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9 纸币
当然,走了四个,就要再补充四个,崇祯皇帝又亲自去了一趟内书堂,从即将毕业的内侍中以面试的方式挑了四个出来,让蓝天保他们四个带着。
这个事情,到后来形成了惯例。唯一的区别是选的内侍有多有少,选得时间有长有短,并不是固定的。
一般来说,皇帝身边的宦官,都是在太子或者皇子时候,由皇帝拨出来从小服侍的宦官。太子当了皇帝,他们就必然会替换前朝老宦官,掌握内廷的核心权力。这种做法,也可以说是任人唯亲,但也是初任皇帝所必须的,要不然,没法放心。
但这种做法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身边宦官得势之后,不一定能做好该做的事情。等皇帝掌握稳了权力,执政一段时间后,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得力手下,选拔可塑造的内侍按自己心意进行培养,用新血换旧血,哪怕只是让那些宦官老人受到威胁,不敢有所懈怠,也算是一种非常好的方式。
而内书堂的内侍,是还没有被内廷官场污染,或者说是受到污染最小的,就是一个很好的培养人才的来源。如此一来,只要有内书堂的内侍被选上,那就等于一直伺候在皇帝身边,等未来时候皇帝认为满意了,是会一下得到重用,完全可以说是内侍的鲤鱼跃龙门之路,因此被宫内私下称为“殿试”。
崇祯皇帝做完这个事情之后,便又微服出宫,去体察民情了。
这个时候,还粮的事情,已经再次推动,大街小巷,都在说着这个事情,毕竟差不多关系到每家每户的事情,自然是谈论的重点了。
崇祯皇帝就在一个茶楼的大堂一角,静静地喝茶听着京师百姓在讨论,心中美滋滋的。
“真是没想到啊,皇上竟然如此重承诺,大家都说不用还了,可皇上还是坚持要还!”
“这有什么没想到的,你也不看看皇上是什么,那可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又岂能儿戏?”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一人接过这个话题,做贼似地扫视了下周围,嗓门低了一点说道:“以前皇帝可不是哦!”
“对啊,这还粮还是按银行利息来还,皇上那是要额外多付出不少粮食的。”
“是啊,皇上这么做,真是没得说的,把我们老百姓真正的当一回事,实在是绝无仅有的好皇帝啊!”
“……”
听着这些赞赏,崇祯皇帝的心情很愉快。让周围暗中护卫的便衣厂卫,也都是很高兴,一切其乐融融,气氛非常的融洽!
听到后来,崇祯皇帝就听到他们开始跑题了。
“……”
“这次的借粮,就等于我们是把粮食存在银行,这比放在自个家里还好多了。只是很可惜,如今银行是不收粮食的,要不然,我就把家里存着的粮食,全部放银行去了!”
“那可不!真要这样,谁傻啊,不都把粮食存银行去好了,反正只要当今皇上在位,那就不可能少了我们的,还能多赚一点利息粮,多美的事!”
“其实,就算没有利息,只要能换来银票,那其实也是很划算的!”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确实是,现在的银票,那是越来越贵了啊!”
“……”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稍微有点意外。自己一直关注军国大事,在外领兵打仗,这个银票贵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便开口问刚才说话的一个胖子道:“这位朋友,这银票越来越贵是怎么回事?”
听到问话,大堂内的这些人就都闻声看向他,见崇祯皇帝气质不凡,心中有点奇怪,这样的人物,应该不至于在大堂,而是到二楼雅间去的吧?
不过他们没有认出崇祯皇帝来,也就如此一想而已。只是对于崇祯皇帝的问题,他们不自觉地更愿意回答。
只听那胖子笑着对崇祯皇帝说道:“这位兄弟,看来是刚来京师的话,要不然,你也不至于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一指掌柜方向,然后又道:“这银行开了这么多年,这银票的信誉那是绝对没得说的。任何时候,只要拿这个银票去银行,必然是能换回实物银子。而且朝廷还有举办那什么拍卖会的时候,银子都是要存银行的。那大家自然是信得过,平日里的一些买卖,只要数额大一点的,都会用银票来交易,方便,非常的方便!”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心中又是感到满意。这个银票信誉的建立,看来是成功的了。
“买卖多了,大家又都喜欢用这银票,自然而然地,这银票就紧俏起来了。”另外一人,看似是一个商贾,也跟着凑热闹解释道,“到了后来,银票有点不够用了,大家为了图方便,就认了银票比票面所定价格高一点也无妨!”
之前那胖子一听,连忙抢过话题继续说道:“一来二去,这银票就越来越贵,如今,都快用不起了。”
一直陪同在皇帝身边的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看到皇帝如此关心这个事情,但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他,却没有关注这些民生,没有及时把消息禀告上去,心中有点不安。当然,同时他也想不明白,看了下崇祯皇帝,见他好像不介意的样子,便开口问那胖子道:“怎么会这样呢?要是没银票了,就拿银子去银行换好了,只要你有银子,那就不会差银票的,这银票,怎么会越来越紧俏,越来越贵呢?”
对于李若琏的这个问题,崇祯皇帝来自后世,对于经济方面的了解,自然比他们都要多,那两个茶客一说,他就大概有数了。
果然,就听到那个胖子回答李若琏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做生意,主要是图方便,快捷。银票比起实物银子,不用担心成色问题,也不用整天拿秤带在身边,还要纠结那秤是否有问题,是秤得多点少点,反正用实物银子来做买卖的话,有的时候会有不少纠纷的。但是,用银票,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了!因此,在金额少的时候,可能还不明显,一旦这交易数额很大时,那不管是谁,全都是愿意用银票来做买卖的。“
顿了顿,连口茶水都不喝,就好像怕被别人抢着去说,没他显摆的机会一样,就又立刻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原本五百两生意的,如果你肯用银票交易,那只给四百九十九两,我也认了。到了后来,银票非常受欢迎,如今已经到了四百九十两,都有人会认。你说,这银票是不是越来越贵了?”
听到这话,李若琏算是明白了,不过对这种情况有点不以为然。
但是,崇祯皇帝却不这么看。因为他心中很明白。如今的银票和银子是一比一兑换关系。那么市面上流通的银票,就一定会受限银子的数量。这个胖子给出的解释,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缩影。
从全盘经济上来说,银票,也就是银子变得越来越贵,这是必然的事情,并不一定是银票更受欢迎。而是大明的经济随着战乱平息,自己又给出不少惠民之策,生产力比起崇祯初年,提高了不少。另外,自己每年又有大量的银子拿去买粮食什么的。这么一来,大明国内,物资越来越多,可是,用于交易物资的银子(银票)就越来越少,如此一来,自然是银子(银票)越来越贵了。
这一点,自从张居正实施一条鞭法,都以银子为货币之后,就必然存在的一种情况。国内的银子数目和经济总量不相匹配时,就必然会影响经济,影响百姓的生活。根据后世得到的结论,温和的通货膨胀才是健康的模式。
银子少,货物多,这会导致通货紧缩。原来的明末就受这个影响,也算是明亡的原因之一了。
这个道理,这个时代的人,估计都不可能知道。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时候,全世界所有人中,就只有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也是因此,自己才会创建这大明银行,并用银票来建立信誉。如今朝廷的信誉,嗯,还有自己的信誉,应该都是差不多了。这次的粮食还完之后,就可以把银票正式向货币职能转变。也就是说,不再和实物银子一比一,而是用朝廷相关的抵押物,再后来就是朝廷的信誉来发行银票。只有如此,才能不受国内银子不匹配生产力的制约。
当然,小面值的交易,还不值得印银票(纸币),就还是用铜钱交易好了。不过,也得回收市面上的铜钱,统一由朝廷印制新的铜钱,严禁民间私自印制。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心中又记下了这个事情。等回宫,就要把这个事情安排下去才好。
心中有事,他也就不想多待了。向李若链示意了一下,由他去结账,而皇帝自己便站起来先走了。
崇祯皇帝这一走,顿时,周围看似毫无关系的不少茶客纷纷结账离开,顿时引得大堂内不少人惊讶。
600 又遇见了(为堂主汉苗加更1/2)
这么多人一起走,该不会是一起的吧?
可是,既然是一起的,那为什么不坐一起?
大堂内的一些人随便闲聊几句,猜测一下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如果是在后世,天天电视上见的话,崇祯皇帝估计早就被认出来了。但在这个通讯落后的时代,崇祯皇帝的曝光率还远远不够。再加上崇祯皇帝微服私访毕竟是少,一年到头能有几次,且又不是每次都被人知道。
而且,京师城内,王公勋贵,文武高官,都是整个天下最多的。平日里也经常会见到带着一群家仆出入各处的情况,因此,京师百姓倒也没有一看到什么就往崇祯皇帝身上去想。
再说崇祯皇帝出了茶楼,李若琏已经赶了过来,便立刻请示道:“老爷,是回府么?”
“嗯,有事情得处理!”崇祯皇帝点点头道,“回府吧!”
听到这话,李若琏一挥手,便立刻有几名锦衣卫便衣牵来了马匹代步。
崇祯皇帝正准备翻身上马时,忽然听到街道不远处的拐角那似乎有什么动静,便稍微侧耳一听,顿时就眉头一皱,问李若琏道:“可有听到哭声?”
李若琏其实是不想皇帝管闲事的,但皇上已经问了,他就不敢不据实回答,连忙回奏道:“似乎是有哭声,从那边传来!”
崇祯皇帝看到他所指方向,和自己想到的差不多,便不急着上马回宫了。虽然已经贵为皇帝,好像要以军国大事为主。但是,他始终坚持着后世养成的习惯:事不管大小,要是遇到了,能管必然是要管的,能帮必然是要帮的。
看到崇祯皇帝往那边走去,立刻便有几名锦衣卫便衣先一步过去了。没敢打扰现场,却先进行了观察,并悄然占据重要的位置,方便护卫皇上。
走得近一些之后,崇祯皇帝便隐隐听到了一些动静。
“……大夫……大夫……”
“……走走走……不要再来了……”
“……大夫……等了……”
“……”
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能听出来,好像是病人和大夫的关系,是看病的?崇祯皇帝心中想着,便继续前行,并没有看着这事好像很普通就算了。
能让人哭着求人,对于别人来说,这种寻医治病的事情似乎普通,但对当事人来说,那肯定是天大的事情。
拐过街角,入眼就看到一大堆人围在一处铺子的门口看热闹。这铺子的横匾,上写着“百草堂”三个字,显然是一处医馆来的。
崇祯皇帝正打量着,就听到一个带着恼怒地声音清晰地传来:“快走了,再挡着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夫,行行好了,帮忙看看,我们已经求过好几处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哀求。与此同时,还有女人的声音在“呜呜”地哭着,不过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了。
崇祯皇帝听得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这么一来,他就觉得更奇怪了,按道理,自己不应该会熟悉才对!
于是,他便加快脚步往那人堆走去,显然是要进去看看情况。
李若琏一见,立刻点头示意一下,便有两名身强体壮的锦衣卫便衣疾步上前,就在崇祯皇帝面前这里,硬是挤出了一条通道来。
那些被挤了的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回头想要喝斥,不过一看来得是壮汉,好像还是家丁什么的,心中掂量下,便没敢说话。
崇祯皇帝走进了人堆中,看到一男一女背对着自己,就跪在医馆门口。其中那个男人的怀里,还搂着一个半大小孩,好像是昏迷也好像是睡着了。
那大人的面孔看不到,不过这小孩的脸,崇祯皇帝是看到了,还真别说,确实觉得眼熟,应该是见过的。
这一下,崇祯皇帝不由得凝神想下,就想想想看,到底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孩,因此,他并没有马上去问话。
那对夫妻看不到他过来,不过那站在门口的一个中年男人却是看到了,从随从衣着上就立刻明白,应该是来了一个有钱人。于是,他便立刻绕开了那对夫妻,来到崇祯皇帝面前,脸色变化,露出笑容道:“这位老爷,可是有事来鄙馆的么?里面请,里面请!”
说到这里,又意识到门口还被人堵着,便立刻恼了,当即喝道:“再不走,信不信报官抓你们了?”
围观的人看到这里,就也有人开口了。
“算了,去找找其他医馆吧!”
“是啊,人家不想治,你堵着门,回头官差来了也是你理亏的!”
“对啊,赶紧走吧,别耽搁了孩子的病!”
“……”
也有人看着这一幕,虽然没有劝那对夫妻,却是在感慨道:“没钱还真是不敢生病啊!”
“其实有钱也不敢啊,我家隔壁老王,一场病下来,全家都快变成要饭的了!”
“……”
虽然周边的人劝着多,可那对夫妻却并没有走。那男的,跪在那里转过身,看着那中年男人,低头看下怀里的孩子后道:“求求大夫看看吧,小人以后就为大夫做事,什么活都可以干,还清诊金药费,绝不食言。”
那个女的也膝行转过身,同样哭求道:“求求大夫开开恩,行行好,救救我儿吧,我们夫妻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大夫!”
他们两人的眼中,就只有大夫。不过崇祯皇帝在他们转过来的时候,却是看清他们的面容了。又感到很熟悉,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于是,他又再仔细看看这对夫妻,再看看那个孩子,突然,他就想起来了。
这一家三口确实见过,还说过话。就在今年,也是微服私访的时候,在大街上遇到的。
当时,这一家三口,当家的控制着独轮车,车上堆满了粮食,女人和小孩都绑着一根绳子在前面拉。他们三人,都是一身汗,不过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可此时,一个昏迷,明显憔悴不少;女人在哭着,满脸的泪;男人也变得非常憔悴,胡子拉碴。
不是崇祯皇帝记性不好,而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变化太大了。
他正想着,就听到那中年男子对这家人喝道:“走走走,这里是医馆,不是慈善堂,东家说过不治就不治。再不走,就真报官了!”
说完之后,他向崇祯皇帝一礼,伸手示意道:“这位老爷,里面请?”
见他如此,那夫妻两人,这才转头看向崇祯皇帝。他们心中也是知道,堵着人家医馆的门,确实不合适,但是,为了孩子,又没有别的办法,就想着求求有钱老爷,要是能出钱给孩子治病的话,卖身为奴也无所谓的。
可这一看之下,夫妻两人,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虽然他们夫妻两人变化很大,可崇祯皇帝就算换了一身衣裳,那变化也不可能大的。再者说了,当初能在大街上遇到当今皇上,还一起聊了天,孩子还被皇上摸了脑袋瓜子,这样的事情,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皇帝的相貌,那是深深地刻在脑海中的。
因此,他们夫妻两人,在第一时间便凭着第一直觉就确认,眼前这人,绝对是当今皇上!
之所以愣住,是他们两人都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有再遇到当今皇上的机会。
正在这时,那中年男人的脾气似乎是耗尽了,厉声对这夫妻两人道:“你们竟然不识相,那就没办法了。来人,把他们拖一边去,报官……”
“报什么官?”崇祯皇帝冷冷地接过了他的话道,“医者仁心,为何不给看病?”
