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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嗷世巅锋     异明1561txt下载     异明1561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第七件遗蜕

    因是白常启、李芳头回坐衙。

    王守业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带着赵奎赶奔衙门。

    昨儿周怀恩已经打过招呼了,说是东厂转调山海监还有两个名额,一个六品协守、一个七品都事。

    都事的名额给了赵奎,协守则落在了葛长风头上。

    其实王守业更属意朱炳忠的,可无奈老朱前些日子已经升任副千户,转到寅字颗做档头去了。

    却说到了赵文华旧宅,就见几个匠人,正蹬着梯子在那门楣上仔细丈量,看样子应该是要订做山海监的牌匾。

    再往里瞧,几十件新旧家具堆了满院儿,勾管杨同书领着几个书吏,正在一一核对着。

    “杨勾管。”

    王守业凑到近前,伸手在个就书桌上揩了一把,登时黏了满手的污泥,嫌弃的搓捻着,好奇道:“这怎么一大半都是旧的,咱们堂堂山海监,正四品的衙门,不会连几件家具都置办不起吧?”

    “这不是提前了一个多月么。”

    杨同书苦着脸无奈道:“户部的银子还没正式批下来,眼下一应开销都是从锦衣卫挪借的,总不好把钱全砸在这上面——先凑合几日,等户部拨了银子再说吧。”

    这些家具但凡摆设好,还能轻易给换掉?

    “那您受累,给我挑几件结实的,等以后也省得再换了。”

    等杨同书点头应了,王守业又回首吩咐赵奎在院里候着,然后才独自进了大厅。

    结果进门之后,发现这里面也是热闹非凡。

    墙角堆了不少的板材,十几名匠人敲敲打打,似乎是要砌个隔断,把这大厅分隔成前后两截。

    而靠近那隔断的地方,又有人在丈量着什么,瞧着像是要起个台阶。

    正纳闷不已,斜下里就迎出了张四维,笑着解释道:“咱们山海监也有断案的职权,依着监正的意思,是要把这客厅改成大堂,以备不时之需。”

    对升堂断案什么的,王守业倒没多大兴趣。

    主要是有兴趣也没用,各衙门里一般只有几名主要领导,才有资格升堂断案,他这守备明显是不够格的。

    下巴顺势往那些匠人身上一点:“张主事,这乱糟糟的,今儿到底还衙参不?”

    衙门新设,总也该有个拜见上官的仪式。

    张四维摇头道:“就是衙参,估计也要等下午了,因为监正和李公公都去了兵部,商量在城外设营的事儿。”

    顿了顿,又提点道:“王守备不妨也先思量思量,看这营盘该怎么布置——等监正回来,多半是要请你一同参详的。”

    按照规划,朝廷会从锦衣卫、边军、京卫里抽调六百精锐,组成山海监的常备力量。

    有兵,自然就要有兵营。

    不过要单单只是设立兵营的话,倒无需王守业帮着参详,麻贵、胡献忠、张世邦,哪一个不比他有经验?

    之所以需要他帮着参详,是因为等到兵营设立之后,连同佛光舍利在内,一应封印物都会被转移过去。

    一来是给山海监腾出办公的地方;二来也是怕再有什么意外发生,会波及到城中百姓。

    其实这事儿王守业之前就琢磨过,旁的不说,防火、防水、防电,这三防设施肯定要配齐。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最好以仓库为中心设置警戒区,并进行危险距离标注。

    再有……

    “张主事、张主事!”

    正勾勒着条条框框,有个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就按着腰刀急匆匆闯了进来,一见张四维,便扯着嗓子嚷道:“大喜啊张主事!咱们在南河沿街的吴家老店里,又找见了一件遗蜕!”

    “当真?!”

    张四维顿时眼前一亮,下意识的往前迎了几步。

    一天两夜搜寻下来,唯独他和戴志忠还未见成果,若说心下没有压力,那是绝无可能的。

    尤其这搜寻城内客栈的主意,本就是他主动提出来的,眼下见了收获,自然更增三分喜悦。

    不过只迎出几步,张四维就压抑住了心头的兴奋,转回身笑道:“王守备,怕还要劳烦你走上一遭了。”

    王守业本来就担负着回收遗蜕的差事,同时也好奇这新发现的遗蜕,又会有什么神奇之处,所以自是欣然从命。

    当下二人各自牵了坐骑,出门并辔而行。

    一路无话。

    等到了那吴家老店,穿堂过户直奔后院,就见一群五城兵马司的兵,正围着张单人木床议论纷纷。

    “那遗蜕,就是这张床?”

    虽然在路上,就已经听那指挥使禀报过,但看到这平平无奇,甚至连帷杆都没有的粗糙木床,张四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王守业则是径自凑到近前,用袖子包住手掌,在那床上狠狠搓了几下。

    哗、哗……

    那木床先是发出了一阵潮涨潮汐的动静,紧接着被王守业擦拭的地方,就沁出了潺潺清泉,滴滴答答直往下淌。

    “大人。”

    旁边某个哨官嘿笑道:“这东西跟娘们似的,越是搓揉的狠了……”

    “咳!”

    张四维在后面干咳了一声,唬的那哨官连忙改口:“呃,我们刚才试着接了一盆水,闻着还甜丝丝的呢。”

    这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王守业顺着他的指引,找到了盛满了水的木盆,低头嗅了嗅,果然是甜丝丝的。

    “去牵条狗来。”

    人体实验是指望不上了,暂时先用畜生顶一顶吧。

    那哨官急忙恭声领命,带着两个兵匆匆出了后院。

    这时张四维又命人唤来了店家,细问了那住店道人的形貌,八月十六当晚有何异像,以及后续又是如何发现这木床有异的。

    根据那店家的说辞,住店的是个四十上下的邋遢道人,言谈举止也没什么出奇之处。

    八月十六那天晚上,他跟家人去街上看花灯了,回来也没发现有什么异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那道士没了踪影。

    因那道士的行李还在,店家当时只以为,他是一早上就出门了。

    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个踪影。

    到晚上的时候,店小二按惯例去打扫房间,顺手在床头抹了几下,谁曾想竟哗啦啦的涌出水来。

    店家这才觉察出不对来。

    可巧今儿一早,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过来排查。

    “汪、汪汪汪!”

    正说着,院外就传来犬吠声。

    随即那哨官就押着一人一狗走了进来,也没等王守业发话,便吩咐那狗主把狗带过去喝水。

    谁知那狗却有些怯场,只顾夹着尾巴乱吠。

    最后还是狗主硬把它的头,扎进了木盆里,这才让它勉强舔了几口。

    看样子,这东西至少没有强烈的毒性。

    至于有没有慢性中毒效果,又或者什么副作用,怕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认。

    “把这条狗买下来吧,再顺带买几只鸡鸭猪羊回去。”

    【晚上还有。】

第77章 炼丹炉

    且不提五城兵马司的人,如何采买家禽家畜。

    却说王守业和张四维,押着那木床原路返回,离着衙门还有老远,就见一辆双挽马的板车,正堵在大门前。

    起初,王守业还以为是哪家施工队在运货,可等离着那大门近了,却又听里面人声鼎沸的喊着号子,似乎是在往外抬什么东西。

    他好奇的催马上前,探头向里一张望,就只见二十几个锦衣卫前呼后拥,已然将一尊火劫晶抬到了门洞里。

    “先停一下!”

    王守业见状,急忙翻身下马,快步拦在了众人身前,喝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得把这火劫遗蜕抬……”

    “王守备。”

    没等他问完,人群中就挤出了勾管杨同书,他先将王守业请到一旁,这才开口解释道:“方才宫里传了旨意,让送一尊火劫遗蜕进宫,这事儿可不敢耽搁。”

    送进宫里?

    把这玩意儿弄进宫里做什么?

    眼下都还没确定,这火劫晶有什么弊益之处,万一在宫里出了问题……

    “听说是应蓝道行蓝神仙所请,可能是蓝神仙想拿来当炼丹炉用吧——毕竟这东西不是凡火烧制的,说不定会有什么特殊效果。”

    当炼丹炉用?

    别说,这脑洞还真有点意思!

    甭管有没有特殊效果,起码卖相就不是一般炼丹炉能比的。

    却说目送那火劫晶被装车运走之后,王守业不禁就生出了急迫感。

    今儿蓝道行能弄个火劫晶当炼丹炉,明儿说不准,就会有谁惦记上那两颗罗汉树。

    不成!

    得加紧时间破译出那些符篆才行。

    可罗汉树就种在院子里,时时刻刻都有人看守着,自己又怎么才能不露痕迹的,记录下那四个符篆呢?

    难道要把事情揭破,直接开启全民【官】修炼的年代?

    这……

    就算真要开启全民修真,起码也要等自己先打下根基再说吧?

    否则万一落个泯然众人,自己岂不是白穿了?

    “王守备。”

    正苦想着损公肥私的法子,身边突然传来了张四维的声音。

    王守业这才发现,那涌泉木床已经被抬进了西跨院里,而张四维则捧着两册《老子想尔注》,向他提出了邀约:“咱们去共同参详参详?”

    这其中一本,是从渡劫道人的行囊里翻出来的,另一本则是半路上,让人在书店里现买的。

    所谓的参详,也并非真的要研读这《老子想尔注》,而是要对照一下,看道士这一本和普通的《老子想尔注》有何不同。

    这是在路上,早就商量好的事儿,自然不好再临时反口,

    于是王守业暂时收敛了心绪,同张四维在前院一众家具中,寻了个还算干净的书桌,铺开两本《老子想尔注》,逐字逐行的对应起来——这自然是为了避嫌。

    因遇到有那道士自行标注的地方,张四维还会整段的誊录下来。

    两人审阅的速度十分缓慢、枯燥。

    但王守业却半点不敢分神,生怕错过了什么玄机。

    然而一直翻看到中午,两人还是不得不遗憾的承认,这就是一本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道家经典。

    “得,白费半天功夫!”

    王守业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他的古文造诣比一般蒙童强不了多少,被迫读这种通篇晦涩的经注,简直就如同受刑一般。

    若不是有成仙得道的契机吊着,他怕是早就半途而废了。

    相较之下,张四维就显得轻松多了,甚至还有余力宽慰他道:“至少那道人的注解,颇有些精妙之处,也或许这就是他渡劫的契机所在。”

    见解精妙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形神俱灭了!

    这眼见到了饭点儿,王守业原本打算叫上张四维、杨同书,一起去附近的酒楼小酌两杯来着。

    谁知刚换好了便装,还未等出门呢,严府的人就寻了过来,说是张国彦已经醒了,希望王守业能亲自护送他去严府,为老夫人诊病。

    这倒真是奇了。

    莫说张国彦已经醒了,就算没醒过来,送他去严府又能废什么事儿?

    竟还要王守业这堂堂守备亲自出马。

    “这是小阁老亲自吩咐下的,只能偏劳王守备了。”

    严世蕃亲自吩咐的?

    难道他还存了别的意思?

    这还真是躲都躲不开了!

    仔细想想,自己接连被徐阶、严世蕃找上,多半还是僧道渡劫事件带来的影响。

    之前的佛光舍利、鬼指病都还能说是个案,但这次的僧道集体渡劫事件,却赤裸裸撕开了凡俗与神鬼仙佛的界限。

    连带的,王守业这个‘异人’的重要性,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虽然不愿和严世蕃扯上干系,可眼下却也不好得罪他——君不见连徐阶这等老狐狸,都只能靠出卖孙女避其锋芒么?

    没奈何,王守业只得向张四维、杨同书告了罪,随着严府的人回到了东跨院。

    经过一上午的忙碌,这东跨院的客房,基本已经改造成了办公的格局,唯独张国彦养病的西厢还维持着原样。

    王守业随着严府的家奴,进到西厢房时,就见周吴晟正与张国彦促膝长谈,似乎颇为投契的样子。

    不过看到严府的人,张国彦的脸色就立刻沉了下来,紧闭着嘴巴再不肯多说半句。

    这真是奇哉怪也。

    跟严家的走狗聊的如此投契,怎么一见严家的狗腿子,就直接翻脸了呢?

    “王守备。”

    这时就见周吴晟急忙起身相迎,等来到王守业面前,却又抬手指了指门面,示意要出去说话。

    王守业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权且随了他的意,转身又出了西厢。

    刚一出门,周吴晟立刻又换了面孔,转头向严府家奴交代道:“这酸丁是个混不吝的,我好容易才把他哄住了,诸位一路之上尽量不要理睬他,免得再有什么反复。”

    那严府管事拱了拱手:“多谢周大人了,我们这就和王守备一起,把他送回府里。”

    听到‘和王守备一起’几个字,周吴晟的脸色就是一僵,可怜巴巴的陪笑道:“那在下……”

    “我方才不是已经谢过您了么?”

