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二十)
一向嬉皮笑脸的韩金驽此时脸上带着不安,交叉着双腿,把烟从口袋里拿出来不停地抛接着:“我说,让大犀牛一个人去,会不会还是太冒险了点?”
燕子在旧报纸上书写着什么,没有抬头:“他能成为我们的一员,足以证明他的能力。拿个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完不成,那他还混什么?趁早回去种田得了。”
“话是这么说,但……”韩金驽一推椅子,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起了步:“我就是很他妈的担心这个傻弟弟啊!”
“这是情报任务,不是爆破任务啊!”
燕子终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关心就自己跟过去看,别在这逼逼叨叨打扰老娘整理!”
大街上。
红发的娟娟提着花篮,四处张望着。她的小熊背上缝了一根带子,跨在她的腰侧,只要伸手就能够到。小熊的脑袋改装成了掀开式,能更快速地取出里面的东西。
娟娟一只手提花篮,另一只手却放在了熊头上。她的目光里满是浓浓的警惕,只要发现一点儿不对,就会立马跑开。
“那、那个……”
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从人群中硬生生挤出站到她面前,抹了额上的一把汗,从兜里掏出九颗手枪子弹。他正想把子弹递给她,表情却突然一僵。他努力地想了想,终于开口,对娟娟说道:
“给俺来一根茸尾草、两朵圆瓣花、三支罗洛兰。”
娟娟听到暗号,点点头,在花篮里仔细拣出六朵花、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几张旧报纸,用娴熟的手法将花束扎好,这才递给楚申犀:“都在这里咯。”
楚申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将脆弱的花束弄坏。
“真羡慕你哇,学得真快,俺都还认不了太多字哩。”
他这话一出,娟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花篮里又拿出一朵艳红的、花瓣上还滴着露珠的五瓣花:“噢,对啦,帮我把这个转交给燕子姐,就说是学费。”
楚申犀一愣,连忙从兜里又掏出两颗子弹:“这可不行,俺得给钱……”
娟娟撇了撇嘴,将那支艳丽的红花往他鼻子前一送:“都说是送的了!你拿回去会死啊?”
大块头摇了摇头:“这不能。燕子姐说了,她们组织的教学免费,说免费,那就是一分钱一分货都不能收。她同学都是这样干的。俺要是就这么把花拿回去,非被她骂死不可。”
“一朵花都不收?”
“不收,不收。”
“你们真是群怪人。”娟娟不高兴地拉下了脸,老大不情愿地从楚申犀宽厚的掌心里飞快地拿走了两颗子弹,将红花丢到他的手掌中,拍了拍手,飞也似地沿着街溜走了。
为了便于传递情报,众人商议后决定让文化水平相对比较高的燕子趁到贫民区派放药品的时候教娟娟一些初步的认字读写。学习时间很短,但娟娟聪明异常,学得很快。上一次的时候,她就可以不用口述的形式与四人组交接情报了。
花束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包裹花束的旧报纸,娟娟将她走街串巷从闲言碎语中得来的情报用自己的方式写在上面。
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因为德拉贡城官方开始警觉了。
或许是因为血祭斗魂期间需要加强治安维持稳定,或许是因为某些事物让他们感觉受到了威胁,又或许是因为大人物的推动……总之,这几天,大街上多了不少身着黑衣、眼神冰冷肃穆的持枪巡逻队,逮着“不对劲”的人就上去问话,回答不对就给你一顿好打,再拖到大牢关起来。
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交接情报,只能仔细一点。
楚申犀这么一个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头壮汉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很快,他就被三个黑衣巡逻者拦住了。
其中一个面颊上有着一大块烧伤痕迹的男人应该是他们的首领。他嘴边叼着一支纸烟,警惕地用枪朝楚申犀比划了一下:“你,看着挺面生啊?”
捧着花束的楚申犀呆了一下,道:“可是我也从来没见过几位军爷啊,军爷一般不到这边来的。”
他这是大实话。巡逻队少有愿意在贫民区久待的,都是匆忙转上一圈就回去了。
烧伤脸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不过他嘴上仍然没有放松:“别打岔!证件!”
