地方。
第十九章 英雄登场
天亮的时候，人们从扒了一晚上的门缝里出来，重新上街，看着街上的一片狼藉，啧啧称奇。
“姓柳的那个死胖子，天天坑我们，一斤酒里半斤的水，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酒水酒水，就要有酒有水，这次可好了，他家里的酒缸都被砸破了，痛快啊！”
“谁说不是，还有那孙掌柜，不就是家里有个亲戚跟着刘大仙做事儿嘛，整日里趾高气扬的，卖个豆腐，还要把隔壁王寡妇的摊子给挤掉。”
……
守备府中，董成福一把推掉了小桌上的茶杯，‘啪’的一声，名贵的白陶碎成一片。
“段大人，好好的青城，突然就一夜混乱，所有的商户都被人打砸抢，这是一场针对我们商会的暴行！官府不能不管！”
段威坐在主位上，呵呵笑着，说着场面话：“董掌柜不必动怒，这次事情发生的突然，捕快们也是忙碌了一整个晚上，四处灭火，抓捕贼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要有点耐心。”
“刘掌柜，你怎么不说话？”董成福眯着眼，难以维持平日里自己的镇定，看向一直都在淡定品茶的刘如意。
刘如意抚了抚自己长长的胡须，很淡定地说道：“董掌柜，我家里的铺子，昨夜同样被打砸，很是难堪，不过比起那些小商户来说，算是不错了，不过我听下人说，昨晚好像整个城里，就只有你的恒顺商号，受灾最小。”
“呸！我的商户受灾不大，可是……”董成福停住了话头。
到这里就是有口难言了，自己的店面确实是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攻击，可是家里的仓库，却被强盗纵火，布料损毁过半，这时候也不能直接承认。
刘如意和马天元盯着自己的买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他们来帮忙，不用问，帮完之后，青城还不知道要多出来几家布料铺子。
“马天元人呢，我们都等了多久了，怎么还不见来？”不知道为什么，董成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场暴乱就很是莫名其妙，声势浩大，却对自己在外的铺子都没有什么影响，反观其他人的商店，都受损很大。
而自己的仓库却被付之一炬，加上一早过来，段威和刘如意的态度，也让董成福心里起了疙瘩。
“老子体重，马儿吃力，拉不动车，这不就来的迟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大清早这么闹？”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一双高调的鹿皮靴子率先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就是昨晚有些强盗作乱，等段大人给我们抓贼就是了，急什么？”
马天元大刀阔马地走进来，随便对着几人拱了拱手，就坐了下来。
“马掌柜，这群强盗一户民宅未破，却把商户们砸了个稀巴烂，摆明了就是针对我们商会来的，岂能如此儿戏？”
“你的意思是，要商会来参与抓贼？”马天元一副不爽的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当然！”
董成福眯着的小眼睛里面散发着危险的光芒，段威那个样子，摆明了就是在幸灾乐祸，说不定心里还在偷笑，不然的话，一城的捕快官兵，怎么可能一个贼都没抓到？
董成福基本上可以肯定，那些强盗背后的人，就在这个大堂里面坐着，否则其他人哪有这样的能量？
这个人就是针对自己来的，如果不能把他揪出来，自己的损失谁来承担？
“那好，既然董掌柜这么坚持，我马天元愿意出力，刘掌柜，你说呢？”马天元一脸的腱子肉，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刘如意放开了自己的胡须，淡淡点头：“自无不可。”
马天元在昨天就已经找过自己了，当时刘如意很不明白，马天元那一套云里雾里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到了晚上，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就猜出来一个大概。
恐怕是有人要对董成福下手了，提前给自己打个招呼，那就是要自己置身之外，而马天元既然是这个给自己传话的，那就是说真正动手的，另有其人。
否则马天元怎么敢这样直接跟自己通气？
除了自己，董成福是目标，马天元是帮凶，那么真的幕后之人，就是——
刘如意冷冷地看着坐在高处的段威。
这几天所有人都把自己的人手调回青城，是个人就知道有人在暗中作祟，作为实力最强大的段威，如果他手下的军士真的一夜都抓不到一个贼人，那么段威绝对不会这么安稳。
可是，自己和段威相交多年，两人合作也是相当紧密，毕竟粮草是一州的根本，而自己的买卖，也因此是和官府最密切的。
段威如果要对董成福动手，为什么不和自己通气，反而要让马天元来？
这一夜，刘如意想了太多，甚至都有些混乱。
如果马天元和段威站在了一起，那么自己要不要伸手捞董成福？
答案是必然的，自己绝对不能眼看着这两个人狼狈为奸，否则，今天董成福被拉下水，明天就是自己！
可是，这根本没有道理啊，刘如意始终想不出来为什么段威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三大掌柜实力均衡，这才能让商会无法轻易和官府作对，为什么段威要打乱这个平衡？
损失的两个军团，段威想要在这里动手脚是不可能的，就算董成福被拉下水，马天元也不会蠢到让官府再多掌控军队。
“那就来商量一下，这次抓贼，我们商会和段大人怎么配合，正好大家都在这里。”
董成福摇了摇自己硕大的脑袋，既然想不清楚，那就索性快刀斩乱麻，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都直接抓出来，一劳永逸！
至于亏损，再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别急，既然是商会的事情，那就要主事的人都在才好，”马天元‘呵呵’一声，皮笑肉不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
“几位掌柜，阿科来迟了，请别见怪。”
门外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手里摇着一把竹骨扇，一身的青色长衫，腰间两块明玉随着身体一摆一摆，贾登科一脸的假笑，踏入大堂。
段威流露出一点思索之色，而刘如意抬起头，恍然大悟。
董成福的小眼睛里面闪烁着各种意味，最终却凝结成了无法控制的愤怒。
“是你！”
第二十章 疯狂暗示
“哟，董掌柜，这才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贾登科施施然走了进来，对着段威抱了抱拳，之后一脸笑意，坐在了马天元旁边，这才给了董成福一个回应。
董成福的脸上，黑红交接，一双小眼睛，似有火焰。
“贾掌柜，你突然失踪，可是把我们急得不行啊，就连肖锋他们，也是为了你，仓惶之间，攻打苍云寨，受损严重。”
不等董成福有什么话说，段威笑呵呵地开口了。
贾登科眼珠子转了一下，也笑得十分和谐，回答：“说起来也真是惊险啊，我好端端走在军营里，就被苍云寨的贼人给抓走了，早知道应该留在肖锋身边，寸步不离的。”
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马天元的心里对贾登科有了更高的评价，段威算是先声夺人了，贾登科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要让贾登科来承担这次军团的损失。
而贾登科也绵里藏针，直接把问题甩给了肖锋，人毕竟是在他的军营里出的事儿，要追究责任，也轮不到贾登科。
短短几句话，里面都是刀光剑影。
不过董成福明显等不了这些人的互相试探了，直接开口：“贾登科，城里的动乱，跟你有没有关系？”
“当然没关系了，董掌柜这话从何说起？”贾登科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我昨晚刚回来，恰好遇到街上乱成一团，就顺便抓了几个贼。想着说不定能对段大人查案有点帮助，这不就急着来了，连口热饭都没吃呢，更别说睡个好觉了。”
段威接起话来：“贾掌柜，这真是帮了大忙，那些贼人现在何处？”
“小子不敢居功，作为徐州的一员，当然要为了徐州的安定略尽绵薄之力。”
“那些贼人就在外面，我已经把他们交给您手下的捕快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贾登科还是第一次发现，段威竟然是个这么识趣儿的捧哏王。
本来打算是和马天元一唱一和的，现在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演员。
“只不过这些人，在抓的时候，他们恰好要逃进恒顺的布庄里。”
“恒顺？”段威的眼睛眯了起来，贾登科这句话可就有些意思了，恒顺是董成福的商号，整个徐州无人不知。
“当时在西大街上，恒顺号对面的居民区里面，看见的老百姓估计不少，段大人手下的捕快都是有真本事的，查问一下便知真晓。”
“哼哼，几个无耻小贼而已，慌不择路，随便逃跑，跑到哪里都可能。”
感受到几个人冲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董成福却没有反驳，而是直接开口为贼人想了一个理由。
老成持重啊。
贾登科微微一笑，又说道：“这是自然，董掌柜怎么可能和一些强盗有关联呢？恒顺号里那么多人，都是董掌柜一手带起来的，自然信得过。”
“不过，我今早来的时候，在街上听大家议论，说什么各个商铺都被强盗打砸了，好像只有恒顺旗下的商铺，都没有什么损失？”
“胡说八道！”董成福一拍桌子，冲着贾登科吹胡子瞪眼。
“是啊，我也觉得肯定是这些小商铺们在四处胡说，想要煽动大家的情绪，来对抗商会。”贾登科笑眯眯地回话。