见到这位有钱老爷好像生气的样子,那中年男人便陪着笑脸,露出无奈道:“这位老爷,鄙馆也要养家糊口的,要是这些穷人都来鄙馆……”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到那对夫妻又连连磕头了,不过这一次,不是给他,而是给这位有钱老爷。
这中年男人见了,以为是他们想求这位有钱老爷帮出钱,就想说什么时,却听到那个男的开口说道:“请陛下救救草民儿子吧,请陛下救救草民儿子吧……”
第一句话,或许听不明白,可这男人一直在重复地说。顿时,这中年男人,包括周边的围观人群,就全都惊呆了。
身为京师百姓,对于“皇上”,“陛下”这些词,那是绝对敏感的。一听之下,所有人,都不会去想什么“毕夏”、“碧霞”之类,而是“陛下”。
该不会,真是遇到微服私访的皇上了?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顿时,所有人都立刻看向那位被这人称之为“陛下”的人。
只是这一看,顿时,他们就觉得这个有钱老爷确实不一般,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这一点,他们在事后和别人说起的时候,也都是这么说的。甚至有一些人还更有感觉,说皇上当时走过来时,他就感觉到非常冷,那是皇上的杀气(龙气)什么的。
崇祯皇帝却不管他们这些闲杂人等,被当众叫出来,他也没有生气,反而上前一步,伸手去扶那男人,同时关切地说道:“来,起来说话!”
601 吃饭看病
于是,这对夫妻站起来了,但周围所有人却跪了下去。
崇祯皇帝没理其他人,关心地问那男人道:“是没钱看病?”
当初的时候,他可是记得非常清楚,他们一家子省吃俭用出来的粮食,全都拿出来捐给朝廷打建虏的。不是借,是真得当作捐的。当时,他就知道,这家子不富裕。
这男人非常激动,真是老天垂怜,竟然再次遇到了爱民如子的当今皇上!
听到皇帝问话,想起儿子的病情,就连忙点头说道:“小儿的病情一直不好,家里再也拿不出一点财物来看病了。”
崇祯皇帝听了,伸手摸了下小孩的额头,是有点烫,显然还在发烧着。
于是,他转过头,低头看着跪在那里,明显看到还在慑慑发抖的中年男人一眼,而后严肃地吩咐道:“立刻给小孩看下病,朕会给你诊金的。要是没把握,也要告诉朕!”
“不敢,不敢,草民不敢!”中年男人那还敢要皇帝的诊金,此时的他,在震惊这个穷得叮当响的穷夫妇,竟然认识当今皇上,而且看样子关系还不错,早知如此,打死都不敢如此怠慢这对夫妻了啊!
崇祯皇帝虽然对这个中年男人没什么好感,不过却也没有生气,对他喊打喊杀的。
毕竟人家确实是开医馆,并不是开慈善堂。所谓医者仁心,能给穷人看病,不计较诊金那种,本身就是因为非常罕见,才被人所称颂传扬。很显然,这一家医馆就不属于这种,但也不能说人家多坏。
“休得啰嗦,快点给孩子看病!”崇祯皇帝冷声吩咐道。
那中年男人不敢再啰嗦,连忙磕头,然后才起来,立刻开始初步诊断起来,然后马上低头向崇祯皇帝禀告道:“陛下,此病小人能治!”
“那就快治!”崇祯皇帝听了,心中松口气,看来是个常见病来的。于是,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一点,当即吩咐道。
“草民遵旨!”那中年男人连忙回应一声,然后带着那一家子赶紧去里面开始诊治去了。
到了此时,崇祯皇帝才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凑热闹的人,淡淡地说道:“这家子是穷,可当初朝廷借粮打建虏的时候,却是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好不容易积存起来的粮食拿了出来。当时,他们都还不知道朕的身份,只是路边偶遇,但在朕问起之时,却是明言告知,就算朝廷不还粮,他们也愿意心甘情愿地捐出来打建虏,以尽他们的一份心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忽然感慨一声再说道:“没想到,他们有难的时候,竟然又遇见朕了。由此可见,好人终归是有好报的。多行善事,方是持身之道!”
有机会,崇祯皇帝不介意教导下他的子民,说完这些之后,便让他们平身散了去。
这些围观的人群,可不敢有半丝大气,一丝退出很远,有的甚至回到自个家之后,才开始缓过神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各种心思都有了。
有的人,羡慕那队夫妻,竟然前后两次都遇到了当今皇上,这是怎么样的运气,才会有这样的奇遇?
有的人,在感慨羡慕那队夫妻之余,忽然又非常地后悔。要是当时自己伸出援手,而不是待在人群中动动嘴巴而已,那么这一幕就会被皇上看到,入了皇上的眼,这种好事,又有几个人能遇到,可是自己遇到了,却偏偏错过了!
回想这次的遭遇,他们不得不承认,皇上说得没错:好人终归是有好报的。多行善事,方是持身之道!
他们这些围观的人,当然不会把这次千载难逢遇到的事情,就憋在自己心里,而是给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八卦,于是,崇祯皇帝所说得话,也就随之传开了。
再说百草堂这边,由当今皇上在等着结果,医馆自然不敢怠慢,效率奇高,很快就处理完了小孩的病情,然后来禀告说,吃一个疗程的药,大概七八天的样子,小孩就应该能康复了。
崇祯皇帝听了,心中便又高兴了一分,点点头问道:“李卿,给他诊金!”
李若琏听了,倒不敢说,这钱咋变成我来付了?而是立刻躬身领旨道:“末将遵旨!”
然后就问那中年男人多少诊金?
这中年男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再去看李若琏时,他就大概猜出来,眼前这位李卿应该是锦衣卫指挥使。
如果说因为皇帝爱民如子的名声在,他一个小老百姓还不怎么怕的话,那对于锦衣卫指挥使,那是真得怕。这时候的他,那敢要什么诊金。
但是,皇帝都说了的,李若琏也不可能违背,强行给了诊金。
这个中年男人在这次的事情之后,心中非常地后悔,要是能不计较那么多,给那小孩看病,说不定还能得一块皇上御赐的“医者仁心”。这下好了,皇上虽然大人大量,应该不会计较,可那些锦衣卫呢?
思前想后,他倒也想出了一个办法,第二天就挂出了一块牌子:感皇上教诲,每天上午义诊,绝不收诊金。
这个事情,后来传遍京师之后,其他医馆那边,也都纷纷仿效起来。宁可钱少赚点,但是,多行善事,说不定就能有好报不是!
当然,这些事情,此时的崇祯皇帝还是不知道的。他看到抱着孩子出来的这对夫妻,又要向他行礼时,便伸手虚扶,带着微笑说道:“不必如此多礼!”
随后,他又问起这对夫妻住在哪里,自身的情况如何等等?到了最后,索性就陪着他们回去,顺便看看情况。
一路上,孩子的妈抱着孩子,坐着轿子回。而孩子他爹,却陪着崇祯皇帝步行,并回答皇帝的各种问题。
通过对于这种民间底层百姓的直接对话,崇祯皇帝了解到,像这家人一样的情况,其实比比皆是。穷苦人家,看病真得不容易。很多时候,都是硬撑着的,能撑过去最好,撑不过去,就是命不好了。
就这件事情来说,或者类似的情况,要谴责那些医馆的话,其实也说不过去。毕竟人家也确实是要养家糊口。就算不养家糊口,那也想着要多赚钱,让家人活得更好一些。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不能苛责这些普通人。
到了最后,崇祯皇帝给这家子留了五十两银子,并嘱咐李若琏看着点这家子之后,便回宫去了。
一路之上,他都在想这次遇到的看病的事情。
不管是前世今生,不管再富有还是贫穷,人都离不开两个大事。
一是吃;二是看病。
从穿越这几年来,自己一直致力于吃这件事情。防止出现饥民,防止出现老百姓活不下去而造反。从目前来看,吃这件事情,勉强算是合格,不过也不能松懈。
那么这看病的事情呢,以前都是忽略了。甚至可以说,以前的时候,一直顾不上。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辽东建虏已灭,北方草原的蒙古部族也被征服地差不多了。虽然有倭国,但那局限于朝鲜,大明是打出去的了。更为重要的是,如今国库的收入,一年比一年有钱。
有钱,就有底气!
有钱,就好办事!
国库里的钱,留着腐烂,那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皇帝会做的事情。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该是时候开始做了。
这看病的事情,崇祯皇帝想着,自然第一时间便想到,要设立公立医院。不过在这古代这样的条件下,公立医院该怎么设立,这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才行。
于是,就这么地,街头偶遇那对夫妻的事情,就成为大明医疗史上重大变革的导火索。
不过,崇祯皇帝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先着手解决大明货币体系的事情。
详细考虑之后,又召集朝廷重臣商议。
让崇祯皇帝有点意外的是,他才一提说要多印点银票,准备用银票来代替流通的实物银子时,薛国观为首的一群人,就立刻反对,甚至还提到了大明宝钞的例子。反正就是苦口婆心,想要劝皇上息了这个念头。
对此,崇祯皇帝也是无奈,只好给这些大明重臣先讲解基本的经济学常识,也就是有关货币的知识。告诉他们,要是不怎么搞的话,银子终归会不够,到时候会引发大规模的社会问题。
好在这些大明重臣都是人精,经过崇祯皇帝的一番解释之后,算是了解了这其中的原理。还真别说,他们看皇帝的眼神,那是立刻就不一样了:皇上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想到,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后,崇祯皇帝又给他们讲解,他不是随意多印银票,而是根据来年的国库收入预估,并以此为抵押担保,适当地多印一些银票,通过让各省银行放贷的方式,向社会上流通,以达到平衡货物货币的关系。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也不可能像后世那样精细,光是各种数据的统计就不显示。只能是先按照国库收入,而不是国民生产总值等其他经济指标来定货币发行量。
不管如何,这个事情,做总比不做要好!
取得共识之后,君臣就都为此忙碌了起来。
与此同时,京师这边还粮食的事情,也已经到了尾声。而有人,也在这个时候,终于到了传说中的明国京师,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
602 刘姥姥来了
“哇,果然名不虚传啊!”
站在城外,看到高大的城墙,看到城门处进进出出的无数人流,男女老少,商贾士子,各色人等都有,看着他们穿着华丽,车臣汗的儿子巴布,就认不出发出了感叹。
陪同他来的那些车臣部手下以及另外两个部族的代表,也都纷纷附和着,站在那里跟着感慨了起来。
前去漠北三族宣旨的方以智骑马在前面走着,听到动静,转头一看,发现那些人都站那说话。虽然听不懂,不过却能从表情上猜出一二。
边上的固鲁思奇布见他转头,便连忙凑过去,给他翻译道:“大人,他们是被京师的繁华震惊到了!”
这还只是在城外,这就被震惊到了?方以智心中想着,有点惊讶,不过随后想想,这些人都是来自穷得只剩下他们自己的漠北,也就释然了。
于是,他也不管,继续往前走。
果然,等到进了城,宽阔的街道,两边无数的商铺,琳琅满目的货物,更多的人流,让巴布等人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繁华的地方?
自从进了城,他们的眼睛就看着街上的一切,根本就顾不过来,恨不得自己怎么就没有多长几只眼睛来看。
固鲁思奇布是最能明白这些漠北人的感受,因为哪怕是他,当初刚来京师的时候,也被京师的繁华所震惊了。这也是他最终安心在京师当个富贵伯爵的原因之一。
不过此时的他,看着四周,也是被震惊到了。因为他能分辨出来,街道上的百姓商贾等等,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似乎比走以前要有更多的笑容,就好像每个人都非常开心。
固鲁思奇布倒没认为是自己离开京师那么久,又见多了漠北的荒芜,那边牧民中日耷拉着脸,所以才有此感觉。虽然确实有,但他敢肯定,绝对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正在想着,忽然,前面的方以智站住了,和人在说话。
“方兄回来了啊,辛苦了,跑那么远!”
“为皇上办差,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方以智倒是不以为然,他也有点奇怪,感觉和他离去之时,已经有所不同,便又问道:“宋兄,有什么好事么,怎么感觉大家都很高兴!”
“好事多着呢!从方兄离开之后,哦,对了,皇上御驾亲征,已经把辽东建虏都剿灭,光复了整个辽东了!”
“啊,真得做到了?”方以智听了,不由得惊喜道,“凶狠了几十年的建虏,真得全被皇上给剿灭了?”
“这还能有假?那些建虏虽然凶狠,可皇上御驾亲征,那都是闻风而逃,但全都被神机妙算的皇上给全歼了,大小建虏,一个都没跑!如今蓟辽总督正在恢复辽东的民生,有愿意迁往辽东的,朝廷都会给粮田,这事儿你回头就知道了。”
“对对对,皇上打仗的本事,那是无人能敌!”方以智欢喜地感慨一句,还想说话时,却又听到那人给他说道:“你走的时候,不是皇上颁下旨意,要向京师所有人借粮么?如今南边的粮食也已经运到京师,原本京师上下都说不用还粮了,但皇上在前些天班师之后听说了此事,却是坚持还粮,就按照事先约定的,还要加上银行利息的还粮。这不,都已经还得差不多了呢!大家自然也都是高兴的!”
“那是自然,皇上什么时候说话有过打折了?”方以智听了,立刻点头称赞道,“圣天子在位,百姓之福啊!”
他们两人,又聊了一会,甚至还聊了下好人有好报的事情,然后才因为还有皇命在身,没敢多聊,各自道别走了。
在这个过程中,边上听着的固鲁思奇布是久久无语。建虏的强大,他是非常清楚的。想当年,整个蒙古都臣服建虏,关外关内,都是建虏纵横驰骋,横扫天下而莫有人敢与之为敌的姿态。可是,满打满算,这才过去了几年,竟然就被皇上御驾亲征给灭了!
皇上真是太厉害了!
他在想着,在他身边的巴布已经回过神来,有点好奇明国使者在说什么,便用蒙古语问他了。
固鲁思奇布听了,转头看向他,忽然从心底涌出了一些自豪,当即回答他道:“皇上已经剿灭所有建虏,光复了整个辽东,刚刚在前不久班师回京。”
巴布一听,顿时就呆住了。
在随明国使者来京师之前,他父汗硕垒有和他聊过,虽然看情况,应该是明国强大起来了,但他们都不认为,曾经那么强大,也迫使他们漠北三族都臣服的大清,会那么容易被明国消灭。毕竟这才过去多少年,清国的那些兵,还是以前的兵;清国的那些将,还是以前的将;清国的那些亲王贝勒,也还是以前的亲王贝勒。由此可见,清国再怎么样,至少有以前的战力不是。明军就算强大起来了,他们两国之间,必然也会有一番龙争虎斗。跑来漠北宣抚,大概率是要争取漠北三族的支持而已。
可是,如今听到的,却是清国已经被明国皇帝御驾亲征给剿灭了。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远比京师街头的繁华,还要让他震惊。以至于固鲁思奇布都催了他几次跟上,他才回过神来一边跟上,一边还在失魂落魄的。
清国已灭,那父汗的交代,有很多就不切实际了。一时之间,巴布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为好了!
看到他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其他人也好奇了,纷纷来问他,然后,自然也就和他一样,除了震惊还能有啥?
不过,他们还没到驿馆呢,才拐过街角,就听到原本的大街上传来不小的动静。
方以智也听见了,好像是欢呼声,对此,他很有兴趣,便勒马停住,转身侧耳倾听了一下。
“大明万胜!”
“好样的,厉害了!”
“……”
听这动静,让他又仿佛回到了捷报传来时候,可是,如今建虏不是剿灭了么,怎么又有捷报?
方以智心中有点想不明白,也在这个时候,有快马的声音传来,已经离得近了,同时自然也就听清了报捷的声音:“……大明水师三百战船全歼倭军上千战船,如今已经断了十五万倭军退路,大捷!大明水师……”
听到这话,方以智不由得纳闷了,什么时候,倭军又和大明为敌了?
