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出逃成功
陶紫将照身帖打开细看，天助她也，居然是游商！
游商，顾名思义，游走商人，在各个城镇做生意，进出城镇也不叫人起疑，唯一的缺点是这种人一般身边都带有护卫。
一旦被护卫发现，那可就惨了。
她心思转了转，用尽全身所剩无几的灵气将照身帖上的信息小小的修改了一下。
按理来说，像明岚宗这种大宗，照身帖的信息是不可能随意修改的，但谁叫这照身帖是她设计的，她要改，再简单不过。
看着修改完成的信息，陶紫满意的笑了笑，起身将那名商人拖到河中，让他顺着流水漂向远方。
随后，她从储物戒中拿出匕首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有点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经过短暂的思考，她走向更远处。
大约一刻钟后，空气中飘荡着烧焦的气息，又随风散去，无人察觉。
正午时分，天气越发炎热，守城的修士们也越加不耐烦。
此时，一个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来到他们面前。
看着眼前的斗篷人，那些修士一下子来了精神，神色也紧张起来，直接拿刀指着那人，道：“把斗篷摘下来！”
那人身体颤了颤，直接后退一步，差点撞上后面的人，哆嗦着小声道：“仙……仙人，小的面容有损，怕是见不得人，这是小的照身帖。”
听着这低沉沙哑的男声，其中一个修士极为谨慎的接过“他”手中的照身帖，打开一看，低声对身旁同伴道：“这照身帖无误。”
同伴呵斥道：“照身帖无误不代表人无误，将斗篷揭开！”
那人身体抖了抖，最后慢慢的揭下了斗篷，露出一张满是烧伤痕迹的脸庞，只有一双胆怯不安的眼睛完好无损。
隐隐的，他似乎听见不远处传来呕的一声，神态更不安了。
那些修士的神色也不太好，这张脸实在太过恶心，坑坑洼洼，只看一眼就让人从生理上作呕。
呵斥他的那个修士上前一步将手放到他脸上，恶狠狠一撕，撕下了一块带血肉的皮。
这一举动吓得四周的凡人连连后退。
那修士沉沉道：“脸可能是故意毁的，你再将手臂之类的地方露出来。”
他一边忍着疼意，一边将衣袖撩起，粗壮的胳膊上也满是烧痕。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男子会有的胳膊大小。
守城的修士总算点了头，将他放进城。
斗篷男子一步一步走进了城，在城中一个小客栈暂且休息。
他关上门，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疼痛蔓延全身。
心魔冒了出来，语气复杂：“你倒是够狠，直接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
很显然，他即陶紫。
而听到这句话，陶紫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前辈给的功法当真是极好的。
她看着粗壮的胳膊重新化为纤细，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以她现在的水平，根本无法让天尊造成的伤害自愈，但找人……韶华那边肯定去不得，阿兄也不知怎么样。
一想到阿兄和岳青亚他们，她情绪便抑制不住的焦躁担忧，却也只能强行按捺下去。
与此同时，那部分偷摸着寻人的修士也越发着急，哪哪都不找不着人，这怎么跟先祖交代。
第二天清晨，陶紫带着斗篷出了城。
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便只能继续向南。
一路上跌跌撞撞，专门绕开人群行走，因此错失了许多消息，比如剑宗少宗主被废，天城程家消失，再比如天道宗少宗主寻到了合心的剑灵。
大概走了三个多月，她终于来到了天道宗的地盘。
陶紫清楚的知道程家去不得，但总归要远远的望上一眼，看看情况才能安心。
还未进入天城，她便听到四周传来议论声：“你去看热闹了？”
“当然，那可是铸剑，铸的还是天道宗少宗主无言的剑！百年难得一见啊。”
“倒也不能说是铸剑，也就是将剑灵和剑合二为一而已。”
“我本来还挺疑惑，那溪镜剑本是上古名剑，怎得没有剑灵，现下才算明白，原是剑灵化为人形出逃享乐去了。”
“唉，只可惜来晚了些，没能看完全程。”
“要我看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将那人形剑灵投到炉子里烧上十天十夜，直至同剑化为一体，就是那剑灵的声音听着可凄惨了。”
“话说起来，铸剑时明岚宗怎么还派人守在附近？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谁知道，反正明岚宗最近不太平。”
众人议论纷纷，陶紫倏然停下脚步，溪镜剑，兮静。
天城正是秋老虎肆虐时，炎热得紧，她却只觉遍体生寒，说不出的惊颤。
人们还在议论纷纷，陶紫已听不清那些杂碎的讨论声，转身朝他们口中的铸剑之地奔去。
四周从热闹到冷清，风景从民居到荒野，暮色已至。
陶紫跌跌撞撞的跑着，只恨自己灵脉受损，无法动用符咒灵船。
“阿紫，莫往前去。”
程无仇的声音于身后响起。
她身体僵住，缓缓转身看他。
阿兄身上还带着伤，神情也有些倦意，应当是寻了她许久。
程无仇疲惫的笑了笑，道：“没日没夜寻了你大半个月，总算是寻到了。”