    一句话,又让周吴晟憋成了猪肝色,那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是郁郁的退到了廊下。

    要说这厮倒也怪可怜的。

    王守业是真想把这差事给他,只可惜实力不允许啊。

    【还有。】

第78章 葫芦、倭瓜【盟主‘丶丨姬’加更】

    小半个时辰后,严府后宅。

    跟在严府家奴身后,穿过一片怪石嶙峋的假山,王守业本来以为,对方会带自己去对面那栋二层小楼。

    谁曾想那青衣小帽的家奴,却侧身指着盘旋而上的石阶,恭声道:“大人请随我来。”

    严世蕃点名让自己来,果然是另有所图!

    否则为何要把自己,叫到这四六不着的假山上去?

    王守业倒不担心,在这假山上会遇到什么危险。

    且不说严嵩府上没有白虎堂,真就有什么军机重地,他眼下也算是简在帝心的主儿,不是林冲那种面瓜。

    靠个不清不楚的擅闯罪名,就想致他于死地,那纯属是痴人说梦。

    王守业真正担心的,是严世蕃会逼他党附严家,甚至再被要求交个投名状什么的。

    届时,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不成!

    得提前想个对策出来,哪怕只有一丝凶险,也绝不能自赴险地!

    要不……

    干脆装作失足,从这山上滚下去?

    想到这里,王守业立刻回头打量了一下。

    又高又陡!

    这要摔断腿还行,要是摔断了脊椎骨……

    还是向前扑跌比较靠谱。

    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做好了随时扑街的准备,跟着那严府家奴盘旋而上。

    眼见到了山顶,王守业正准备表演平地摔大法,却突然间发现,那四四方方的凉亭里竟是空空如也。

    严世蕃呢?

    这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脱身之法,又酝酿了半天情绪,结果却一下子扑了个空,顿时让王守业无所适从起来。

    浑浑噩噩的坐到了那凉亭里,又浑浑噩噩看着那家奴告辞离开,他才突的恍然大悟:这大人物们,可不就喜欢最后登场么!

    失策、失策!

    刚才就应该当着那家奴的面,直接来个平地摔的。

    现在好了,四下里茫茫荡荡,竟是半个活物都没有,想找个目击者谈何容易?

    再说这都已经坐下了,想摔也没个合适理由啊?!

    王守业自怨自艾了一会儿,目光就又落在了石桌上,那上面放着把紫砂壶,正袅袅的冒着热气。

    他凝目沉吟了半晌,突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发现那茶还有些烫嘴,就没急着喝,而是端起紫砂壶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一口气倒出去大半壶。

    把剩下的小半壶重新放回桌上,他故作愁眉苦脸的感慨着:“唉,一时贪嘴多喝了几杯香茗,怎料就闹起了肚子,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说到最后,却又忍不住嘿嘿奸笑起来。

    与此同时。

    假山斜对面的小楼里,几双眼睛隔着窗缝,却早把他这诡异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首先对此发表意见的,是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尖酸刻薄的声音。

    话音未落,两个同伴就齐齐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那人这才发觉自己犯了忌讳,自从丈夫严鸿亟变成白痴之后,这一类的字眼就变成了严府的禁忌。

    于是她急忙抬起手来,在丰厚性感的嘴唇上轻轻拍了拍,又对着居中的小姑子,挤出一脸歉意的讪笑。

    但与此同时,她心下却是恨的咬牙切齿。

    想当初自家大伯陆炳还在时,严家上下谁敢对自己如此挑剔?!

    更别说……

    眼见居中的严三姐儿,又透过窗缝向外窥探,陆氏便隔着她狠狠剜了徐婉秋一眼——小姑子也还罢了,这区区一个贱妾,仗着娘家的势力,竟也敢挑自己的不是!

    陆氏是越想越憋屈,直把心眼,堵了个满满涨涨。

    她不敢冲着小姑子撒气,可对凉亭里的王守业,却是半点顾忌都没有。

    当下挺直两条玉柱也似的长腿,小心将脑袋架在严三姐儿头顶,一面探头向外张望,一面尖酸刻薄的贬低道:“这黑灿灿的,一瞧就是个莽夫!听说他家还操持过贱役?这等人骤然得势,最不知个天高地厚!”

    说着,又偷偷剜了徐婉秋一眼。

    见她一味泼着冷水,那严三姐儿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徐婉秋忍不住怯声分辨道:“听说两位老大人都十分看重他,想来应该……”

    “应该如何?”

    陆氏冷笑道:“咱家是什么门第?难道三姐儿还指着他光宗耀祖不成?依着我,这嫁人就该寻个可心的——似这般泥腿子出身的莽夫,便再会钻营,又如何配得上咱家三姐儿?”

    原来严世蕃点名要王守业前来,竟是为了让女儿相看他。

    这一手,可比什么投名状还稳妥百倍。

    真要是绑了姻缘,王守业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跟着严党干了。

    只是……

    严三姐儿自小在蜜罐里养大,这眼光也养的极是挑剔,见王守业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与自己想象中的如意郎君,足足差了十万八千里。

    又听得嫂子陆氏好一通贬斥,对王守业更是百般的瞧不上。

    可她也知道,如果父亲认准了这桩婚事,自己压根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时愈发觉得凄苦,心底忽然就冒出个念头来:当初被那舍利弄成傻子的,怎不是姓王的?!

    “三姐儿。”

    恰在此时,陆氏见她凝目良久,还以为她动了心思,于是忙又往回找补道:“你要是有意,我就托人帮你打听打听,看他……”

    严三姐儿心下烦躁至极,不容她把话说完,猛然抽身退到了一旁。

    那陆氏本就前倾着身子探头张望,这骤然前面一空,止不住就要往前扑跌。

    “啊!”

    她尖叫一声,虽急忙探手扶住了窗框,可还是撞在了窗扇上,当下就听砰的一声闷响,两扇窗户左右敞开,彻底暴露出了三人的身形!

    却说王守业在那凉亭里,左等右等都不见半个人影。

    冷不丁听到一声尖叫,下意识转头望去,却见对面楼上正有三名女子凭窗而立。

    左侧那名女子,腰间收束着一条宝蓝色缎带,略显丰厚的朱唇微张着,含羞的眉目仿似红杏一般探出窗外。

    右侧那名女子,约莫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条只是初现轮廓,却胜在眉眼如画,且青春中自有一股端庄大气。

    至于居中那名女子么……

    矮墩墩、肥滚滚,真好像是葫芦藤上混了个倭瓜!

第79章 无奈站队

    却说陆氏不慎撞开窗扇,上身不由自主的倾出了窗外,好容易稳住平衡,不想又与一道肆无忌惮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呀!”

    陆氏忍不住低呼一声,先是掩住了突突乱跳的心肝,继而又觉得不该弱了声势,于是三分羞七分恼的斜藐着桃花眼,却全然忘了要重新关好窗户。

    而当中的严三姐儿,面对这突发情况,更是惊的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砰~

    反倒是一直怯生生的徐婉秋,在晃过神来之后,急忙将那窗户紧紧的合拢了。

    窗户一关,屋内三人便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却也因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咯咯咯……”

    片刻之后,陆氏突然掩嘴笑的花枝乱颤。

    严三姐儿不满的横了她一眼,想起方才那尴尬的一幕,也是因她而起时,脸上就愈发的没了好颜色。

    眼见她沉着脸怒视自己,陆氏却反而一把揽住了她肉滚滚的胳膊,嬉笑道:“那黑厮方才瞧见咱们三姐儿,那两只贼眼就直勾勾的,怕是一眼就给相中了!”

    这自然是在信口雌黄。

    但凡审美观正常的人,就绝不可能相中严三姐儿。

    但严三姐儿自己却信以为真,毕竟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个‘丑’字。

    当下把耳畔的碎发往后撩了撩,昂着粗短的脖子,不屑的嗤鼻道:“哼,果然是个粗俗之人!”

    说着,转身就向楼下行去。

    陆氏正待紧随其后,忽又听她头也不回的道:“嫂子若非要打听,就让人去打听吧,莫告诉我就是了!”

    陆氏闻言一愣,眼见她径自蹬蹬的下了楼,当下气的连连跺脚。

    这丑怪的小姑子说话,真是越来越气人了。

    什么叫自己非要打听?

    明明是她有意要打听王守业,说的倒好像自己对那黑厮有非分之想一样!

    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几句,陆氏转身冲徐婉秋呵斥道:“愣着做什么?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多看那野男人几眼不成?”

    徐婉秋原本见她着恼,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宽慰几句,冷不丁吃了这通排头,当下眼圈一红,却不敢真个哭出声来,只得低垂了臻首,快步向楼下走去。

    而扫见她眼底闪烁的晶亮,陆氏心头的郁气,顿时就消散了大半。

    其实徐婉秋刚嫁到严家的时候,陆氏对其也是颇为忌惮,再说丈夫都已经变成傻子了,也实在没什么好争的。

    可后来发现对方是个好欺负的,便又渐渐得寸进尺起来。

    到了如今,每日里羞辱这阁老的嫡孙女,倒成了她唯一的乐趣。

    眼见严三姐儿和徐婉秋先后下了楼,陆氏的目光,却反而转向了窗外。

    也不知那黑厮有什么古怪,竟得了两位阁老看重,还让公公严世蕃动了嫁女的心思。

    要么……

    真就托人查上一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眼见那娇小端庄的,匆匆合拢了窗户,王守业贪花好色的本性也随之一敛,使得智商重新回到了高地。

    随即他的眉头就拧成了个川字。

    四六不着的假山、正对面的二层小楼、躲在窗后的女子……

    这怎么看,都像是刻意安排的!

    想到这里,王守业登时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盖因方才窗内三女,有两个都是已婚妇人打扮,唯独那倭瓜是云英未嫁之身。

    这也忒磕碜人了!

    女儿丑怪,不是严世蕃的错,但拿出来吓人,就是他的不对了!

    要拿个美女做饵,王守业虽然多半也不肯就范,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满心的羞愤莫名。

    说到底,还是双方对局势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在严世蕃看来,自己肯将女儿许配给王守业,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对合该感激涕零才对,又怎敢挑剔女儿的相貌?

    但王守业眼里,严家却已是行将就木,就算是个天仙,他也是决计不肯答应的。

    而眼下竟还妄想把丑女塞给他,这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本王守业对严家虽然没有好感,但也只是想敬而远之,坐等严家垮台罢了。

    可这一刻,他却恨不能手持佛光舍利,将这严府上下涤荡个遍!

    就这般满腹怨怼,王守业在那假山凉亭里,足足又等了两个多时辰——期间总算还有人记得,给送来了些点心茶水,勉强让他填饱了肚子。

    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有人将张国彦带到此处,又将二人一起礼送出了严府。

    …………

    恰与来时相反。

    王守业骑在马上满面阴沉,张国彦安步当车轻松惬意。

    两人披着斜阳,直走出半条街远,王守业才想起要询问张国彦,下午为严夫人治病的经过。

    张国彦依旧是直来直去的秉性,当下丝毫未做掩饰,冷笑道:“熙载只是不愿迁怒无知妇人,才答应过来一试的,怎料严家父子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可笑、可鄙!”

    张国彦被带到后院,见到那病重的老太太之后,并未触发任何相应的念头,于是便告知严家父子,自己治不了这病。

    可严世蕃却不肯罢休,愣是让他在老太太瘦骨嶙峋的后背上,摸索推拿了两个多时辰之久。

    毕竟按照张国彦自己的描述,他这莫名其妙的治疗能力,只需要他的手持续与病人的身体接触即可。

    也就是说,甭管他本人愿不愿意,只要保证他的手片刻不离病人的身体,都能起到治疗效果。

    这严世蕃倒真是个仔细的!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下难安。

    王守业在马上沉吟了片刻,又开口追问道:“严老妇人病情如何,是否大限将至?”

    张国彦奇怪的横了他一眼,总觉得这话里藏着些莫名的期待,但也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微微摇头道:“怕是不大好,估计未必能撑得过月底。”

    这就好!

    那丑女多半是严世蕃的女儿,等到严老夫人一死,她至少要守孝一年。

    而一年之后,严家还存不存在,恐怕都是个问题了。

    不对!