他自然还不知道,所以才纳闷。不过也就纳闷了一会而已,他也就释然了。管他倭军是否和大明为敌,反正都是来送军功,便宜了那些武夫而已。这不,十五万倭军的后路,都被水师给断了!还打赢了几倍兵力的倭国水师!
赢得多了,自然抵抗力也就强了。方以智听到大捷的消息,虽然心中也是高兴,不过并没有太过欣喜,便继续走他的路了。
而固鲁思奇布和巴布这些人,在听到捷报动静之后,就又震惊了。
原本巴布不知道倭军是怎么回事,但固鲁思奇布比起漠北那边,自然要知道多点,也知道在万历年间,大明和倭国还打过一次大战,多少是有个概念的。更不用说,对于上千战船,十五万倭军这些数目,自然也是明白,这战事规模之大,也算是少见的了。
因此,他对于这份捷报,那也是相当震惊的。在告诉巴布等人之后,又是对这些漠北蒙古人一个非常大的震慑。以至于这些漠北的蒙古人,直到在驿馆安顿下来,都还没有从连续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等他们回过神来之后,巴布立刻召集其他两族的代表,开了一个紧急的闭门磋商会议。
在这个会上,他们都震撼于大明不同往昔的强大,决定改下说词,绝对不能把大明皇帝惹怒了。姿态该放低就放低,大明皇帝想要面子也没问题。但是,对于漠北三族的切身利益,特别是三族中的贵族利益,一定要得到保障才行。
会议开到最后,巴布总结道:“诸位,中原王朝好面子的事情,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不像我们草原上一样讲究实际。因此,你们记住,多说好话,捡他们喜欢听的说,但最后的底线可一定要守住。”
对于这个,其他人自然也是赞同。脸算什么,和实际好处相比,脸是完全可以不要的。
于是,这漠北三族就开始准备了起来。不过,在他们看来,大明皇帝刚刚打了大胜仗,剿灭了强大的清国,应该正是意气奋发,趾高气昂的时候。指不定会晾他们一些天,挫挫他们的锐气,一直到他们等得不安了,大明皇帝才会召见他们。
这一招,好像有一个名字,叫欲擒故纵!
然而,巴布等人,再怎么样都没想到,他们的上表刚上,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说让他们次日觐见。
对此,他们非常诧异,大明皇帝怎么这么猴急,该不会什么地方有问题,其实压根没那么多大捷,就想着要漠北的几万骑军了?
带着疑惑,他们在次日进宫觐见。
603 真不在意!(为堂主汉苗加更2/2)
到文华殿门口时,引领他们的内侍进去禀告,而他们则暂时等在外面。
殿门的内外,都有大汉将军站岗。巴布等人也不管乱动,规规矩矩地等着,同时心中也在再三想着之前就想好了的说词。
想了一遍后,发现还没传召进去,就再想一遍。
结果想完之后,还是没见传召。那个引领他们的内侍,进了大殿之后,就仿佛泥入大海一般。
这一下,巴布等人就有点不耐烦的意思了。转头互相看看,都有点狐疑。都传召到了门口了,然后就被晾在这里?该不会……又是欲擒故纵了?
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可是,他们也不敢真得不耐烦,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
巴布等人,就仿佛成了冒牌的大汉将军,在门口这站岗起来。无聊了,就盯着从殿内匆匆而出的大明官员。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一名大红绯袍的官员出了殿门,正要走时,忽然看到了巴布等人,便站住脚,转身看着他们问道:“你等何人?”
巴布正无聊着,见有大明高级官员理他们了,连忙齐声回答,说是漠北三族的使者,前来觐见大明皇帝的。
这名官员一听,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道:“哦,想起来了,原来是你们。皇上真忙着,估计把你们都给忘记了。你们且等着!”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重新入内进入文华殿去了。
巴布等人躬身道谢,看着这名官员的背影,他们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别样的意味,其中巴布肯定地小声说道:“我们漠北三族,好歹也是有骑军几万的大部族,大明皇帝怎么可能把我们忘记了,肯定是欲擒故纵之意,回头会向我们提过份要求的话,一定要守住底线。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们,断然不会搞得如此麻烦!”
其他人都是点头,纷纷附和巴布的这个意思。漠北三个部族算起来,凑个五万骑军没有问题,这么庞大的战力,谁敢小觑?就算曾经强盛到顶峰的清国,当初也只是提出岁贡九白,要个面子而已,没敢真得逼迫漠北三族!
他们正在想着,刚才那官员又出来了,对他们说道:“皇上果然忘记了,你们且进去吧!”
说完之后,他就直接走了。
能忘记就怪了!巴布心中想着,收拾了下心神,整理了下仪容,并且还互相看了看,确保表面上的尊重都到位了,才跨步入内。
站在门侧的内侍同时唱名起来,向殿内通传。
巴布等人不敢直视皇帝,往前走几步,就远远地大礼参拜,跪倒在地,大声喊着:“漠北三族,车臣汗王子巴布拜见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体投地,三跪九磕,是最高的礼仪。
崇祯皇帝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三个蒙古人,淡淡地说道:“平身吧!”
巴布等人听了之后,依言站起来,态度还是很恭敬。
巴布是三个正使的头,因此,他便开口奏道:“漠北三族闻大明皇帝威名,特献上二十七白,是为天可汗贺!”
中原王朝的皇帝要是厉害的话,草原上的部族就会送上“天可汗”的名号,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承认中原皇帝厉害,表示臣服的意思。
因此,这个“天可汗”的称号,只要是中原王朝的皇帝,没有哪个会不喜欢的。完全可以说,这个“天可汗”称号,是蒙古部族给中原王朝的皇帝送上的最吃香的马屁。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崇祯皇帝却是微皱了下眉头,然后有点不高兴地问道:“朕派去的人,没给你们说清楚,朕要的是漠北三族归降,三部的族长到京师,可得爵位享荣华富贵!什么二十七白,这是朕要的东西么?”
巴布等人一听,都是一愣:这大明皇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这和想得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巴布很快回过神来,看来这个大明皇帝野心很大,就是想吞并了漠北三族,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才会搞什么欲擒故纵之计。
然而,在来之前,硕垒是有和儿子交代过底线的。因此,巴布只好回奏道:“陛下,大明的强大,外臣确实是看到了。但是我漠北三族,却也带甲数十万,纵横漠北称雄。如果陛下只是一句话就要吞并漠北三族,这……”
他的意思,是想着描述夸张点,提醒明国皇帝,漠北三族是有实力的,然后再进行讨价还价,决不能是明国皇帝说了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他还没说完,就被崇祯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看来你们是知道了朕的意思,却不想按照朕的意思来办?”
巴布面对咄咄逼人的明国皇帝,心中想起他父汗的交代,不能一味地软,要软硬兼施,如此才有谈下去的可能。因此,他便一正脸色,就准备来个义正言辞地说话。
可他的话还没说呢,就听到崇祯皇帝又开口说道:“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几个,如果自己归降大明,那么都是朕之子民,和关内百姓没有区别。可要是不肯归顺,那以后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说到这里,他又冷笑一声道:“漠北三族强大,可强大过辽东建虏?到底什么决定,估计你也做不了主。朕也没那么多时间和你们磨嘴皮子。辽东建虏、敖汉部族以及喀喇沁部族,你们自己选吧,到底是想要和哪个一样。给你们一年时间,不主动归降,或者没有答复,朕就替你们决定和哪个部族一样好了。”
说完之后,崇祯皇帝顺手便给巴布三人各自赏赐了一颗甲级窃听种子。要是漠北三族真不肯归降的话,那他也不介意领兵把他们给剿灭了。有这三个“内应”在,也不怕找不到这些蒙古人。
当然,他们最好是主动归降,这样就免了一次战事,从漠北三族和其他部族中选出精锐,再和九边的边军组成北方军团,可以用来征讨西部蒙古,对付沙俄的东侵,争夺高加索油田地区。
在崇祯皇帝做了决定之后,便有内侍上前,引这三个漠北蒙古的使者走人。
这一下,巴布等人顿时就傻眼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大明皇帝竟然如此强势,难道他就真得不在意漠北三族的几十万人?他到底是狂妄呢还是真得有这个本事?
一时之间,他也分不出来。可真要说,他漠北三族比之前的辽东建虏还要强大,那他也说不出来。那么连辽东建虏都能被大明皇帝剿灭,漠北三族能承受得了大明皇帝的怒火?
看着明国皇帝自己提着御笔,在那写什么东西,好像一下就把刚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巴布不由得又想着,该不会明国皇帝真得是非常忙,而从他刚才的语气来看,对漠北三族其实也没那么重视,所以,之前是真忘记了?
想到这个结果,巴布不由得心中很是有点失落:难道漠北三族的实力,在明国皇帝的眼里,真得就那么不堪么?
带着不少疑惑,巴布等三人不得不退出宫,回驿馆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漠北,禀告大明皇帝的意思。
这要离开明国京师了,巴布等人忽然又有点舍不得。这里多繁华,漠北那种穷旮沓地方,一比起来真不是人待的了!
于是,他们三个正使一商量,难得来一次明国京师,就把带来的东西都卖了,换些好东西回去好了。
就这么地,这些漠北蒙古人就又逗留了几天,抓紧时间享受这京师的繁华,甚至到了不到宵禁时间,绝不肯回驿馆的地步。
对于这些人,崇祯皇帝还真不在意,早已忘到脑后去了。经过这些天的紧张讨论,之前一直在考虑的银票当货币功能,就正式下圣旨,发邸报布告天下了。
这份旨意的大概意思,就是说明大明如今国泰民安,物资越发地丰富,但是,市面上流通的银子(银票)却远达不到物资增长的速度。因此很多地方的银子(银票)越来越贵,已经到了影响民生的地步。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崇祯皇帝决定,以明年国库收入的十分之一为抵押,多印制一百万两的银票,分发两京十三省的银行,以借贷方式到市场流通,平稳银子(银票)的价值。
银票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以到银行兑换实物银子。但从一种极致情况来说,会有一百万两的银票不能当场兑现。不过既然是以来年国库收入为抵押,那么这一百万两要真想换成实物银子的话,也没有问题,来年就肯定可以兑换。
之所以要在圣旨中说明这个,而不是不声不响中多印了银票,是崇祯皇帝不想骗他的子民,而且这种事情,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回头要真是传出去,反而对他的信誉会是个很大的打击。因此,提前说明,是相信他崇祯皇帝说得话,还是担心会让银票变得不值钱,和大明宝钞一样,就看老百姓选择了。
这个变化,其实也不是一下就到了信用货币时代,而是中间的一个过渡。完全的信用货币时代,眼下并不现实的。
这份旨意一出,顿时天下震动。
604 解决问题
在大明朝,发行纸币这个事情,是非常敏感的。
因为有大明宝钞的先例。一开始,纸面价值一贯的大明宝钞,就是可以换一贯的商品。可是,朱元璋农民出身,不懂这个,没钱就发大明宝钞,没钱就印大明宝钞,结果以他开国皇帝之尊,还是挡不住大明宝钞的快速贬值!
这个事情,并不是行政命令能解决的。
用纸币的好处,是有目共睹的。从朱元璋之后的好多皇帝,还有他们的能臣,都想过挽救大明宝钞。然而,不懂经济的他们,最终是无奈地放弃了。等到了大明中后期,这大明宝钞基本上就已经是废了。
大明朝有过这么一个事情,大明百姓对于纸币自然是非常警惕的。
不过好在崇祯皇帝是用迂回的路线,一开始只是银票而已。这个银票,是当前百姓都能接受的。等他们自发地把银票当货币来买卖东西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具备了纸币的功能。
经过这么多年的信誉培养,至少朝廷发行的这个银票,已经被大明百姓认可。
不过如今崇祯皇帝的这份旨意一出,引起的震动还是非常大的。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全都在说这个事情。
“老王,我准备去把银票换回来,还是银子来得踏实啊!”
“为什么,银子太不方便了吧!之前的时候,别人用一两银票都能买你一两一钱银子的东西,你都乐意,你还担心这银票会变得不值钱?”
“你不知道啊,我祖上就是被大明宝钞给坑苦了,要不然,我那还用到处做买卖,就直接是个有钱公子爷了!”
“那倒也是,被大明宝钞坑了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如今可不一样,难道你还信不过皇上?”
“啊,不是这个意思,皇上英明神武,又爱民如子,我怎么可能信不过,但是……但是……”
“别但是啊,你看,皇上在圣旨中都说了,这多印的银票是必须要印的,要不然,银票变得太值钱,就是什么通货紧缩,那样会害了很多老百姓的!再者说了,那多印的银票,是以来年国库收入为抵押,难道你害怕皇上赖账不成?”
“不不不,皇上怎么可能会赖账。不是……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是肯定不会赖账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去换银子?要不这样好了,你也别去银行换了,我这里有,正愁银行那边换银票排队,我们换得了!”
“呵呵,老王,回头再说,回头再说,我先回家再和娘子商量下。”
“……”
类似这样的对话,就在京师的大街小巷,男女老少身上发生。
如果是崇祯皇帝穿越之前颁布这种旨意,压根就没人会鸟,谁信!
就算是崇祯皇帝穿越之后,比如崇祯十二年,或者是十三年吧,崇祯皇帝已经取得了一些战事胜利,提高了他的威望。可还是不足以会有这样的对话。
如今的崇祯皇帝,那是光复了整个辽东,把祸害大明多年的建虏给剿灭了。国内流贼就更不用说,还有南涝北旱的防治救灾,一心为民的施政,全都深深地改变了百姓对皇帝的看法。
加上朝廷一年比一年有钱,百姓也不担心,朝廷国库会发不出钱来。在圣旨出来之前,又刚好是还粮的事情,对于崇祯皇帝的信誉,加上了浓浓的一笔。
如此情况之下,在崇祯皇帝的基本盘,也就是京师之内,就算有人担心,想要用银票去换回银子,也会被人说得改变主意。
因此,在旨意一出的三天内,第一天,用银票换回银子的人是有一些;可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拿银子去换银票的人反而更多了。
第三天的时候,局势明朗,银票这个事情,以前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全然没有被皇上所说的,会多印一百万两银票的事情给影响到。
这一天开始,京师的街头巷尾,已经开始转移话题,纷纷都在聊着,皇上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竟然连这钱贵钱贱对民生的影响都说得头头是道,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到的。最终,就只能归结为天纵圣明,别人没法比的那种!
在京师之外的其他地方,有一个规律,离京师越远,崇祯皇帝这道圣旨的影响就越大。特别是大明西南一代,不怎么见识过皇帝手段的地方,影响就更大。比如贵州、云南等省,银行的银子甚至都出现了挤兑完的情况。没办法之下,只能从邻近省份,或者以赋税为抵押,等到银子到了再兑换。
出现这样的情况,崇祯皇帝是有预料的,没关系,时间能证明,那些人都是白担心的。
当然了,此时的崇祯皇帝,还不知道远方的情况。
在有关银票的圣旨颁布之后,崇祯皇帝便又开始考虑百姓看病这个事情。刚好东厂提督王承恩把东厂监察民间的奏章送了过来,有喜事,自然是会加以说明,讨皇帝开心。
只见王承恩双手呈上奏章,而后笑着恭维奏道:“受陛下感召,如今京师很多医师都那么做了!”
崇祯皇帝冷不丁地听到这话,有点搞不明白,一边顺手接过奏章,一边顺口就问道:“做什么?”