可是马天元却接口了：“倒不是完全胡说，我的人早上来回报，确实是董掌柜家里的商铺，虽然受到了一些打砸，却微乎其微，甚至很多铺子连门都没打开。”
“老马，你的意思是，董掌柜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是这也太拙劣了吧，董掌柜家大业大，难道还出不起这么点血？”
刘如意在一边，第一次开口，半阴不阳。
听到刘如意这句话，董成福沉默下来了，不再说话。
贾登科心里暗道，这老狐狸果然是城府深，已经感受到其实别人都有些默契，是在故意针对他吗？
过了一会儿，董成福才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适合参与这件事情了，免得被人背后指点，只能让段大人给我一个清白了。”
“董掌柜放心，官府和商会一向是守望相助的，这次既然事情牵涉到了您身上，我一定会秉公处置。”
段威皮笑肉不笑，嘴里话说的好听，然而不等其他人有什么话，就直接冲着外面喊道：“张捕头，袁捕头，速速查问那些送来的贼人，尽快把案子查清楚！”
走出守备府，董成福看了看贾登科，小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贾掌柜，真人不露相，老头子看走眼了。”
到了这个程度，除了不能直接承认是他们几个商量好了要贾登科的命，其他都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了。
贾登科笑得开心：“我以前从一个故事里，学到一句话。”
“洗耳恭听。”
“当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董成福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自己的小厮急忙冲过来，眯着眼问：“怎么了？”
“掌柜的，外面那些小商户，都拿上家伙，把恒顺号给围了！还把董家宅子也围了！”
午后的阳光洒在青城，翠芸楼里，贾登科闭着眼睛，一边嚼着嘴里的蜜桔，一边听着帘子后姑娘的琴声。
“我说阿科，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厉兵秣马的吗？怎么会有闲情雅致，来这里跟我听曲儿？”
坐在贾登科的旁边，吐出嘴里的葡萄皮，马飞飞眨了眨眼。
“飞哥，有这么一句话，你学会了以后，可以拿去在外装杯。”
“哦？”马飞飞顿时就起了兴致，一把推开身边的姑娘，坐直了身子。
装杯这个词，在飞哥几年前第一次从贾登科嘴里得到它的含意之后，马上就认为这是自己一生的追求。
“真正的大师，就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贾登科懒洋洋地说道。
“决胜千里之外？不错，我喜欢，很有上次你给我讲过那句经典的味道。”
马飞飞仔细想了一下，表示满意。
“经典？”这次轮到贾登科不解了。
马飞飞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这才说道：“美人在怀何以默，爱在心头口难开！”
伴随着几个陪侍在侧小姑娘的轻笑声，贾登科的脸色黑如锅底。
“少年时的玩笑罢了，飞哥，咱们都快二十的人了，应该做点符合身份的事情。”
“嘿嘿，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哥哥做什么？”
“救人一命！”
第二十一章 旦夕之间
轻轻挥手，几个侍女退了出去，马飞飞眼神烁烁：“这么说，董成福就要完蛋了？”
“旦夕之间。”
……
董家，董成福一脸阴沉，听着外面激沸的人群叫骂声，已经摔碎了第三个杯子，多少年了，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回个家都像是做贼，几乎整条街上都是小商贩们，还有一些无聊的居民，来凑热闹。
昨夜的事情即便大家不了解，在早上出门之后，也看得清楚，自己家的铺子都被打了个稀巴烂，恒顺号却只是毛毛雨，这谁都受不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董成福还以为动手的无非就是剩下的两个掌柜，最多也不过牵涉到段威，自然是看在自己威势上，动手不敢过火。
直到贾登科那句话说出来，董成福才明白，这小子是故意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谁都一样。
“查出来没有，贾登科究竟是哪里来的人手？能一夜之间把整个青城搅得如此混乱？”
“还有，那些被抓的人，究竟是不是我们的人？”
虽然言辞冷静，可是董成福心里十分不安，大家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既然贾登科要动手，就不会是只有眼下这么点事儿。
“掌柜的，我们一直都在查，可是完全找不到那群贼人的踪迹，这些人都功夫很好，昨晚我们派出去的家丁们，伤了不少，却没有抓到一人。”
“送进官府的那些人，倒是明确，确实是我们的人，是前几日去给贾府添堵的人手，虽然是城外进来的，可是只要对方一查，就能查出来。”
董成福的脸上更加阴郁，本来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大家都养着些打手，时不时会用一下。
可是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偏偏今早自己在守备府中，被这些家伙给绕着，直接表态，导致整个商会都支持段威来查问。
可大可小的事情，到现在，段威一定会抓着不放。
大不了就是推出去几个管事儿的，来顶了罪就是，想到这里，董成福再抬起头：“煽动小商贩的，找到没有？”
“有一些消息，好像其他几家都有人参与了，马掌柜，刘掌柜，贾掌柜。”
手下人偷偷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即将爆发的董成福，不敢再说话，心里也是惴惴不安，自己家老爷这次是真遇上麻烦了。
“大家冲进去！扒了那老家伙的皮！”墙外突然一声大吼。
董成福脸色顿时一变，又是一个杯子摔碎：“是谁！给我把他抓进来！”
可是，还不等董成福再发脾气，说几句狠话，大门就‘轰’的一声，被撞开了！
黄昏，天边的晚霞就像炫目的染布，段威坐在大堂里，问道：“老袁，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下面站在一个的袁捕头，苦笑了一声，回答：“大人，我和老张带着人，还在外面疏散人群呢，就听到里面巨大一声响，然后董家大门被撞开了。”
说起这些来，就算是经验老道的袁捕头，也是心有余悸。
“一听里面不对劲，我和老张只能让捕快们都亮起刀子往里冲，可是已经迟了，董家被砸了个稀巴烂，董掌柜不知去向，他的家眷也都不在了。”
本来是接了段威的命令，过去意思一下，捕快们懵懵懂懂，可是两位捕头是明白的，都在趁机调查贾登科的事情。
贾登科这次手下的这些人，实力如此强横，可不仅仅是董成福一人发现的。
段威可以接受董成福倒下，但是不能接受在徐州，竟然有一股势力，强大到自己都要小心对待，偏偏还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只不过，本以为贾登科是煽动人群，制造舆论压力而已，却没料到，这家伙竟然能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
马家，马天元悠然自得，品着新茶，很是享受。
而马飞飞则站在他身边，说道：“老爹，我已经按照阿科的要求，把董成福的家眷们都接了过来，就安置在我们的别院客房里。”
“嗯。”
“您说，阿科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马飞飞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马天元缓缓开口：“他是要逼着董胖子冒险，让那个老家伙失去理智。”
“本来就算是那些小商贩冲破了董家，只要董成福不在，他们又能怎么样？”
“可是现在没有人知道董成福的家眷去了哪里，董成福当然会第一个怀疑是贾登科所为。”
“这胖子一辈子都不会吃亏，他手下的人，今晚必定会直接找上贾登科，一边找一下自己的家眷，一边用手下的打手，把贾登科的那些强盗给引出来。”
“一石二鸟，好算计啊。”马飞飞很是敬佩这位已经藏起来的董掌柜。
“好什么？他今晚做的越过火，明天就越是死得快！本来那些事情，都无法触及他的根本，可是今晚他敢明刀执火地上，可就再也没得推脱了。”
“证据确凿，群情激奋，官府，商会，商贩，百姓，全都要他死，他还怎么活？”
段威手里的茶杯已经拿起放下好几次了，一向淡定的徐州守备大人，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慌了。
他在见到贾登科的时候，就已经大概明白了这次的事情是如何运作的，本来看着董成福着急忙慌地回家，段威是在心里嘲笑了一番的。
甚至还想着，等董成福败落之后，新的商会里，自己要不要和贾登科处理一下关系。
毕竟当时在一线天，自己也是默许了让他去死的。
董成福败落之后，贾登科是一定会争取商会之中，董成福的军团名额的，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些帮扶？
而自己又能在这次的事件之中，争取到什么利益呢？
可是不等段威想清楚，一个新的念头，就涌上心头来。
贾登科，刚刚起来没几年的新人，居然要整垮董成福，还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看今天这个场面，除了一个马天元，剩下的人，恐怕都是被蒙在鼓里吧？
马天元和贾登科，这两个人居然有如此心计，那些昨夜的强盗，应该是马天元手下的。
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强盗性子，几家掌柜的手里，也是他的人最强横。