    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否则他家要是明年年底垮的,自己岂不是还要渡这一劫?

    看来以后只能和徐阁老多多亲近,争取推动严家早日垮台了!

    唉~

    本来想在山海监低调发育,避开严家与徐阶的争斗,谁承想却被个丑女,逼得不得不选边站。

    这世事之离奇,真是难料的紧。

    【冇了】

第80章 日常的开端

    熟悉的帐篷顶。

    王守业打着哈欠,习惯性的向身旁摸去,结果又不出意外的摸了个空——红玉旁的都好,就是喜欢晨练这事儿,总让人有些败兴。

    不过眼下,他倒并不‘孤单’。

    “咳。”

    干咳了一声,就听隔壁屋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轻手轻脚的凑到床头,柔声问道:“老爷可是要起了?”

    这是前两天刚雇的丫鬟娇杏,听说以前在某个京官府上伺候小姐——眼下已经将大户人家的千金称作小姐了,不过青楼妓寨里也还在沿用这个称呼,勉强算是一种双轨制吧。

    后来那京官调任广西,娇杏嫌那地方荒蛮没有跟去。

    在家里待了大半年,原本想着要嫁人来着,可见惯了官宦人家的富贵,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愣是没一个称心如意的。

    后来干脆又在牙行了挂了号,准备重新操持旧业。

    前两天被带到王家相看,因内中只有她曾在官宦人家为奴,又验明正身未曾丢掉元红,便被红玉选中做了贴身丫鬟。

    “嗯。”

    却说王守业含糊的应了,那娇杏立刻撩起帷幔,挂在左右铜钩上,又从衣架附近取来熨烫好的裤袜、靴子。

    这时王守业也正好翻身坐起,将两条腿顺着床沿垂下。

    娇杏见状,忙又屈膝跪坐在脚榻上,抖落开裤袜,往王守业腿上裹缠。

    腐朽的旧社会啊。

    王守业稍稍抬起双腿,一面毫无节操的任由对方服侍着,一面在心里吐槽感慨着。

    等穿完了裤袜,娇杏将身板挺直了,又把他的双脚放到自己腿上,开始轮替着往上套靴子。

    虽说这年头的丫鬟,的确是对主人伺候周道,且甚少避讳什么,但娇杏刚来两天,就毫不避讳的做到这般程度,明显是存了攀附的心思。

    以红玉的聪明,应该也看得出来才对,却还是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这是考验呢?

    还是她压根不在乎?

    王守业倒更希望是前者。

    反正不管怎么说,先别轻举妄动就对了。

    毕竟娇杏虽有几分姿色,可和红玉还是没得比,捡个芝麻丢了西瓜的事儿,王守业可是决计不做的。

    不过……

    这芝麻主动往嘴里送,想忍住还真需要点定力。

    想想许多小说里,在如此奢靡的风气之下,依旧能保持洁身自好的穿越者,那思想觉悟可真不是一般的高。

    王守业就不行了,在现代的时候就没少逛夜店,偶尔撞见颜值能打的妹子,更难免心下骚动。

    即便是穿越了,也没因此就变得伟光正,反倒是日渐堕落、和光同尘……

    呃~

    总之这段跳过就对了。

    “茶能明目、茶能明目!”

    不但能明目,还能去火呢。

    …………

    用罢早饭,王守业照例又穿着那身大红飞鱼服,带着赵奎一起去衙门点卯。

    如此招摇过市,他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但现在也想开了,少年得志不张扬的能有几个?

    尤其还是武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东厂的番服实在太难看,而武官的官服王守业又还没置备。

    其实置备起来倒不难,可眼下他这守备也还只是虚称,穿五品官服不妥,六品的又用不了几天。

    却说一路安步当车,到了山海监衙门,就见那匾额已经送了来,暂时和两架竹梯子,一起堆放在门洞里。

    估计是要等个黄道吉日,再正式挂匾‘营业’来着。

    因正堂也还没改建好,近几日也未曾行过衙参的礼数,王守业在门房里签了到,就径自奔了东跨院。

    四个守备分了两间值房,王守业和麻贵合用一间。

    进门一瞧,那麻贵不出意外,又在屋里伸胳膊抻腿的锻炼筋骨呢。

    王守业自顾自走到书桌前,随手翻了翻,发现并没有什么新的公务铺排下来,便随口问道:“崇秩兄,今儿你还要带队去外城排查?”

    “不去了。”

    麻贵忽快忽慢的,也不知使着套什么拳脚,反正是专注的紧。

    好一会儿收招定式了,他这才拿着毛巾,边擦汗边解释道:“这三天下来,内外城的寺庙道观都已经排查的差不多了,今儿与失踪僧道相熟的,都会被带去顺天府讯问——这差事我可不熟,干脆就推给了胡守备。”

    “那今儿会不会让他们过来辨认遗蜕?”

    “说不太准,我估摸着大概得等到明天。”

    闲话了几句。

    忽有个书吏在门外躬身禀报,说是昨晚上发来的邸报,已经传抄好了。

    王守业上前讨了一份,发现头版头条就是严嵩的小舅子欧阳必进,正式调任吏部尚书。

    还是让严家办成了!

    之前王守业听说,严嵩为了这事儿竟然不惜跟嘉靖对着干,还觉得难以理解。

    现在想来,倒是明朗了几分。

    严嵩这么做,一来多半是为了抚慰相濡以沫的老妻;二来么,应该也是怕儿子丁忧之后,身边没有得力的帮手。

    再往下看,就多是些官场花边新闻了,例如胡宗宪的儿子路过淳安县,被海瑞狠狠修理了一通。

    上一期讨论的南北之争呢?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偃旗息鼓了?

    还有,海瑞现在就已经是淳安县令了?

    不是改稻为桑的时候,他才被举荐……

    呃~

    貌似改稻为桑的事儿,也一点音信都没有。

    电视剧情节果然都是虚构的!

    “对了。”

    这时麻贵忽然想起个事儿来:“今儿上午礼部好像要派人来,商议咱们山海监的常服式样,伯成老弟不是总嫌没衣服穿么,等定下来,咱们先照着做两套去。”

    “常服式样?”

    王守业闻言一愣,忙丢下手里邸报追问道:“知道是什么样式不?”

    原本在文武体系之外,有特定官制常服的就只有厂卫系统,现在看来,山海监显然也享受了这一待遇。

    “我怎么可能在知道?”

    麻贵两手一摊:“你要想知道,就去找张主事问问,与各衙门的往来,惯常都是他在负责。”

    王守业二话不说,转头出了值房,就去寻张四维打探消息。

    帅不帅倒还在其次,可千万不能再弄成东厂那种娘炮风格!

    【还有。】

第81章 防沉迷系统

    “银灰色曳撒?”

    “银灰底色,过肩云纹,基本还照锦衣卫的来,就是细处略有不同……”

    “监正和督管用亮银色……”

    一上午。

    王守业净和礼部派来的司务磨嘴皮子了。

    也亏的对方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吏,要换成六七品的文官,还真未必耐烦听取他的意见。

    王守业在时装设计上,其实也是个门外汉,当初和美工交流时,他也只会抽象的表示:胸一定要大,大到足以托起剧情。

    好在还有影视剧里的形象可以参考,他提出的建议,就是以时下锦衣卫的云纹锦袍为基础,再借鉴绣春刀里的造型。

    都事以下,以墨色曳撒为底,杂以银线勾勒出内虚云纹。

    守备、协守以银灰色为底,宝蓝色内实云纹,再配以金线描边。

    监正和督管,则用亮银色。

    这要搁在明朝建立之初,规矩森严的时候,王守业的提议非但会被驳回,说不定还要被安上什么罪名。

    但眼下风纪渐弛,听说南方不少低品武官,甚至公然越阶穿戴正一品,乃至公侯级的官服。

    而再过二三十年,士林学子圈里就开始流行‘服妖’,也就是以奇装异服、妖冶诡异为荣。

    甚至发展到,将女人内衣套在外面,内衬大红大紫长裙的神奇搭配。

    以至于时人感慨:昨日到城郭、归来泪满襟,遍身女衣者、尽是读书人!

    在这种大背景之下,那礼部司务听取了王守业的意见之后,也就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表示会把相应的图样,带回去给上官过目。

    希望礼部能通过这份设计方案吧。

    王守业反正是尽力争取了,要实在通不过,又弄出套丑怪奇葩的,他大不了把飞鱼服贯彻到底。

    回值房灌下一整壶碧螺春,他便又喊来赵奎,赶奔西跨院库房。

    这几天王守业可没闲着,为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窥探那罗汉树脸上的符篆,他先是一视同仁,对所有的遗蜕进行了各种测试。

    然后又装作在不经意间,发现那木和尚脸上似印有符文——事前他已经确认过了,除了自己的清明灵目,旁人只能恍惚看出个轮廓。

    硬是拉着杨同书、沈长福,翻来覆去看了两天,期间压根没敢正眼打量过,却装模作样的,描画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头一天还好,第二天始终没个进展,杨同书和沈长福就明显懈怠了,临到傍晚散衙时,就只有王守业还在锲而不舍。

    时机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临近西跨院,王守业突然停住了脚步,推说鞋里似乎进了石子,扶着墙把靴子褪下,悄悄把个小机关塞进了里面。

    那符篆可是能让人沉迷的。

    一个不小心,说不准两只招子就搭进去了。

    而这个小机关,就是王守业特地弄出来的防沉迷系统。

    说白了其实也简单,就是用熬制的兽筋软胶,裹了个不算太尖利的短刺儿,不用的时候,先用脚指头夹在当中,等到需要用到的时候,就把大脚趾放在上面。

    这样一旦沉迷进去,脚趾便会不自觉的对那软胶施压,约莫十几秒的时间,就会感受到刺痛感,从而让人清醒过来。

    而那短刺儿,一时半会儿又扎不穿软胶,所以可以反复使用一段时间。

    不过王守业可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防沉迷机关上,所以又特地带上赵奎,好来个双保险。

    虽然真要到了需要赵奎解救的时候,多半也该被人瞧出蹊跷来了。

    但再怎么说,也比直接变成瞎子强得多。

    布置好防沉迷机关,王守业有些别扭的来回踱了几步,觉得稍稍适应了,这才招呼赵奎一起走进了西跨院。

    和三天杨同书刚来时不同,眼下西跨院里的戒备,明显森严了许多。

    也就是王守业一直领有看护之责,若换成麻贵、张世邦想要入内,非但必须得到杨同书的准许,没准还要上奏张四维、白常启才成。

    “老杨。”

    天天在一起,自然早已经厮混熟了,王守业大咧咧走进杨同书的值房,自顾自从桌上取了笔墨纸砚,又招呼道:“咱再去瞧瞧那两棵罗汉树?”

    杨同书接连对着那木和尚,大眼瞪小眼了两天,如今一闭上眼,就是布满木纹的古怪面孔,早就不堪其扰了。

    听王守业还要去瞧,他当下连忙摆手道:“我这里还有些公文需要处置,王守备请自便吧。”

    要的就是这话!

    但王守业可没敢喜形于色,反倒装作不高兴的嘟囔着:“老杨,就这点儿耐烦性可不成,想当初我守着那佛光舍利,那是天天……”

    “王守备、扬勾管。”

    这时沈长福从外面进来,将一本小册子放到了杨同书的书桌上,同时向王守业禀报道:“那头公鸡还是有些不对劲儿,是不是因为水的缘故,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这么多畜生,就它自个出了问题,我看多半是染了别的毛病。”

    王守业拿起那小册子,翻看了一下今儿上午的日常记录,正色道:“这事儿必须小心谨慎,也说不准什么时候,那水就送进宫里用来炼丹了,届时真有什么问题,咱们可担待不起。”

    “是是是,卑职明白!。”

    沈长福忙拱手应了。

    “对了。”

    放下那小册子,王守业又想起件事儿来“我昨儿临走的时候,不是让你们煮一锅水,看看能不能熬出什么来吗?眼下进行的怎么样了?”

    沈长福:“因为怕量少了看不出什么来,所以用了灶上的大锅,到现在也还没熬干呢,不过已经有些发稠了,也或许真能熬出什么来。”

    “等熬干了知会我一声——还有,放电测试不能停,什么时候电量减弱了,也立刻向我禀报。”

    沈长福:“大人放心,十八个兄弟分了六波,一直就没停下来过!”

    “明天可能会来几个和尚、道士,到时候看看有会炼丹的没,咱们也用火劫晶试试——把要用到的先置备齐了,要是需要的东西太多,就再等几天,户部的银子也该拨下来了。”

    沈长福:“卑职这就派人去打听!”