“多行善事,是为持身之道也!”王承恩的脸上都是笑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摇头晃脑了一下,“如今京师的医馆大部分都有半天义诊,不收百姓诊金,为他们自己积福了!”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自然也是高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展开那份奏章,快速看了一遍。果然在里面有比较详细地记录了这个情况。
看到这,崇祯皇帝心中忽然一动,对于怎么设立公立医院的事情,顿时就有了主意。
想了一个思路出来之后,他便又召集司礼监和内阁,以及户部尚书一起商议这个事情。
“什么?陛下的意思是要设立安济坊?”首辅薛国观有点惊讶地确认道。
崇祯皇帝听了,摇摇头说道:“不是安济坊,而是一种综合的诊所,以百姓能接受的看病成本为百姓看病,不至于普通百姓因为付不起医药费而耽搁了病情!”
所谓安济坊,其实是为控制疫情而专门设立的救护所,同时也是隔离点。这个,中国早在两汉时期就已经有了。汉武帝、汉平帝时期,都是在《汉书》上明确记载的。
之后的朝代也都有类似的机构,不过都是控制传染病,也就是疫病为主。而崇祯皇帝这个,其实和以前的这些是有本质的区别。
只听崇祯皇帝给这几个臣子解释道:“朕之前微服私访时遇到的一个看病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过了。就是这个事情,让朕觉得,必须给朕之子民做点事情。而如今刚好京师各医馆都有半天义诊之举。因此,朕想着,设立大明国立综合医院。”
看到他们在仔细地听,崇祯皇帝便继续说道:“这个大明国立综合医院,由朕派太医院的御医坐镇,而京师各医馆的医师,经过御医考核通过的,可在大明国立综合医院坐诊半日。他们的诊金,由国库支付,百姓不用出钱,或者出很少一点钱。而所用的药,也以成本价给病人。如此一来,朕的子民中,那些不富裕的,便也有个能看得起病的地方!诸卿,以为如何?”
“这……”户部尚书听了,明显就犹豫了。
崇祯皇帝一见,便笑着对他说道:“当然,这个钱也可以由朕出,那这个就要改名为大明皇家综合医院。卿等以为如何?”
一听这话,户部尚书立刻便有点尴尬地奏道:“陛下,还是叫大明国立综合医院为好!”
设立这种医院,那是真正的惠民之举,以后可以大吹特吹的。如果传出去,说他当户部尚书的,舍不得出这个钱,那么他的名声必然会臭。
看他这个反应,崇祯皇帝笑了,殿内其他人也跟着笑了,甚至连他自己都笑了。很明显,文华殿内的气氛还是可以的,毕竟这国库有钱,就有底气不是。要不然,各部都能为来年预算吵翻天,又哪来的钱去设立什么大明国立综合医院。
在轻松地气氛之后,首辅薛国观还是出列奏对,指出了一些问题。
比如说,这个医院本意是为了那些没什么钱看病的。可是有御医坐镇,其他坐诊医师也都是受到御医认可的,那京师有钱人家不也都挤到这里来看病了?还有,百姓要是都到这里来看病,那京师的那些医馆怎么办?那些医馆,必然是会受到影响的!
这些事情,崇祯皇帝承认,肯定是有影响的,薛国观所提的问题中,哪怕到了后世,都是解决不了的。比如,公立医院,人满为患。
但是,这做事情,还是要看是否是大部分百姓受益。如果是,那就值得去做了。如果能达到当初设立的目的,那也是值得去做的。
朝廷收来赋税的目的,不是说为了帝王将相的享受,而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看病是个大事,当然也是用之于民了。
在崇祯皇帝的坚持之下,经过一天时间的讨论之后,设立大明国立综合医院的圣旨,便公告天下了。
605 自上而下的推进
“什么,大明国立综合医院,这是什么?”
“你真笨,医院,就是医师的院子,也就是说,里面全是医师,懂么?综合,是说可以看各种病,国立,当然是国库出钱设立,不再是什么人自己搞的看病地方了!”
“那这个什么医院有什么好处么?”
“你不知道?这医院看病不但省钱,而且还有御医坐镇的啊!”
“御医坐镇?该不会所有御医都给大家看病,那宫里头怎么办?”
“这倒没有,这圣旨中是有说御医坐镇,但是看病的大部分医师,还是京师各种医馆的医师,不过你放心,肯定没有庸医,都是经过御医考核通过,有真才实学的医师才可以坐镇的!”
“哇,这么说,以后看病,那肯定是去这大明国立综合医院了?”
“那肯定了,不但便宜,而且还都是名医!”
“咦,这么一来的话,京师那些医馆怎么办?他们自己的医馆没人去看病,岂不是要倒闭了?”
“那怎么可能!你想想,京师这么多人,就只是一所医院看得过来么?只是相对来说,京师各家医馆那边会少点病人而已。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
“不能一概而论,怎么讲?”
“你不知道,这道圣旨一下,各家医馆全都去报名,纷纷要求去这综合医院坐诊呢!”
“为什么,他们这是傻了么?难道就图朝廷给的那点诊金,据说也不高啊!”
“他们当然不会图那点朝廷给的诊金了,他们只是想要一个招牌。只要能去国立综合医院坐诊,那就说明是经过御医考核通过,怎么的都是名医了吧?有这样的招牌挂出去,指不定他们的病人会比以后更多!”
“对哦,还真是这样。哈哈,这么一来,最终会影响的,就只是那些庸医开得医馆了?啧啧,该,就应该这样,最好让那些庸医开得医馆都倒闭,免得害了病人!”
“所以说啊,大家都在称赞皇上此举乃是一大仁政,利国利民,是为自古以来未有之,开后世之先例之举也!”
“那可不,皇上一直以来都是说话算话,爱民如子的!”
“那你之前还想着把银票兑换回银子?你好意思么?”
“……”
崇祯皇帝的这道圣旨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在有布告张贴的地方,就有类似的对话。有的人不明白这大明国立综合医院是个什么东西,毕竟是第一次出现。但是,有的人对此却很熟悉,纷纷给其他人解释。一传十,十传百,事关所有百姓,不管是有钱的官宦商贾,还是没钱的平民百姓,都是第一时间关注,并很快了解到这个医院会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没钱的且不说,有钱人家平时也不可能请得动御医看病。可是,在这大明国立综合医院,却有了这个可能。谁看病不想找最好的医师看,因此对于这国立综合医院的设立,自然也是赞不绝口的。
由此,综合医院这个名字,就第一次在大明出现,并被京师百姓所接受。
让崇祯皇帝没想到的是,由此带来一个意外的好处,就是他的信誉,或者说朝廷的信誉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又影响了之前的银票革新之策。可以说,良性相辅,更为顺利了。
还有另外一个意外的好处,更是崇祯皇帝没有想到的。
漠北三族的人在京师磨叽,不舍得离开,恋恋不舍中刚好见证了这两个事情的经过。
对于银票革新之策,原本他们是准备看戏的。你皇帝都能多印银票出来,那不是抢钱么,傻子才会答应!结果,他们被事实所打脸。
第一天的时候,看到赶紧把银票换回银子的百姓有点少,以为是不了解情况,明天肯定会多起来。结果第二天更少,第三天绝迹,这让他们看不懂,漠北三族的正使三人,在夜间时候,相对无语。
由这个事情上,他们得到一个结论,大明皇帝的威望非常之高,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而皇帝威望高的话,绝对是非常厉害,才会有如此效果!由此他们又推导出,大明皇帝应该是真不把他们漠北三族放在眼里。
虽然他们对外说,漠北三族光是骑军就有五六万,实际上,多是牧民而已,平时常备的军队,三族合起来都不到五千,实在是不去放牧的话,养活不了那么多常备军队。
正当他们带着复杂心情准备走得时候,忽然又发生了设立大明国立综合医院的事情。他们一打听完了之后,不但三个正使,就连他们的随从,都非常地心动。
人生一世,谁不会生病?
不管是谁生病,都肯定想着找最好的医师看病。相对大明来说,他们漠北三族的人要是生病了,那就真得是看长生天收不收了。族长大汗们,还有巫医可用,但普通牧民,那是真没有,只能是熬,看是把自己熬死了呢,还是把病熬好了!
如果归降了大明,到京师来居住,不但能享受这里的荣华富贵,就连生病都会有保证,不会出现生一次病,就是过一次鬼门关的情况,多好!
说真的,明白了这个事情之后,甚至包括巴布在内,他们都有点动心了,连回去准备禀告的说词,都有了变化。
当他们知道,这个设立大明国立综合医院的事情,是因为大明皇帝微服私访,刚好撞见了一家子穷人看不起病,所以才有了这个举动。
如此一来,崇祯皇帝的为人,也进一步被这漠北三族的人所了解。
不管是谁,面对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同时对人又很好的,那是怎么都不想和这样的人为敌的。从古至今,想着和真正好人为敌,为难好人的人,终归是少的。
或者这也就是崇祯皇帝所教导他子民的,多行善事,方为持身之道。他一心为民的举措,也同样影响了漠北三族,这就是多做好事所带来的额外好处了!
最终,巴布等漠北三族再怎么不愿意走,也终归还是走了。临行之际,那可真是一步三回头。要离开这么繁华的地方,又回那鸟不拉屎,外加苦寒的地方,实非所愿也!
在他们走得时候,大明国立综合医院已经选好地址,就离贫民区不远,占地很大,轰轰烈烈地开工了。
如今朝廷有钱,这效率就是不一样。崇祯皇帝一道旨意下去,利国利民之举,还能赚声望,对自己也有好处,谁不尽心尽力?
甚至有些南方人在朝为官的,眼红京师有这样的好事,就也上奏说,要在南边也设立一所大明国立综合医院为好。
对此,崇祯皇帝欣然同意,命应天府那边也筹办一所,就和京师这个一样。甚至在旨意中还给出了一个十年,五十年计划说明。
十年计划,是指在等两京的大明国立综合医院开办一段时间,总结经验后,将在十年时间内,在各省都设立一所这种公立医院。
而五十年的计划,则是在国库财力的充盈情况下,尽量让各国立综合医院培养出更多的医师。然后以这些医师为依托,争取在各府,各县都设立一所大明国立综合医院。
这或者也是第一次提出了一个十年计划,五十年计划,大明百姓对此都很新奇,并对此议论纷纷。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感觉这个国立综合医院要在全国各府各县都设立,感觉非常地不可思议。
但有了这样一个计划,不就有了念想!因此,事关所有人的切身利益,上至官珅,下至平头百姓,全都很期待,并给予最大的赞扬和精神上的支持。
崇祯皇帝其实一直在盯着这个舆论,甚至之所以会有这么快的舆论反应,也有他悄然派出去的厂卫在引导的原因。
看到舆论引导的效果非常好之后,崇祯皇帝便又下了一道旨意,设立大明国立医学监,是为国子监下属机构。
这个医学监,以收一年以上的医师学徒为主。并且这些医师学徒暂时是由御医以及经过御医考核通过,能在国立综合医院坐诊医师的推荐,才有资格入医学监就读。
凡医学监的学生,学费全免,并每个月都有补贴,以解决医师学徒的后顾之忧。另外,从医学监毕业后,就会安排进入国立综合医院实习和坐诊。
这个事情,任何人一看,就知道皇上是为那个十年,五十年计划而特意做的。事关所有人的未来看病实力,因此纷纷支持,哪怕那些儒生也没人敢反对。
于是,就这么的,国子监中就插入了一个医学专科。
有这样的结果,崇祯皇帝很满意。
饭要一口口吃,医学监有了,那么其他各方面的学监也会有。
不过类似这种医学监一样的,其实是后世的大学之类,是属于高等培养的院校。等以后朝廷收入更多,条件更成熟以后,就再往中小学方面去延伸。也只有这种自上而下的扩学方式,朝廷所受到的压力才会最小,投入也能很快得到回报,有利于进一步推动类似方面的进步。
崇祯皇帝做完这些事情的初步框架后,便松了口气,开始把心思转向朝鲜战场了。
606 给一个惊喜
陪同在松平信纲身边的豪格身上,以及领着水师的郑芝龙身上,是有甲级窃听种子的。崇祯皇帝从他们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处知悉,目前朝鲜那边暂时没有再发生战事。
倭军所部,没有了水师,压根就没法下海去和郑芝龙所部打仗;而郑芝龙所部乃是水师,陆战非其擅长,也没必要登陆去打几倍的敌人,只是在朝鲜海峡来回巡逻,截断倭国和朝鲜的联系。
还有,江户的郑芝豹在前些天得到郑芝龙的通知,已经秘密离开江户往济州岛去了。估计接下来几天内,江户的德川家光,再怎么消息落后,也会得到朝鲜海峡被大明水师封锁的消息。不管他有多生气,哪怕像皇太极一样气得吐血,也肯定是要想着办法和朝鲜这边的倭军联系上。因此,倭国这边,应该会动员更庞大的舰队前往朝鲜。
而在朝鲜这边,松平信纲和哪个井上政重也确实算是有本事的人,一开始的军队骚乱、溃散已经被他们两人联手镇压下去了。如今的这些倭人,一边在海边打鱼补充实物,一边在岸上吃所有能吃的东西,甚至还派出了小规模部队去周边山里扫荡躲在山里的朝鲜人,以图多收集一些吃的。
另外,倭军一边试图打造过海的木船去联系倭国,一边在做准备,等着倭国那边来接应他们。这些倭军的整个形势,基本上算是条件艰苦却也没有多混乱。因为他们坚信,倭国那边会派军队来救他们。
了解到基本的情况之后,崇祯皇帝便把这个情况用信鸽飞传辽东的卢象升那,下旨给他,因为粮食的限制,没法全军出战的话,至少也要派出一支足够力量的军队去骚扰压制这些倭军,不给他们从容等待救援的机会。如果有可能,把这支倭军歼灭就是最好的了。不过为首的倭人头目,要是能活捉就要活捉。
这份旨意传出之后,他又视察了皇后掌管的皇家纺织厂。朝鲜那边进入冬季还是非常冷的,那边的军队,棉甲该换一批了。
…………
五六天之后,信鸽传递的旨意,便到了卢象升手中。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崇祯皇帝的这个消息,卢象升要想通过夜不收得到这些消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不说距离远,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对手,是倭国有“智慧伊豆”之称的松平信纲。因此,倭军这边自然也是防着明军这边的。
松平信纲选出了他的精锐部队,一直部署到汉城一线,用虚张声势的手段来迷惑明军这边。要是不知道的,还真会被他给迷惑到。
毕竟他手下十万大军,一仗未打,不管是他什么对手,都是以谨慎为重。
可有崇祯皇帝这个外挂在,倭军这个完全是银枪蜡烛头的实情,就全部摆在了卢象升的面前。
对此,卢象升自然是大喜过望。他没想到,之前水师的遭遇战加上朝鲜的雨季,竟然让倭军损失这么大!而且皇上还在济州岛早有部署,已经派了郑芝龙的水师打得倭国水师全军覆没,截断了在朝鲜倭军的退路和补给。
不过军队要经过整个朝鲜半岛去最南端打仗,且战事的持续时间不定,因此,这粮食后勤方面确实是个问题。
卢象升综合考虑之后,最终决定,他自己还是坐镇鸭绿江这边,派手下将领率万余骑军入朝作战。
之前的时候,崇祯皇帝凯旋之时,有给辽东留下万余御林军,其实就是骠骑营和京营中的骑军,以及部分投降大明的蒙古东部各族以及辽东各族的部分骑军。如今再加上原本的东江军,在这些人马中,到底派谁去呢?这是一个问题!