而贾登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段大人第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分明是发生在徐州的事情，自己这个守备大人，却只能被动着，随波逐流。
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火拼
入夜的梆子声刚刚响过不久，贾府一派灯火辉煌。
几日不见踪影，不知死活的贾掌柜，突然回到了青城，这当然是大喜事。
虽然昨夜外面乱哄哄的，但是随着今天捕快们，甚至军士们满大街地巡查，大家都明白，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下去。
只不过能让人兴奋的，莫过于今天董成福的宅子，竟然被一群小商贩们给冲破了！
据说里面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都被人群哄抢一光。
无数的居民家里，男人冲着自己的老婆发火：“我都说要跟着大家一起去了，偏偏你这个胆小怕事的，死拖着我不让出门，现在可好，白花花的银子一点儿都没捞到！”
委屈的妻子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心里咒骂，这个董成福怎么这么拉胯，平时的做派呢？数不清的家丁护卫呢？
现在倒好，自己一片好心，反而害的家里少了一笔巨款。
虽然捡到钱的人其实并不多，能抢到巨款的更是几乎没有，然而人人都在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
并且很自然地，把自己的不幸都甩在了董成福的大脑袋上。
甚至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冲着马府，贾府，刘府龇牙咧嘴，不过在平白挨了几棍子之后，都消停了下来，只能后悔怎么不早点冲进董府里，多抢些东西。
本来见证了山贼们的风风火火，尤其是刘湘君一个女子，依然能说一不二的气概以后，贾登科也决定要树立威严。
可是在小慧那里就碰了钉子。
当贾登科咳嗽两声，要说话的时候，就被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姑娘，一下子扑上来，紧张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大呼小叫要去找大夫的时候，瞬间破功了。
但是贾登科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找了一把大交椅，虽然没有虎皮，但是也算大刀阔马了。
“这几日我不在家，各位兢兢业业，帮着我照顾家里，话不多说，干！”
捧起一碗酒，贾登科一口干下去，只觉得喉咙都不是自己的了。
坐在下首的几位掌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贾登科突然要换成碗来喝酒，但是也都一饮而尽。
这几天的事情大家都是了解的，虽然还有一些疑惑，但都是人精，从贾登科露面，加上董府被人冲破，就知道是自己这位大掌柜动手了。
至于为什么要换碗，就只有站在贾登科身边的小慧才明白，在心里偷笑两声，也为自己主子这种孩子心性感到有趣。
这也是小慧虽然是个丫鬟，却在家里地位超然的原因。
不论她有多大的权力，手底下每天过多少银子的生意，只要贾登科在场，小慧从来不会坐下。
不论贾登科怎么要求，小慧都是简单一句：“没有丫鬟和主子一起坐的道理。”
也是这句话，让贾母大点其头，亲自嘉奖了小慧一百两黄金，还有一只白玉手镯。
至于其中还有没有其他的含义，小慧不敢想，自己主子都二十的人了，还没有娶亲，就连几个“服侍起居”的丫鬟都没。
小的时候，贾登科是贾母带大，之后是翠花，之后是小慧自己，从小慧开始参与生意，贾登科就是‘孤家寡人’了。
有时候，小慧也会自己瞎琢磨一番，不过到了最后都是笑笑而已，这些事情本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如果能成为贾家的人，当然是好的，就算不能，自己的小金库，也足够一辈子生活了。
又是一杯酒下肚，贾登科笑呵呵地说道：“各位，今晚要大家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所以啊，千万别喝太多。”
“掌柜的，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
“你们来的时候也见到了，我家里今晚人很多，”贾登科缓缓开口。
掌柜们都点了点头，贾府今晚多了好多下人，而且都是生面孔。
“不瞒你们几位，虽然我对董掌柜从无不敬之心，可是董掌柜似乎对我有些不满，加上今天他家里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很有可能把火气撒在我头上。”
“为了避免你们在各自铺子里被人恶意攻击，我索性把大家都聚在一起了，当然，这样也能让董掌柜的目标集中一些。”
贾登科笑了起来，掌柜们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贾登科当肥羊，聚在一起给人一个靶子了，也随着笑起来。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明白贾登科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肯定是对贾府的安全做了足够的保障。
而且这时候，要说自己胆小，要跑，只怕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对面的毕竟是主家，自己不过是个打工的，只要贾登科安坐大堂，就无人担忧。
而此时，坐在屋顶上的刘湘君，抬眼看着星星，听着下面的说话声，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小子，要比自己想的更聪明一些，看上去他从回来之后，就只在官府里露了一面，却已经把董成福逼上了绝路。
段威的压制，刘如意的隐晦，马天元的对立，小商贩的激愤，老百姓的看热闹。
恒顺号被迫关门，董府被砸，家人不知踪影，这些事情足够让董成福无法安静，只能铤而走险。
也许有他在，苍云寨真的能不再是个山贼窝。
想到了自己和丈夫的心愿，刘湘君的眼眸里，映衬着点点繁星。
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身后瓦片的响动让她转过头来。
“小七？”
“大当家的，来了。”
“好，照计划做吧。”
警示声仿佛是在一瞬间响起来的，贾登科筷子里还夹着一片牛肉，刚刚蘸了点醋，就听到一声急促的哨声。
抬眼看过去，墙上翻下来的黑衣人，还没落地，就被强力的弩箭射穿在墙壁上，好像是被钉子钉在墙上的壁虎一样。
只不过这些壁虎，并没有能耐抽身而走。
更多的黑衣人跳了进来，从贾登科的角度看不齐整，不过也无所谓，因为整个内院都已经被护卫们围死了。
恐怕这一批先声夺人的死士们，也没想到会是个这样的光景。
领头的心里轻叹一声，就算是杀猪，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处理掉这么多，冲进去杀了贾登科和他的老娘。
看看最先批次跳下来的人，都被钉在墙上，还有这院子里，几十口子的护卫，就知道中计了。
尤其是贾登科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灯火里，明灭未定，不是多么威严的眼神中，又好像有些嘲笑。
“杀！”
事已至此，多想无用，眼前高楼里，窗口处，摆正的弩箭已经告诉自己，这里根本逃不出去，只有杀了贾登科！
可是没过多久，陷入苦战的领头人，发现自己又错了。
这他娘的是家丁护卫？
第二十三章 老董下台
就算是段威的守备府里，也没有这么强的军士吧？
开什么玩笑，自己手底下这些人，可是在幽州做无本生意起家的，哪个兄弟手底下没几条人命？
只不过是后来在幽州惹了不该惹的人，才想着来徐州杀几头肥羊的。
后来被官府追的没路了，才被董成福招揽下来，养在庄子里。
这些大掌柜们，谁手底下能干净？这些年下来，自己火拼的时候也不少，哪有今天这样的？
就这些平日里跟着掌柜们，抖抖威风，欺负一下老百姓，实际上最多就是打架斗殴的家丁们，也能把自己的弟兄给打成这样？
领头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平日里一起吃喝嫖赌的好哥们被人像切西瓜一样，斩断了头颅，那个熟悉的大脑袋还从自己面前划过的时候，只想问一声对方。
究竟谁才是强盗？
刚想愤怒地大吼一声，就看见站在人群中的贾登科，贼兮兮地眯着眼睛看现场，还不住嚷着：“都抓起来，死活不论，卖去官府，人人有赏！”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大。
领头人只觉得自己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再也无法控制一腔悲愤，提着刀子，就要往前冲。
可是面前一个长相奇丑的豹眼大汉，拎着一把比自己手中刀子足足长出一倍的金环大刀，就这样挡住了自己前去的路。
看着那个领头人被一刀劈开了胸膛，临死前还深深地凝望着自己，贾登科哆嗦了一下。
不懂为什么，脑子里突然有一个想法，难道说牛郎织女也是这样隔着银河，深情对望的吗？
只是眼下这条银河，实在有些煞风景。
豹眼大汉‘哈哈’大笑，狂叫道：
“什么是一条龙？这就是一条龙！”
刘府，刘如意听着下人们传来的消息，脸上一片冷峻，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马天元，开口：
“马掌柜，董胖子倒了，你来拦着我，不去帮他，我就问你一句话，贾登科要比他好？”
马天元老神在在，回答：“总不能比他坏。”
刘如意的眼里闪烁着冷芒，从自己下定决心，要帮助董成福之后，还没来得及抽调人手，马天元就来串门了。