尽管阿紫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但他还是在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陶紫动了动唇，无法开口说话，又一阵沉默后才艰难的开口问道：“阿兄，他们好好的，对吗？”
程无仇沉默良久，伸手隔着斗篷摸了摸她的头顶，道：“人各有命。”
“他们在哪？”
他没有回答。
陶紫提高声音，近乎是吼一般问道：“我问你他们在哪？！”
吼到后面，她声音中甚至带上了颤音。
程无仇终于开口道：“兮静祭剑，其余两人下落不明。”
明岚宗的那些供奉追得太紧，以至于到了最后一个传送点才寻到机会送走越善三人，偏偏那个传送点不够完善，连他们也不知道其余两人到了何处。
唯独知道他们的情况一定不好，但这句话他哪敢说？
第四百六十七章 入魔
祭剑？
陶紫僵直的立在原地，耳边轰隆作响，心中最后一分希望也化为乌有。
看她完全没反应的样子，程无仇越发担心，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扶住她肩膀，道：“阿紫，你冷静些，那么多人为了你牺牲，哪怕是为了他们，你也得好好活着，千万不能冲动行事。”
她依旧没有反应，唯独斗篷下的手指深深刺进了掌心。
她知道有很多人死于那一晚，也猜到了这背后定然还有她看不见的牺牲，所以她不顾一切的活下来，不止为自己，也为那些人的牺牲不必白费。
唯独兮静，唯独越善，唯独赵薛，她从没想过他们会是其中一员，他们那么弱小，怎么会参与进来？怎么会？
他们同这件事情本该无关的！
斗篷下的她缓缓露出一个古怪又疯狂的神色，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我有权知道一切真相。”
程无仇迟疑着确定她现在还处于冷静状态后，方才开口道：“你那个师父为了给你改命将你和兮静他们的命格联系在一起，先生借着这一联系将青岚设在你身上的印记转移。”
陶紫恍惚的立在那，师父当年说的话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你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经过改命之事，她早已怀疑这所谓机会既是她的，也是兮静他们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真相却是这机会仅仅是她的，而推兮静三人入死劫的恰恰是她。
以他们之死，换取她唯一生机。
程无仇看着她迟迟未有反应的模样，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试图将她的斗篷挑开看看情况。
出乎意料，陶紫毫不抗拒，任由他掀起斗篷。
看着斗篷下那张坑坑洼洼的丑陋脸庞，程无仇还来不及震惊心疼，那双布满不正常红丝的眼睛便印入他眼帘。
他脸色大变：“阿紫，清醒过来，不要被心魔控制！”
陶紫低低笑了两声，伸手将整个斗篷取下。
她的头发红得发紫。
因心魔入魔者，实力主要由原先修为而定，但心魔实力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影响，心魔越盛，魔气越浓郁，但少有魔气浓郁到连头发丝都能染红的前例。
可问题在于，心魔实力也同入魔者实力息息相关，譬如一个筑基期的心魔绝不可能比一个元婴期的心魔更加可怕。
阿紫明明是一个体修，心魔实力怎么会这么强？这太不对劲了。
程无仇眼睁睁看着陶紫的气息在一瞬间从一个体修转化为魔修，又在以恐怖的速度节节攀升，筑基期、旋照期、开光期……直至元婴期大圆满方才堪堪止步。
程无仇哑着声音道：“阿紫，你心魔很不对，冷静下来……”
她将斗篷完全摘下，脸上的疤痕也随着实力上升去了大半。
陶紫语气是诡异的温和：“阿兄，晚了。”
程无仇急道：“他们两个说不定还活着。”
“那又如何？兮静已经祭剑。”陶紫后退几步，望向天道宗，“但阿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韶华的情人是魔宫宫主，同异族有染；
救她的人是刑峰悬崖下一名古怪的女子，同师父相识；
她当年曾以山公子的身份带着面具去往逸散门同兮静等人谈笑；
青岚本人同异族相识，甚至在异族面前低头哈腰；
当年强行将她从入魔状态中扯出来的人是师父……
她笑了两声，整个人疯狂而诡异：“阿兄，你知道我最开始生心魔的原因是什么吗？”
程无仇悄无声息联络他人，极力拖延时间：“阿兄怎么会知道。”
“是因为绝望无助和愤怒，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赶回来为我讨公道的刑堂人被人杀害挂在树上，却连杀掉那些看守者，为他们收尸的实力都没有。后来我入魔了，闯上刑峰，为那些攻击连清舟的人争得一条活路，再然后，我逃往逸散门，遇上师父，被抹去记忆和入魔痕迹，成了陶紫。”
她越说神情越平静：“阿兄，你瞧，我又入魔了。我若早一点入魔，说不得那些修士不必牺牲，兮静他们也不会出事。我总是在做错误的决定，阿兄，我真后悔。”
他越发心惊胆战，想起越善曾经说过的话，直接一字不落的转达，只是心中也明白，这回真的救不了阿紫。
陶紫安静的听着程无仇的话，眼中红丝却越发密集。
比起刚刚，她冷静得不像话，若是忽视掉她的眼睛和头发，不会有人觉得她入魔了。
最后，她甚至还笑了笑，温声询问：“阿兄，阿奴能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吗？”
阿奴是她的小名，也是她相认多年来第一次用这个自称。
程无仇心凉成一片，却也只能微笑应下：“当然可以，拜托多少件事情都可以，不要说什么最后。”