“证件……哦,等会儿……”
楚申犀掏了掏口袋,拿出伪造的证件,递给烧伤脸。整个过程中,另外两个黑衣巡逻者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但除了最开始的慌乱外,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
烧伤脸略看了一遍证件,又盯了楚申犀的脸好一会儿。脸上憨厚的傻气、旧得要命的土气服装与壮实的身板,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是个在乡下待不下去、不得不进城找机会的乡巴佬。不可能是什么奸徒恶人,更不可能是他要抓的那类人。
烧伤脸朝地上吐了口痰,把证件甩回去:“滚!”
楚申犀拿到证件,大喜过望,一把揽进怀里,撒开丫子就使劲儿跑,生怕跑慢了又会被喝住。
一个黑衣巡逻者看向烧伤脸:“长官,我还是觉得那个人很可疑。一个刚进城的农民,哪来的闲钱和闲心买花?花在乡下还不够多吗?”
烧伤脸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老家也是这城里吧?”
“呃,是的,长官。”
“看到那支特别红的花了吗?”烧伤脸说,“那是‘美人朱颜’,不是什么名贵的稀有种,但很受娘们儿喜爱。”
在提到女人时,他的眼神暗淡了一下。
“这种花在浸染过火气硝烟的土地上是长不出来的。现在战事不利,乡下早就没有安宁的土地了,只有城里人才有闲心培养这种花。”
“如果他是探子,他能不知道买这种花容易惹人怀疑?他除了那花还买了不少看着好看的,我看,这就是个带着积蓄逃到城里的土老帽而已,看什么都新鲜。”
另一个黑衣巡逻者低声笑道:“严苍啸将军也不像是善于用间的人啊,上头会不会太紧张了?”
烧伤脸狠敲了一下他的头:“在这里说这种话,你想死别带上老子!”
“我们这些老兵还能从他妈的战场上活下来在这里瞎晃荡,就是白虎战神显圣了。做好自己的事,别乱想!”
“对了,长官。”
开头说话的那个兵问:“下一场血祭斗魂,您买了谁?”
“谁?”
烧伤脸回想了一下:“104号吧,那娘们看着顺眼。”
“不过她这回要打魂尊了,好像就是那个……‘黑鸟’?”
孤影(二十一)
血祭斗魂16进8比赛当天。
经过一轮轮残酷的淘汰,参赛选手里的弱者与渣滓已经被尽数杀灭,能留下来的都是真正的强者。
吴进很清楚,接下来开始,才是任务最艰难的部分。被工作人员带到比赛场上时,他两眼微眯,仔细地打量着他的对手。
今天的对手身形纤瘦,蒙着半边脸,一头亚麻色的长发简单地扎在脑后。穿着打扮非常简单,只是一件黑衬衣、一挂米色旧披肩、一条灰色的长裤,裤脚掖在靴子里。
这是位女性,和情报所描述的一样。
她见吴进到了,远远地朝他点了点头。吴进也微微躬身,算是对她致意的还礼。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在场地内。
吴进的大脑急速运转着,从记忆楼阁中调动与这位选手相关的一切资料:
“蒋风华,女,年龄二十六岁,二十三级大魂师。”
“出身魂导师家庭。父亲是个低级魂导制造师,近期因出言不逊惹到官方、被抓到牢里,急需一笔钱买通狱卒。这就是她参加血祭斗魂的理由。”
“武魂不明,常用武器是一把长柄大镰刀,刀刃能附上冰霜,攻击力相当强,大概率为近体魂导器。”
吴进盯着蒋风华背后一个特别惹眼的麻布包裹:“近体魂导器……这回可难办了。”
血祭斗魂中不允许使用常规魂导器,但近体魂导器却是个例外。之所以这样设定,是考虑到有些魂师的武魂并不优秀,不使用近体魂导器就无法战斗。眼前的这位选手,大概就属于这种情况。
尽管如此,但血祭斗魂中很少能看见近体魂导器,究其原因有二。
其一,近体魂导器的价格较为高昂,不是什么人家都能用得起的,哪怕是最低级的一级近体魂导器也是如此。而参加血祭斗魂的,大多是因某种原因被逼到走投无路、急需一笔财富来挽救自己的穷光蛋。
其二,使用近体魂导器和使用其他武器一样,需要长时间的练习。要熟练到将近体魂导器当作武魂的程度,魂师与近体魂导器的组合才能称之为有战斗力。
蒋风华的情况是非常非常少见的。也就她父亲的职业正好是魂导师,这才能让仅仅大魂师修为的她拿上一把近体魂导器。
防护罩的光芒从场地边沿升起,把吵闹的观众席隔离在外。魂导扩音器又开始聒噪起来,大声重复着比赛规则等选手们听都不会听的废话。吴进和蒋风华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到场地边沿,直视对方。魂环的光芒从他们背后亮起。
对面的蒋风华从背上取下了那个包裹,缓缓解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刃尖闪着寒光的镰刀,柄长约二米五,刃长一米。
与此同时,扩音器里传出倒数声:“三……”
蒋风华两手握柄,朝里面注入魂力。镰刀柄部马上亮起层层的光纹,她一提,手臂都没怎么发力,就把镰刀从地上提了起来。她握着如此令人震撼的兵器站在那里,如同冷酷无情的死神。
“二……”
她背后的两个魂环都是白色的,与吴进的两黄一紫对比特别明显。第一魂环亮起,她松开一只手,掌心放出丝丝寒气,缠上镰刀刀刃。不一会儿,那刀刃上便附上了一层洁白的霜。
“一……开始!”