或者看出了立功机会,留在辽东的将领们纷纷请战。共计有总兵李国柱,卢大,曹变蛟,还有副将李过,李定国等人。其中李定国原本是参将,不过缴获倭国送给建虏的粮食,且击溃豪格所部,甚至还生擒了豪格,因此,除赏粮田之外,还得以升职,是为有“副总兵”之称的副将。
此时,看着这些将领眼神中的热切期待,卢象升知道他们的心思,是想赚取军功搏个爵位。不过,因为粮草所限,也只能派万余骑军而已,就只能选择两到三名将领率兵前去。
在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卢象升便对众将说道:“根据皇上的消息,对面倭军应该还有八万左右,另有民夫四万多人。为首的统军之将,是倭国的名将,有智慧伊豆之称。曾剿灭倭国的一次非常大的民乱。而我军只能派出万余骑军,远达千里之外,如何对敌,这对统军之将的要求很高……”
虽然倭军将领听着很厉害,倭军人马又多。可是,在场的这些大明将领,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又有谁会怕?因此,听到这话时,曹变蛟等人,一个个都想拍胸脯保证,却不料卢象升不给他们机会,继续说道:“因此,为慎重起见,以过往战例为参考,本官决定派李定国、卢大两将出战。”
听到这话,没被点名的,顿时就失望了。难得的一次立战功的机会啊!
卢象升看他们的神情,自然明白他们各自心中感谢,却不管这些,继续说道:“卢大性子稳重,而李定国多谋,两人奇正结合,本官相信你们两人能达到皇上所要求的的,给予倭军足够的压力,在此基础上,可寻求进一步的战机!”
“末将遵命!”卢大和李定国双双抱拳回应,皆是大喜。
军议一结束,曹变蛟便上前拍拍李定国的肩膀,羡慕地说道:“记得留一些倭寇,别都干掉了。改明儿粮草充足了,一起去揍那些倭寇。众兄弟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吧?”
听到他文墨不通地拽了这么一句,大堂内的其他武将以及监军太监,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此时的他们,在面对外敌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畏惧之意,全然不复以前明军听说要打建虏的恐惧气氛。一连串的胜利,连强大的建虏都能轻松灭掉的经历,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信心。
大明,无敌!
…………
在卢大,李定国领军踏入朝鲜境内,水师的运输船负责运送粮草,沿着海岸线一起向朝鲜南边进发时,远在江户的德川家光已经收到了朝鲜这边的消息,当时就“啊”地一声晕了过去。
等到救醒之后,德川家光张口便大骂道:“八嘎,什么智慧伊豆,这是要把本将军给坑死么?”
前期的十万倭军,大部分都是德川家光手中能掌握的军力,本想着以松平信纲的能力,至少能给他打出一场大捷出来,这样的话,他也能给其他大名一个交代,让他们看看,他做出这个决策是多么英明的事情!
可是,在他的期待之下,消息传回来的第一次,是说作为倭国强大的盟友,打得明国连京师都差点不保的清国,竟然已经是危在旦夕。松平信纲已经领军前往辽东救援,让这边再派援军。
对此,德川家光还是比较冷静的,觉得松平信纲做得没错,就第一时间把第二批军队派了出去。至少在当时,朝鲜不是已经在倭国的手中,也算是一大收获。也是因此,随第二批大军出征的,还有五万民夫,就准备在朝鲜的土地上种田收粮,变成实际意义上的倭国领土了。
结果没想到,这第二次的消息传回,竟然是说第二批军队踏上朝鲜之后,倭国水师被明国水师打得全军覆没,釜山港的火光冲天,在对马岛都能看得非常清楚,连陆地上都烧着了。这火势之大,很可能把军粮什么的都烧没了。
水师的全军覆没,德川家光第一时间责备的不是第二批倭军的统领井上政重,而是松平信纲,这是因为在他看来,明军都跑到朝鲜的最南边来了。那么庞大的一支水师,不管怎么样,松平信纲总要知道,有所防范才对吧?而井上政重,才过去朝鲜,什么都不熟悉。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井上政重是德川家光的眼睛,监视倭国各地大名的负责人,由此可见,井上政重必然是德川家光最为心腹之人。而松平信纲是处理政务的,也算是德川家光的心腹,但这心腹之间,也是有这么一个亲疏之别的。
不过不管德川家光怎么发怒生气,在他看来,到了朝鲜的十五万大军,五万民夫,必然是要救的。别得且先不说,打通和朝鲜的联系,消灭盘踞在朝鲜海峡的明国水师,这是最为紧迫的事情。
没办法之下,德川家光就只能凑兵力,也亏了倭国是个岛国,各地大名都有临海,手底下的战船数量不少。东凑凑,西凑凑,就硬是又凑出了一支舰队出来。
在此期间,德川家光甚至亲自跑去郑府,想要问个明白,明国水师到底怎么回事,和郑家的关系有多大,别这么和大倭国为敌好不好?
不过毕竟是有求于郑家,为体现他的礼贤下士,就没让他的手下事先通报,准备给郑芝豹一个惊喜:幕府将军都亲自来拜访了,可见有多重视你们郑家!
607 神秘的信
高门大宅,门口横匾“郑府”两字,大门紧闭。但是,在门口街道上,却是排出了长长的一队倭人。只看这个行头,就知道是幕府将军驾临。
大街两边的倭人听闻,纷纷出来看热闹,东观西望,都想搞清楚为什么将军大人竟然会驾临这里。
“看,好像是去郑府的,那个明人的府邸!”
“对啊,是到郑府去的,也难怪,这条街上,要说将军大人有可能会驾临的,也只有郑府了。不过要我说啊,将军大人直接下道命令即可,这郑府的主人要还想在我们大倭国做生意,就必然是屁颠屁颠地去将军府,绝对不敢有所怠慢的!”
“快看,将军大人骑马过来了!”
“……”
果然,德川家光骑着马过来。他的打算,既然是要礼贤下士,那么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于是,街道两边看热闹的倭人,纷纷跪迎他们的将军大人。
一直到德川家光走过,他们才站起来继续旁观八卦。
“看到没有,将军大人就是去郑府的!”
“咦,奇怪了,这么大的动静,郑府的大门为什么还关着?他们好大的胆子啊!”
“是啊,好奇怪!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连将军大人来了都敢不出来迎接?”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你们发现没有?这种情况,竟然没人去叫门?”
“肯定是将军大人事先吩咐过什么,要不然,谁敢让将军大人吃闭门羹啊!不过话说回来,这郑府的胆子是真大,竟然敢不迎接?”
“该不会是将军大人有求于郑府吧?要不然,不至于如此低声下气……不不不……如此礼贤下士?”
“对哦,你们看,将军到郑府门口了,可郑府大门还是没开。将军大人好像和人在说着话,也没见发怒!”
“有人去叫门了,看到没有,很有礼貌的,肯定是有事要求到郑府这边了,要不然,将军大人也不至于如此礼贤下士吧?”
“该不会和最近的朝鲜战事有关吧?”
“朝鲜战事怎么了,我们大倭国不是占领了朝鲜了么?郑家是做海上生意的,这和郑家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知道么,听说明国水师截断了朝鲜海峡,将军大人怀疑有郑家的船队在里面!”
“难道我们大倭国就没有办法打败杀到家门口的明国水师?还要去求一个海盗?”
“你说呢,要不然,将军大人会如此礼遇郑家,你看看,郑家都能如此无礼,显然是有恃无恐!咦,好像不对……”
“……”
这个时候,远处围观的人发现,叫门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在向德川家光禀告过几句后,就立刻从队伍中冲出几个武士,上前直接拍大门,同时大声嚷道“快快开门,将军大人驾临,快快开门,将军大人驾临!”
这喊声,还有那拍门的声音,连那些远观的人都能听得清楚了,可是,郑府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这个时候,只要是人,就知道不对了。
德川家光从娘肚子里出来之后,就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轻慢过,虽然说有求于郑家,可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了。看到这个情况,那脸上阴沉地仿佛要下雨一般。
边上的武士一见,也是急了,就开始踹门,可是,大门从里面被门栓栓着,踹不开门。于是,这些武士合力开始撞门。发出“嘭、嘭、嘭”的有节奏的声响。
这个情况,就让那些远观的人惊讶了。
“别是郑府没人了吧?”
“怎么会这样,前几天都有看到郑府的人出入,那个郑家主人也看到过的啊!“
“对啊,再说了,要是郑府没人的话,将军大人能来?”
“我敢打赌,郑府里面绝对没人,要不然,信不信将军大人一怒之下要郑家上下的脑袋!”
“……”
他们正在打赌,只见边上忽然冲出一个武士,用手指着郑府侧门,说了下后又冲回去,没过一会,大门从里面打开。外面的一大堆武士便蜂拥而入,往郑府拥去。
德川家光并没有入内,只是一脸阴沉地骑在马上,就看着郑府大门。
这一下,外面远观的倭人都不说话了。眼看着好好的一场礼贤下士的戏剧,忽然变成了打砸闹剧,如今的将军大人肯定非常愤怒。
这么想着,看到情况不对之后,这些远观的倭人,纷纷使用忍者遁地之术,眨眼就消失在街头。
“禀将军大人,郑府内空无一人!”
这个结果,德川家光已经预料到了,不由得非常愤怒,厉声喝道“郑家的人什么时候走了都没人知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底下的人,没有人敢回答,一众和建虏的金钱鼠尾有得一拼的脑袋瓜子,纷纷低了下去,同时只能回应“嗨!”
德川家光还想怒喝什么时,又一名武士高举着东西,飞奔出来禀告道“禀将军大人,大堂有一封书信,是将军大人亲启!”
说完之后,双手呈上,德川家光见了,脸上的怒容稍微下去了一点,心中想着,该不会是这郑芝豹有什么事情出去了?
接过展开一看,就只是那么一会,就见德川家光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就跟倭国温泉里面泡澡的猴子屁股一样红,怒吼出声“八嘎,八嘎……”
与此同时,双手开始狂撕手中那封信,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撕得非常用力。很显然,他对这个信的内容非常地愤怒!
周围的那些武士随从一见,吓得低着脑袋瓜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同时,他们心中也非常好奇,不知道那信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让将军大人竟然如此生气,甚至可以说到了怒极而疯狂的程度?
德川家光撕得粉碎之后一把往郑府大门方向扔了过去,同时还狰狞着脸大喊“八嘎……”
可谁知,这个时候迎面吹来一阵海风,把他刚扔出去的碎纸吹了回来,不但糊了他一脸,甚至还有几张调皮的碎纸钻进了他张开的嘴巴。
于是,就犹如一只正在呱呱叫的鸭子,突然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卡住叫不出声来了。
堵在嗓子里,德川家光又是一阵狼狈,使得他身边的那些武士一阵手忙脚乱,这郑府门口就仿佛成了一个闹剧所在。
好不容易,在掏出碎纸,又干呕了一阵之后,德川家光已经气疯了。用手指着郑府,厉声大喝道“烧了,都给本将军烧了,烧了……”
他的手下听了,都是一愣。这郑府又不是独栋房子,这要是烧起来,其他房子波及了怎么办?而且这房子好好的,就算对主人非常生气,大不了没收了便是。
然而,他们也看出来,如今的德川家光正在火头上,也没人敢劝,立刻奉命行事,免得惹来将军怒火。
当然了,在幕府做事的这些武士,多少还是有分寸的。一边去烧郑府的同时,另外一边,也赶紧去通知郑府的左右邻居,让他们自求多福,赶紧弄个隔火带出来,同时备好大量的水准备灭火。
这边还没开始,德川家光又已经在怒吼着下命令道“立刻,去把和郑家交好的那些人,全给本将军抓起来,快去!”
这一下,听命行事的武士就傻眼了。
这郑家是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长袖善舞,因此和江户许多官员都交好。甚至可以说,和将军大人其实也是交好的。就这么一个命令,怎么抓?
于是,那个领头的武士,不得不大着胆子请示道“将军大人,和这郑家交好的有不少,不知要抓哪些人?”
他的话才说完,就听到了德川家光的咆哮声“没听到本将军的命令么,全部抓起来,统统抓起来!”
“嗨!”这武士头目不敢再问了,再问很可能他自己要倒霉。
于是,他回应一声,便立刻转身招过他的手下,就离开去执行这条非常难以执行的命令。与此同时,他心中非常地好奇,那信中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将军大人如此愤怒?
不过如今那信已经被将军大人撕了,又被风吹走,估计信中的内容,除了写信的人之外,就只有将军大人知道了,这还真是遗憾,以后睡觉还能不能睡着了?
而德川家光盯着大门上面的横匾,感觉“郑府”那两字,真得非常刺眼,顿时,他就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浑身散发出吃人的凶狠。
天皇发怒,没屁用;但是将军大人发怒,流血千里谈不上,可遭殃的人却是绝对有不少的。于是,江户城内,一时之间,很多人自危,就感觉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过在几天之后,江户闹腾了一阵,又有德川家光的心腹谋臣劝说下,他的怒火也没有当时那么大,静下心来想想,最终又下了命令,把大部分牵连的人都给放了,不过和郑家交往最亲近的那几家,就还是抓在牢中没放。
和德川家光郁闷无比的心情不同,远在大明西南这边,一众土司,都是很开心。
608 西南群魔
“什么,你说白杆兵退兵了?”沙定洲惊喜交加地站了起来,盯着斥候大声喝问道。
一年多,有两年了吧,朝廷鹰爪白杆兵跑到云南来当帮凶,好多次利用地形设下陷阱对付这支远道而来的外来军队,结果这支白杆兵却压根不贪功,就稳住稳打,宁可没功劳,也不想犯错,搞得沙定洲非常被动。
他承认,正面交战,他虽然已经合并普名声老婆带来的军队,也一样打不赢白杆军,可强龙南压地头蛇,正面不行就用其他计谋,结果全部不凑效,最后被限制在沙米洲一带的深山老林,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
为此,他不惜用尽各种手段,联络安南以为外援。不过安南的南北两边都在打得你死我活的,能帮到他的,很少。
于是,他又去散布谣言,就说朝廷下定决心,要全部实现改土归流,再也没有土司制度,蛊惑其他土司,让他们也跟着造反,那压力就能减轻不少。
改土归流这个事情,在云贵包括四川等土司众多的省份,乃是禁止提起的话题。一般来说,如果有这个流言,那官府必然是会出面辟谣的。否则引起众多土司恐慌的话,西南必定大乱,这绝对是朝廷不能承受的。
可是,这两年,官府竟然没有辟谣,这让沙定洲不由得大喜。他想着,肯定是朝廷的昏君奸臣被辽东建虏之乱,已经搞懵了头,压根就顾不上西南这边了。要不然,也没别的原因让朝廷连个辟谣的事儿都不做。
总不可能,朝廷就是想明确告诉西南土司,确实是要改土归流吧?
因为这个事情,西南土司,特别是云南这边的土司,都是蠢蠢欲动,和沙定洲来往密切的就超过五家土司了。不过这些土司也是奸诈,不肯立刻起兵造反,而是都在旁观,看朝廷派来的白杆军和沙定洲这边分出个胜负,至少能打一次大战,如果能打赢白杆军,哪怕重创白杆军也行,那他们就起兵。
对此,沙定洲和普名声老婆,也就是他现在老婆万彩莲闻之,那是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最让他担心的是,不断地有传言,说当今皇上领兵征讨天下,不时打一个大胜仗。好像已经平定了流贼,打服了蒙古部族,甚至还打得辽东建虏都没有还手之力了。
对于这些传言,一开始,沙定洲和万彩莲压根就不信。当今皇上要真得有如此本事,早之前干什么去了?