“如果阿奴将来真的疯魔到连阿兄也不敢认，便请杀了阿奴。”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应下。
陶紫平静的笑了笑：“阿兄，这对阿奴来说也是一种解放。”
程无仇怔怔的看着她的模样，最后低声应了一句：“好。”
见阿兄应下，她转身便要离去。
程无仇上前一步：“阿紫，你去哪，阿兄随你去。”
陶紫没有应下，转瞬间便出现在十里外，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无仇没能跟上去。
一位出窍期修士忽而出现，看着程无仇的模样，知晓自己来迟一步，半跪认错。
程无仇看着阿紫离去的方向，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先生那边怎么说？”
“旭甲门有自己的使命，只能帮到这里，日后三年，公子勿要联络旭甲门，以免祸及门派。”
那修士又沉默了一下，劝道：“公子，非先生撒手不管，只是门派这次损失太过惨痛，暗里还有那些异族虎视眈眈，实在腾不出手。”
他道：“我明白，我们还有多少人可用？”
“加上属下，一共是一个出窍期，五个元婴期，两个金丹。”
程无仇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是冷漠，道：“足够了，接下来所有人专注狙杀明岚宗修士。通知刑斩等人，阿紫还活着，未来一切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是。”
程无仇顿了顿，又道：“找机会往门派内传最后一个消息——旭甲门少门主的身份，我要了。”
旭甲门有自己的使命，他也有自己的执念，总有一天，他要带着整个旭甲门光明正大的站在阿紫身后。
第四百六十八章 进入天道宗
天道宗
陶紫不再遮掩相貌，光明正大的站在天道宗附近。
熟悉的声音响起：“胆子真大。”
她扭头看去，正是莫语。
陶紫素来聪慧，不过一怔便了悟。
她慢慢道出了这个名字：“无言？”
面对这个问题，莫语笑而不答，只道：“不怕天道宗抓你吗？”
陶紫平静道：“贵宗自称为天道在人间的使者，那便该知晓到底谁才是那个同异族勾结之人。若贵宗糊涂，我也不介意杀出去。”
“入魔后，你胆子倒是大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个心魔还真是诡异，竟将你的实力提到元婴期。”
她看着他，道：“我要看兮静。”
莫语温和的说着再残忍不过的话语：“世上只有溪镜剑剑灵，而无逸散门兮静。”
陶紫脑中一轰，回过神的时候，她的手已经牢牢掐着莫语的脖子。
他没有挣扎，甚至笑意不改：“陶道友，你不想知道你的处境是怎么造成的吗？”
天色在这一刻暗了暗，两人都察觉到这一点。
莫语叹了一口气，道：“很可惜，不能说啊。”
陶紫目光沉沉，绕过这个话题：“我要见兮静。”
他笑着答道：“溪镜剑吗？当然可以。”
她松开他的脖子，跟在他身后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说来奇怪，路上未遇一人，似乎修士们都刻意避开了这条路。
莫语一边走着，一边笑道：“我有一个小师弟，姓元，知道你身份后死活要去救你，被他师父按下了。”
陶紫无动于衷的走着，简单的哦了一声。
现在这种事情根本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连假装感动都懒得。
“还有花和尚，他那天跑来劫兮静，但被明岚宗抓住，后来被门派带回去了，你猜他门派是哪个？”
陶紫不想回答。
莫语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他出身一念门，是千玄画的师弟千玄花，说起来算是一念门千年来天赋最高的一名弟子，在一念门中被誉为佛子。”
她终于舍得回了一句：“一念门完了。”
他笑了起来：“不见得，他年纪还小，但天赋极佳，再过个十来年，绝对能在修仙界中占据一席之位。”
陶紫不再回应，一心往前走。
“但他身上似乎有着契约，也不知将来如何。”
陶紫当然知道那契约是什么——心血契约，契约的核心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站在越善三人身边，尽全力保住他们，不得漠视三人身处危险境遇。
只可惜，这契约没起作用。
莫语又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契约还在，所以同契约有关的人至少还活着一个。”
她脚步顿了一顿，又继续往前走。
莫语看着她冷漠的模样，又道：“你的心魔真的很不一样，我很少看到刚刚入魔的人能这么冷静。”
论起来，她刚刚似乎也就失控了一次，其余时候跟入魔前没什么区别。
陶紫眼也不眨的往前走。
她现在只想快点看见兮静，其余的什么都不想管。
踏入大堂的时候，她终于看见那把悬于剑炉之上的溪镜剑。
陶紫上前就要将其取下，却在即将触摸到它的时候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挡住。
她回身喝道：“把这结界撤下！”
莫语摇了摇头：“撤不下，这是大乘期所设结界。”
陶紫将魔气对准他，阴恻恻道：“你身为天道宗少宗主，使唤不动一个大乘期？”
他神色不动：“我不是，无言才是。”
她大怒，便要出手杀掉莫语。
莫语含笑道：“你杀了我，将来谁给你传溪镜剑的消息？谁带你入天道宗？你不想在溪镜剑剑灵大成时见她一面吗？”
陶紫神色阴晴不定。