裁判话音刚落,吴进和蒋风华分别用力踏地,借助反作用力向对手爆冲!吴进两臂张开、背后黄色魂环爆闪,手心里众多分形钢针蓄势待发;蒋风华则高举镰刀,刀刃上冻霜冒着白气。两人即将碰撞,她挥舞镰刀,斩向吴进!
“砰!”
吴进低头弯腰、轻松躲过斩击,两手前伸,全身魂力传输压缩爆炸,手心针雨爆射飞出,直直洒向蒋风华!
两人现在的距离快要贴在一起了,面对覆盖面积极广的针雨,蒋风华几乎没有避开的可能!
但蒋风华却不闪不避,魂环闪烁,第二魂技释放。她张口一喷,一大片冰元素凝结的云朵在身前飞速凝聚,射向她的钢针无一例外,全被冻住,失去原本的速度与威能,掉在地上。蒋风华拧身撤布、借势收回镰刀,打了个旋后再次朝吴进攻去!
这回她不是从上往下斜斩了,是从下往上挑。以吴进目前的身位来说,这一招他很难再用上次的方法躲。
好一个镰舞!
吴进不禁在心里暗叹。他立即射出数道连着线的钢针,针尽数扎入地面。第一魂技紧接着第三魂技咬定施放,针线飞速缩回针鼻,带着吴进迅速脱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不行,正面攻击完全不行啊……就算用线,很可能也会被她的冰气直接冻上。”
“哎,要是我有一个好武魂多好!针即使到了三环,终究也还是针啊。不行,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想想办法……”
吴进位移的同时,蒋风华也没有干看着。镰刀柄又亮了亮,她轻喝一声,挥出镰刀。随着她这一挥,镰刀上的冰霜竟脱离刀刃,变成了一道锋利的冰刃朝吴进飞去!
“乒!”
三环魂尊怎么会被这种攻击击中?只见他又是一个侧身大跳,霜刃撞上他身后的隔离墙,伴随着霜刃碎裂的脆响,一团冰雾炸开!
吴进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被弥漫开来的冰雾蹭了一下,黑衣染上了一层白霜。他很清楚地感觉到,沾到冰雾后,自己的速度变慢了一些。除了减速,其他什么效果都没有。
“原来如此,我猜到她的武魂是什么了。”
冰尘武魂,属于冰属性元素类武魂,而且是最低档次的那种。表现形式为一团极微小的、在空气中漂浮着的冰元素,沾上它速度就会变慢,但也只会变慢。
尽管如此,作为稀有的冰属性武魂,“废武魂”这个词对它来说不适合。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或许“鸡肋”更合适一些。
“之前她的运气很好,遇到的对手都是三两下就被砍翻,没有暴露武魂。想不到,居然是这么麻烦的能力。恐怕她真正的战斗方式,是用武魂慢慢侵蚀对手,再一刀斩杀。”
“不能拖,必须速战速决。”
吴进绕着场地奔跑,身侧不断擦过霜刃,实在躲不开就射出钢针击破霜刃。很快,大半个场地都充满了冰雾,没有被冰雾覆盖着的,只有吴进所处的这一小片区域。
“机会!”