这个老贼，不咸不淡，就连话都懒得说几句，摆明了就是来告诉自己，他是来监视的。
连马天元都坐在自己家里，不用问，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马府的人，甚至还有捕快，只要自己的人一出动，只怕就会被抓，到时候连自己都会变成董成福的帮凶，一起被拉下水。
董成福多少年的城府啊，就这样被贾登科刺激得全烟消云散了。
只是刘如意感叹自己回神回得太慢了，这次的事情，摆明了自己不会有什么好处，只能看着马天元和贾登科坐大。
“马掌柜，我们三个人，执掌商会几十年了，贾登科今日能用这种手段，把老董拉下水，难保明日不会对你我出手。到时候你又要如何？再帮着他处置掉我？”
刘如意想要最后挣扎一下。
可是马天元完全不上当，笑了一声，说道：“老刘，咱们做事儿，什么时候会反反复复？我既然要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也许你以后会越混越惨，可老子不会，你那儿子一向跟飞飞不和睦，可是阿科却和飞飞是好朋友，马家始终要交给下一代的，就当为未来打一份基础。
黎明，等了一夜的董成福，不仅没有等回来自己的人，反而看见了远处捕快们的身影，惨笑一声，肥胖的身子摇摇欲坠，跌在椅子里。
青城府衙，段威就坐在前面，平日里这种审案子的事情是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青州的知府就足够了，可是今日不同，因为站在下面，带着枷锁的，是董成福。
而站在另一边，眼中带笑的，是贾登科。
“董成福，你在城外的庄子，自前两日开始，便陆续有人进入青城，都是一些亡命之徒。”
段威身侧，坐着的知府张旭已缓缓开口，丝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有自己的主子提前告知，加上他就坐在一边给自己镇场子，张旭已当然是气派十足，尤其是看着平日里自己都没有机会去讨好的董成福，竟然成了犯人，心里更是暗爽。
“昨夜，贾掌柜家中被强人袭击，抵挡之下，捕快们赶到，全部抓获，正是你的手下。”
“而从昨日你府被民众闯破之后，你便一直藏在庄子里，也是你手下的心腹，在为你传递消息，指使强人袭击贾府。”
“你之前就派人骚扰雨花街贾家商行，现在又害人性命，在我青城引起如此动乱，铁证如山。”
“本官所说，可曾有不实之处？”
董成福‘嘿嘿’笑了一声，不再是早上那副神色慌乱的样子，而是相当平静，眼里清明。
“没有不实之处，不过大人，我家被人闯开大门，该如何处置？”
“民情激愤，所伤无辜，本官已经安排下去，对各处小商贩严厉惩戒，教化民众，至于你家中所受损失，自然有商贩弥补。”
张旭已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回答都放了出来。
“好，好，好，我家被人袭击，便是如此做派，贾府被人闯破，是另一种做派。不亏是我青城的父母官。”
不等张旭已说话，董成福就转过头，看着贾登科，直接开口：“贾掌柜。”
“董掌柜，有话请讲。”贾登科微笑着回应。
“我认栽了，你手段高明，又有高人相助，是我低估了你，我现在想知道，我家中妻儿，可还在人世？”
“据我所知，当日您家中出事，恰好马飞飞公子路过，便带人进入，将您的家眷救出，在马府中妥善安置，想必您很快就能看见他们了。”
贾登科笑得和煦而腼腆。
“明白了，原来如此，我认输了。还请给他们一条活路。”董成福笑了笑，似乎有些释然。
天气晴朗，初夏的微风从大堂口吹过，董成福深深地一呼吸，平日里充满了假笑的胖脸，竟有些慈眉善目。
“喂，你大病初愈，坐在屋顶上吹风，是要让我再给你找些大夫吗？快些下来。”
贾府，贾登科坐在精致的小楼上，看着对面屋顶上的女子，摇了摇手里的桂花糕。
第二十四章 段小姐的心事
刘湘君虽然坐在了贾登科身边，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贾登科好奇地问道：“我脸上有花？”
却没想到，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能让刘湘君笑出声来，还是那种接连不断的笑声。
摸不着头脑的贾登科，只好等她笑完了，这才问：“究竟怎么了？”
刘湘君嘴角带笑，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中，显得有些柔和，说道：“当初在苍云寨，我其实打算杀了你的。”
“嗯？”
“你很聪明，可是你心太狠，你想要做无本买卖，空手套白狼，苍云寨要先去打退徐州的军团，然后帮你在商会里更进一步，然后你才会给我们财货帮助。”
“而拿到财货帮助之后，我们整个苍云寨，都会变成你的打手，按照你的说法，最后苍云寨，恐怕整个一线天，都要变成徐州的。”
“可是你却基本上不需要付出什么，一些钱财，到最后跟那些大掌柜们养打手是一样的。”
“但是，我们苍云寨却要从此踏上你的这条船，和肖锋他们的战斗，苍云寨死了近千人。”
刘湘君的语气很舒缓，可是其中却蕴含着苍云寨大当家的威严。
“只是我恰好受伤，被迫来到青城，你找人帮我医治，也确实给了我们很多货物，运送到了苍云寨。所以我才打算暂时观察一下。”
“你手段高明，甚至有些可怕，利用一点点小摩擦，引发了商贩们全体的愤怒，一步一个陷阱，直到昨夜，我才想明白，你就是要逼着董成福动手。”
“前面的事情，就算再大，也无法触及他的根本，就算是段威他们想帮你，也无从下手，可是从昨夜，现场抓到了贼人，董成福就赖不掉了，也没法儿把事情推给随便什么替罪羊。”
“杀人向来都是大罪，更别说这样明目张胆地死士进攻了，这里是青城，谁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磊子建议我，等董成福倒台以后，就逼迫你出一大笔钱，从此两不相干，老三却说不如直接杀了你。”
“因为你够狠，够毒，够贪心，你既然昨夜看到了我们的战斗力要超过这些打手，自然不会放过我们。”
“我本来是在犹豫的，不过今天我知道了一个好消息。”
贾登科眼神闪了闪，问道：“什么好消息？”
“董成福的家人，你并没有趁乱要了他们的命，那日董府被闯门，他的家人，不论是被你抓了，还是已经死了，其实都无关紧要，因为董成福一定会动手的。”
“可是你总算还有一丝善念，给了人一条活路。虽然董成福这辈子出不了监牢，他的家人也只能被监控着生活了，但毕竟是活着。”
“我门虽是山贼，却是为了以后能不做山贼，才会帮你，而不是为了钱财就可以杀人。”
“既然如此，我也愿意再相信你一次，苍云寨会和你展开合作，武力方面尽管交给我们，只要不是和徐州的军队作战，像昨夜这种火拼，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但是你要记住，你答应我的，必须要实现，苍云寨的未来，是成为一个乡下，一个城镇，而不是一个山贼窝。”
“否则，不论你身在何处，如何计算，你都应该明白，我要杀了你，没人拦得住，你也无处可藏。”
“贾掌柜，希望我们能好好合作下去。”
送走了刘湘君一行人，贾登科没好气地看着她留在自己身边的一条龙，说道：“大胡，你这么个没脑子的，留下来，能做什么？从今天起，晚饭减半！”
“该死的，爷爷我叫一条龙！还有，晚饭不能少！”
“好的大胡，留在城外的那批人，你能联系到，现在去告诉他们，最近都不要出现在青城，我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的底牌。”
大胡哼唧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变了，转过头来一看。
严厉的眼神，并没有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贾登科就在那里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平日里叫嚣着：“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大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大当家的把你留下来，是要你为我做事的，我知道你是个粗心大意的性子，但是你要明白，这里不是苍云寨，如果你事情办得出了差错，我不会跟你喝上一碗酒，就放了你。”
日头西照，段威坐在自己的后花园里，周围都是芬芳，作为一个有才之人，段威这些年来，虽然不得不和这些商人打交道，却从来不会对自己降低要求。
一花一木，都是有讲究的，也是在这里，才能不断的提醒自己，自己和那些利欲熏心的家伙，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父亲。”一个温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段威抬起头来，从自己翻飞的思绪中回过神，看着身边裹在鹅黄色裙里的少女，笑了笑。
段威儿子有那么几个，可是女儿却只有这一个，很是疼爱。加上她一个女子，也不会抢夺什么，诸位兄长，也是关照非常。
“玲儿，什么事儿来找我？”
“您今年总要我去参加那些诗会，开始还有些意思，现在越发无趣了，咱们徐州从来就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才子，我实在一个都看不上。”
段玲虽然是温室里的花朵，却从来不傻，年方十六，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然而现在却有些苦恼，扁着嘴凑在父亲身边。
“你不喜欢读书人？”段威眼里有些疑惑。
段玲却不以为意，回答：“那倒不是，只是这些读书人，不过就是会一些吟风弄词罢了，当不得什么用，女儿实在兴致乏乏。”
段威轻轻叹了口气，又说道：“近年来，徐州的才子们当也不少，有好几人都科考入京，各地为官。”
段玲笑了一声：“父亲莫要框我，现如今天下哪里不是各州自己说了算的，那些穷书生妄想着朝廷能封官，可是到了当地，有几人能当家做主？”
“说的难听一些，这些人在我眼里，还不如那些年轻掌柜呢。”