他又道：“我是我，无言是无言。无言不能做的事情，我能做。陶道友，至少目前为止，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而无言，他不能站在任何人身边。”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溪镜剑，将魔气收回，道：“记住你说的话。”
莫语意味深长道：“我当然能记住，也希望你记住今日之你。”
两人皆知此话含义，因心魔入魔者终会被越发强盛的魔气侵蚀本心，甚至亲手杀掉当初想要保护的人。
除非那魔修对那人的感情可以战胜内心黑暗，否则这会是注定的结局。
莫语顿了顿，忽然又道：“要不要看一看那日的留影？”
陶紫沉默的看着他，他一挥手，当日情况出现在她眼前。
兮静站在高台，身上衣裳尚且带着血色，剑炉悬于半空之中。
她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入剑炉的那一刻，陶紫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
她知道，就在这一刻，兮静彻底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在绝对高温下，随之而来的是灵魂的悲鸣。
陶紫闭上眼睛不再看，只是那悲鸣止不住的入耳。
十日，她的灵魂惨叫了十日之久，方才逐渐消散。
她的小师妹，逸散门宠着的小师妹，最后连死都不能痛快，还失了投胎转世的机会。
享乐？兮静享了哪门子的乐，不记事时遭灾，记事后日子艰难，十来岁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几年，又被她这个大师姐拖累得没了性命。
陶紫的状态越发不对，头发丝红得发紫，全身魔气抑制不住的四散。
偏偏这个时候她睁开了眼睛，看着莫语微笑：“他们都说兮静化为人形享乐，你说，兮静享了哪门子的乐？”
这副模样连暗中守在这边的出窍期修士都心惊胆战，莫语面色不改：“有些人，天生就是来受难的。”
她笑了起来，直接出手重伤莫语，这变脸之快，连那些修士都反应不过来。
待回过神，陶紫已经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哪儿。
莫语抹去嘴角鲜血，自言自语道：“这心魔还真是有意思，你们怎么看？”
有一名修士现身扶他，低声道：“这魔修有自愿修魔的，有弃道坠魔的，也有生了心魔最后无法自控入魔的，这种种修魔道，便属最后一种最是低劣。岳柒染以这种方式入魔已是毁了大半，您为何还这般看重？”
莫语笑而不语。
第四百六十九章 闯明岚宗
当天夜里，陶紫出现在明岚宗山脚。
她面无表情的杀掉明岚宗守门弟子，往主峰连清舟所在方向赶去。
明岚宗不久前才遭重创，大部分弟子处于疗伤阶段，任谁也想不到本该重伤的岳柒染会这个时候闯明岚宗，还是光明正大的闯进来，一时间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让她畅通无阻的来到连清舟面前，多少有些惹人笑话。
连清舟当时正在院子里休息，手里还抚着一串项链。
这项链为银木所制，质感柔和，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极了流水。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掐住喉咙，手上项链也被随手取走。
陶紫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这张讨人厌的脸，道：“越善他们在哪？”
连清舟震惊的看着她，反应过后来大笑起来：“为了他们的下落，你竟自投罗网。”
她松开手，一掌拍过去，连清舟飞出去三四米远，倒地吐血。
明岚宗弟子终于赶来，一见到这场景立刻紧张起来，呵斥道：“岳柒染，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你还不束手就擒！”
陶紫不耐烦的轰出去几掌，那些围过来的弟子当场毙命。
她往前走了一步，身上魔气缭绕：“连清舟，他们在哪？”
连清舟看着她，眼神奇异：“你入魔了？还真是有趣。”
陶紫不耐烦听这种废话，一把匕首直接刺入她的腹部：“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她捂着腹部的伤口，艰难爬了起来，笑容变态得很，看着没比陶紫这个入魔者正气到哪去。
“想知道他们在哪？行，我告诉你。”
“一人闯进妖界，在我们的围捕下毫不犹豫的跳入化妖池；一人入了魔界，踏入成魔域。”
“这两个地方可是道修禁地，哪怕是大乘期进了都要脱一层皮的存在。你猜猜他们为什么这么不怕死的进入这两个地方？我猜啊，他们是希望我们以为他们是你，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放弃对你的追捕，尽管这可能微乎其微。”
“岳柒染，你这两个师弟选得不错，都肯心甘情愿的替你去死。”
这些话语残忍的闯入陶紫耳畔，她身形一闪，出现在连清舟面前，将匕首拔出，而后一次又一次插入，用魔气哪有亲自用手来得痛快。
连清舟倒在地上，血色蔓延将她的白裙染脏，但她的表情却透着一股子疯狂的兴奋：“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想杀掉所有人？这就对了，反正最在意的人都已经死去，不如把这个世界毁掉，给他们陪葬。”
陶紫面无表情的将手擦拭干净，魔气渐渐围上连清舟，意图将她彻底杀死。