蒋风华见成功封住了吴进的去路,暗自欣喜。她镰刀狂舞,向他直直猛攻而来!
她的“霜之刃”是她突破二环时父亲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只有二级,但在她武魂的加持下,攻击力能达到三级魂导器的水平。这就是她敢于参加血祭斗魂的原因。
看着面前走投无路、就要举起手来的魂尊,她不禁翘起了嘴角,像是已经看见自己捧起奖杯的画面。
“爹,再等等,我马上来救你——”
就在这时,吴进速度突然暴增。他偏头避开利刃,将魂力注入右掌,精准地抓住了镰刀的刀柄!随后他直接拧腰伸臂,将两根钢针径直刺入蒋风华的双眼!
两人都是器魂师,吴进的修为还比蒋风华高一环。在力量和体质这方面,他是占优势的!
如他所料,蒋风华的力量的确不如他。她下意识地尝试扯回镰刀,但没拉动。这一瞬间的停滞,给了吴进出手的机会。
大局已定。
蒋风华闭着双眼,鲜血不断地涌出眼睑,脸上浮现出绝望。她无法得知对手的位置,狂乱地哭喊着挥刀。
吴进后撤一步,抬手射出钢针,精准地击中了她的后脑勺。她的身躯摇晃了两下,最终瘫倒在地上。
孤影(二十二)
血祭斗魂,8进4比赛现场。
季梦羽带着他的两个跟班早早来到了观众席上。他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等待“黑鸟”出现。
一个魂宗跟班道:“少爷,您真相信他能干掉光时霖?”
季梦羽翻了个白眼:“他妈的,反正是送上门来的,不相信他还能干什么?”
“那……如果他打赢了,您真的打算遵守约定?”
提到那个“约定”,季梦羽脸上少有地闪过一丝懊悔:“别提了!契约签都签了,我就是想赖,也赖不成啊!”
两个跟班对视了一下。另一个小心翼翼地凑近:“那……等所有事情都完成了,需不需要我们去干掉他?”
那天之后,两个跟班回去想了想,便开始后悔自己没有阻止少爷犯傻了。季梦羽的父亲季军现在在外征战,要是他回来听见宝贝儿子被骗了,必然大发雷霆。
魂圣大人自然不舍得打骂亡妻留下的独子,那么倒霉的,就会是他们两个贴身侍卫!
“啪!”
季梦羽反手给了他一巴掌,那只挂满华丽宝石戒指的手扇起人来可不是一般的疼。即使跟班是魂宗,也不免吃痛,捂着脸跌在座位上。
季梦羽收回手,眼睛里满是深深的恐惧。他低声骂道:“白痴!你以为老子怕的是一个区区魂尊吗?”
“就算现在至少一半的魂师都被药剂养成了只能在工厂里刻法阵的废物,另外那一些也还是必须敬重的。”
“三环魂尊,已经迈入中阶魂师的行列了,就算是用药堆上来的,也有一定的价值。我说这种等级的魂师是流浪过来顺便搞一下我们家的,你信吗?”
“他背后一定有大势力。要是干掉他,免不了打草惊蛇!到时候,我看我爹回来连我们家怎么没的都不清楚。”
“那……您真的打算把一切都告诉他?”
季梦羽冷哼一声,道:“大组织总会有多方渠道查证的,说谎能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大将军的军队也败了,我看再过不久……”
两个跟班同时用魂力低喝:“少爷!”
“嗯?啊!”季梦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表情变得慌乱。
“对、对了。你们对他背后的组织,有什么猜想吗?”
“猜想吗?”一个跟班苦笑道,“少爷您都不知道,我们又能知道什么呢?”
“会是血虎将军的探子吗?”