    “还有……”

    事无巨细,接连铺排了十几样差事,演足了耐心细致的人设,王守业这才捧起笔墨纸砚,去院里寻觅成仙得道的契机。

第82章 跑官儿

    翘起大脚趾,虚悬在软胶上。

    将毛笔沾满墨汁,虚悬在筏纸上。

    王守业深吸了一口气,聚精会神的看向那和尚脸上的木纹。

    不多时,一股清凉感自眉心油然而生,那繁杂驳杂的木纹也随之凹缩,仅余下四个符篆凸显在眼前。

    那繁琐凌乱的笔画,想要一挥而就是绝无可能的——至少眼下王守业绝对做不到。

    而要是断断续续的抄录,如果没个预先规划,多半会搞的错漏连连、驴唇不对马嘴。

    所以打从一开始,王守业就制定下了方案,抄录顺序从左至右、从上至下,同一位置先竖后横,横竖之间绝不同笔,每一笔转折绝不超过两次,

    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出现重复混乱的状况。

    然而计划的再周详,等到见真章的时候,却还是难免出现意外。

    开始两笔倒还能照着制定的方案来,可很快王守业就被那符篆上,玄之又玄的力量所吸引,恍恍惚惚不知身处何地。

    等到脚指头上一阵刺痛,让他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见手里的毛笔戳在纸上,早把那一块染的混沌不堪。

    勉强还能分辨出来的,就只有一道竖捺和半条横杠了。

    啧~

    看来这墨水不能沾的太足。

    王守业先工工整整的,把那一画半重新抄录在纸上,然后略略蘸了蘸笔尖,就开始了第二次的尝试。

    第二次的情况,比第一次的效果强了不少。

    誊录下的笔画,直接增加到了四笔半。

    第三次效果也不差。

    然而……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接连三次的效果,却是每况愈下。

    尤其是到了第六次,短短七八秒的清醒时间,基本都用来寻找之前的断点了,压根还没来的及动笔,就恍惚着失去了主动意识。

    不成!

    看来必须另想法子才成,不然这断断续续的,等到了中间部分,想要辨认出之前断笔处就越来越难,根本来不及描画。

    失望的丢开了毛笔,将那抄录了不足三分之一的符篆,混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鬼画符里。

    王守业又谎称眼睛不舒服,让赵奎帮着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眼底虽然已经开始充血,但比之前那次的症状却要轻上不少。

    看来只要不突破临界值,断断续续使用清明灵目,并不会对眼睛造成太过严重的负担。

    不过六次还是有点多了,以后尽量控制在五次。

    话说……

    都是‘清明’系列的,为啥那顺风耳的功能,有长达十几个时辰的CD时间?

    难道是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彼此更容易呼应?

    心怀郁郁的收起笔墨纸砚,又命锦衣卫们搬走了罗汉树前的条桌,王守业又装模作样的,在西跨院里巡视了一圈,眼见到中午饭点儿,这才回到了东跨院里。

    麻贵并不在值房,也不知是有差事,还是出去吃酒了。

    到王守业这个级别,自无需再去伙房吃大锅饭,命杂役送来两荤四素一汤,同赵奎简单填饱了肚子。

    王守业就开始琢磨,该如何继续誊录那罗汉符篆。

    左思右想,要想把这符篆完整的抄录下来,或许只能从断断续续的笔画,改成较为连续的解构画法。

    也就是把那符篆,选取容易分辨的节点,大致拆解为几个部分,每次争取直接抄录出初一部分——如果再细分,很容易又陷入之前的窘境。

    但这样一来,对手眼之间的协调度,要求就比较高了。

    恐怕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满足抄录的基本要求。

    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学一学素描的。

    想太多也是无用。

    王守业干脆又寻了笔墨纸砚,先照猫画虎描了几个复杂的繁体字,悬在烛台上当参照物,尝试增进手眼协调。

    不过很快,他就又放弃了这一尝试。

    因为没有足够的书法根底,不靠视觉辅助的话,王守业根本就没法掌控力道深浅——单只是一笔一划的描还好说,想要行云流水一般,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看来,必须先弄一支硬笔才行。

    这年头貌似有炭笔来着,一般是穷苦人家,又或者匠人们使用,也不知实际书写效果如何。

    出门随便寻了个杂役,把采买炭笔的差事铺排下去,王守业正准备返回值房,就见周吴晟的属吏捧来了一大堆东西。

    随口一问,却原来是调任的官凭,以及山海监的印信都已经到位了——自今儿起,王守业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山海监五品守备。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协守、都事的名录。

    不出意料之外,沈长福、葛长风、赵奎都在其内。

    但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四名协守之中竟还有个熟人——冯保的弟弟冯佑!

    这还真是何处不相逢。

    只是王守业眼下,对于结交尚未发迹的冯保,倒没当初那么热心了。

    不求不拒,随缘吧。

    那印信捧进去,粗粗眼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雕错名姓、职务,王守业就暂时将其撇在一边,又开始研究抄录符篆的事儿。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麻贵匆匆自从外面回来,进门就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的样子。

    毕竟才认识几天,王守业也不好多嘴过问人家的私事,故而只是指着对面的书案,提醒道:“印信已经发下来了,老哥抽空验看验看,免得有什么错处。”

    这倒不是杞人忧天,上期邸报就曾记叙过,有个去陕西赴任的县官,千里迢迢到了目的地,却发现携带的官凭竟然写错了,后只好又返回京城重新开具官凭,还因此背上了一屁股的债。

    当然,这事儿很可能是凭空杜撰的。

    目的是凸显吏部群龙无首的乱状,好把欧阳必进给拱上去。

    麻贵听王守业提醒,下意识到了书案前,但拿起印信盒子之后,却又随手放了回去,转头有些吞吞吐吐的道:“伯成老弟,你今儿晚上可有应酬?”

    这一听,似乎就别有内情。

    但王守业并没有直接点破,而是似笑非笑的反问:“怎么,崇秩兄要请我吃酒?”

    “其实也不是我做东。”

    麻贵挠了挠头,干脆拉着椅子一屁股坐到了王守业对面,无奈道:“家兄的好友进京袭爵,也不知怎么的,打听到我调任京城为官,就……”

    说到这里,他又用力挠了挠头,唉声叹气道:“可我这才来京城几天啊,哪有门路帮他袭爵?!”

    说着,又希冀的望向王守业。

    王守业见状不由莞尔,摇头道:“我是比你来的早些,可里外里也才两个月出头——对了,崇秩兄你不是和兵部杨尚书有旧么?”

    “哪儿啊!”

    麻贵急忙撇清:“老大人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才勉强照了个面,拢共也没说上几句话,真要为这事儿找上门,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说着,他又往前欺了欺,搓手道:“老弟你就不一样了,听说这伯成二字,还是徐阁老亲赐的?把这关系摆出来,谁敢不给你几分薄面?!”

    “崇秩兄这话说的……”

    王守业无语苦笑,见麻贵还是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就犹豫着道:“这样吧,我先托人打听打听,看到底能不能帮衬的上——要是能成,我肯定不会推辞;要是不成,老哥你也别为难我。”

    毕竟是同衙为官同房当值,麻贵这人看起来也还算是交的,能卖份人情就卖份人情。

    “那就有劳老弟了!”

    麻贵如释重负,急忙一躬到底。

    王守业又顺口问道:“对了,崇秩兄那位故交姓甚名谁,要袭什么官职?”

    “铁岭卫李成梁,袭的铁岭卫指挥同知。”

    蛤?

    李成梁?!

    李成梁来京城跑官儿,竟还跑到自己头上了?!

    【冇了】

第83章 衙中琐事

    得知晚上做东的人是李成梁。

    王守业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耐不住好奇,打算去见一见这位毁誉参半的名将。

    话说……

    李成梁登场了,野猪皮还会远么?

    想到野猪皮,王守业这半吊子历史爱好者,就忍不住开始忧国忧民起来——然而事实上,此时的努尔哈赤才不过两岁半而已。

    期间,虽然有书吏送来了炭笔,可王守业试了几次,却始终无法定下心来,也只好暂且作罢。

    眼见离着酉时【17:00】已经不远了,王守业简单换好了便装,就准备同麻贵一起前去赴宴。

    谁知这时周吴晟却忽然寻了过来,说是张国彦得了鹿鸣宴的帖子,又吵着要去拜会房师、坐师。

    虽然救治严夫人的计划,已经彻底宣告失败了,但周吴晟乃至于白常启,却并未因此放弃张国彦。

    因为就算只有十几分之一,甚至更低的几率,这毕竟也是近乎起死回生的能力。

    只要能在某些关键时刻生效,必然能换来丰厚的回报。

    故此近几日里,张国彦一直被拘束在山海监里,就连十九那天秋闱放榜,他榜上有名高中举人,都是由山海监书吏代领的喜报。

    这事儿王守业一直没怎么参合,反正就算换来好处,多半也轮不到他这个守备身上。

    比起这些,他反而更关心张国彦的能力,究竟是如何而来,自己又能不能设法重现这一过程。

    原本周吴晟也乐得如此,整日守着张国彦对西跨院不闻不问,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但打从中举之后,张国彦就一直闹着要外出,今儿又来了鹿鸣宴的请帖,更是得了大义的名头。

    周吴晟实在有些弹压不住,只得硬着头皮来寻王守业求助。

    “他要去就去呗。”

    王守业听完他的说辞,不由得诧异道:“要是怕他跑了,大不了派两个人跟着去就——就一文弱书生,难道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

    周吴晟无奈的苦笑道:“王守备有所不知,近来城中多有谣言,将那张熙载说成是渡过劫难的仙人,非但有起死回生的法术,还学有长生不老之道。”

    “莫说是无知百姓,就连城中贵胄也多有听信谣言的——咱们放人容易,再想把人‘请’回来,只怕就难了。”

    竟然还有这种谣言?

    不过仔细想想,这谣言倒也不是全无逻辑。

    当初周吴晟急于求证,大张旗鼓的找了十几个垂危病患,几乎闹得是人尽皆知。

    似王守业这般当事人,自然晓得张国彦的能力,与那晚的僧道渡劫无关。

    但旁人不知就里,却多半会将其混为一谈,觉得张国彦就是在渡劫之后,才悟出了让人起死回生的法门。

    虽说当晚大多数尝试,其实都以失败告终,但谁又会在乎奇迹背后的细枝末节?

    而且就算真有人质疑这些失败,也能用刚刚渡劫,对法术尚不熟悉来搪塞。

    所以这谣言越传越广,并由此将其视为渡劫真仙,也就不足为奇了。

    理顺了这事儿的逻辑,王守业也大致明白周吴晟来找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了——左右不过是想让自己唱白脸,要么阻拦张国彦外出,要么加派人手盯牢他。

    这其实也是时下武人,在文官眼里最主要的用途之一。

    但王守业可没有当反面配角的自觉,当下装傻充愣的反问道:“那周经历的意思是,不让他去参加鹿鸣宴,拜会房师、坐师?”

    “这……”

    周吴晟皱着眉直摇头:“怕是有些不合人情,一旦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多少也是个麻烦。”

    “让就让他去嘛。”

    王守业两手一摊:“你们文人的事儿,我也弄不太清楚——要么你去寻监正大人,或者张主事拿个主意。”

    周吴晟之前虽屡屡吃瘪,可归根到底也不是个蠢人,见王守业这一推六二五的,就知道他不愿意搀和这事。

    可王守业若不肯帮忙,这事儿他又能推给谁呢?

    略一犹豫,干脆又拱手道:“那就有劳王守备,和我一起去向监正大人禀明此事——毕竟此事也是上面,一并铺排给你我的。”

    这明显是想借白常启压人!

    但王守业还真不怕这个。

    当下毫不犹豫的应了,把断断续续临摹的狂草收好,就和周吴晟一起赶奔正北堂屋。

    临近散衙,白常启却还在忙碌的批阅着公文,即便看到王守业和周吴晟进来,也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公务,而是头也不抬的示意二人道明来意。

    虽说声名狼藉,但从他出掌山海监以来,却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废寝忘食——也或许他这么努着劲儿,就是想要洗脱弄臣小丑的骂名吧。

    这种时候,惯例是由文官先开口禀报。

    而周吴晟在简单说明情况之后,悄悄斜了王守业一眼,又补了句:“若是放他出去,怕是要好生安排布置一番才成。”

    说白了,还是想把‘外勤’甩给王守业。

    白常启听罢这番话,却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批阅完手里的公文,这才抬起头来,不咸不淡的回了句:“知道了,这事也不急于一时,等明天晨议的时候再作计较吧。”

    这就完了?