“孽徒！”
青岚的呵斥声响起，陶紫被重重打到地上。
她抹去嘴角的鲜血，眼睛眨了一下，便又出现在明岚宗门外。
陶紫踏过守门弟子的尸体，向西南边走去，那是魔宫的方向。
主峰上，青岚沉着一张脸让医修过来救治连清舟。
医修看着这伤势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极为惊诧，那样的伤势放在寻常修士身上早死了，可这小师妹却依然活蹦乱跳，想来是天尊出手护了护。
待包扎好伤口后，医修退了出去。
青岚设下结界，呵斥道：“为何不第一时间寻我？”
连清舟懒洋洋的躺着，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她入魔了，挺有趣的。”
说着她习惯性摸了一下脖子，却发现空荡荡的，这才想起那条项链被陶紫取走了，当即变了脸色：“快去把她追回来！”
青岚一甩袖子，冷声道：“追不回来了。”
连清舟气得从床上坐起来，骂道：“身为一个天尊，你怎么这么废物？”
青岚脸色黑得不行，但依旧解释道：“她身上存在一种古怪的气息，我无法进行感知追踪，但刚刚已经将她重伤，想来逃跑的速度并不快。”
她沉着脸想了一段时间，开口道：“她极有可能赶往魔界，让修士往西南边寻人。”
青岚点了点头，道：“我一会就让人过去。”
连清舟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天尊，又极为讥诮的说了一句：“你可别又让人逃了。”
他大怒，斥道：“你这是何意？”
“若是其他两个天尊，哪怕伤得再重也不会让人跑了，哪里像你这么废物！”
青岚脸色难看，眼中甚至带上了杀意，道：“岳柒染命格被换，身上气息也杂，本就比他人难追踪。”
连清舟呵了两声，道：“在其他两个天尊面前，这都不是问题，不得不说，天尊的实力放你身上，当真是浪费。”
他忍住出手的冲动，破开结界离去。
她低头看着重新染红的纱布，烦躁的喊医修进来重新包扎。
在医修进来的那一刻，她又变回那个无辜可怜的弱小女子。
陶紫可不管他们的想法，径直往西南边赶去，但由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只能留在原地暂做歇息。
小鬼冒了出来，凝重道：“似乎有人追来了。”
她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转身看着来路，道：“不打紧，杀了就是。”
连小鬼都能察觉到的追杀者，实力也就一般。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小鬼的神色古怪起来：“怎么好像就一个筑基大圆满？”
那人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个熟人——周溪锁。
周溪锁从灵船上跳了下来，看着她，低声唤了一句：“陶道友。”
陶紫手中的匕首转了又转，随时可能出手伤人，道：“胆子挺大。”
他沉默一下，从腰间解下一个储物袋，道：“这是之若的东西，他跟何师兄走得太突然，没来得及收拾。日后陶道友若看见他，还请帮忙交还。”
她诧异的看过去：“你不是来杀我的？”
周溪锁摇了摇头，道：“我……实话不瞒道友，我有些茫然，分不清对错，因此不敢擅自动手，以免日后后悔。”
一旁的小鬼嘲讽着说了一句：“你若动手，哪来日后。”
陶紫觉得无趣，直接转身离开。
“陶道友，储物袋！”
她冷声道：“你自己找他，我没那个时间。”
“陶道友，万事小心，上面已经安排人往西南边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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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感谢：云欢
第四百七十章 赶路
看着陶紫离去的背影，周溪锁怔忪了好一会儿，方才将储物袋重新系回腰间。
他立在原地挣扎了一小段时间，最终还是上前抹去陶紫经过此处的痕迹，又急匆匆赶回门派。
再不回去，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陶紫哪知道这人经历了多复杂的心理活动，只顾着一心赶路。
小鬼在她身边飘着，道：“实话实说，化妖池离这的确远了些，但能从成魔域活下来的修士近乎于无，你倒不如直接赶去化妖池。”
她没有回答，只是神情间有些阴沉。
小鬼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是，这成魔域和化妖池都同样可怖，先去哪都一样。”反正这两人都没可能活着。
它将后面那句话咽了下去，免得陶紫生气，它现在可不太敢招惹她。
成魔域传言是三千年前一位魔修天尊的身陨地，魔气尤为浓郁，曾经有一位修为高达大乘期的魔修试图将那些魔气占为己有，却差点当场爆裂而亡，费了半条命方才从成魔域脱身。
寻常修士直接踏进去，怕是连瞬息都撑不过。
而化妖池便简单得多，这是为半人半妖所设，可将他们身上的人族血脉彻底抹去，从而成为一名纯正妖族。
但这一过程尤为艰险，百个半人半妖，也就能勉强活下一个。若进去的是妖或人，那必死无疑，绝无活路可言。
无论那二人踏进这里面的哪个，都活不下来。
对于此事，陶紫又何尝不知，但万一呢？
万一他们还活着，而自己却放弃寻找他们，从而断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她闭了闭眼睛，不顾身体状况，再次加快速度。