另一个侍卫当即道:“血虎将军不会知道‘除虫者’的事,更别提专门派人打听了。”
季梦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也是。好吧,比赛要开场了,我们先看着吧。”
这一回,吴进比对手先到。他抱着双臂,打量着对面的男子。
此人的头发像干草一样枯黄,胡茬稀疏,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与病鬼似的面庞相反的是,他的肌肉结实、看上去强而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经验的战士。他的衣裳破旧,打了许多补丁。若不是他身上那股气势,吴进也会把他当成乞丐的。
根据情报,这是一位流浪武者,无名无姓,单单依靠着武魂在混乱的世间行走。他经过德拉贡城时听说了血祭斗魂,为了精进自身的武艺,便来参赛。
在这个魂导器可以解决大多数战斗的时代,仍在追求传统武艺的魂师无疑是稀有的。能在这种时代存活,这也足以证明他的强大了。
虽然只是大魂师,但他的实力恐怕完全不弱于魂尊。
他看见吴进,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吴进以同样的动作还礼。
魂导扩音器里传出了倒数声。吴进两眼微眯,全身的肌肉绷紧。
“……开始!”
这一回,两人都没有动,一圈圈魂环从脚下升起。野武者的武魂是一把双手大剑,魂环一白一黄。
他双手持剑,右手握剑格下方、左手握剑柄末端,脚扎马步,剑尖对准对手,摆出一个标准的“愚者式”架势。他紧盯着吴进的每一个动作,随时准备着作出应对。
很显然,他清楚自己才是这场对决中弱势的一方。倘若进攻,会把更大的破绽暴露给对手,很可能会被早早击杀。
他这一手若是面对其他魂尊,是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正常来说,就算武魂是最没有特色的刀枪剑戟熊虎狼犀,第三魂技都会是一个大杀招——如犀牛魂师通常会选择的“冲撞”类魂技。被攻击型的第三魂技命中,就算不死也得骨折。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极其罕见的以废武魂修炼到这个境界的魂师。吴进现在,还真没有能快速解决掉他的技能。
“这个持剑方式,架势显然是‘愚者式’……原来如此,是‘约亚希姆’流。”
吴进两眼转了转,已然明白面前的对手使用的是什么剑术流派了。
还在本体宗待着的那段时间,赫连教给他的不止有格斗技术,也有其他流传于世的“武学”流派。
“虽然现在已经是魂导器的时代了,但你遇上这些用武技的家伙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多了解他们一点,打败他们的可能性就越大。”
“嘭!”
说时迟那时快,吴进调起全身魂力,双脚一蹬地面,整个人朝野武者直冲而去!同时,他抬起双手,密密麻麻的针雨伴随着“咻咻咻”的破空声覆盖向野武者!
“终于动手了。”
野武者心想。他后撤半步,第一魂环亮起,手中大剑如风车般舞动,一阵“叮叮当当”声响起,密集的针雨竟被他尽数挡下!
这时,吴进也到了近前。他侧身滑步闪过野武者的一记上下劈,伸手朝他持剑的手腕抓去!
“不愧是魂尊,速度比我的剑更快。”
野武者再次后退,脚步变换,挥剑横劈吴进手腕。吴进迅速收手下腰,右腿踢出,重击野武者的膝盖!
这一击用上了魂力加持,速度比之前的快上了一大截。野武者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击,不由得闷哼一声,向后连退好几步。
约亚希姆流是典型的对剑流派,他们的许多招式都建立在双方持剑对拼的基础上。面对其他类型的对手,若是不懂得变通,很容易吃亏。
理论上,大剑对徒手,在攻击距离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一旦被对方突破、进入贴身,大剑就难以发挥优势。虽然也存在一手握住剑身正中、将大剑当成攻击距离较短的武器来使用的方法,但那样威力必然会打个折扣。
这个野武士连手套都买不起,以吴进的精神力,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双手的茧子,手掌部位基本没有伤疤。显然,这位不像是经常使用“握剑身”技法的人。
那样的话,不需要使用武魂,单靠魂尊修为的身体素质与魂力加成就能稳稳地在近身战压制他。
吴进借反作用力重新稳住身形站好,淡淡地道:“出手攻击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野武者看了看自己几乎碎掉的膝盖,艰难地点头。他改“愚者式”为适于进攻的“牛式”,身后的黄色魂环亮起。
孤影(二十三)
德拉贡城最西边的区域,一处大宅内。
这所宅子的占地面积顶得上十八间贫民区居民的屋子,楼阁庭院俱全,高两米的围墙上刷了墙灰,墙头挂着通电铁丝网。许多持枪的黑衣守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这是什么军事管制重地。
“吱嘎——”
一辆黑色的魂导军车稳稳地刹在大宅门口,副驾驶位的车门被人从里面粗暴地踹开,一个梳着背头的青年阴沉着脸跳下来,急匆匆地走向大门。守卫一看见这位爷走路的姿势,顿时摸清了他现在的心情,忙让开一条道,生怕闪得晚了,脸上给喷一堆熔岩。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季梦羽并称“德拉贡两大阔少”的光时霖。
“少爷,少爷……”
一个身材微胖的矮个子中年男人踩着支撑点从军车后座上小心地下来,追着光时霖的屁股不住地喊:“少爷,少爷!您慢点儿……”
两个门口的守卫直到眼睁睁看着一主一仆两人跨进宅子,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吓死老子了,他妈的,瞧他那急火攻心的糊逼样儿,老子差点以为他下一秒会喷一坨火痰到老子脸上……”
“你可小声点吧,到光长官家值班可是天大的好事!你站在这儿说他儿子的坏话,你想上前线不成?”