“你的眼光只在青城，徐州，放眼天下，哪里的商人能有如此气派？”
年少的段玲，虽然知道自己父亲和商会的关系，却也听不出来段威这一个‘气派’说的是有多么咬牙切齿。
第二十五章 淮河诗会
“娘啊，事儿也都过去了，干嘛还要拜佛？你儿子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贾府，后院，贾母的小佛堂门口，贾登科无奈地用头一下一下敲着门框子。
自己都好说歹说半个时辰了，里面的老娘完全不搭理，贾登科甚至还担心她是不是傻了，只会敲木鱼了，结果进去就被老娘一声中气十足的‘滚’给赶了出去。
于是，强大的贾掌柜，就只能苦兮兮地靠在门口，继续浪费唾沫。
然而凭着一张嘴无往而不利的贾掌柜，却从来搞不定自己的老娘。
没好气地冲着又一次探头进来偷看的翠花嚷了一声：“你偷看就算了，倒是给我来杯水啊！”
捂着嘴逃掉的翠花姐姐，再次进来的时候，就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一副刚才不是她的样子，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盘子，里面放着一小壶茶，还有几个小杯子。
“哎呦，你干啥？要把儿子渴死？”
还没端起来茶杯上去，贾登科的手就被自己老娘一把打掉了，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娘，无奈哭诉。
贾家老太太，其实年纪也不是多大，这个时代的女子，往往十六七岁就嫁了人，现在也才不到四十。
总算把自己嘴里最后一句佛号念叨完，贾母转过头来，难得正色跟自己儿子说话。
“你在外面拼命，娘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就只好为你诵佛祈福，就算是无用功，也是求个心安，既然开始了，自然要有始有终。”
坐在佛堂外的小桌子边上，贾母的语气很平静。
贾登科却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有些歉意地看着这位脸上已经有些皱纹的老娘，自己穿越而来，其实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有的只是刚醒来那段时间，这个‘老娘’拼了命地维持着一个小铺子，几乎把自己那点积蓄都花了请大夫，还要每天回来对着儿子微笑的回忆。
“没关系的，反正也是攒着给你娶媳妇的钱，现在就给你花了也一样，”那时候，老娘就是这么笑着回应贾登科的。
也是这句话，让贾登科对前世不再关注了，又不是少年了，珍惜眼下这一点，贾登科自然明白。
之后就是一番开挂的经历了，手握各种大师的武侠小说，贾登科自然能在这个以武为好的世界里混起来。
可是这几年以来，自己似乎有些迷醉在这个能成功的世界里面了。
想来也是好笑，一个在自己世界里混得凄惨的小网红，现在却凭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摇身一变，成了成功人士。
然而就在这个过程中，贾登科却忽略了身边这位很是普通的小妇人，在看着儿子一步步向上的同时，也在时刻为儿子提心吊胆着。
恐怕前几天，自己下落不明，老娘就一直在担忧了，然而她还能在自己回来之后，表现得不咸不淡，就是为了不打扰自己在青城的行动。
“老娘，”贾登科缓缓开口。
“这几年，儿子醉心赚钱，出人头地，让您跟着受惊了。是儿子不对。”
站在一边的翠花，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这两个主子，都是那种话里带风的性子，贾母温和，却从不会说这些软化。
至于贾登科，即使平日里絮絮叨叨，爱开个玩笑，却从没有向别人吐露过自己的心声。
恐怕也是因为这样，贾母才会愈发担心自己儿子的吧。
这么尴尬的一幕，自己参与其中，不会被灭口吧？
这就是翠花脑子里突然想到的结果，随后狠狠瞪了贾登科一眼，都是这小主子平日里写的那些小说，害的自己也胡思乱想。
“胡说什么！男人就应该去做大事！你爹以前本事一般，但是他有自知之明，跟我的小日子过的也不错，现在你既然是个聪明人，就去做点聪明事，给我争口气！”
然而谁都没想到，贾母反应过来之后，并没有出现那种母子和睦的温馨场景，而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老娘既然有这么个出息儿子，当然就能做得起一个出息老娘，给儿子祈福，这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值得胡言乱语的？”
“快滚！不要在这里烦我！有这闲工夫，去江城给我把媳妇儿娶回来！”
眼看着贾母就要站起来拿自己的神器——鸡毛掸子，贾登科急忙逃跑。
只有翠花在一侧，看见贾母好像抹了一把自己的眼角。
“淮河诗会？”贾登科坐在好客楼上，手里捏着一块酥饼，很疑惑地看着马飞飞。
今天下午，刚出门没多久，连自己手底下几个铺子都没看完，就在半路上被马飞飞劫道了。
跟在他身边狐假虎威的，还有一群富二代。
“对啊，这次你也要参加才行。”马飞飞一点不见外，完全不客套。
“飞哥，我是个生意人，这种文人雅士做的事情，还是你来代表咱们商会，就跟往年一样，不就完事了？”
虽然不参加诗会，这也不代表贾登科就不进青楼，虽然是在贾母的高压之下，只能听听曲儿，不过对于贾登科来说，十几岁的小姑娘，实在不是自己的菜。
而这个自然也不影响贾登科对青楼这些人的观感。
有一说一，越是牌子亮，价格高的姑娘们，越是才艺双绝，就比如青城，汇聚了徐州的三大行首，柳盈盈，墨竹，还有秀儿。
其中贾登科最是喜欢秀儿，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名字。
这些姑娘们，虽然是青楼中人，看惯了人情冷暖，却都是怀抱着才子佳人的美梦，嘴上对一掷千金的商人们热络得很，实际上背地里多有鄙夷。
对于青楼姑娘们来说，想要出名，要不就是有人砸钱，要不就是有人送诗词。相比之下，诗词往往更让她们喜欢。
不过这些和贾登科没有什么关系，毕竟自己也不懂什么才艺，只会说一句：“唱的好听啊，”或者“跳的好看啊。”
而作为贾登科关系最好的秀儿，其实两人见了面，都很少唱歌跳舞，更多的时候，是互相交代一下最近青城有些什么好吃的小吃。
这位姑娘是个妙人，自从和贾登科第一次见面，就确立了两人的关系——同道中人。
千言万语不如吃吃喝喝。
又或许她并不爱吃，只是照顾客人罢了，不过这也比那些故作姿态的姑娘们好很多。
到了贾登科这个级别，当然是要和行首们交流才是了，总不至于去做一些掉价的事情。
而诗会，往往都会有青楼的影子，毕竟好的诗词，总是要有她们来传唱，而且，举办方自然也是要带上几个姑娘助兴的。
更别提‘淮河诗会’了，淮河两岸，烟柳画巷，贾登科谈生意可没少去。
第二十六章 河边小楼
“你是不知道，这次的淮河诗会，是我们商会举办的。”马飞飞一口小酒下肚。
贾登科点了点头：“可是，这跟我有啥关系？”
商会举办个这种小活动，很是稀松平常，有什么特殊的？
就连贾登科自己，都曾经举办过，不过就是在诗会上，推销一些自己的产品而已。
“当然是跟你有关系了，本来这次的诗会，是董掌柜举办的。”马飞飞站了起来，走在窗户边，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淮河，竟然有了一些感叹时光的味道。
“阿科，笑面虎虽然不在了，可这是我们商会的事情，我爹就把我丢出来接着办了。”
阿科‘唔’了一声，这是平常的事儿，董成福举办，也不会是他自己出面，而是让子侄一辈的年轻人来做。
现在马天元已经在接手董成福的摊子里，隐隐有了一种要成为商会龙头老大的气概，那么作为他的儿子，马飞飞自然是要承担起一些事儿来的。
而且看上去老马对自己儿子的认识也很清晰，要说其他事儿马飞飞可能办得不利索，这种吃喝玩乐的事情，找他准没错。
于是，贾登科也站在了窗边，两个年轻人就像老头一样，负手站在这青城最好的酒楼里，指点江山。
“飞哥，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只是，这跟我有啥关系？”
“阿科，你也知道，哥哥我一向都和那些自命风流的读书人合不来，这毕竟是个诗会，咱们就是再有钱，也难免被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挤兑。”
“是啊，可是，这跟我有啥关系？”
“董掌柜毕竟是你搞下台的，现在虽然我爹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了，你也要上点心啊。”
“行啊，我给你出上一些茶水点心，你要是人手不够，我也能调些仆人来伺候。”
“你咋这么不上路子？”
“嗯？”
“哥是来找你去撑场面的，懂？”
“飞哥，我又不是读书人，怎么给你撑场子？难不成来两首打油诗？”
“谁要你的诗了，要的是你的身份，你是商会大掌柜之一，这些没胆子的读书人，敢跟我叫板，哪里给你脸色？”
……
不是贾登科没话说了，而是已经说不出口了，不管是谁，脖子被人狠狠揪着的时候，都会闭上嘴。
走在青城傍晚的余晖中，经过一下午的友好协商，贾登科顺利成为了明天诗会的特邀嘉宾，顺便和去马府蹭了一顿饭。
当然了，蹭饭并不是因为觉得被马飞飞阴了，而是为了提点一下马天元，自己还要两个军团的名额。
这一点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力，马天元和刘如意都清楚，段威是不可能让他们手里有更多兵的，而段威也同样被商会钳制。
想着明天要怎么和大胡那个一根筋讲，才能让他理解把手下的山贼化整为零，加入军团，贾登科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这条路也走了好几年，只不过贾登科从来都是心事重重，难得有这么轻松又惬意的时候。
落日余晖，洒落在小河两边的竹楼上，这也是青城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住所，毕竟青城就这么大，人越来越密集，而有权势的人们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大宅院。