登基十年了,连凤阳的皇陵都被流贼掘了,罪己诏都下了两回,就这,真有那么大的带兵打仗本事,他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沙定洲和万彩莲还是心中没底的。因为,很多传言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不过这几年过去,发现朝廷除了派白杆军在西南之外,压根就没有其他动静,这让他们俩就又放心了不少:当今皇上能打,那绝对是谣言!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突然之间听说白杆军撤了,这让沙定洲如何不喜出望外。因为从白杆军撤兵这个事情上,他能得到很多事情的结论!
如果北方真得要大定了,那绝对没可能会让白杆军撤军,反而是会增派更多的军队来平定这西南的动乱。毕竟造反这种事情,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没法容忍的!
如今,白杆军撤军,只能证明,要么朝廷已经没钱继续让白杆军在这里打下去了,要么是要抽调白杆军增援北方战事去了。反正对于这西南来说,就是绝对的好事!
其他土司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必然没有再敷衍的借口,到时候各地土司一起起兵响应,那自己这边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甚至浑水摸鱼之下,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大的好处。
“回大人,白杆军确实已经撤往昆明,都已经走了粮田了。”斥候也是很高兴地回答。
沙定洲听了,正想再问时,边上的万彩莲却在高兴之后,有点狐疑地问道:“可有探知什么原因让白杆军撤了?”
很显然,她比沙定洲更狡猾,不敢相信天大的馅饼,能从天上掉下来。
沙定洲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他有点惧内,便也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斥候。
那斥候听了,有点犹豫地说道:“有听到消息,说辽东清国和倭国结盟,倭军又打到朝鲜了!”
“啊?”万彩莲一听,失声“啊”了一声,这个消息,是她怎么样都没想到的。不过回过神来后,她就心中大定了。
只见她转头看向沙定洲,兴奋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朝廷的麻烦就大了,怪不得白杆军要撤了!”
沙定洲听了,刚想说话时,却听那斥候先开口说道:“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沙定洲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道。
不敢瞪夫人,你这奴隶,瞪死了也就瞪死了,竟然说话吞吞吐吐,有必要么?
“说吧,有什么消息,尽且道来!”万彩莲的心情很好,甚至还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那斥候一听,连忙低下头禀告道:“有传言说,当今皇上御驾亲征,已经灭了清国,就算倭国来了也没事,肯定会被当今皇上灭掉!”
“哈哈哈……”沙定洲听了,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
以前的时候,清国军队都纵横关内,这才过去几年,你告诉我说,清国被当今皇上灭了?
领兵打仗这么多年,要想突然厉害起来,打赢那些强大的敌人,这怎么可能!对于这点,自己可是深有体会的。清国被灭的消息,还真是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了。
看着沙定洲在大笑,万彩莲竟然难得地跟着笑了,一时之间,虽然是个老婆娘了,却也是笑得妖艳,吓得刚抬起头来的斥候,又连忙低下了头。
笑了一会之后,万彩莲便收声说道:“如果说朝廷有打胜仗,那是有可能的。可要说朝廷把清国灭了,这绝无可能!就朝廷官员的那种报喜不报忧的德行,还喜欢夸大功劳,想必过些天之后,就又有消息传来,清国破关了……”
“哈哈,夫人说得是!”沙定洲哈哈大笑地附和道,“朝廷估计是看到西南局势不稳,就编造了这么多大捷来恐吓其他土司,想要稳住西南局势而已!”
笑了一阵之后,沙定洲和万彩莲一致决定,立刻派人联合其他土司,务必联合起来干一票大的。这个时候,要是其他土司再推托,那就真得只是敷衍他们,搞不定,就又是土司里面的叛徒,朝廷的鹰爪!
当然了,为了确保万一,他们也派出斥候,尽量打听临近省份是否有朝廷军队集结的消息。如果有,那也要谨慎。如果没有,那就是朝廷遇到大麻烦了,是天助他们能打翻身仗了!不过这个探听临近省份有没有军队集结的消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有点难了,想要探听清楚,还得要不少时间。
就这么的,云南边陲之地,交通不便,消息传递不便,虚虚假假的消息,各种情况混合起来,以至于崇祯皇帝英明神武的形象并没有在这里树立起来。
当然,这也和崇祯皇帝故意这么做有一定关系。一直对沙普之乱镇压不利,就连和叛乱土司有勾结的安南那边,也只是派官员谴责而已,并无实际行动。这种种行为,都助长了这里的土司叛乱。
镇压沙定洲的白杆军,突然撤军退往昆明,成了这大明西南动荡的导火索。一时之间,大明西南的土司纷纷跳了出来,互为联络,一场更大规模的暴乱,眼见着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爆发。
…………
相对于西南土司卷了袖子准备加油干的劲头不同,朝鲜的倭军,算是战战兢兢了很长时间,并没有发现明军大规模南下之后,军心逐渐稳定,也让松平信纲和井上政重都松了口气。
于是,有些之前来不及考虑的事情,也就摆到了他们的面前,必须要考虑了。
在松平信纲这边,他擅自改变德川家光定下的初衷,并没有在汉城一带经营地盘,反而急行军跑去救援辽东的清国。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事情没成功,反而因为粮草被断,又遇上了朝鲜半岛的雨季,结果军队损失惨重。
这个责任,哪怕是有范文程顶缸,可他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是需要有人负责的。松平信纲作为主帅,那是绝对跑不了。
松平信纲也知道,这是他这辈子的大劫,就看他怎么能过这个关!
另外,倭国水师在釜山港被明国水师偷袭导致全军覆没,并且波及到陆上军队,烧毁了刚送到朝鲜的补给。这又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败仗。井上重政的责任跑不了,但他松平信纲,也是不能免责的。
这两个事情加起来,松平信纲和井上重政成了难兄难弟,至少他们两人,就是这么认为的。如今他们坐在一起,还让豪格聆听,就是想找出一个避灾或者减轻责罚的办法来。
609 豪格的直言
中军帐内,松平信纲严肃了脸,认真地对井上政重说道:“大军被明国水师偷袭,已有溃散之势。全赖大目付威望甚高,能震慑全军,才能恢复如今之局势!这要换了其他人,绝对还得乱上很长一段时间!”
井上政重听了,心中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报之以李,同样认真地说道:“老中大人治军有方,应对有方,明国空有十万大军,却被老中大人的虚张声势之计给吓得不敢南下。有老中大人在,便是我大倭国的定海神针,必能让我大倭国在朝鲜站稳脚跟。”
他们两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找出对方不可或缺的理由,然后互相佐证,上奏将军大人。如此一来,就算有责罚,也是罪不至死。或者说,戴罪立功,就有翻身的机会。
边上的豪格,为了今后的生存,一直在努力学习倭语,连猜带蒙地,大概猜出了意思。
听着他们两人在互相吹捧,要换了以前的他,那是必然会开口讥讽。明明打了大败仗,还有脸这么说!不过如今生活艰难,难得已经改善了一些,何苦说大实话为难自己呢!
于是,他就假装没听到,或者说不去努力辩解他们说道倭语,也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他的脑海中,开始回忆起当初的好日子,也算是忆苦思甜了!
而松平信纲和井上政重却还在互相吹捧者,主要是互相为对方找到可说得优点,能让德川家光不舍得换了他们,让他们继续为将军大人发光发热。
然而,如今的局势就是这样,损失了五六万人马不说,剩下的军队和民夫全部都在苦中作乐,几乎是过着原始生活。他们两人,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把这形势说得一片大好。
因此,只是过了一会,两个人就沉默了,相对无言,实在找不到对方的优点来说了。
就这么静默了一会,井上重政勉强一笑道:“其实,维持如今的局势,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只要能吓住明军,让他们不敢南下,只要将军大人派来援军,打败了明国水师,那朝鲜就还是我大倭国的,原本所定的战略目标就还是能实现!”
“对,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能实现当初所定的战略目标,哪怕只是第一步而已,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进一大步了。”松平信纲对此很是赞同道,“相信将军大人的威望,定然会超越以前,之前所付出的代价,也就能接受了!”
井上重政听得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一个理。
这么一来,能不能守住朝鲜半岛的南端,一直到将军大人派来援军,打败明国水师,恢复对朝鲜的支持,就非常关键了。
想着这个,松平信纲便转头看向低着头的豪格,忽然有点意外地发现,这个豪格好像在流口水。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他关心的,不是豪格流口水的事情,而是他自己的大事,因此,就假装看不见,改用大明官话问豪格道:“如今本官派了军队在汉城一带大张旗鼓,你觉得,明军今年会不会南下?”
豪格听到问话,才从往昔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嘴角好像流了哈喇子,便连忙用手背擦了擦后,恭敬地回答道:“请问大人最怕什么?”
“……”松平信纲听了,不由得无语,心中略微一想,还是回答道:“最怕明军在大倭国打败明国水师之前,大举南下。真要发生那样的事情,在朝鲜的倭军,除了全体玉碎就再无其他可能了!”
豪格听了,不假思索地说道:“那明军肯定会在大倭国打败明国水师之前南下。”
“……”松平信纲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堵。
而井上政重在边上听了,那脸色顿时就难看了。他对豪格的印象一直不好,光只是平日里,他居高临下监视别的大名,如今每次要和这些个清国人说话,都是要抬着头,被俯视着说话,就让他有点难以容忍。
就在井上政重想要发飙时,就听到豪格还来了一个补刀道:“而且大倭国能不能打败明国水师,都不一定。”
之前那话,就让松平信纲闹心了,此时一听,他顿时也有点恼了,这是什么意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于是,他当即也是脸色一沉喝道:“你到底是站在哪边说话的?”
豪格倒是没后悔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只有他说实话,被证明是对的,那他才会有继续存在的价值,这个老中大人才会继续看重他。
因此,听到问话,豪格也不怯,马上回答道:“老中大人,我不是站在哪边说话,而是实话实说。如果老中大人要听好听的话,请恕罪,我爱新觉罗豪格,绝对是不会说假话的!”
“好大的胆子!”井上政重听他这么诅咒大倭国打不过明国,气得暴跳如雷,一下跳了起来喝道,“八嘎!”
说话的同时,他还去握腰间的武士刀,下一秒就会拔出刀来砍人的架势。
豪格见此,不由得吓了一跳。
还好,松平信纲急忙一伸手,按住了井上政重的手,然后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后问道:“你说出你的理由!”
豪格缓过了神,心中不由得暗道:“就你这个小矮子,有本事单挑,老子能一挑你这样的三个,信不信?”
当然了,这话也只能是在口中说说而已,表面上,他连忙装出一心为大倭国所想的样子回答松平信纲道:“老中大人,我大清国和明国交手几十年,对明军不要太熟悉了。明军为什么这么强大起来,就是因为他们每次都打在我大清军队最难受的地方。越不想什么就会越来什么。那个明国皇帝虽然奸诈,可本事还是有的。经常是谋定而后动,不会打没有把握的战事。”
介绍了一下经验之后,他就又拿出了他的军事素养来分析战局道:“明国皇帝既然派了明国水师,出其不意地偷袭了大倭国的水师,然后断了朝鲜海峡,自然不可能不会防着大倭国的援军。试问下老中大人,要是您,如果没有把握,您会继续让水师待在这海上等着大倭国水师来消灭他们么?”
他这话,问得松平信纲脸色苍白,井上政重的脸色变得难看。
豪格偷眼瞧见他们两人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是看到井上政重的难看脸色,他就犹如吃到了一块大肥肉那么爽。于是,他就又说道:“老中大人,对付明国,就得按最坏的情况来预防,如此,才有可能和明国打。如果怀着侥幸心理,那绝对会吃大亏的!”
这个,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了。
松平信纲听了,不由得目视前方,却又视而不见,只是喃喃自语道:“不能怀着侥幸心理,不能怀着侥幸心理……”
就这么说了一会之后,他猛然抬起头来,连忙对豪格说道:“本官和你讲讲在汉城一带的兵力部署,你来帮本官合计合计,看能不能骗过明军,让他们不敢南下?”
说到这里,他就给豪格说起详细的兵力部署了。远在京师的崇祯皇帝看到这些信息,不由得遗憾了一下,没能在前线亲自带兵打仗,要不然,这些信息就很有用了。如今却是可惜,这些信息就算飞鸽传书给卢象升,那也没法及时通知李定国了。
再说豪格听完了松平信纲的介绍之后,他还真得自己想了下,感觉要是自己不知道倭军这边情况的话,应该还真能被骗过去。不过他随即想起来,如今的对手可是明军!
于是,他便摇摇头,断然说道:“这个部署,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者有用。但对于明军,特别是卢象升所领之军,可能没用。你不知道,这个卢象升是明国的保定总督,进士出身,却偏偏喜欢征战沙场,还是亲自上阵的那种。这人我曾交手过,非常的勇武,打起来那是完全不怕死的那种。只是很可惜,那一战就差点灭了他,被我的猪队友给救了。”
他所说得,其实就是当年在贾家庄之战,要不是多尔衮下了死命令给他,他真得有把握,那一战就把卢象升给灭了。这么一来,也就没有后面很多事情了。
如今想起来,全是遗憾啊!
这么想着,豪格难得地在说完之后,感慨了一声,叹了口气。
松平信纲听得很是吃惊,这么勇武,那还真不一定会被自己的虚张声势部署给吓到。那这么一来,如何是好?这边的倭军,眼下根本就不是能打仗的状态啊!
井上重政听到豪格只是一味地涨明国的士气,灭自己的威风,忍不住又怒了,这次没有拔刀,而是指着豪格的鼻子大骂道:“你敢危言耸听,信不信本官一刀劈了你?再挨过两个月,天气就会转冷,明军就更是不会南下。你且记好了,要是明军今年没有南下,你就活不到明年!”
我大清军队就喜欢冬天打仗,你以为明军就不会了?豪格听了,忍不住心中反驳一声,而后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
610 将军大人英明神武
崇祯窃听系统正文卷610将军大人英明神武一听到这,豪格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立刻转头看向外面。
对于担心之下的急促脚步声,他实在是怕了。
松平信纲和井上政重看到他这样子,也反应了过来,一下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该不会是豪格的乌鸦嘴说中了,有急报过来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中军帐的帘子掀开,一名倭人眨眼间就疾步入内。
不过,让豪格没想到的是,这名倭人并没有带着慌急的神情,反而是满脸大喜之色,一看到这,豪格顿时愣住了,不是?
只见这个倭人立刻向松平信纲和井上重政叽里咕噜地快速禀告了什么,等回过神来的豪格想要仔细去辨认时,人家却已经说完了。
不过从松平信纲和井上重政惊喜交加的脸色,却能看出来,大概率是好事。他有心想问是什么情况,不过看看那个井上政重,想了想还是算了。
然而,他不问,井上重政却找上他了,用大明官话对他说道:“将军大人派人过来通知了,说已经组织了水师大军,不日必定会打通朝鲜海峡,消灭明国水师!”
豪格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难道这些小矮子会这么高兴!
不过随后,他就有点奇怪了,便问道:“明国水师一直在朝鲜海峡巡逻,大倭国那边是怎么派人过来的?”
听到这问话,是松平信纲开口回答他道:“为了不惊动明国水师,是从上面绕过来的。”
豪格听了,顿时就明白过来,原来不是从朝鲜海峡直接过来,而是绕过来的。
他正想着,却见刚才很高兴的松平信纲的脸色又严肃了起来,对他又说道:“明国水师的统领,大概率是那郑一官。难怪如此狡诈,对于火烧之计用得如此娴熟!可之前听说他被明国皇帝撤职,那些应该都是迷惑我大倭国的计策而已!那明国皇帝,也真是和郑一官一般,实在太狡诈了!”