    按一般官场常例,不是应该顺水推舟,交由莽夫们去承担风险吗?

    就算这王守业有些不凡之处,做上司的总也不该如此偏袒一个武人吧?

    周吴晟心下颇为不甘,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白常启又点名道:“王守备留一下。”

    言外之意,却是让周吴晟回避。

    周吴晟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被憋了会去,只得悻悻的告辞离去。

    “坐吧。”

    单只王守业一人,这待遇立刻就上去了。

    等王守业落座之后,白常启才笑着问:“方才那事儿,你怎么看?”

    “周经历的路子怕是走歪了。”

    王守业摇头,半点不留情面的道:“似他那样连骗带哄的,或许一时能拿捏的住,但真要想长久留住张国彦,还是得来点儿实际的,否则非但对咱们山海监无益,反而平白惹来仇怨。”

    “那你觉得该如才能长久,不妨说来听听。”

    王守业继续道:“张国彦眼下最在意的,不外乎是科举前程,我之前曾问过他,他是有意要一鼓作气,参加明年春闱的——这时候拦着他去拜会师长、增广见闻,无异于断他的前程。”

    “依着卑职,倒不如把话说开了,助他全力备考明年春闱,届时再名正言顺的将其纳入山海监为官,而不是当个阶下囚一般拘束着。”

    王守业将心中所想吐露之后,白常启依旧不置可否,却反而从书案上翻出几页公文,用食指敲击着桌面,一目十行的扫了个大概。

    等看完之后,他才又开口道:“你这派人去沧州府,追查鬼指病源头的建议。本官反复看了几遍,却实在拿不定主意。”

    王守业一拱手:“其实卑职也心存顾虑,毕竟若不慎出了差池,怕转眼就是一场大祸!”

    “是啊。”

    白常启点了点头,却又自顾自的往回找补:“但若能借此弄清楚,张国彦究竟是特例,还是有迹可循,对朝廷、对圣上、对咱们山海监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就是王守业的底气所在。

    那周吴晟一门心思想着拢住张国彦,他却早就开始探究此事背后的根源,甚至设想批量制造‘张国彦’的可能性。

    这份远见卓识,加上他‘异人’的身份,白常启要还拿他当个普通背锅侠用,那才真是有眼无珠呢。

    却说白常启说完之后,又屈指在桌上戳点着,显然心下也是拿不定主意。

    足足过了许久,他这才道:“明早也拿来议一议吧。”

    【要不是被封了书,最近还真不适合开新书,先是老丈人重病,老婆要去轮班看守,这刚送走老丈人没多久,舅家的表妹又开始筹备婚礼了。

    对于我这种成天宅在家里的人来说,搀和红白事儿真的很麻爪儿。

    呃,唠叨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今儿冇了,明天三更。】

第84章 全城热潮

    从白常启那儿出来。

    王守业原是想喊上麻贵,直接去酒楼赴宴来着,谁知到了值房门口一招呼,应声迎出来却是沈长福。

    却原来那一大锅‘甜水’,熬到眼下终于是熬干了。

    因王守业早有交代,所以即便临近散衙,沈长福还是急忙赶来禀报。

    同麻贵交代了一声,随着沈长福匆匆赶到西跨院里,就见那架在墙角的大锅里,依旧是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熄火没多久。

    凑上去探头向锅里张望,发现锅底正躺着块乳白色半透明的胶状物,薄薄的约莫有煎鸡蛋大小。

    王守业向看守灶台的锦衣卫,讨来翻炒用的长柄铁铲,小心翼翼的把那胶状物铲起,想要凑近了细瞧究竟。

    可刚把东西从锅里捞出来,一股浓烈的腥甜气息就直冲鼻孔,只呛的王守业两眼发黑,脚下发软踉跄,险些害的他一头栽进锅里。

    嗡~

    关键时刻,又是那护膜及时做出反应,让王守业再次逃过了一劫。

    话说……

    貌似只要启动了清明灵目,这主动防沉迷的功能,貌似就不起作用了——看来在无法确定安全与否的状况之下,这清明灵目还是要尽量少用为妙。

    将铁铲连同那胶质物,一并丢回铁锅里,又命人打了井水连饮带洗,好容易那股腥甜味儿才散了个干净。

    王守业没敢再去捞那胶质物,而是唤过负责看守灶台的锦衣卫,询问他在烧水的时候,可曾出现什么异状。

    那锦衣卫听王守业问起异状,当下连忙点头道:“还真有些古怪!起初熬煮的时候,还有甜味儿传出来,后来反倒渐渐变淡了——小人奇怪,就趴在锅沿上仔细嗅,结果那锅里甜的呦,真真儿腻死个人!”

    “可古怪的是,只要不趴在锅沿上,就又一点甜味儿都闻不到了。”

    也亏得他是上午嗅的,要是下午的话,说不准儿连命都得搭进去。

    王守业听完这番话,围着那简易灶台来回转了三圈,见那锅怎么看都普普通通,不似有半点神异之处。

    显然锁住味道不外泄的,应该是这‘甜水’本身的功效。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理,但至少可以确定,它在熬煮过程之中,并不会对周边造成影响。

    重新抄起长柄铁铲,王守业可没敢把那胶质物捞出来,而是试着用铲子,从中间将其剖成了两半。

    这Q弹的触感,倒有点像是软糖。

    内里也不见有什么杂质,整体呈鲜嫩的乳白状,若非刚才已经嗅到了它腥甜的味道,看上去还挺能刺激味蕾的。

    拨弄着观察了几下,王守业又再次丢开铁铲,转头吩咐道:“用铲子把它搅碎了,想法喂给那些畜生吃——记得到时候带个口罩,尽量不要去嗅它散发出来的味道。”

    见沈长福虽然唯唯诺诺,却似乎并未太当作一回事,王守业就又补了句:“这东西的气味似乎有毒,刚才本官就险些被毒晕过去。”

    沈长福这才郑重起来,随即却又小心请示道:“大人,这一次喂多少合适?”

    王守业看看那铁锅的大小,又在心里粗略估量了一下,这才道:“循序渐进吧,先从一粒米大小开始喂,喂上三次没有异状的话,再把用量翻倍——这些怕不够用,你让人再架几口锅,明儿多熬出些来。”

    这胶状物散发出的腥甜,既然能引动护膜,那它本身必然也存在神异之处。

    不过这东西的神异之处,也未必就能通过喂食家禽家畜显现出来,但王守业一时之间,也还没想出别的测试方法,因此暂时也就只能因循旧例了。

    …………

    给沈长福铺排好任务。

    王守业就折回东跨院里,喊上麻贵一起离开了衙门。

    因是私事,不好动用衙门里的马匹、车辆,王守业自己又没置办代步的坐骑。

    好在约定的地方离着不远,两人干脆安步当车,沿着大市街一路向东,赶奔朝阳门左近的翠云楼。

    虽说王守业每日早晚,也都是步行往返于家和衙门之间,但一来公务繁忙,二来又惦念着那罗汉符篆,以至于行色匆匆无心旁顾。

    今儿得了周吴晟的提醒,王守业沿途仔细观察,发现这城中果然已经掀起了修仙求道、参禅礼佛的狂潮。

    那路旁的书店,不是写着某某佛经收清,就是标着那本经注来了新货。

    进进出出的文人士子,手里捧着的不是道家九大典籍,就是佛门的三藏十二部,间或还有些神神鬼鬼的白话小说。

    就连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一多半讲的也都是些成仙得道的故事,少部分干脆诵读起了佛道两家的典籍。

    其实单单只是僧道渡劫的事儿,也未必就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浪。

    主要还是这大半年来祥瑞迭出,以及前些日子肆虐京城的鬼指病,让京城的百姓对鬼神之说,愈发的笃信不疑。

    有了这些铺垫,再加上张国彦意外乱入,当众使出了起死回生的‘仙法’,也难怪会引来全民热潮。

    眼见王守业一直在留意街头巷尾,那些痴迷仙佛的狂热之徒,麻贵忍不住忧心忡忡道:“老弟,你说满街都在学佛论道,下回再有个什么节的,会不会一下子死上不少人?”

    咦?

    这倒真是个大问题!

    嘉靖年间京城的常住人口高达百万,没‘本地户口’的四方之民,数量也在百万之上。

    别往多了说,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渡劫几率,那也是数百人的死伤。

    如果是千分之一……

    而届时收集遗蜕,搜寻渡劫成功者的南渡,又有十倍百倍的增加,期间难免会有流落民间的……

    这事儿必须做到防微杜渐!

    可究竟该怎么做呢,难道要以官方的名义,禁止民间谈佛论道?

    和麻贵探讨了几句,却始终没个章程可言,于是王守业干脆建议他,在明天的晨会上提起此事,看张四维等人能否想出解决之道。

    说话间,就见那翠云楼的幌子在前面不远处迎风招展,同样招展的,还有二楼阳台上几条白生生的胳膊。

    啧~

    看来今儿喝的还是花酒。

    王守业的目光,正在那些白胳膊上打转,就听的前面有人爽朗大笑:“崇秩老弟,你可算是来了!”

    王守业忙循声望去,就见个身量不高的圆脸汉子,正快步迎上前来。

    呃~

    这李成梁的颜值,貌似比想象中差了不少。

    【还有两更,第三更估计要过12点。】

第85章 初会李成梁

    就在王守业打量李成梁的同时,李成梁其实也在偷眼打量着王守业。

    见其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李成梁只当王守业是某位勋贵家的公子,于是脸上原本就有的热切,登时又浓烈了几分。

    等到麻贵替两人双方介绍的时候,李成梁更是忙不迭抢先拱手见礼:“不知王守备府上……”

    “什么府上不府上的!”

    麻贵一听这话头,就知道他是误会了,忙笑着打岔道:“伯成老弟能平布青云,靠的可全是自己的本事。”

    李成梁听了这话,只当王守义是不愿被人当成二世祖——类似的主儿,他在辽东也认识几个,明明全靠父祖余荫,却总爱吹成是赤手空拳打下的江山。

    但王守业偏又笑吟吟的补了句:“小弟家中原是匠户贱籍,就算想靠祖上余荫,也没处承袭去。”

    匠户贱籍?

    这下李成梁可真是有些愣怔了。

    山海监守备究竟是做什么的,李成梁到现在也还没弄清楚,但麻贵中午时自报家门的得意劲儿,他却是瞧的真真切切。

    似麻贵这样的将门子弟,都引以为豪的官职,又怎么会落在个匠户贱籍身上?

    尤其这王守业还如此年轻!

    他心下惊疑不定,好在城府颇深,只是略一愣怔,便又不动声色的拱手赔笑道:“王守备果然是年轻有为!李某方才一时唐突,还望王守备多多包涵。”

    说着,侧身往里一让:“此地不是说话的所在,二位且随李某登楼一叙。”

    麻贵哈哈一笑,边迈步向那翠云楼的侧门行去,边向王守业挤眉弄眼道:“我这老哥虽是来袭爵的,身上却有正经的秀才功名,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

    面对这番打趣,李成梁却只是摇头苦笑以对。

    他一面引着二人往楼上走,一面心下就生出些忐忑不安来。

    据某些史料记载,李成梁因家贫凑不齐路费,一直要等到四十岁——也就是四年后的嘉靖四十四年——得了某位御史的青睐,这才得以进京袭爵。

    但这种说法明显是有问题的。

    虽说地方卫所的官儿不太值钱,但指挥同知毕竟也是从三品,不管是留在卫所,还是转调边军营兵,总也不会缺了油水。

    如果来到京城,就必定能够袭爵的话,先找人商借些路费又有什么难的?

    显然问题并不在路费盘缠上。

    他真正缺少的,是用来打典的银子,是用来疏通的人脉。

    而他之所以会比原本历史上,早来京城四年,其实还是托了天地异变、祥瑞迭出的福。

    七月里,李成梁意外得了件祥瑞,却没向别人那样,将其进献给当地官府,而是带着家人悄没声摸到了朝鲜。

    【李家自唐末就避居朝鲜,直到李成梁的祖父那一代才回归中土,所以对朝鲜的风土人情,比旁人要熟悉的多。】

    而朝鲜境内显然不似明国这般,祥瑞大肆泛滥贬值,几番交涉之后,竟卖到了四百二十两银子的高价。

    加上历年来的积蓄,李成梁也攒下了小七百两的身家。

    俗话说钱壮英雄胆,他反复思索之后,便觉意带着所有积蓄进京袭爵。

    结果到了京城之后,却是两眼一抹黑,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几日,连连在五军都督府、兵部、吏部碰壁。

    正为有钱送不出去而苦恼,突然听说好友麻锦的弟弟麻贵,调任京城为官,这才找上门来求其牵线搭桥。

    麻贵中午倒是答应的还算痛快。

    可他领来的这位王守备,也忒年轻了些!