段威曾经和商会协商，想要让大家腾出一些空地来，当时大势所趋，商会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不过在贾登科得到一间额外铺面的时候，办法也就出来了，那就是盖楼。
虽然说现在的技术，高楼大厦很难，不过把一部分居民区改建，之后给些补偿的事儿，贾登科前世都见怪不怪了。
于是，除了高门大户家里，普通的老百姓也住上了小洋楼。
“小姐！小心！”
正走在树影斑驳的小路上，难得有心思，踩着青石板玩的贾登科，闻声抬起了头。
前面的二层小楼上，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衣服的姑娘，就那么挂在外面。
她手里死死抓着晾衣服的杆子，晃晃悠悠地吊在半空，人也歪着，只能看见垂落下来的衣袖里，皓臂如月。
而隔着低矮地石头墙，一个小姑娘，跳着脚喊，脚下面还有一个掉在地上的碗，里面的米粥铺了一地。
“往左边抬脚！那里有块石头！”
小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眼泪，傻傻地转过头，看着那个站在院子里朝上面喊的男人。
而上面的姑娘，也快要力竭，闻声不多想，便伸出脚去探，试了好几下，才踩在了阁楼边上的突出部分。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这个不认识的男子，就像强盗一样冲进自己家里，很快抱着自己的床铺被褥出来。
“别发呆了，把这些都铺在她下面！”
贾登科一把将被褥都丢在小姑娘身上，一阵风似的冲上楼，站在阳台边上，努力探出手臂——不够长。
一张苍白的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贾登科的视野里，吊在半空的姑娘也想要伸手出来，可是这点时间，早就花光了她的力气，整个人颤抖着，裙子都快抖掉了。
正要认命的时候，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姑娘抬起头，看见一条长布砸在自己的胳膊上。
“抓住！”
大脑一片空白的姑娘，就像个机器人，伸出手去抓住了布条——两只手。
于是——
“啊！”
刚才还是半吊，现在是全吊。
只剩下内衣的贾登科，死命抓着自己的外衣，和这位姑娘，隔着阳台的栏杆，开始了拉锯。
站在下面的小丫头，在接住被褥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贾登科的意思，这点时间里面，已经尽量找了些绵软的东西垫在下面了，这时候抬起头，看见了此生不忘的场景。
晚霞似乎要把整个天空染红，光芒从天而降，在二楼栏杆处的两个人，一里一外。
女子一脚悬空，一脚踩在栏杆的凸起处，两只手抓着一件墨色的衣服，风从脸颊吹过，撩起了发梢，绝美而苍白的脸上，一双黑色的眼眸如星。
男子自腰部以上搭在外面，只穿着白色的内衬，一双手青筋暴起，揪住了外衣的另一边，脸上带着一个淡淡的微笑。
英雄登场！
下一秒，风似乎变大了一些，男子的衣衫被吹开，露出一个完全没有肌肉的上半身。
女子脸一红，撇开了眼睛，身子一扭，想要躲开，却忘了自己还身在半空。
于是——一脚踩空。
“呀！”
很难分清楚，这一声尖叫是谁发出来的。
多年以后的贾登科和崔星说起这件事，也都赖在对方身上了。
第二十七章 有点尴尬
华丽丽地摔落，贾登科并没有来得及给自己摆上一个poss，只觉得满怀香玉，清香扑鼻。
就是手肘这里，那些被褥实在扛不住，磕得着实有点痛，贾登科抬起头来，只看见眼前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一双有些发呆的大眼睛。
有些涣散的眼珠子，渐渐凝实起来，好像想清楚了情况，顿时一股红色从脖子透了出来，就像一点晚霞一样，一点一点涌上苍白的脸上。
“姑娘，你没事儿吧？”贾登科有点尴尬，只能吐出来这么一句没有营养的话。
“我没事，你先起来。”声如蚊蝇，脸色愈发红润。
贾登科的双手就落在她的脑袋两侧，闻言急忙撑了起来，一股疼痛从手肘传来，一下子失去力气。
崔星只看到了面前男子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慌乱之下，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缩了一下，想把脸往后靠，脖子一用力，额头往上冲。
“哎呦！”贾登科只觉得手肘之后，自己的脑门也疼得厉害。
这下力气回来了，撑了起来，滚在一边，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老娘说过的：
夏天蚊子咬人，那就自己掐腿，腿疼就顾不上蚊子包痒了。
赫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丫头小芳，就看着自己家的小姐，和那个不认识的登徒子，两人并肩躺在散乱堆着的被褥上面。
看不懂小姐的表情，只能从她不断剧烈起伏的胸膛上，知道这是气急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贾登科一边吸着凉气，一边揉着脸，左脸上一个留着清晰的巴掌印子。
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当然了，也有一定的原因是那两个姑娘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贾登科施施然，或者说有点狼狈地离开了小院子。
“主子，今天咱们家的商铺，全都重新开张了，前几日您准备好发售的，新的火影和海贼，得到了大家强烈追捧啊，还有，今天，我们在雨花街上，又多得了一间铺子，和原来的动漫基地中间就隔了一个铺面。”
和等在门口的小慧一起走回家，一边听小慧絮絮叨叨，一边给些主意，这是贾登科的日常。
不过今儿明显有点不同。
小慧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提着灯的小姑娘，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向贾登科。
“掌柜的？”
“哦，我听到了，隔了一个铺面，那就索性买下来，看看是谁家的，然后咱们拿下来，和动漫基地连在一起。”
“不是，掌柜的，你脸怎么了？”
“嘘！不要声张，快回去。”
贾登科的卧房是足够大的，旁边就是小慧的房间，这时候，油灯下，贾登科哎呦哎呦地叫唤着，挨打的时候人都蒙了，没想着回过神来，脸上是越来越疼。
小慧就坐在一边，一边给他抹药，一边狠狠咒骂。
“哪个天杀的，竟然敢打您？明儿我就召集家丁们，过去教训他一顿！实在不行，我就去请马公子！”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你要是这么干了，你家老板就出名了！”
“您倒是说啊，这是怎么回事儿？您要是不说，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贾登科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小丫头。
“我就去告诉老夫人！”想了半天，小慧眼睛一瞪，发起飙来。
“好啦，事情是这样的。”
……
“你再笑，我就真的要动手打人了，”
良久以后，贾登科终于不再龇牙咧嘴了，脸上的红印子也渐渐消了，就剩下一点点不属于自己的红润。
看着在一边，笑得已经在毯子里面打滚的小慧，没好气的贾登科撇撇嘴。
“掌，掌柜的，这实在太好笑了，您这次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要是传扬出去，可就丢人了。”
小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还是在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贾登科还没成亲呢，就传出去这样的话，以后哪个良家女子还敢进门。
“掌柜的，您其实该娶亲了。”坐在贾登科身边，给他磨好墨之后，小慧第N次试探着说了一声。
“娶亲？娶谁？娶你？”贾登科第无数次回答。
可是这一次，小丫鬟并没有脸红着逃走，贾登科写写画画了一阵儿，才觉得有点不对，转过头一看。
小丫鬟脸红彤彤的，眼睛里面也有些红色，却在努力地正视着贾登科。
“怎么了？”
“掌柜的，您就算想，也，也要先娶当家娘子，小慧身份低，是不能，不能做正妻的。”
小丫头带着哭腔，很努力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虽然很感激贾登科对自己的心意，可是自己一定要把利害关系给他讲明白了，不然平白耽误了掌柜的。
这就是小丫头心里想的，也是她一个女子能鼓起勇气来谈论这些事情的原因。
要是小慧知道贾登科只是对黄毛丫头不感兴趣，估计会直接背过气去。
好说歹说了一通，总算让小姑娘在没生气的情况下离开了，贾登科坐在毯子上，左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右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是不是真的该娶个娘子回来了？
问题是老娘那里不过关啊，这两年，贾登科不是没见过青城的美女，什么官宦小姐，良家女子，各种各样，可是到了贾母那里，永远都是同样的话：
“你爹是个读书人，娘没本事，咱们成了个做买卖的，可是你要记住，咱们不能丢人，考功名，去江家提亲。”
江家，贾登科笑了一声，这些年来，梁州倒是也和自己有做生意，可是从来不见江家有什么动静，哪怕是一封信都没有。
大概当年老爹也是和江家那一位喝多了胡吹的，人家早就不认了。