“郑一官,什么郑一官?”豪格本来就对明国水师不是很了解,此时一听郑芝龙以前的名字,就更是没听过,只好疑惑地问道。
松平信纲倒是有耐心,给他解释道:“就是郑芝龙,明国有名的海盗王。”
这么一听,豪格顿时就想起来了,当即点头说道:“这个郑芝龙确实也非常奸诈。当初他一开始只是派了几艘战船出现在我大清水师面前,让我大清水师放松了防备,结果三百多艘战船停在旅顺湾的时候,他突然领着许多战船发起突袭,害得我大清水师全军覆没!”
井上重政听到这里,便冷冷地插嘴说道:“如今这一次,定要让这个郑一官付出惨重的代价!你看着好了,这一次,必定是能为之前的大倭国水师报仇的!”
看着豪格有点迷惑的样子,松平信纲便给他解释道:“将军大人明白对手是明国的郑一官之后,非常地慎重,因此交代本官这边,务必做出应对,吸引郑一官水师的注意。如此之下,大倭国水师便能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偷袭打败他率领的明国水师!”
豪格听了,虽然有点不信,可看着这两位倭人头目的神情,比刚才轻松不少,似乎都有把握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想着,该不会这两名小矮子还真有坏水,能让郑芝龙上当?
他正想着,却见井上重政带着得意之色,指着他喝道:“你不是说我大倭国没法打败明国水师么?你不是说明国皇帝不会打无把握之仗么?你且看好了,我大倭国水师一旦认真了起来,看怎么消灭郑一官的战船!”
说完之后,他便走到挂在中军帐内的地图前,用倭语和松平信纲开始叽里咕噜起来,显然是在商量坑郑芝龙,配合大倭国水师消灭明国水师的方法。
豪格看着他们俩在哪兴奋地讨论着,不由得神情有点恍惚:好像这倭国的人虽然矮,却还是有一定实力的。真要被他们消灭了明国水师的话,又重新打通朝鲜海峡,那接下来还真是大有可为的!
想到大清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豪格忽然心中又明悟过来,这是因为明国皇帝没出现啊!
以前的时候,只要明国皇帝没来,那大清其实也不怕关宁军和卢象升的东江军。那不,关宁军中的祖家军,不就被大清给灭了,连同那个祖大寿都被大清生俘了。还有那个卢象升在平壤之战中,就差点又被大清消灭。
这也就是说,和明国的打仗,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要提防明国皇帝出手!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的想要提醒下,不过看到井上政重那兴奋地脸色,顿时又有点犹豫了。这个小矮子对自己非常地不善,如果自己提醒的话,搞不好又会对自己大呼小叫,甚至威胁自己。
想到这,豪格就有点犹豫了,决定等这个小矮子走了后,单独向松平信纲提醒,让他注意明国皇帝会不会出现在朝鲜战场,这一点非常重要。
有了决定,豪格就凝神开始听这两个倭人头目商量的话,隐约听到什么造船,什么诱敌,好像就是要制造出足够的动静,吸引明国水师的注意。
松平信纲和井上重政你一言我一语的,估计是讨论地兴奋,说得有些快,让半吊子倭语的豪格没法理解更多,索性就不听了,开始回忆他以前的美好过往。对于这个,豪格给自己的定义是苦中作乐!
讨论了好长一会时间之后,就听松平信纲一拍那地图,而后和井上重政两人双双大笑了起来,把豪格给唤回了神。
“豪格君,你且看着,巨济岛的明国水师必定想不到,仓促应对之下,必定会遭受大败!”松平信纲笑着给豪格说道。
豪格听了,正想说什么时,却听到帐外又想起了急促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过来。
井上重政一听,不由得乐呵呵地说道:“该不会是将军大人不放心,怕之前的消息没有送达,就又派人送消息过来了吧?”
绕道上面的大海,派人过来,那风险是比较高的,一个不消息,遇到点海上的波浪,沉了或者被风吹到十万八千里外去,那也是有可能的。
松平信纲听了,也是微笑着说道:“事关重大,将军大人应该是以谨慎为要,这是将军大人英明之举啊!”
“那是,将军大人英明神武!”井上重政听了,也连忙附和道。这方面,那是绝对不能落后于别人,哪怕不在将军大人面前也是。
两人一边神态轻松地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中军帐的帐门方向,等着来人出现。
脚步声更近之后,就见帐外果然又是闪进一个倭人,喘着气,带着一脸慌急禀告道:“大人,平壤树下龟田部急报,发现大量明国骑军,怕是不能敌,请求增援或者退军!”
这话一说完,顿时,中军帐内非常地安静。
松平信纲和井上重政的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不过却是凝固了,是听到消息一下傻在了哪里。
边上的豪格,看着信使的神态,听懂了“明国骑军”、“增援”、“退军”几个词,便大概猜出了什么,心中却是想着,这才是自己熟悉的急报啊!
只是过了一会,松平信纲便立刻回过神来,那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立刻大喝道:“明国骑军到底有多少?该不会只是明国的斥候?哪有未发现斥候的情况下就直接发现明国大军了呢?”
“对,这是不是明军的虚张声势?”井上重政也慌了,厉声喝道,“又或者,是你们这群猪的惊弓之鸟,夸大其词了?”
那信使听了,又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道:“小人这里有树下龟田的急信!”
松平信纲一见,立刻抢先一步,一下把信夺了过去,快速看了一下之后,那脸色就异常地难看。
井上重政问了他一句,没见回答,就等不及了,上前一步,从他手中把信夺走,也是快速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之后,两人都看完,而后相对无语。从平壤那边回报的种种迹象查看,明国骑军必然是有不少的。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大规模攻势,这是不给自己这边一点希望么?哪怕晚两个月再进攻,那也行啊!
看着他们两人的脸色,豪格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说话。因为他有经验,在这种时候,一般人脾气都不会很好,自己就不要自找没趣,也不要火上浇油了,除非他们来问,那还得扮演实诚人的角色。
信使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松平信纲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地图,忽然露出苦笑之色,用大明官话说道:“没想到明国大军突然出现,战局突变,之前商量好的手段都来不及用了。大军生死存亡之际,不知道豪格君可有良策?”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转头看向豪格问的。
边上的井上重政听了,竟然难得一次地没有发飙,眼睛中带着一点期望,看着豪格。他虽然讨厌豪格,此时却是希望豪格能有主意帮到他的。
611 出其不意
豪格听了,不由得挠了挠他的后脑勺,很显然,他也有点为难。
不过毕竟和明国交手那么多次,打了那么多次的败仗,因此,豪格还真从中想出了什么,就见他抬头看向松平信纲问道:“敢问大人的意思,您是想怎么应对?”
听到他竟然是反问,松平信纲不由得愣了下,不过他倒是没有发怒,在回过神来后,实话实说道:“在汉城的只是虚兵,根本挡不住明国大军,本官想来,还是要撤回来,积蓄足够力量,就如同缩回的拳头,再打出去才能更有力!”
听到这话,豪格便有了决定,立刻说道:“据小人的过往经验,大人的这种应对方式,肯定在明军的预料之内,如果真这么做了,反而会引发明军的连环打击。真得,明国皇帝经常这样,一招接着一招,最终一败涂地!”
听到这话,松平信纲不由得端正了态度,毕恭毕敬起来,向豪格一鞠躬道:“还请豪格君赐教!”
接下来的战事,实在是输不起了。不要说给豪格鞠躬,只要真能出好主意的,就是磕头都没问题!
边上的井上政重和松平信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也是一样。不过他倒是基于身份,并没有鞠躬,而是非常关切地等豪格的回答。
见到松平信纲的鞠躬,豪格心中略微得意了一下,然后马上端正了态度,连忙谦虚地避开一边,然后才回答道:“要小人来说,就反其道而行,说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反其道而行?松平信纲听了,脑中闪过这句话,那也就是说,不但不把汉城的军队撤回来,反而把主力带上去,出其不意,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真能这样,说不定还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这个反其道而行的困难,也是非常大的。
想到这里,松平信纲紧皱着眉头分析道:“领主力北上,主动迎敌,如此不是不可以,可是,我军没有粮草啊,如今都全赖着海边打鱼过活而已。”
豪格听了,不但没有放弃他的想法,反而高兴地说道:“大人,就是因为困难太大,明军那边才肯定想不到,我军会主力北上,主动杀过去啊!”
边上的井上重政听了,难得地附和了豪格的说法,立刻对松平信纲说道:“老中大人,汉城那边,两军交战,想必明军那边必然会擒获我军斥候,拷打之下,不难得到我军的底细。如此一来,明军是绝对想不到我军还会北上,肯定会疏于防范!老中大人,这个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要是能打赢来犯的明军,那以前的那些……”
他虽然没有说完,可后面他想要说得什么话,松平信纲却一下就能明白,顿时,他也心动了。
不过和井上重政这个监察官不同,他是负责具体统兵指挥的,没法像井上重政一样嘴巴说说,当个甩手掌柜就可以。有天大的困难,他得想办法克服了,才能领军北上的。
松平信纲皱着眉头,不由得陷入深深地思考当中。
眼前这局势,能出其不意地打一个大胜仗的话,那么之前失利都不用再找借口,一胜遮百败了。
可是,粮草辎重却是一切战事的基础,要是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谈什么出其不意,军队压根就没法饿肚子打仗的啊!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粮草的难题把松平信纲给难坏了。
苦思半天,最终抬起头来,却是愁眉苦脸样,对豪格说道:“本官想了半天,满打满算,就算一省再省,目前能吃的东西,也没法支撑一场大的战事。就算是赶到汉城,算他个十天战事好了,都没有这么多粮食!”
说完之后,他就像一个管家婆一般,把军中如今能吃的东西,细细地给豪格罗列一遍,甚至说到最后,还转头问边上的井上重政,让他也看看,有没有可以遗漏的地方。就这,他算起来也是不够。
豪格听完之后,忽然开口说道:“不是还有两脚羊么,临时救救急,补上这个缺口,不就可以了?”
“两脚羊?”松平信纲听了,不由得一愣,随后有点不确定地说道,“豪格君的意思,是说……人肉?”
豪格听得点点头道:“没错,总能对付过去的。”
“我看可以!”井上重政听了,点点头附和道,“不管如何,为了大倭国的未来,为了将军大人,总要打赢这一战才行。要不然,明军进逼过来,我们没有退路,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两脚羊而已,倭国又不是没有,只不过叫法不一样。如今事关切身利益,那有什么事情,是这些小矮子做不出来的!
松平信纲听了,稍微一沉吟,便露出坚毅之色,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定了!”
随后,三人又商议了一阵,觉得这个事情,还是不宜公开为好。最后决定,由豪格领着他的手下,并松平信纲和井上重政的心腹一起行动,把捕获到的朝鲜人,还有部分倭人农夫给做了。
只是两天之后,大军便北上,只留部分军队,就由井上重政带着,继续迷惑明国水师。
松平信纲秘密赶往汉城的路上,就不断地收到树下龟田派回来的急报。
“明军攻打汉城一次,被我鸟枪击退,不过明国骑军纵横城外,无法应敌,求援!”
“明国骑军在城外挑衅,寡不敌众,不敢出战,求援!”
“明国骑军越来越多,似乎要准备攻城,无法再坚持,请求撤退!”
“再不撤退,就要和汉城一起玉碎,为保存大倭国的实力,请求撤退!”
“……”
报信的内容,一次比一次急。松平信纲已经能感觉到,要是自己再没有什么回应,树下龟田肯定会坚持不住而擅自退军了。
于是,他就把情况和随军的军师,爱新觉罗豪格同志商量了下,最终决定,就不管树下龟田,如此才符合之前所想的,没有实力救援,缩在釜山那边的做法,就让树下龟田败退,这样也能吸引明国骑军放松警惕而一路追下来。
果然,等松平信纲领军赶到忠州的时候,树下龟田急信禀告,说他为了保存有生力量,留了一支人马吸引明军的注意,自己率主力沿汉江暂时退兵了。
接到这个消息,松平信纲便立刻派出斥候,就这汉江附近寻找合适的埋伏点。
还真别说,被他找到了一个地方。从汉城过来的官道,是在山脚下,另外一面,则是汉江。只要这里埋伏好了,长长的一条线,那绝对能给明军一个沉重的打击,就算不被大倭国火器击毙,也能把明军给赶下江的。
站在山头上,松平信纲非常满意,对身边的豪格说道:“能在这里伏击明军,还能省了我军不少粮食。有这么好一个地方,真是天助我大倭国!”
“恭喜大人,肯定能打一个大胜仗!”豪格听了,也是满意这个地方,要是能看到明军死伤无数,他当然也是高兴看到的。因此,便奉承了松平信纲一句。
随后,松平信纲就忙着安顿军队,将近五万大军,就在这一片官道的山里开始找地方休息,等待明军的到来。
等了一天之后,豪格就有点担心了,便又对松平信纲道:“大人,我们埋伏地是不是有点远了,万一汉城的军队逃不回来怎么办?明国那边可是骑军为主的!”
听到这话,松平信纲不由得也有点担心了。不过回头想想树下龟田的能力,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道:“这朝鲜的官道,都是长期荒废,荒草丛生,坑坑洼洼,四条腿未必跑得过两条腿的。肯定能逃回来一些的。”
听到这话,豪格想想也是,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便没再多说,静下心来等待。
…………
稍早时候,汉城这边,卢大和李定国已经站在了汉城的城头,看着被击毙的倭寇尸体,看着大明旗帜飘扬在汉城城头。
“我军都没全力攻击,没想到这些倭寇就逃了!”卢大带着笑容对李定国说道,“由此可见,那边倭军的情况,很可能比大人交代下来的情况,都要严重的多。”
考虑到汉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点,原本他们两人的打算,是虚张声势,一万当个五六万的规模,吓吓倭军。结果没想到,这些倭军就经不住下,竟然留下了部分军队跑了。
当然了,这也是明军这边没想着要全力留住这些倭军,本来就是想让这些败退的倭军,把明军大举进攻的消息传回去,引起他们恐慌为目标的。
卢大说着,想起卢象升的交代,便又对李定国说道:“这倭寇是昨晚跑的,我们也该追了。紧逼倭军,再寻找战机,是大人明确交代下来的,须得好好执行才行!”
对此,李定国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于是,他们两人所领万余骑军,便再次启程,就追着汉城倭寇的败退路线,一直往前追了下去。
612 仁者无敌
不过虽是这样,两人却也是有分工的。
卢大领大军,等着水师运送的粮草一起前进,而李定国则领前锋人马,大概四千骑是为开路先锋。
有建虏的例子,还在倭军本身的例子摆在那里,大军要是没有粮草,就是再强的战力,那都是没有一点用的。
这次明军南下,那可都是骑军,虽然行动变节了不少,可对于粮草辎重的需求也就更大。这万余骑军,也不可能长驱直入,要不然,回头都得饿死。
好在朝鲜多江河,汉城这边,一条汉江就为水师运输粮草提供了便利。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汉江上,一长串的大明水师运输船,在少量战船的护送下,大摇大摆地向南航行。与此同时,在岸上,则是卢大率领的骑军主力。可以说,水陆两军,齐头并进。
而在这个大军前面,就是李定国所部了。
确实如同松平信纲所说,自从朝鲜的人口被建虏灭绝之后,这朝鲜的基础设施没人维护,自然也就破败不堪,包括官道,也没有例外。
因此,李定国所部,追得并不快,只是吊着前面倭寇的尾巴,就好像是猎人赶着羊群一样前进。不高兴了,就突进杀他一阵,高兴了,就在后面吆喝一下让这群羊快点跑而已。
大明骑军从北到南推进,旌旗招展,红色军服,都是显眼的很。由此,让一众明军都没想到的是,藏在山里的朝鲜人,看到明军之后,有很多人都受不了饥饿的威胁,纷纷跑出来向明军要点吃的。
对于这些,李定国当年是挨过饿,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有多难受。另外,他也知道,皇上已经下旨,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朝鲜省,是大明的国土,因此,他对待这些朝鲜百姓就如同大明百姓一般,对于这些跑出来要吃的百姓,多少总会给点,并且给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往北走,去找总督大人便能活命。
或者也可以留在这里,等待朝廷官军把倭寇赶走后,便会有大明官员来重建朝鲜,那个时候他们再出来,也是作为大明百姓的一员,也能活命!