    老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自己这好容易积才攒下的银子,如何就敢放心的交托给对方?

    可若推三阻四的话,却又怕恼了麻贵,彻底断了袭爵的门路。

    就这般患得患失的,引着二人上了楼,早有那徐娘半老的鸨儿侯在门前,一迭声的喊着姑娘们出来迎客。

    霎时间环肥燕瘦就涌出好些来,其中又有一多半在纱裙正中开了口子,露出白生生的小腹。

    那肚脐上还嵌着些金玉饰品,黄的白的甚是扎眼。

    这也是鬼指病肆虐带来的改变——相较于裹缠纤腰的良家妇人,这些风尘玉女子的应对之道,显然更为直接了当。

    估计要等到下月中旬,天气逐渐转冷以后,这股露脐装的风潮才会渐渐消散。

    由着鸨儿姐儿,将自己等人送进了包厢里,李成梁这才从袖筒里摸出块碎银子,随手抛给了那鸨儿,吩咐道:“我们兄弟要先谈些正事儿,先把好酒好菜备下,出挑的姑娘也都给爷们留着。”

    “好嘞!”

    那鸨儿脆声应了,喜笑颜开的道:“咱这儿的姑娘吹啦弹唱样样精通,还有两个会念佛经的,要不要一并给您留着?”

    “佛经?”

    李成梁闻言一愣,愕然道:“念佛经作甚?”

    他进京后就一直忙着跑官儿,显然并没有留意到,京城百姓们对佛道两家的热捧。

    “不用了,留几个好皮相的就成!”

    麻贵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伯成老弟,官印发下来之后,你那东厂千户的牌子可还在?”

    “在呢。”

    王守业顺手撩起袍子,就见个象牙雕的牌子晃悠悠挂在腰间。

    那老鸨脸上的笑容登时一僵,随即忙奴颜婢膝的,领着姐儿们退了出去,还特地交代不得招呼,千万不要靠近这里半步。

    “王老弟还是东厂的千户?”

    李成梁对此也是颇为诧异,所说东厂近些年被压制的厉害,但厂卫亲军还是并称为军方最清贵所在。

    既然在东厂做到了千户,为何还调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山海监,做个什么守备?

    “山海监本就是厂卫搭的底子。”

    麻贵颇有些显摆的解释道:“现在衙门里当值的兵,全都是锦衣卫小校——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羽林卫,也都要听咱们调遣呢。”

    这下李成梁更是好奇了,连声追问山海监究竟司职什么营生,怎来得如此权柄。

    “这个么……”

    麻贵看了看王守业,显出些犹豫之色来。

    “李老哥还是不要多问了。”

    王守业笑吟吟的接过了话茬:“山海监新设,咱们这些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也不知哪儿犯忌讳、哪儿不犯忌讳——没得多说几句,再牵连了老哥你,反而不美。”

    顿了顿,他又正色道:“老哥进京袭爵的事儿,我已经听崇秩兄说过了——不过小弟其实也才来京城没多久,在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没什么相熟之人。”

    李成梁听到这里,心下登时凉了半截。

    好在王守业很快又话锋一转:“这样吧,我先托人打听打听,能找到门路自然最好,若是不成的话,老哥怕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李成梁心下已是凉了大半,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挤出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拱手道:“有劳王守备了,事成之后李某必有重谢!”

    其实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厚礼,但现在看王守业这口风,却临时改成了事成之后才有重谢。

    李成梁心下已然失了指望,所以接下来就再没提及此事,推杯换盏几轮下来,气氛反倒因此愈发融洽了。

    互相说了些边镇、京城的趣事,也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时下的募兵制,也就是边军营兵体系。

    李成梁和麻贵一致认为,这自嘉靖朝盛行的募兵制,虽然能缓解时下的困顿局面,但却并非长久之计。

    因为统兵的将领,一多半还是出身于地方卫所,制度体系虽然变了,但这些世袭军官的思想观念,却几乎没有多少变化。

    久而久之,卫所制的种种弊端,也必然会在营兵系统里重演。

    王守业毕竟是门外汉,听两人发了几句牢骚,忍不住就追问道:“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避免营兵染上卫所的老毛病?”

    “难!”

    李成梁先道了个‘难’字,沉吟半晌,又摇头道:“难的很!”

    他看上去似有些刻意遮掩,多半是不敢交浅言深的缘故。

    “好了、好了。”

    麻贵笑着岔开了话题,向门外一指道:“操这份心作甚,及时行乐才是要紧的!”

    李成梁轰然应诺,推开房门一声吆喝,不多时几个姐儿便袅袅婷婷进了包间,奏响了靡靡之音。

    【还有一章。】

第86章 夜常

    临近子夜。

    王守业目送李成梁租的马车渐行渐远,转回身一面抬手拍门,一面琢磨着方才那驾车之人,和李成梁究竟是什么关系。

    瞧那恭谨里透着亲近的态度,多半是李成梁的子侄辈。

    莫非就是他的长子李如松,日后的援朝抗倭名将?

    啧~

    一晚上就见了两位名将,这心里却反而不似白天,未曾谋面时那样激动了——或许是因为,李家父子那小心逢迎的态度,实在与他印象中的名将相差太远吧。

    不过王守业还是搞错了一件事。

    其实今晚晚上露面的名将有三位,麻贵虽然在后世名声不显,可在万历年间却曾与李成梁并称为东李西麻。

    而后来援朝抗倭的时候,麻贵也是一军统帅,战绩并不比李如松差。

    说到底,李家父子之所以名垂后世,让王守业这个半吊子都耳熟能详,相当程度上还是沾了野猪皮的光。

    话说……

    李家父子已经见过了,什么时候能见一见戚继光呢?

    砰~砰砰~

    门环的撞击声,在夜色中显得分外高亢,没几下的功夫,就听里面有女子匆匆应了,隔着门问道:“尊驾找谁?”

    “不找谁,是我回来了。”

    带着几分酒意随口答了,那黑漆大门吱呀呀开了条缝,从里面探出张娇弱的瓜子脸来,上下扫量着王守业,期期艾艾的问:“您……您是王老爷?”

    王守业见这妇人十分陌生,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退后两步仔细打量这门楣,确实是自家没错,不由得狐疑道:“你是谁?”

    “哥?是你回来了吗?!”

    这时就听里面又传出李高的大嗓门。

    那妇人听了这话,连忙把房门左右敞开,又搓着手退避到了一旁。

    李高顺势迎了出来,扶着王守业进了院里,唠唠叨叨的就往后院行去。

    “等等。”

    王守业回身指着那容貌姣好的妇人,疑惑道:“这是什么人?”

    “新来的厨娘。”

    李高随口答了一句,扶着王守业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压着嗓子抱怨道:“我爹找来的,多半是养在外面的相好。”

    这李叔倒真是好手段,穷的都卖儿鬻女了,还能勾搭上好颜色的妇人。

    不过……

    他随随便便把女人往这里招,却着实有些不讲究。

    看来得找个机会,在附近给他们父子另行置办个住处,也免得乱糟糟什么人都往自家领。

    临到后院,王守业随手搡开李高,正准备叫门进去洗漱安歇。

    李高却忽又想起个事儿来,忙道:“对了,晚上来个什么葛百户,给咱家留下不少礼物,眼下都堆在后院西厢房里——哥你抽空瞧瞧,看究竟是当收还是当退。”

    葛百户?

    葛长风跑来送礼了?

    当初在东厂时,这货对王守业颐指气使的,眼下却要在王守业手底下厮混,多半是怕王守业趁机报复,所以提前跑来疏通。

    这厮倒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先看看他的‘心意’够不够心意吧。

    约莫是早就听到了动静,王守业这里刚一拍门,娇杏就立刻下了门闩,将个娇滴滴的身子撑在他腋下。

    她自己要往上贴,王守业自也懒得客气,倾着身子匀了些力道,就觉得那要垮不垮的,还真有些弹……

    呸~

    是韧性!

    直到红玉从堂屋迎出来,王守业这才摆正了身子,半真半假的嗔怪道:“怎得还没睡下?你明儿还要起早习武呢,我不是特意托赵叔带话回来,让你别等我了么。”

    “也没多晚。”

    红玉上前接替了娇杏,先让她去打来洗漱用的水,又命她去伙房,端来了一直温着的醒酒汤。

    “天凉又起了风,老爷今儿就先别洗澡了,等明天我娘买来炭火,洗澡之前先点一盆……”

    主仆两个一面伺候着王守业更衣洗漱,一面念叨些家长里短。

    好半晌收拾停当了,王守业又咕嘟嘟灌进半碗多醒酒汤,就觉胃里暖洋洋的,直往那五肢百骸里发散。

    又见主仆两个弯腰背对着自己,整理褪换下来的外衣,那窈窕雌伏的,一时就有些把持不住。

    上前揽住红玉的纤腰,正待吩咐娇杏退场回避,红玉却轻轻挣开了,指着西厢那边儿道:“葛百户送来的礼物,怕还要老爷亲自过目一番。”

    说着,从妆盒里翻出礼单来,递给了王守业。

    啧~

    只顾着心猿意马,倒把这事儿给忘了干净。

    王守业耐着性子从头到尾扫了个大概,前面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些常见的礼物。

    但最后一样礼物,却是让王守业大吃一惊。

    “夜明珠?”

    这东西貌似在古代,属于奇珍之列吧?

    向红玉一打听,果然是价值不菲。

    市面上常见的夜明珠,起码也在五百两往上,品相好些的甚至能到上千两。

    这厮倒还真舍得下本!

    荧光粉王守业倒是见的多了,这夜明珠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他却是从未亲眼得见。

    当下就来了兴致,拉着红玉直奔西厢房。

    到了西厢房里,将那些礼物好一通乱翻,终于找到了个方方正正的红盒子——别说,这还挺像后世那种婚戒盒子的。

    王守业干脆顺水推舟的塞给了红玉:“你来开。”

    红玉很是莫名其妙。

    “以后这东西就归你了!”

    眼见红玉果不其然的露出感动之色,王守业心下暗暗得意——这就叫肉烂在锅里,以后自己真要有用到这东西的时候,难道红玉还会拒绝不成?

    得意之余,他又连声催促:“赶紧打开瞧瞧,我还真好奇这夜明珠是什么样子的。”

    红玉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红盒子,然后两人就都忍不住愣在当场。

    里面的确有一颗莹莹放光的夜明珠。

    但王守业更愿意叫它‘米粒之珠’!

    这也忒小了吧?!

    说是米粒大小或许有些夸张,但只要把这米粒改成花生米,那就真是形象至极了!

    “哈哈……”

    半晌,王守业莞尔一笑:“也是咱们想瞎了心,真要是五百两一颗的夜明珠,葛长风哪舍得送人?”

    说着,捻起那颗米粒之珠,随意打量了几眼,心下忽就冒出些荒唐心思。

    嬉笑着凑到红玉耳边低语了几句,登时惹来好一通嗔怪。

    当王守业岂会就此退缩,软磨硬泡终究还是得了逞。

    有诗云曰: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唐·李商隐

第87章 鸡毛鸭血

    “茶能明目、茶能明目。”

    用隔夜茶搓洗完眼睛,王守业弯着腰,微微把头一偏,娇杏就忙捧着温热的湿毛巾,揩去了他脸上的茶水。

    经这冷冷热热的一激,王守业才算是彻底醒了盹儿。

    挺直腰杆回到堂屋,见七碗八碟摆了一大桌子,不由奇道:“怎么,今儿我爹和李叔、赵叔都要过来一起用饭?”