半个月后，她到达一念门势力范围的边界处。
一念门本身便建立在魔界边缘，既然要进去，不如去见个旧友。
顺着沿路痕迹追过来的明岚宗弟子也半日后到达此处。
有人请示为首弟子，道：“师兄，若要追进去，便需知会一念门。”
那弟子沉默了一下，转头看着徐迁嘉心腹的弟子周溪锁，问道：“周师弟，你怎么看？”
周溪锁敛眉思考了一会，才道：“若是知会，这件事情少不得传扬开来。”
短短时日内，明岚宗被闯了两次，这事传出去，宗门当真要成为一个大笑话。
那弟子怔了怔，笑道：“周师弟想岔了，我们不必将宗门被闯的事情说出，只说是阴差阳错寻到叛徒踪迹即可。”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师弟脑子愚笨，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好在有师兄提醒。”
经过考虑，那弟子传音于宗中长老，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得到消息，道：“长老说了，不用一念门出手相助，只需客气的知会一声，其余不用多说。”
周溪锁含笑道：“那便尽早赶路，以免又失了叛徒踪迹。”
“周师弟说的是。”
看着走在前面的师兄，周溪锁垂下眸来，掌心几乎被掐出血。
是非对错尚未明了，他到底在做什么？这跟叛徒有什么区别？
而在他们纠结的时候，陶紫已经来到一处传送点。
那处传送点位于一座大城内，可直达一念门附近，素来由一念门修士守着。
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城门，脸上尚存的狰狞伤疤和身上浓郁到无法掩饰的魔气吓跑了不少凡人，守城修士迅速传讯给高阶修士。
她看着这几个普通修士，语气平静得不行：“让开。”
那为首的修士胆子倒是大，呵斥道：“此城由一念门管理，城内修士无数，若不想死，速速离开！”
陶紫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直接出手掀翻这些修士，朝城内走去。
城内凡人早就被修士们护住，每一个修士都警惕的看着她，担忧她出手伤人，又碍于实力不足，不敢出手制她，免得牵连凡人。
自认有自保实力的修士皆跟在她身后，防止她在高阶修士到达前逃跑。
她一路走到传送点，语气平和的询问守着传送点的佛修：“传送一次多少灵石？”
佛修仅为开光期修为，但毫无慌张之色，甚至反问道：“道友去一念门何事？”
“无事，顺路去看看而已，主要是为了去魔界。”她顿了顿，看在这个跟花僧相似的光头份上又解释一句，“你们这的传送点所传送的地方离魔界近。”
连佛修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朴实无华的回答，神情中终于多出了一分无措。
跟在身后的修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嘟囔道：“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回魔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攻城杀人来了。”
另一个同伴小声道：“好像阵仗大的那方是我们。”
众修士无言以对，但手中武器依旧没有收回，始终在防备这个胆大妄为的魔修。
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在场道的修和佛修实力最强的也就是金丹期，他们早出手将陶紫拿下了，何苦这么紧张兮兮的盯着。
陶紫耐心的又问了一句：“多少灵石？”
佛修迟疑着答道：“按照规矩，此处传送阵不传送魔修。”
她简单的哦了一声，身形突然消失，众修士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几秒后，她手里拎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重新出现。
那个小姑娘已经快哭出声了，还得死死捂着嘴巴不敢哭，免得惹怒这个魔修。
陶紫慢条斯理的询问道：“传送阵可以开吗？”
一帮修士大骂起来，骂声一个比一个难听。
她无动于衷的站在那，眼睛中的血丝浓郁得可怕。
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哭了一声，陶紫不耐烦的低头一看，却不由怔了怔，这小姑娘眉眼处有那么一两分像兮静。
她的脑子一下子清明起来，自己在做什么？
最终，陶紫还是松开了小姑娘，语气平静的再度询问道：“怎么样才能开？”
佛修还当这是小姑娘最后的机会，连忙道：“能开！能开！事急从权，当然能开！”
陶紫随手将小姑娘扔给不远处的一位道修，才入了传送阵，还顺手留下一道符咒，只是无人察觉。
待传送结束，那两个元婴修士才从城外赶来，还不待说话，轰的一声，传送阵毁了。
佛修呆滞着站在那，滑溜的头顶顶着几块土块，喃喃道：“完了，追不上去了。”
一个道修暴跳如雷，骂道：“秃驴，你傻的？追不上去就通知一念门啊！”
第四百七十一章 见花僧
落地的时候，四周正好围了一圈佛修，他们正好在此打坐念经，陶紫正好落在正中央。
陶紫识海里的小鬼：“……你这运气真不错。”
她可不这么认为，抬眼看向这里面最厉害的那名佛修，道：“诸位前辈有何贵干？”
那佛修停下念经，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陶紫看着这一圈的出窍期，算了一下自己出逃的概率，果断耐心的再问了一次：“诸位有何贵干？”