说真的,这些朝鲜百姓一开始还是有点怕的,虽然明军比起建虏和倭寇要好多了,可不讲理的明军也不是没有,甚至不把他们当人看的明军都有。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支明军竟然如此亲民,让他们都是喜出望外,纷纷感恩戴德。
对此,李定国并不觉得自己多做了什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继续前进。
这不,他领军正走着,就有夜不收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朝鲜百姓过来,向他禀告道:“大帅,这些百姓是从附近山上跑下来的,想要有一口吃的。”
李定国看着这群瘦骨嶙峋的朝鲜百姓,特别是其中几个,肚子大大的,不过却是男的,一看之下,他就知道,这几个人估计是吃了观音土,搞不好会死。想起小时候的经历,李定国便和蔼了脸色对他们说道:“你们不用怕,虽然朝鲜已被建虏所灭,不过我大明已经帮你们都报仇,灭了建虏了。皇上也已经下旨,朝鲜称为大明的一部分,以后你们就是大明百姓了!”
说到这里,他又吩咐那名夜不收道:“传我军令,去后军给他们每人领一袋粮食,省吃俭用一点,等大军消灭了倭寇,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有朝廷军队保护,就不用再担惊受怕,要躲在山里了!”
这样的事情,都已经吩咐过好多回,夜不收都领过多次这样的军令,因此都是熟门熟路地领了军令,转头对那些朝鲜百姓,就用朝鲜话传达了。末了,他甚至还自我介绍道:“我其实是朝鲜籍的,在当年的平壤之战加入了明军。你们放心好了,如今明军已经强大无比,要不了多久,就再不会有战乱了!”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一点,不管是哪里的平民百姓,都是有这样最深刻感受的。
因此,听到他的话,特别他原本还是朝鲜人之后,这群朝鲜人就很激动了,当即用朝鲜话叽里咕噜的问起他们关心的事情。
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士兵,这一点,是真得一点都没错。
李定国对于这些朝鲜饥民非常同情,态度很好,也影响着他手下的将士,对这些朝鲜饥民也非常同情,态度和蔼。
因此,只是很快一会,这些朝鲜饥民就彻底消除了对明军的恐惧和不安,就仿佛是看到了亲人,想着以后有好日子要过,都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在他们而言,真得对未来是绝望的!可是,如今却有了期待,有了对美好未来的期盼和向往。
李定国已经看过好多次这样的场景了,看着他们在发泄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悲伤,微微叹了口气,便把缰绳一带,驱马缓步继续前进,不想再看了。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从这些朝鲜人中冲出一个身材高大却又瘦骨嶙峋的汉子,一下拦在李定国的马头,用手指着前面,激动地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
李定国瞧得有点不对,愣了下,却没能听懂。
不过那个朝鲜籍的夜不收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几乎是一个箭步蹿到这朝鲜人的面前,用朝鲜语急速地问话。
只是几下就问了明白,便立刻转身抱拳向李定国禀告道:“大帅,他说前方十二里的山上,有倭人大军埋伏!”
将近五万倭人大军的行动,就算他们再怎么隐蔽行动,也不可能瞒过残留在山上的朝鲜当地人。如果明军对朝鲜人不好的话,估计朝鲜人会躲在一边,看着仇人彼此厮杀,才是最合他们心意了。但是,明军已经把这些朝鲜人当大明百姓看待,而且李定国因为自身经历的原因,对这些挨饿受冻的百姓更好。这在古代,还真是不多见的。
因此,知道倭人消息的这个朝鲜汉子,又怎么可能让这么好的明军跑去倭人的埋伏圈。自然把他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所谓失道寡助,得道多助,不是没有道理的。
后世某本武侠书中,被众多武林人士抢来抢去,以为能成就王霸之业的秘诀,最终打开看到的,只是“仁者无敌”四个字而已。对于那武侠书中的人物来说,是个很大的讽刺。可是,对于如今明军的遭遇,其实就是这四个字的最好注解了。
也是如此,中原王朝如若出兵的话,那一定是会发布檄文,不管有没有,都会写出对手的无道,而己方则师出有名。这个事情不是因为面子,是真得会对战事有用的。
此时,李定国一听,不由得大惊。说真的,倭人如此情况下,他还真没想到,倭军不但没有退缩在釜山,反而迎了上来埋伏。
他自信对于战事细节都是非常关注的,从汉城败逃倭寇的种种迹象推测,这些倭寇绝对不是诈败而逃,是真得落荒而逃的那种。
想到这里,李定国心中不由得对倭军的重视,又提高了一个等级,暗自叹道:“看来倭军果然不可小觑,是有能人啊!”
他是不知道,这能人其实是被他生擒活捉过的豪格而已。之所以这次让他出乎意料,是建虏被打败地次数太多,他有了经验,用了反其道而行的思路,结果误打误撞,差点就被他给得逞了。
李定国在问明白了情况之后,自然下令全军停止前进。随后亲自在问这些当地朝鲜人,有关附近的地形情况,倭人情况等等。
在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后,一个新的想法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随后,他一边派出小股骑军做出继续前进姿态,一边又亲自赶回后军,前去和领主力跟进的卢大商议最新军情,并把他的想法给卢大说了一遍。
卢大听了,不由得也是后怕。对于李定国所提出来的新的作战方案,他也表示了赞同,觉得按照这个新方案来打的话,就能有事半功倍之效,彻底消灭在朝鲜的倭军。
于是,明军这边,重新作出了部署。
…………
而在离明军前锋二十里外的山上,倭军的瞭望哨看到情况,立刻赶去给松平信纲禀告道:“大人,汉城树下龟田部已经逃回来了!”
松平信纲一听,心中一喜。虽然他之前的做法,其实是拿树下龟田部当了诱饵,已经有了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不过没想到,竟然还能逃回一部分,他当然是高兴的。
就见松平信纲连忙蹿到视野俱佳之处,低头看着山下官道。
果然,就见一支倭军,打着树下龟田的旗号,根本没有什么建制,只是蜂拥往南逃跑而已。只是看这架势,绝对看不出来,这是在诱敌。
“树下龟田君,真是委屈了!”松平信纲看到这支倭军残余,心情却是很好地说道,“等此战之后,本官必定给他请功!”
边上的豪格,看着这一切,也是期待着明军中埋伏,最好是能俘获明将,这样就能把当初关在笼子里的羞辱,还回去!
哈哈,想不到吧,本王也是有计谋的,只是以前不想用而已。如今要让你们知道,本王不是好惹的!
613 倭寇小矮子,蹲那尿尿呢?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在树下龟田所部通过埋伏圈之后,就在他们全军戒备,准备给明军一个痛击之时,左等等,没来,右等等,还是没来。一天时间,似乎眨眼就过去了,明军竟然还没追上来。
这一下,豪格就开始埋怨这朝鲜官道,怎么如此不堪,竟然让骑军都难以追上逃跑的步军?
松平信纲等人,就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最多相差一天路程,不可能再多了吧?
然而,又是一个白天过去,眼见着夕阳已经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可是还是没有见到明国骑军的踪迹。
这个情况,那是绝对不正常了。松平信纲不由得担心地对豪格说道:“该不会,是明军发现我们的埋伏了吧?”
“这不可能!”豪格听了,立刻回答道:“连底下从汉城逃回来的倭军都不知道我们埋伏在这里,凭什么明军就能知道?”
对于这个理由,松平信纲倒也觉得他说得对。但是,明军为什么不来呢?
光猜是猜不出来的,于是,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松平信纲就派出了斥候,往前去探听明军的情况。临行之时,他再三交代,一定不能让明军发现,更不能让明军抓到。要不然的话,大军埋伏的消息,就肯定会传出去的。
等这些斥候一走,松平信纲在没其他人的情况下,带着愁容对豪格说道:“虽然大军不用赶去汉城,节约了不少吃的。可大军在这里已经埋伏了三天,也消耗了不少粮食。如果明军迟迟没有南下的话,大军该何去何从?”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粮食的问题。豪格一听到这,那脑袋瓜子就疼了。真是以前大清时候头疼,如今在倭军之中,又为这个事情头疼,真是没完没了了!
看到松平信纲盯着他,等他回复,豪格苦笑一下道:“大人,明军肯定会南下的。他们没有理由不南下啊!”
不管换了是谁,知道如今倭军的困境,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对此,松平信纲也是赞同的。可是,他担心啊!万一明军要不来的话,怎么办?
不管如何,这次的战事,他是输不起的!
如今,也只能安慰自己了。不过等着是一种煎熬,就见松平信纲强颜一笑道:“来,豪格君,咱们来手谈几局如何?”
“什么?”豪格听了,有点懵,回答他道,“什么寿堂?这……这怕是不吉利吧?哦,我知道了,是先给明军设个灵堂吧?”
“……”这一下,轮到松平信纲懵了,什么意思?
两人再已沟通,最终只好算了,因为松平信纲算是明白,这豪格压根就不懂棋局。于是,他就只好询问豪格有关带兵打仗的事情来,也算是多少能消磨时间了。
等着等着,一直等到天黑,还是不见斥候回来。松平信纲就急了,再也没法用其他形式来掩盖他心中的焦急。坐卧不安,连带着豪格也不安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豪格隐隐觉得,好像要糟!不过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没理由会糟啊!
亏了他已经有过亡国经验了,夜色深了之后,他就呼呼大睡了起来,那还管天翻地覆。
但是,松平信纲怎么都睡不着,不说这山里的蚊虫鼠蚁,光是底下人来报告,说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生病发烧什么的,已经没法作战,这就让他焦心了。更为关键的是,明军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晚拖一天,埋伏的倭军,非战斗减员就会多一些,粮食也会多消耗一些。真是拖不起啊!
一夜无眠,第二天的东边天空才蒙蒙亮,松平信纲就顶着两个熊猫眼立刻问斥候是否有回报?
事实上,他心中也是明白,如果有回报的话,那肯定不用等他去问,就会主动来禀告的。
最终,松平信纲忍不住又派出了一批斥候,甚至对这批斥候说道:“你们都是宫本武藏大师的弟子,是我大倭国身手最了得的武士,不管如何,务必今日天黑之前要有回报才行!”
“嗨!”这批斥候立刻大声回应。
不过还没等他们离去,就听到有动静出来,闻声看去,却是之前那批斥候终于有回来的了。
虽然看到的斥候只有派出去的三分之一,而且一身狼狈,不过对于这些,松平信纲全都视而不见,而是立刻喝问道:“明军情况怎么样?”
已经闻声过来的豪格,大约听懂了他的问话,虽然没有回答,不过他却是心中“咯噔”一声,暗道要糟,因为这回来斥候的表情,他是太熟悉了。
果然,就见这些斥候中为首的那个,一下单膝跪地在松平信纲面前,面带悲愤地说道:“大人,大约两万左右的明军,全在二十里外严阵以待,并没有再前进一步,他们发现我们了!”
“什么?”松平信纲一听,就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了他的脑门上,身子晃了晃,差点就没站住,失声喝道,“远在二十里外,这怎么可能!”
那斥候头目就知道松平信纲不愿意相信,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展开给他看,同时说道:“明军在阵前竖了块牌子,这是上面的字!”
松平信纲定睛看去,只见那块布上写着:“倭寇小矮子,蹲那尿尿呢?”
看清这行字之后,松平信纲就觉得眼前一黑,便往后倒了去。
边上的豪格,自然也是睁大了眼睛看情况。这块布上的字,他怎么看都有点眼熟,忽然之间,他想起来了。
当初多铎在耀州驿退军之时,曾想过在半路埋伏追击的明军,结果明军就在埋伏圈外,喊什么“多铎小儿,蹲那尿尿呢?”
对,就是这个。豪格回想了起来之后,不由得纳闷了,为什么明军就喜欢喊这调调呢?
他正纳闷着,忽然就看到松平信纲往后倒去。
好一个豪格,确实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身手敏捷,随手一抄,就把松平信纲抱在了怀里,没让他倒地上去。
也亏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心急松平信纲的身体,因此没在意一个辽东大汉怀里抱着一个倭国小矮子的画面,是否会非常别扭。
使劲晃了两下,松平信纲就被豪格晃醒了,感觉脖子都要断了一样,不过他那还在意这个,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豪格怀里跳了起来,指着那斥候头目厉声喝道:“为何会如此,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明军这是不是在使诈……”
他一口气问出了好多问题,很多种可能性。反正在他的心中,还是不相信明军竟然都没派夜不收的情况下,就能发现大军在这里埋伏了。
对于松平信纲所问的大部分问题,斥候那知道,不过有些问题,他还是能回答的,便立刻禀告道:“大人,看明军架势,肯定是已经发现我军,就等着我军前去攻打的架势,绝不会看错。另外,属下怕是知道明军为什么知道我军的埋伏!”
说到这里,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碗道:“大人,这是离此十里之外的山里小谷地发现的,那里是朝鲜人的一个藏身之所,不过如今已经人去楼空。我军过来的时候,那个地方是能知道我军动静的。”
一听这话,松平信纲再无怀疑,事情肯定是这样没错了。没想到自以为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行动,结果却坏在了不起眼的臭虫身上。这真是天照大神不眷顾大倭国啊!
想到这个,他不由得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体晃了一晃,不过这次没有晕倒,自己一伸手阻止了豪格伸过去想扶他的大手,仰天大悲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大军又陷入了绝境,他也没法再不动声色地去影响安抚身边的人了。
大军已经暴露,明军严阵以待,如果前去攻打明军的话,正面对战,就如今倭军的士气和体力,还有装备等方面,又怎么可能是明军的对手?
可是,要是不去打的话,光是这样耗着,用不了几天,能吃得耗尽之后,都不用明军动手,全军必定崩溃。
哪怕是要撤退的话,明军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让自己领着军队从容撤走。只要吊着尾巴保持威胁,那树下龟田的下场,就是自己不久之后的下场。全军覆没,相信也要不了多久时间的。
这一刻,松平信纲真得有点绝望了。
本来他领兵北上这一招,就是兵行险着,想要赌上一把,一举扭转他的困境。
可是,所谓兵行险着,换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说非常危险的。这不,一个不小心,以为毫不起眼,被无视的朝鲜人的因素,就让松平信纲所部陷入了进退不得,又耗不起的绝境。
他坐在地上,周边的亲卫、斥候全都默然看着他。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地绝望。
一直到这个时候,豪格算是弄明白了所有的士气,或者是经历得多了,他的表情反而要平静一点。
松平信纲抬头看到他的表情,就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问道:“豪格君,可有办法救我?”
这个时候,他连本官都不自称,直接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