而且早些年的时候，自己也算个穷亲戚，现在虽然富裕了，估计在人家这种土皇帝的眼里，也是个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江迎歩，现任江家的家主，同时也是梁州守备，江老爷子的大公子，膝下一子两女，据说儿子江彰，已经是江城的白旗军长官了。
而两个女儿，江蓝，江翡，也是有名的才女。
这样的人家，估计段威的儿子去提亲，人家也不会搭理。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初夏时节，凉风吹过整个青城，柳条就像一根根绿色的丝带，在风中飘扬。
“听懂了？”
贾登科坐在院子里，口干舌燥，从天不亮就开始，直到现在，对面的大胡还是一脸懵逼样。
第二十八章 淮河众生
“算了，我尽力了，老三，你慢慢给他说，”狠狠地抽干了一小壶茶，贾登科已经对大胡的脑子不抱希望了。
坐在一边的老三，倒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话可以慢慢说，但是事情不能慢慢做，今天你就跟着我手下的掌柜，开始接触，把事情尽早给我定下来，我准备好的护卫们，会作为主要人物，然后你来负责把你的人，化整为零，全部混入其中。”
“好了，我要出去了，你们要是还有啥不懂的，就去和我的掌柜问。”
踏出大门，贾登科坐上了自己特制的小马车。
其实也没太多特殊的，就是把车棚去了，作为夏季晴天专用晒太阳老爷车。
“飞哥去了吗？”靠在软塌上，贾登科转过头，看了看守在车边的马府小厮。
“贾掌柜，我家公子一早就去了，说是要好好安排一下，让小的来等您。”
“哼，还不是怕我跑了？真是的，我科某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
小厮只能陪着笑脸，心里却在鄙视，你们这些商人，全凭一张嘴，谁信你，谁傻子。
……
淮河两岸，晨光微露，清晨的风总是让人神清气爽，贾登科优哉游哉地坐在自己车上，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飞哥，大气啊。”
下了车，很快就见到正在指手画脚，不对，是安排任务的马飞飞。
“阿科，怎么才来啊，你看看，哥安排的怎么样？”
平日里，虽然马飞飞也代表着马府弄过几次这种诗会，但是今天不一样，马天元并没有一点指示，而是让他全权负责。
于是，这个诗会，就充满了令人沉醉的铜臭味。
无数的果盘，数不清的佣人，每隔三五步就有一个很大的垫子，就铺在青青草地上。
不远处就是挂在河边的小楼群，穿着艳丽的美女们，手里摇着蒲扇，笑语盈盈。
站在河边，三两成群，一边说着家国大事，一边吟诗弄词的所谓才子们，都是努力地绽放自己的魅力。
而官家小姐们，富商家眷们，都在凉亭里，一边吃着新鲜瓜果，一点评头论足，家长里短。
各色的衣裙，在这个明朗的夏日，如同一只只彩蝶飞舞，再加上统一青衣的小厮，穿插其中，端的一副秀丽画卷。
繁华呀。
坐在一个小凉亭里，贾登科冲着那些才子佳人们，不屑地撇撇嘴。
其实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想过像那些穿越小说一样，丢出几首诗来，震惊万里，从此带上一个第一才子的称号，混吃混喝的。
可是贾登科在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之后，看着手里面写下来的诗句，很尴尬地笑了。
倒是记得不少，问题都是一句半句的，能凑成一首诗的，太少了。
比如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再比如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还有‘杨花落尽子规啼’之类的。
绝对都是好诗词，可是自己记不全啊！
毕业都多少年了，该还给老师的，早就还给老师了。
还能全部记住的，要不就是‘举头望明月’这种，要不就是自己最喜欢的那几首。
要是拿出去一首，别人又要一首，咋办？
尤其是如果想靠这个吃饭，当然要禁得起提问，来一首限定方向的诗词，贾登科就只能傻眼了。
诗词歌赋啊，果然是文化人的事儿，都跟自己没啥关系啊。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贾掌柜，您今儿怎么有空，来这里游玩？”
不等贾登科悲伤过度，几个小老板，凑上前来，生意人在这里是常见的，虽然他们文化程度不高，可是有钱啊。
不过贾登科这个级别的商人，可就很少了，徐州又一次从四大掌柜，变成了三大掌柜，这已经是传开的消息了。
然而，这一次，贾登科名副其实了。
能有这么一个接近的机会，几个小商贩感觉自己中了五百万。
“几位仁兄，看那边。”此时的画廊边上，几个年轻人，一手竹扇，一边聊天，一边四处观察。
开口的这位，名叫兰德中，也是徐州才子之一，此时把目光从不远处小楼上的姑娘们身上收回来，不经意看到了凉亭里的贾登科。
“兰兄，有什么？”随着他的目光，丁志严转过头，看清楚之后，笑了一声：“今儿是什么风，大名鼎鼎的贾掌柜也会来诗会？”
两人这么一说，身边几个年轻人都看了过去。
“呵呵，想必是贾掌柜年岁不大，也想来沾染一些书香文雅之气，这也不奇怪。”
“毕竟圣贤之道，人都心向往之，听闻贾掌柜还在年初办了学堂，请了城中几位先生，来给自家子弟教授课程。”
“嗯，虽为商贾，却有一颗学习之心，懂得敬贤，如此才有未来家业兴盛之像。”
“哼，你们想的未免单纯，君子以善度人，却也不可同一而论。”
这最后一句，听上去有些奇怪，大家看过来，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要比其余人大个几岁的书生。
“乔兄，莫非有什么我等不知之事？”
乔松冷笑一声：“这倒没有，只是推论罢了，若是他诚心向学，为何到了诗会，却只与那些商贩交谈？”
兰德中站在一边，看着众人议论，眼中却是讥笑，别人或许不知，可是从小就在青城长大的自己，怎么会忘了？
几年前，那个被贾登科赶出府门，评价了一句：“有才无财真是菜”的，可不就是这个乔松？
只不过这家伙运气也着实不错，过了乡试，有了一个秀才之名在身。
若非如此，只怕还是个徐州的笑柄，只不过现在他也算有了功名，无人再提及罢了。
虽然乔松说的话不客气，可是回应的人却也不多，当然了，大家作为读书人，对于这种满嘴铜臭味的商人是鄙夷的。
可是谁不知道，这些诗会，大概只有在各种节目里，会有官府统一安排，至于其他，基本上都是商人举办的？
总不能借着人家的钱，给自己扬名，还要说人家坏话吧？
毕竟读书人，还是要脸的。
“雨落长街润晚春，微风起意逐夏芒，欲携碧柳登霞光，映入波心在画廊。”
“哈哈，闻兄这首诗，应题应景还应人啊。”
几声说笑，打断了众人对于贾登科的议论，转过头来，两个翩翩公子，身边还有几个姑娘，联袂而至。
其中一个年轻人，笑得爽朗，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画廊里的莺莺燕燕，惹得旁边年长一些的书生，笑骂了几句。
第二十九章 马飞飞本飞
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聚了过去，来的两个人，年长一些的，名叫薛道远，在青城也算是颇负才名了。
另一人则是石传杰，平日里出门不多，算是远房的皇亲国戚了，是曾经雍王爷的孙子。
只不过，现在的天下和以前可大不同了，皇亲国戚们，也只是有个名罢了。
“薛兄，石兄。”兰德中笑着拱拱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跟在石传杰身后的那名女子身上，柳盈盈。
一身清扬的粉色长裙，精致的发簪下，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微微红润的小嘴上，一个迷人的笑容绽放。
“兰兄，大家聚在一处，可是有什么新作？”薛道远笑着回应，石传杰只是在那里微笑。
“还不曾有，只是在此说笑罢了。”兰德中回答。
“此时也尚早，今日据说诗会一直到晚宴过后才算结束，各位，不妨随我一起前往明月楼，陪柳姑娘赏赏风景，品一品青城新上的甜点。”
薛道远笑着邀请，才子们也便随之而去。
只有石传杰走得慢些，毕竟出门比较少，和这些人接触也不多，此时他的目光，就落在凉亭之中，正在叙谈的贾登科身上。
凉亭里面，贾登科打发走了几个想要来攀交情的小商贩之后，有些无聊，随之生意做大，各位掌柜的已经算是各有生意经了，平日里就算有什么问题，也都是和小慧沟通。
而自己，一般就是负责和各路所谓的大人物沟通，交际，谈笑等等。
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这里有什么重量级的人物出现，贾登科刚打算去找个地方睡一觉，就听到马飞飞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阿科！你搁这儿干啥呢？”
“无聊，打算睡觉。”贾登科看了看意气风发的飞哥，说道：“我还是刚才知道，你怎么要把这个诗会弄一天？有个半日就是了，多累啊。”
这就是贾登科最不爽的地方了，平日里这种东西都是大家各自玩玩罢了，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怎么什么事儿，一到马飞飞这儿，就突然变了？
财大气粗也不是这么弄得，有这闲工夫，回家多说一些接下来动漫的剧情，多好。
作为一个大掌柜，贾登科当然是很豪气的，城中有点名气的画师，基本都在自己手底下，早已经过了自己研磨，画画，还要涂颜料的日子了。
“你懂啥，一顿午饭怎么够？”马飞飞坐在贾登科身边，端起一壶茶来，如同牛饮。
贾登科无奈地说道：“那你不会也要我陪你在这里闲逛一天吧，还一顿午饭不够，你要干嘛，请全城人吃饭？”
说到这里，贾登科突然眼前一亮，试探着开口：“你不会是在推销吧？”
“嘿嘿，知我者，阿科是也，这都五月份儿了，是时候上夏季凉茶，还有你上次送来的夏天冰点了。”
马飞飞笑得狡猾，这可是自己准备了很久的东西，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喜悦：