那佛修终于开口回答道：“我等是来请岳道友去一趟一念门。”
她站在那里依旧不动弹，微笑道：“这请的阵势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对面有一僧人笑道：“岳道友实力莫测，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敢问道友意下如何？”
陶紫眉眼带笑，语气却冷得不行：“我杀不了你们，哪有办法不去。”
众出窍期佛修齐齐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最先开口的那位佛修含笑道：“岳道友太过暴躁，这不好。”
陶紫不做理会。
距离一念门还有一小段距离，陶紫便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念经声，这声音让她尤为不适，蹙眉道：“贵门天天都是这般？”
为首佛修笑道：“倒也不是，只是近来魔修猖獗，不得不多念些经，以示警告。”
陶紫扯了扯嘴唇，实在不想接这话。
到达山门时，她心情已经尤为暴躁。
那经声不仅仅有静心作用，还能扰乱魔的心智，厉害些的佛修所念经声甚至可以逼疯魔修。
她干脆停下脚步，沉着脸道：“以诸位的实力，大可直接动手，何必做这些手脚。”
其中一个佛修往她身上设了一道结界，经声威力大大减弱。
见她神情转好，那佛修方才道：“我等并非有意，只是先前并未料到道友竟入了魔。”
陶紫看着周围的结界，不再言语。
刚刚踏入山门，迎面走来一名熟悉修士——千玄画。
他看见陶紫的眼睛和那张布着伤痕的脸时神情不由一怔，又很快恢复如初，笑道：“岳道友，许久不见。”
陶紫平静的颔首回道：“许久不见，花和尚还好吗？”
千玄画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师弟身体状态不错，精神状态堪忧。不过这些年来还要多谢岳道友护着师弟，否则以他这种不知世事的性子怕是混得很难。”
她笑了笑，没有接这些话，转而道：“不知一念门寻我是什么事情？”
他一侧身，道：“岳道友请随我来。”
陶紫跟在他身后，其余那些佛修皆四散而去，不见踪影。
四周林木森森，风景倒是极好，唯独那经声扰人了些。
她道：“千道友，你们这经声会持续多久？”
“三个月。”千玄画担心她误会，又加了一句解释，“成魔域出了岔子，魔修大乱，多念些经也是为了警示魔修。”
陶紫顿住脚步，而后迅速上前一步拦住他，声音紧绷：“成魔域？”
“是，我们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这种时候成魔域出岔子……她心中多了几分希望。
千玄画再次带路，口中也没停下来，道：“不久前明岚宗给我们传讯说你躲进了一念门的势力范围，他们需要进来捉拿你这个叛徒。”
陶紫笑了一下，不以为然的问了一句：“你们同意了？”
他又道：“当然，总归也不需要我们帮忙，没有不同意的理。”
她听着这话，忽然带着笑意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我并未同异族勾结？”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一念门现在的行为。
千玄画身体僵了一瞬，低声道：“抱歉。”
“多久前知道的？”
他看着前方的路，语气带着点晦涩，道：“我们是不久前才得知，至于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陶紫笑意不改，甚至还有点悠然的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一念门的掌门等人很有可能从一开始便知道我是无辜的？”
千玄画保持沉默，许久之后才又说了一次：“抱歉。”
对于这个结果，陶紫早就晓得，但真真正正从这些人口中得知时还是难免愤怒：“我本以为佛门是个清净地方，现下看来倒是我误会了。”
他只低着声音道：“我们本想出面为你解释，但门内……”
他亦说不下去了。
无论如何怎么说，他们得知真相却看着无辜人被诬蔑，看着凡人遭杀戮，这些冷眼旁观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陶紫想着兮静等人，心内越发冷：“你们口中念着慈悲，念着因果，劝人向善，却眼睁睁的看着无辜之人被害，看着他们被逼入魔界、妖界，遭受着非人折磨……千玄画，你们对得住你们的道吗？”
千玄画摇了摇头，道：“对不住，所以我们寻你，也寻他们。”
陶紫跟在他身后，嘲讽道：“你们不管不顾的理由不会也是大局？也是所谓的虎口夺食？”
千玄画自嘲的笑道：“不是，但也差不多吧。”
她也不再问。
大约又行了半刻钟左右的时间，他们到了一处偏殿。
千玄画侧身，道：“师弟在里面，道友请。”
陶紫推门走了进去，迎面就是一尊尊大佛，花僧正于蒲团上打坐念经。
她开口道：“别念了，听得我头疼。”
花僧从修炼的状态中惊醒，一见到她眼中便升起喜意：“你还活着啊。”
陶紫嗯了一声，眼神柔和了些许。
他又道：“我的错，没能护住他们。”
她道：“听说你去劫兮静了，也算尽了力，更何况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
花僧笑了笑，只是笑容也有些勉强：“我刚刚从师父那得到一些消息，对不住。”
陶紫沉默了一会，压住心中猛然升腾起的愤怒，疲惫道：“你再念一下经吧。”
有之前设下的结界在，经声不会让她暴躁，反而有静心之效。