    这满满一桌子,单他和红玉肯定是吃不下的。

    娇杏偷眼打量着王守业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咱家这不是新雇了个厨娘么,依着二太爷的意思,是让她先露一手瞧瞧,也方便爷您以后点菜。”

    啧~

    王守业无奈的咂咂嘴,当着娇杏的面,终归也不好说李伟些什么,只好闷头坐到了主位上,抄起筷子挨个将那菜品尝了一番。

    别说,虽是走后门进来的,这厨娘的手艺却着实不错——尤其是那条茱萸红烧鱼,烧的很对王守业的胃口。

    因今儿要开晨会,王守业准备早些去衙门,梳理一下需要禀报和提案的公务,所以也没等红玉回来一起用饭,敞开肚皮直接吃了个风卷残云。

    酒足饭饱。

    一路打着嗝儿到了山海监。

    正准备去门房点卯呢,就被沈长福横插一杠子拦了下来。

    “大人!”

    就听他急吼吼的禀报:“昨儿喂了熬出来的东西,那些畜生一夜之间就死了大半,现如今只剩下一只鸭子还活着!”

    那烧水的大锅,直径约有四尺【1.3米】、深有三尺【0.95米】,虽是椭圆形的构造,但容纳下千余斤的水量,绝对不成问题。

    这千多斤甜水,才熬出鸡蛋大小的一块胶质物,浓缩比例至少在数万倍以上,便只一丁点的分量,效果也远超正常饮水所摄。

    家畜们会承受不住药力,因此而一夜暴毙,其实也在王守业的意料之中——倒是那硕果独存的鸭子,怎么想都有些几分古怪。

    左右离着晨会还有段时间,他便同沈长福一起去了西跨院,准备简单查探个究竟,再决定要不要在晨会上禀报。

    拿来试药用的家畜家禽,大部分都圈养在柴房,只有几条狗拴在院里。

    绕过两颗罗汉树,就见那几条狗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原本黑的白的黄的花的,眼下统统都变成了黑红色。

    因隔着老远,就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王守业先掩住鼻子,才快步凑到了近前。

    就之间那几条狗从头至尾,活像是在血池子里泡过似的,几乎就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这是全身血管同时爆裂而死的?

    讨来沈长福的腰刀,拨开狗身上的毛发,就见表皮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稍稍发力按压,就会裂开道深邃的口子。

    再仔细观察,那些狗皮都有些蓬松感,像是被撑涨之后,又泄了气水囊一般。

    看来不单单是血管爆裂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整个身子都涨裂了。

    将刀丢还给沈长福,王守业问道:“服药之后,大概多久开始出现异状的?”

    “约莫半个时辰,这些畜生就开始闹腾,到子时前后,开始陆续死……”

    “最先死的是什么?”

    “这个……”

    沈长福的腰板瞬间矮了一截,支吾道:“下面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两只鸡一只鸭子,到底是哪个先死的,实在是难以分辨。”

    “也就是说,先死的都是家禽喽?”

    见沈长福点头,王守业对那鸭子的兴趣,就又大了不少。

    原本应该是最早开始死亡的族群,却反而撑到了最后,这其中必然存在着某种特殊缘由。

    想到这里,王守业快步走进了柴房,可马上又被熏了出来,这一屋子鸡毛鸭血,外带猪羊尸首,味道着实是刺激的紧。

    尤其王守业今儿早饭还吃的特别多。

    “大人。”

    正在擦拭腰刀的沈长福见状,急忙赶上来道:“卑职这就让人把那鸭子弄出来,您在院子里瞧,也是一样的。”

    “不单是那只鸭子,连同死掉的那些也一并抬出来,让灶上派几个人来,挨个验一验尸首,看和平常的鸡鸭猪羊有什么不同。”

    “卑职明白!”

    沈长福恭声应了,转回身挺直了脊梁一声吆喝,立刻有六七个锦衣卫闻声赶了过来,在他的连声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走进了柴房。

    首先被抬出来的,自然是那只鸭子的竹笼。

    听它一路嘎嘎乱叫,声音中气十足的样子,就知道它绝非是苟延残喘活下来的,而是彻底克服了那药性。

    不过……

    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昨天喂药的时候,把这只鸭子给漏过去了。

    希望不会是这种情况吧。

    等那竹笼被放在院里,王守业第一时间凑上去仔细观察,就见那鸭子在笼子里,局促的引颈、展翅,直撞的竹笼吱嘎乱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解体。

    稍稍对比了那鸭子和竹笼的大小,王守业回头问道:“这鸭子原本就这么大?”

    “这……”

    沈长福哪里知道这个?

    急忙唤过负责喂养禽畜的锦衣卫,可那两个锦衣卫平时也未曾仔细观察过,一样是支吾以对。

    王守业便又去对比其它家禽的竹笼,但那些死掉的鸡鸭鹅,和乍着膀子乱跳的活物,又实在难以对比。

    最后只得交代道:“把它放出来,量一量身高、臂展、体重,以后每天都称量一次,看看有什么变化——对了,先把它的药停了,继续喂水。”

    “再有,重新采买一批禽畜回来,将用药量减少到一半试试。”

    王守业说着,看看那几条倒毙在不远处的家犬,又补了句:“这回先别买狗了。”

    虽然他绝不是什么狗粉,但相较于猪羊鸡鸭来,对狗却明显存了些不忍。

    当然,也就是一丝丝而已。

    真要是必须用到狗时,他也绝不会犹豫。

    毕竟还要去开晨会,王守业一时也没空仔细研究这只鸭子——再说被喊来的厨子们此时也已经支开了摊子,开始炮制那些禽畜的尸首,那场面着实让人不想久留。

    因此简单铺排下今后的实验细节,他就匆匆赶奔东跨院值房。

    点上支熏香,连铜炉一起放到椅子底下,云雾缭绕的拟好了晨会提要。

    确定身上的异味儿都被遮盖了,这才换好飞鱼服,汇合了麻贵、张世邦、胡献忠等人,一起匆匆赶奔前院正堂。

    【冇了】

第88章 弊病

    临近正午。

    出了尚未装修好的正堂,王守业满心疲惫的回到值房,就一屁股瘫坐在官帽椅上,两眼放空的枕着搭脑。

    和上次在文渊阁举行的专项会议不同,今儿这场晨议属于大杂烩,公务差事、条例制定、人员分配、财务开支……

    也亏得张四维能记清这么多议题,还分出了个轻重缓急。

    总体来说,这次晨会是一场务实的、有建设性的、内容丰富而且收获颇丰的会议。

    但与此同时,在这次晨会上也暴露出了,山海监内部存在的一些问题——其中最典型的问题,就是领导层缺乏担当。

    监正白常启虽然憋着劲儿,想要做出番是事业,但他骨子里仍旧是趋利避害那一套,平常还看不出什么,到了需要做决断的时候,就显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就说这次晨会上,包括寻找鬼指病源头在内,几个富有争议的提案,白常启不是选择延后再议,就是干脆交由内阁和皇帝决断,没有一桩肯自己拿定主意的。

    主事张四维博学多闻,处理政务也是紧紧有条,丝毫不逊积年老吏,能力上是没的说。

    但为人处世一团和气,指望他同白常启据理力争,甚至是刚而犯上,那绝对痴心妄想。

    两个监副就更别说了,武衙门变成了文衙门,依照这年头的官场风气,哪还有他们当家做主的份儿?

    说来论去,几个主官里唯一有担当的,反而是督管太监李芳——但他的职责是检查督导,也不好越俎代庖,替白常启拿定主意。

    算来算去,眼下这山海监里,就缺了个能一锤定音的人。

    这在普通的衙门,或许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但山海监本就是草创,处置的又非寻常之事,短期内恐怕还会有不少类似的事情,届时难道要事事都向上面请示?

    那这监正还当个什么劲儿?

    再说一旦有突发状况……

    王守业正瘫在椅子上,想些有的没的,忽然察觉到对面的麻贵,时不时就将视线投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了!

    自己昨儿还应下,要帮李成梁跑官来着——甭管最后能不能做到,这姿态总是要做足的。

    当下他长身而起,向麻贵道:“我去周监副那里转转,顺便打听一下袭爵的事儿。”

    麻贵这才松了口气,忙拱手道:“那就有劳老弟了。”

    王守业冲他摆摆手,大步流星的出了值房,顺着游廊行出二十几步远,就到了周怀恩门前。

    提着袍子跨过门槛,就见周怀恩也正瘫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揉肚子。

    王守业也没同他客套,径自寻了坐处,大咧咧的问:“大人,您没让那张国彦帮着瞧瞧?也兴许就能断了病根儿呢。”

    “这还用你说?”

    周怀恩斜了他一眼,无奈道:“可惜那小子跟我无缘——倒是胡守备的闺女,刚被他医好了跛足的毛病,这两天正张罗着请人保媒呢。”

    顿了顿,眉毛一挑反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瞧您说的,这没事儿我就不能来您这儿坐坐了?”王守业先是摆出一脸委屈,随即却又讪笑起来:“不过这回还真有点事儿,想向您打听打听。”

    说着,就把李成梁赴京袭爵,托到麻贵头上,麻贵又托自己头上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老麻这人不错,先前又送了份厚礼给我,卑职这一时也抹不开面子,只好硬着头皮给应下了——可我在进城认识哪个?还不就得指着……”

    说到这里,王守业突然发现,周怀恩正面色古怪的打量着自己,当下就不由得一愣。

    自己方才这番话,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怎得他就露出这副表情?

    王守业略一犹豫,还是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大人,难道这事儿有什么不妥?”

    周怀恩依旧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他,四目相对了好半晌,才终于摇头道:“原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行了,这事儿交给我就成,明儿我给你个准信儿。”

    这就成了?

    王守业先是一喜,可随即却又觉得不对劲儿——那瞎猫碰上死耗子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家二郎前天刚定下的岳家,就是五军都督府的宋经历。”

    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世袭卫所官员想要袭爵,首先就要报呈五军都督府,然后再由都督府提交兵部审议——而五军都督府里,负责接收呈报、提交审议的,正是经历官。

    走通了这门路,袭爵的事儿不说十拿九稳,七八成把握总还是有的。

    不过这下,王守业反倒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那李成梁毕竟是毁誉参半的主儿,甚至有人认为满洲之所以崛起,就是因为他养寇自重,最终导致养虎为患。

    这要是历史重演,自己岂非是助纣为虐了?

    但转念一想,莫说有自己这个穿越者搅局,单凭这灵气复苏的现状,历史的走向就必然会有所不同。

    心下释然之余,王守业也终于明白,周怀恩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当下忙起身拱手道:“大人,我可不敢擅自打探您家里的私事儿!”

    “行了,不就是赶巧了么。”

    周怀恩捧起热腾腾的茶杯,吹着茶梗道:“这事儿不用跟麻贵细说,让他承你的情就是。”

    “这……”

    “我胃口不成,就不留你用饭了,也省得你吃着别扭。”

    话说到这份上,王守业自然也只能告辞离开。

    虽然拢共认识也没多久,但周怀恩不仅把他当作了东厂嫡系,还隐隐有培养接班人的意思。

    这是知遇之恩啊。

    以后有机会……

    “大人!”

    一面琢磨着报恩的事儿,一面走进了值房,结果迎面就又撞上了沈长福,王守业不由皱眉道:“怎么?西跨院里又出状况了?”

    “还是那只鸭子。”

    沈长福禀报道:“得了您的吩咐,卑职就命人把它放了出来,想要仔细称量称量,谁知这畜生力道奇大……”

    却原来下面的锦衣卫,还将那鸭子当成是普通货色对待,哪曾想一时拿捏不住,反被撞了人仰马翻。

    这还不算,在对那鸭子进行围追堵截的时候,有个锦衣卫小腿肚子上,还被拧下了好大一块皮肉。

    最后动用了应对鬼指病人时,置办下的套马杆,才好容易控制住了那鸭子。

    说到这里,沈长福就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还有别的事儿?”

    “那鸭子……”

    沈长福小心窥探着王守业的脸色,讪讪道:“那鸭子四处乱窜的时候,撞……撞坏了一颗罗汉树。”

    “什么?!”

    王守业登时大惊失色,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脱口问道:“撞坏哪儿了?那和尚脸……”

    问道一半,才惊觉有些不妥,忙丢开沈长福的腕子,沉着脸呵斥道:“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妥,朝廷要你何用?”

    “卑职……”

    “行了,先陪我去瞧瞧,看到底要不要紧!”

    【明天三更。】

第89章 正统玄幻与宠物小精灵

    那只怪力鸭造成的破坏,比王守业想象中的还要大。

    那木和尚左半边袍袖,连同谢挎在腰间的行囊,都被它撞了个稀烂,露出白生生的胳膊,两本难分彼此的经书,以及一个暗红色的木鱼来。

    除此之外,和尚那盘坐的双腿上,还沾染了好些血脚印,看样子应该是怪力鸭先踩到了狗血,然后又跳到上面乱踩一通。

    除此之外,胸前、背后、颈间,也都有不少的损伤。

    根据沈长福的说法,那鸭子扑到树上之后,锦衣卫们一开始有些投鼠忌器,生怕不慎伤到了罗汉树,结果反倒因此让那鸭子造成了更多的破坏。

    等到众人领悟出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罗汉树早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万幸啊!