“阿科，有时候哥哥是真不明白，你这个脑子是怎么做的，夏日吃冰，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是以前我们都是一些汤汤水水里加冰，你却能想到在冰里加糖水。”
“配上各种颜色，就连我这种吃遍美食的家伙，都被吸引住，更别说这些家伙了。”
“绿豆凉茶，更是一绝，甜美啊。”
“那你也不说多给我点好处，就这么些银两，就把我的独门秘方给弄走了。”贾登科笑着回应。
这也是自己最欣赏马飞飞的一个点，这家伙虽然是个混世魔王，却条理清楚得很，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
只不过贾登科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句话，被马飞飞发挥到了极致，往往因为维护面子而给众多狐朋狗友开口子，导致被马天元殴打的马飞飞，把这句话当成了至理名言。
“所以，你是打算，中午的时候，天气也热，尤其是这些为显风流，专门在太阳底下走动的才子佳人们，肯定会喜欢吃你的各色冰点。”
贾登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嘴里也不慢。
“等到了晚上，大家肚子里只有一些汤汤水水，当然就饿了，到时候好客楼的最新菜品自然也都上桌了？”
“正是！”马飞飞大点其头，有些激动：“这些人平日里自命风流，可谁不是一个肚子一个胃？饿了吃东西，自然会更加香甜，他们才不会觉得其实新菜旧菜都一样，只会觉得今日美食分外香甜。”
两人相视一笑，贾登科淡淡开口：“既如此，今天我就在这里为飞哥压个场子。”
“这才是好哥们，”马飞飞笑了起来，心里忐忑尽数隐去。
这是马飞飞这么多年，头一次自己做主，办的事儿不少了，可是能完全自主，也是因为自己在为贾登科出头之后，老爹才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如果办砸了，不用问，都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这个计划倒是准备了很久，可是老爹一点意见不给，让我们的公子哥马飞飞，心里压力陡然增大。
然而马飞飞也是个硬脾气，明知道老爹是在考验自己，甚至是有那种要让自己趁机去和贾登科请教，顺便再把关系弄得密切一些的意思。
尤其是老爹说出那句：“不妨给他一些夏季凉食的份额。”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大。
马飞飞知道自己不如老爹几十年的沉稳和手段，也知道自己不如贾登科这个新起之秀的灵活与眼光，可是他不想认输。
凭什么，我马飞飞本飞，难道就是个混子？
于是，直到此刻，得到贾登科的赞叹和承诺，马飞飞心里才算是舒坦了。
这场诗会，与其说是给那些才子佳人准备的，不如说是给自己精心准备的推销会准备的，更不如说是给老爹准备的。
如果眼下这一切，连贾登科都觉得很差，甚至找个借口离开的话，老爹那里会有什么反应，马飞飞都不用想。
然而这个时候，马大公子，只想仰天问一句：“还有谁？”
“飞哥，细节看心思，这场诗会，既然已经下了心思，就不能出岔子。”
看着马飞飞一副要找人打一架来表达心里愉快的样子，贾登科急忙丢出一件事儿来。
这父子两个都很奇怪，马天元高兴了，喜欢张牙舞爪地追着儿子打。
马飞飞高兴了，喜欢更加张牙舞爪地去找人打架。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打架的选手之一，贾登科只能给他身上丢点压力。
“对对，我这就去盯着，谁今天敢给我出岔子，我扒了他的皮！”
第三十章 秀儿
“味道确实不错，”吃了一块桔子味儿的橙色冰沙，贾登科点了点头。
此时，日头正大，贾登科坐在明月楼的小包间里，一边听曲儿，一边品味着马飞飞的冰沙。
倒不是自己小气，只教会他做特色冰沙，而是贾登科也不清楚雪糕是怎么做的。
要说吃，那是会吃的，要说做，别闹了。
有时候贾登科也是很羡慕那些小说里面的穿越者，那不是简单的穿越者，那是一本本的百科全书啊。
忍不住在手里来了一个动作，心里默念：“影分身之术！”
然而毛线都没有。
算了算了，大概是自己没有主角命。
“听闻这些特色的冰沙，是冰点的一种，马公子也是有心了，有了这些吃食，我们整日里呆在楼上，也能清凉些许。”
坐在贾登科的对面，拿着一个小调羹的秀儿，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一边挖着碗里的粉红色草莓冰沙，一边很自然地说道。
秀儿当然不属于明月楼。
青城三大名楼，明月楼上柳盈盈，碧玉阁中墨竹声，绮云坊中藏秀儿。
只不过马飞飞公子财大势大，包下了明月楼，还请来了剩下的两位行首。
贾登科和秀儿也是老相识了，在几次试探之后，秀儿也明白贾登科并没有多余的意思，自然也就放松了许多。
还记得那时候，自己问：
“贾掌柜，每次来绮云，都要妾身作陪，只是，您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听曲儿？”
而贾登科的回答堪称粗俗：
“我没文化，听不出来好坏，你自己喜欢什么曲儿，就弹奏什么。”
当时有点懵的秀儿，还没反应过来，就问出口：
“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妾身不可？”
这种话很不适合，尤其是一个卖艺为生的青楼女子问出来，可是当时脑子好像抽了，就这么问了出来。
不管是谁的专业被人如此小看，大概都会不爽吧。
可是贾登科的回答，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我是商会大掌柜，来这里喝酒谈话，难道能找其他姑娘吗？”
一股浓浓的装逼气息散发出来，不过秀儿是不懂的，只知道贾登科是要配得上自己身份的姑娘作陪而已。
不过熟悉了以后，秀儿就知道贾登科其实是懂一些音乐的，只不过他的‘懂’确实和常人有些不同。
有时候谈成生意了，贾登科也会高兴地哼哼几声小曲儿，听起来不伦不类就是了。
有的时候兴致起来，贾登科也会唱几首歌给自己听，要自己来点评一下。
而秀儿只能给出：“曲子颇新，立意也好，只是有些直白了。”
贾登科这时候就会笑笑，回答：“无妨，自娱自乐罢了。”
“你一向很聪明。”
贾登科笑了笑，把目光从冰沙上抬了起来，看向秀儿。
秀儿微微低头，避让了开来，贾登科这个人平日里过来很是平常，所作所为，跟一般的富家公子其实差不多，只不过他似乎更懂得尊重人一些。
也许是越缺什么，就越是珍惜什么，这也是秀儿对贾登科的好感组成了。
不过，从几年前，有一次贾登科似乎谈生意不是很顺利，在对方走后，秀儿恰好站起来要去换衣服，在门口，回过头来，却瞥见贾登科望着门口的眼神。
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那种冰冷，让人打心底里害怕。
而刚刚，在贾登科的眼里，虽然没有那么严厉，却也带了一些警告的意味。
“贾掌柜莫要误会，妾身只是听闻今天的诗会是马公子举办的，而且要持续一天，品尝到这些冰点，才突然想到的。”
感觉不对劲儿，急忙解释，这些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年纪虽小，却是见多识广了。
这些大掌柜们，平日里都是笑吟吟的，可是下起手来，却比谁都狠。
两人的关系要比一些诗词相应的才子佳人更密切一些。
那是因为曾经有一次，有个掌柜看上了秀儿，想要娶回家做妾，对方又是刘如意的亲戚，根本无人敢得罪。
青楼女子，大多未来就是如此，迟点早点，都多大区别，只是那位掌柜，实在是对女子有些苛刻，从他家里，抬出去的小妾也不是没有。
知道消息后，过了几天的那个晚上，秀儿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故意的，总之是在贾登科面前哭出声来。
平日里一片丹心的才子们，根本无人敢回应自己的求助，或者就是一些场面话而已。
本来也没报多少希望，要是这些最爱颜面，又最喜欢帮助女子来成全自己一番名气的才子们都不愿得罪人，那么一个商人，更是不会为了自己这个青楼女子出头。
“我可以帮你，可是你要清楚，一旦我帮了你，未来总会有要你回报的时候，虽然不是那些龌龊事，但也不会轻松。”
那个晚上，微醉的贾登科看着自己，当时的眼神，就像深深的淮河水，深不见底。
可是这样的眼神，对一个已经不抱希望的青楼女子来说，就像骤寒冬日的一缕暖阳，求之不得。
后来才知道，那个商人，不仅是刘如意的亲戚，甚至和守备府里，都有些关系。
秀儿不清楚贾登科是怎么做到的，总之那个人没有再来骚扰过自己了。
而且不仅如此，之后几年也没有其他人来动手脚了，渐渐地，秀儿就明白谁才是自己的老板了。
不过贾登科从来不说，秀儿自然也不会说破。
后来也曾问过贾登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的，当时贾登科笑着回答：
“咱们两个行当，哪里有你能帮忙的事情，以后我宣传产品，如果需要的话，你来露个脸，吸引一下流量就好。”
虽然不懂吸引流量是什么意思，可是露个脸带带人气还是懂的。
作为三大行首之一的秀儿，当然是有自己一套的，在贾登科招待客人的时候，有一首明朗轻快的曲子作陪，生意也能谈的轻松些。
而且这一行，什么时候该竖起耳朵，什么时候该闭上嘴，这是本能，除了两人之外，从来没有别人知道，曾经的事情。
而贾登科也颇为欣赏这一点，秀儿当然是看得出来的。
既然贾登科并不欣赏自己的才艺，也对自己没什么念头，那么能让他一直支持自己的，就是这点明事理了。
虽然贾登科看着很和善，可是秀儿也曾经见过他是如何吩咐要处置不懂事之人的。
绝对不能让贾登科有什么误会。
看着贾登科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秀儿一咬牙，站了起来，走了两步。
镶着白云图案的秀丽衣摆洒落在地上，盈盈下拜，跪倒在贾登科面前，整个人就像一朵盛开的白牡丹。
“掌柜的，秀儿绝没有替人试探的意思，您千万不要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