“嘘,嘘!这哪是坏话啊?这是真的!要不是上个给他当看门狗的被活活烫死了,我俩能搞到这个位置?你他妈的不清楚就别乱说话……”
“砰!”
光时霖又是一脚,踢开满是鞋印的房间大门,径直跨过堆在一起的垃圾、衣服、家具碎片,像君王坐到王座上一样坐到他那张真皮沙发上,扯开嗓子吼道:“老赵,你他妈的动作还敢再慢一点儿吗?!”
“就来,就来……”
贴身随从老赵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头撞进房间。他手扶门框稳住身子,慢慢地在一片狼藉中移动着,找到自己的那张小马扎,将它放到自己的胖屁股底下,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个小活页记事本和一支钢笔,两眼用余光瞧着光时霖。
见他坐好了,光时霖才满意地点点头,翘起二郎腿:“调查一下今天比赛的对手,他叫什么、住在哪里,都给老子挖出来!”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扭曲的微笑:“哼,一个嗑药升上来的废物,面对本大爷非但没有乖乖受死,还自爆逼出了老子的第四魂技……老子要把他的老婆女儿卖到窑子里,老人家活活烧了肥田!”
老赵低着头,边飞快地在本子上书写边嘀咕道:“是,是,就这么安排,属下等会就找人去办……”
“少爷,还有别的要吩咐的吗?”
光时霖想象着季梦羽那副比吃了屎还难看的表情,惬意地闭上双眼:“你不是安排人去录了另外两个人的像么?都拿出来!”
老赵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掀开盒盖。两片“魂导火柴盒”安安静静地躺在里边,上面贴了写着序号的纸片。
“少爷,先看哪个的?”老赵抬起头问,“‘黑鸟’还是洪天力?”
光时霖不耐烦地咂了咂嘴:“黑鸟!”
“洪天力的底细咱一清二楚,他要和爷对决的话……”光时霖的眼神一冷,“就派人给他做菜的锅里下毒!到时候他丫的就算不泻死,也绝对没什么战斗力了。”
“比起他,那个完全来历不明的‘黑鸟’……才更加棘手。”
“好的,少爷。”
老赵对着他微微躬身,打开魂导放映机的开关,将写着“2”的魂导火柴盒塞了进去。不一会儿,屏幕闪了一下,上面显现出画面。黑衣人与野剑客对峙,这正是今天刚结束不久的8进4比赛。
老赵解说道:“这是今天他的比赛。”
“目前为止,黑鸟每一场的比赛都结束得很快,我们除了他的修为与魂环颜色,几乎没能确定下任何有效信息。”
老赵顿了顿,见光时霖扬起眉毛,忙补充道:“所以,还得请少爷您本人出马,仔细看看。”
光时霖“嗯”了一声,躺回沙发上,双手枕头:“好,放吧。”
老赵按了按遥控器,画面扭曲了一下,开始变化。
画面中,双方同时召唤出了武魂,魂环显现在身后。野武者的武魂明显是把双手大剑,“黑鸟”却看不出来是什么武魂。他手中没有多什么道具,身体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
然后,他动了。身上的第二魂环随着他一步踏前不断闪烁,他一边高速移动,一边抬起双臂指向野武者,点点银光从手里飞出。野武者忙挥舞大剑,将袭来的银光尽数抵挡……
“停!”