    确认那符篆并没有损伤之后,王守业心下就暗暗庆幸不已。

    得亏这异化的是鸭子,虽然也长了翅膀,但基本上属于地板流——如果换成只战斗鸡的话,就不会仅仅只是殃及到脖子以下了。

    当然,王守业绝不会把这份庆幸与欣喜,表露出一丝一毫给沈长福看——否则事后施恩求情的时候,还怎么起到该有的效果?

    沉着脸命人取来一柄洗衣服用的木槌,先在较为完整的躯干上敲打了几下,又在那外露的胳膊上敲了敲。

    最后王守业将木槌探进破损的行囊里,姿势别扭的敲击了几下木鱼。

    后者与前两者之间,声音差别极大。

    应该不仅仅是构造上的原因,本身材质上也有明显的区别。

    这木鱼没有被劫难同化?

    王守业调整姿势,又在那两本经书上敲了敲,这声音倒是和躯干上的相差仿佛。

    按理说,同样都是木头,木鱼应该是最容易被同化的才对,可现在经书都被同化了,它却偏偏从颜色到材质,都维系了原本的模样。

    这怎么想都有些古怪!

    “去,找个木匠来!”

    王守业当即起身下令道:“把这木鱼给我完好无损的抠出来!”

    如今正堂的改建还未完成,现成就有好几个木匠在,沈长福又急于将功补过,干脆亲自跑了一趟,不多时就把人带了回来。

    因半点容不得差池,这细工慢做的,怕还要有一阵子才能把木鱼抠出来,王守业懒得在这里枯等,干脆又在沈长福的引领下,来到了院子的西南角。

    这里原本放着一尊火劫晶,不过前几日已经被蓝道行拿去炼丹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改建成了怪力鸭的鸭圈。

    隔着青石板堆成的围栏,王守业探头向里望去,就见那只怪力鸭耷拉着脑袋,翅膀上的毛掉了三分之一,脖颈上秃了半圈,正一瘸一拐的踱着步子。

    看来那一场‘大逃杀’,最后是以两败俱伤收尾的。

    “它的力气约莫有多大?”

    “和一般成年男子差不多吧。”

    “体型呢?和一般鸭子比如何?”

    “算是比较大的,但也不是特别出挑——斤两倒是比一般的鸭子重了不少。”

    肌肉纤维的密度增加了?

    这让王守业略有些失望,原本他还琢磨着,如果致死率能大幅度降低,或许就能培养出狼【犬】骑兵了。

    眼下怕是没指望了。

    最多搞些战兽之类的,由人驱策者进行作战……

    噫!

    这画风好像从正统西幻,变成宠物小精灵了。

    不对!

    如果力量强化效果是恒定的,那完全可以堆出一支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的全甲重骑兵。

    届时拉到草原和鞑靼对A,就不信……

    呃~

    貌似有点儿好高骛远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设法降低死亡率,否则大明朝的牛马都死光了,也未必能催化出多少异兽来。

    想到这里,王守业回头问道:“新买来的禽畜,已经喂过药了吗?”

    “喂过了。”

    沈长福忙禀报道:“现如今已经开始躁动了,卑职特地传令,让人片刻不离的守在柴房。”

    就柴房那种环境,还片刻不离……

    摊上这差事的锦衣卫,也真是够倒霉的。

    王守业无语的收回目光,就见圈里的怪力鸭也正偏着头打量自己,那圆圆的小眼睛里,竟还透着几分凶性。

    想起那条欲求不满的巨犬,王守业再次回头吩咐道:“弄几只没吃过药的鸭子,也放进圈里,看它们互相之间会不会起冲突。”

    顿了顿,又补了句:“那些新鸭子也要称量一下,然后试着给它们喂食这只鸭子的体液。”

    “体液?”

    “就是血、唾沫、屎尿之类的。”

    这自然是为了测试怪力鸭本身,有没有携带可以传染的病毒——王守业可不想稀里糊涂的,就弄出个生化危机来。

    唉~

    这就是游戏与现实的不同,方方面面都得计算到了,否则真要出了纰漏,老板可不会仅仅只是扣工资而已。

    却说沈长福听到最后那‘物件’,脸色就显出些异样来,不过还是点头应下了。

    反正这事儿再怎么恶心,也用不着他亲力亲为。

    这就是做官的好处。

    此后王守业又详细追问了,那些暴毙禽畜们的验尸结果。

    可惜厨子毕竟是厨子,虽然也发现了许多蹊跷之处,但想让他们推理出这是如何造成的,那就纯属痴心妄想了。

    正说着,勾管杨同书便提着官袍奔了过来,离着老远就连声催促:“沈百户,赶紧让你的人把这院子拾掇拾掇——过会儿城内几家寺院道官的主持,就要来辨认遗蜕了!”

    辨认遗蜕?

    王守业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罗汉树,就见那行囊被剖开了个大口子,里面的木鱼也被扣出了近半,红彤彤的圆滚滚的,活像是被人挖出了肾脏……

    再看腿上干涸的血脚印……

    这要让和尚们瞧见了,怕非当场急眼不可!

    沈长福在一旁也是傻了眼,跺脚抱怨道:“这早不来晚不来的,怎么偏偏这时候来认遗蜕?!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就算想收拾,怕也来不及……”

    “闭嘴!”

    王守业一声低喝,绕着那罗汉树转了两圈,仔细嗅了嗅那杂了血腥味儿的果木清香,断然下令道:“赶紧去弄几块粗布来,把这两颗罗汉树都给我围上——围到肩膀就好。”

    “大人,要是那些和尚问起来……”

    “届时我自会帮你搪塞过去!”

    说完之后,王守业又横了他一眼,冷笑道:“但你监管不力,致使遗蜕受损的事儿,过后还是要禀明监正大人的。”

    【还有两更。】

第90章 超度法会

    虽然最后还是要上报组织。

    但家丑外扬和内部消化的区别,沈长福还是心知肚明的。

    在求生欲的催使下,他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块帆布,非但将两棵罗汉树脖子以下的部分,缠了个严严实实,还支帐篷似的钉牢了四角。

    这样一来,就算那些和尚想要撩开帆布看个究竟,多半也难以如愿。

    …………

    约莫半个时辰后。

    张四维引着一众僧道走进西跨院,迎面就见十六个锦衣卫雁翅排开,簇拥着王守业、杨同书、沈长福三人。

    那一个个手扶腰刀庄严肃穆的,倒似是要给谁来个下马威。

    “张主事。”

    见是张四维打头,三人急忙上前见礼。

    虽都是拱手,但却显出个不规则的山字型。

    王守业只是微微垂首,沈长福则是稍稍弯腰,唯有杨同书深施了一礼。

    这是出身不同造成的,王守业就不用说了,沈长福虽然整日被呼来喝去的,但出身锦衣卫的他,对文官的敬畏程度,其实远不如麻贵等正统武人。

    而杨同书是举人出身,面对做过翰林的张四维,难免就有些自渐形秽。

    却说张四维急忙还了一礼,顺势侧过身来,指着后面的僧道挨个介绍,内中近半都是有字号的高僧名道,但也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主儿。

    那一个个也是肃穆非常,瞧着倒有几分来朝圣的意味。

    刚互通完名姓,大觉寺的了通方丈就颔首合十道:“敢问诸位大人,可否让老僧等人,先却瞻仰一下那渡劫遗蜕?”

    这倒真是心急的紧。

    王守业看看张四维,见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便还礼笑道:“本来请诸位来,就是为了辨认那遗蜕的身份,自然没什么不方便的。”

    说着,伸手指着院子中央那两颗罗汉树,道:“两位高僧的遗蜕就在此处,至于那位道爷,则暂时安置在西厢房里。”

    说着,给杨同书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几个道士,去西厢房里辨认清楚。

    而他自己,则是亲自带着和尚们,来到了那罗汉树旁。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虽然被带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那活灵活现的僧人,竟真的化作了郁郁葱葱的大树,众和尚还是禁不住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慨叹。

    随之而来的,则是疑惑的质询:“敢问诸位大人,这裹在遗蜕上的帆布,又是怎么回事?”

    沈长福心下一颤,忙巴巴的望向了王守业。

    王守业倒是不慌不忙,指着那罗汉树道:“诸位大师不妨仔细嗅一嗅,这罗汉树身上自带瓜果清香,虽是神异之象,却也因此引来了一些麻烦。”

    众和尚正用力抽动鼻子,忽听他说什么‘引来了麻烦’,忙又连声追问究竟。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许多虫子被香气引了来,若不采取些手段的话,怕是用不了多久,这遗蜕就要爬满蛀虫了。”

    “可若直接在树上除虫,又怕会伤了这遗蜕的根本,故此特意围了一层布幔,然后再在上满喷洒些驱虫的药水。”

    说着,他又示意众人道:“诸位再仔细闻闻,看除了这瓜果清香,是不是还有些古怪的味道?那就是今儿刚泼洒的驱虫药。”

    这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众僧人哪想的到其中另有猫腻?

    当下个个信以为真,甚至还齐齐口宣佛号,感谢王守业护法得当。

    但这说法却骗不过张四维。

    他虽然不如王守业来的勤,但每日里都要抽空来巡视一番的,更何况杨同书、沈长福每日递交的记录,也都要抄录一份给他。

    于是等到众僧人,开始挨个上前辨认遗蜕的身份,张四维就将王守业单独叫到了一旁追问究竟。

    对他,王守业自不会隐瞒什么。

    当下把沈长福看管不利,导致异化的鸭子损坏了遗蜕的事儿,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最后又往回找补道:“其实这次没准儿还因祸得福了,那遗蜕的行囊里有个木鱼,看上去似乎颇有些古怪。”

    听说只伤了手笔,又意外发现了个古怪的木鱼,张四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张四维还是正色提醒道:“王守备,这些遗蜕在内阁、在圣上面前,都是挂了号的,可不敢再有什么纰漏——那些有风险的尝试,不妨就先缓一缓。”

    这话王守业只认同一半,东西固然要小心珍惜,可要是收集回来就束之高阁,不对其加以研究的话,那就纯属舍本求末了。

    再说了,他刻意搞出个封印制度,可不是为了只封不用。

    但眼下物以稀为贵,还不到扭转观念的时候,王守业也只能先唯唯诺诺的表示受教了。

    此后他又引着张四维,去围观了那只怪力鸭。

    正对其品头论足呢,那罗汉树前,突然传来一声悲鸣:

    “惠源、惠源,果真是你啊!”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老僧正泪流满面的,抚摸着那木和尚的面孔,看来这渡劫失败的和尚,应该是他十分亲近的徒子徒孙。

    话说……

    以后会不会出现惠源果汁?

    掐灭这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王守业同张四维一起上前,先宽慰了那老僧几句,随即就开始核对这惠源和尚,平时修持的是什么法门,渡劫之前是否有什么异状。

    其实这些基本资料,早就已经收录在讯问口供里了。

    但毕竟涉及渡劫登仙,为了防患未然,还是需要再仔细确认一遍。

    而在这期间,第二棵罗汉树也被认了出来——当天渡劫的,毕竟还是以本地和尚居多。

    道人们花的时间要更久一些,主要是没法凑近了细瞧,那道士脸上又结了一层冰霜。

    不过最终还是通过衣着、体貌等细节,辨认出了这冰道人的身份。

    却说将三件遗蜕的原本身份,一一对照记录在册之后,张四维就打算带这些僧道离开。

    可那些僧道聚集在惠源树下,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番,却又提出了个额外的要求——他们希望能做场法事,超度一下渡劫失败的同道。

    依着王守业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然,这说法仅限于两棵罗汉树。

    但张四维却觉得,也或许能通过这种方式,促成罗汉树产生变化——当初那佛光舍利,不就是被某个僧人捧在手上激发的么?

    硬要反对张四维的意见,其实也不是不行。

    可这却与王守业一直树立的人设严重不符,思前想后,他也只能默许了这场法事。

    当然,法事并不会马上举行。

    毕竟这事还要通过白常启的准许。

    而王守业这边儿,也要做好充足的应变准备,免得再酿出什么‘惨案’来。

    【还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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