画面停住了。光时霖凑到魂导光屏前,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从黑鸟手里射出的那些东西。
“老赵,你觉得这是什么?”
老赵早就等着少爷问出这句话,用极谦恭的语气答道:“回少爷,根据现场与尸体上残留的痕迹,专业人士分析出那是针。”
“针?用飞针作为攻击手段?”光时霖嘀咕,“行了,你继续放吧。”
屏幕上,比赛继续。借着手中飞针的掩护,黑鸟成功迫近了野武者。野武者用摄像机都捕捉不清的速度挥剑朝黑鸟攻击,但不仅一次都没砍中,自己的膝盖反而挨了一脚,不得不后退。
这里,黑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使用什么招式,用同样的速度闪开了他的剑。此时的黑鸟在录像上呈现为数道残影,分外诡异。
光时霖抱着双臂,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屏幕:“这身法……”
老赵看了少爷一眼,见他没有让自己暂停的意思,便让录像接着播放了下去。
黑鸟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也后退数步,留给野武者喘息的机会。野武者身后的黄色魂环亮起,双手大剑举过头顶,白色的魂力凝聚。野武者大吼了一声什么,奋力挥剑,一道巨大的白色剑气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冲向黑鸟!
即使没有声音,那剑招里的决绝也能令坐在放映机前的光时霖感到一丝心悸,足以得见当时这一招的震撼。
硕大的白色剑气扫荡半场,而黑鸟却不为所动。只见他弹指射出一道银光,身后第三魂环亮起,尔后身子便像一叶轻舟般疾速飘飞而出,直接贴到了隔离墙上,险而又险地擦过了那道剑气!
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战斗了。黑鸟走到半跪在地的野武者面前说了些什么,那野武者点了点头,然后拎起大剑,就那么用它抹了下自己的脖子——鲜血洒在地面上,他用自己的武魂杀死了自己。
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少爷,您……”老赵小心翼翼地望向脸色难看的光时霖,“您怎么看?”
此时的光时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张狂,只是低着头,皱着眉,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从沙发上跳起来,用力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捶——“砰”的一声,铁木桌上应声浮现出数道裂纹。
“好啊!”他咬牙道,“好一个季梦羽!想不到你为了弄死我,花了这么大手笔!”
“少爷,您……”
“老赵。”光时霖再次双臂交叉,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黑鸟,恐怕是前所未有的强敌!”
老赵愣住:“啊?”
光时霖不理他的反应,接着道:“他释放武魂、使用魂技时身上没有出现任何明显的变化,而且我们也看不出具体的魂技效果。那么他的武魂,有很大可能是……”
“精神系本体武魂!”
光时霖的脸色愈发凝重:“你看那个耍大剑的,他明明还有战斗能力,结果就那样自杀了!不是精神魂技影响,他能这么干?这里可是血祭斗魂啊!”
“魂师在释放魂技的那一瞬间最为脆弱。他很可能就是掐准这个时间,使用了他的第三魂技,成功对对手造成了影响!”
“对,一定是这样的!”
听着少爷这离谱的推测,老赵张了张嘴,看了看光时霖那张从阴沉变得自信的脸,最终还是没吐出任何一个质疑的字。
“那少爷,那些针……”
光时霖直接打断了他:“这还不明显?那一定是特别的魂导器!”
“可是明确规定不能带除了近体魂导器之外的魂导器入场……”
“都说了那是特别的魂导器,没错!”光时霖的语调逐渐变高,“你看到那个身法没有?这个丢东西的战斗方式,还有那个快得出残影的步伐……”
“他一定是唐门的人!那针是改良过的唐门暗器,手法是暗器百解,步法是鬼影迷踪!”
“爷一直就知道季梦羽那个狗娘养的杂种要派人搞爷,但没想到他居然破费雇上了唐门的佣兵!”
光时霖转向已经被震撼到说不出话的老赵:“老赵,我有一个计划,你来……”
停更通知
几乎更一章卡一次审核,而我被卡的章节什么毛病都没有,搞得写作像便秘一样。
后面的更新可能会到某岛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