花僧念了几声，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据我所知，岳青亚被妄绪带回剑宗，此事瞒着明岚宗；离师弟和千针医手随秋珃幻去了春秋门；程真君和逸散门其他人去向不明。莫语……莫语就是个混蛋！”
陶紫惊了一下，这和尚也会骂人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大长老现身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
花僧愤怒道：“这人是天道宗的，也是他将兮静带入天道宗。”
陶紫神情一冷：“你是说，是他将兮静推到天道宗面前？”
他气闷的点了点头，又道：“他明明可以通知我的。”
她还欲说话，一尊大佛后面响起一句带着叹息的“阿弥陀佛”。
一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陶紫定睛一看，一念门的大长老。
花僧惊得跳了起来：“长老，你偷听，此非佛门之人所为！”
大长老反制道：“一惊一乍，亦非佛门人之性。何况我也是刚刚到达，并非提前藏在此处。”
她懒得听这两人拌嘴，开口询问道：“长老对花僧之言似有异议？”
大长老的神态从温和转为严肃，道：“兮静施主身上的印记无法抹去，哪怕到了一念门，我们也护不住她。”
花僧恹恹的听着这些话，重新念起经来。
这回的经声倒是悦耳，至少陶紫越听越觉舒心，眉眼处都有所放松。
大长老看着她的状态，神色间也温和了些许。
她寻了一块蒲团坐下，那坐姿说不出的随意，只是语气隐隐透着凛冽，道：“大长老，可否说一说当天的事情？”
他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方才将那些事情徐徐道来。
那天兮静入了天道宗不过半刻钟时间，明岚宗供奉便追至天道宗外。
天道宗可以拦住供奉，却拦不住一个人——青岚。
任谁也没有想到青岚竟来了天道宗，还要求他们交出兮静。
在他人看来，除非天道宗想跟明岚宗为敌，否则没有理由不交出兮静。
就在那个时候，宗主出面言：兮静乃溪镜剑剑灵。
哪怕是青岚也不好擅自夺天道宗少宗主无言本命剑的剑灵，真要夺了，无言背后的那位老祖宗怕是会直接出关。
毕竟这剑可是老祖宗所赠，寻剑灵也是老祖宗留下的话。
青岚只得退一步，但要求明岚宗长老留在天道宗，直至炼剑结束。
话到此处，陶紫心中亦明了了。
大长老平静的直视她，道：“能留下兮静的只有两宗，可道友和兮静施主又凭什么让两宗天尊出面与青岚为敌？成为溪镜剑剑灵总胜过剥骨削皮。”
花僧嘟嚷了一句：“可青岚做的不对。”
天下不平事多了去，若天尊样样都管，哪管得过来。
大长老懒得理会这个傻师侄。
她刷的从蒲团上站起，声音也冷了下来：“剥骨削皮？长老这是何意？”
“青岚意欲以天生灵体为药，至于为何，那便不清楚了。”
陶紫脑中一轰，还不待反应过来，一道道经声入耳，她再度缓过来。
一看，竟是大长老亲自念经。
她掐了掐掌心，现在紧要之事是去找赵薛他们，而不是杀回明岚宗。
陶紫深吸一口气，道：“多谢。”
大长老停下念经，道：“不必，这也是你尚且有救，否则我念再多经文也无用。”
花僧小小插嘴一句：“陶师妹，你还没彻底入魔，否则这经文无用，要不然在一念门多待些时日，除了魔再谈日后？”
她和大长老都默契的无视掉这个傻子。
大长老又道：“根据一念门所得到的消息，除却兮静施主外，其余两人身上的印记也消失了，道友，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陶紫沉默，她当然知道。
这印记消失的方式仅仅有三种，一是人死；二是脱胎换骨，字面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三是有同等实力的天尊将其抹去。
花僧小声道：“陶师妹，你还去找他们吗？”
陶紫坚定道：“嗯，找。”
他想了想，道：“那我也找。”
大长老立刻怒了：“你找什么找！就你这个实力，别出去添乱，留在门派里好好修炼！”
他声音低了一些：“九转门不也是这样跟九清灵说的？结果到头来她还是跑了。”
陶紫疑惑看去。
花僧解释道：“九清灵偷偷跑了，秋珃幻没跑成，我觉得我偷跑的能力应该比秋珃幻强点。”
她看着大长老铁青的脸色，难得真心笑了一下。
大长老黑着脸，但跟陶紫说话的时候还是平和极了：“岳道友，我们只能跟你说这些，其余的是帮不上忙了，你自己考量着办，只是不要白白丧命。”
她颔首道：“我尽量。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大长老。”
他道：“但说无妨。”
“这一切跟天道是不是有关系？”
轰！
晴天惊雷，一念门隐隐有喧嚣声。
大长老木着脸看向她。
是他这个老不死的定力太差了吗？为什么这个小辈可以这么淡定的问出这种问题？
陶紫又道：“似乎天道在我的事情上尤为不淡定，这是为什么？”
天色暗了暗，但再没有之前的反应来得大。
她继续道：“简直不像个天道了，我理解中的天道不该这个样子。”
大长老脸色突变，呵斥道：“慎言！”
陶紫看着他几秒钟，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他压住情绪，轻叹一口气，道：“其实我不明白这些事情。”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陶紫听懂了，道：“我也是。”
如果这一切真的跟天道有关，那天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和她的身边人？更可笑的是她从前还以为天道是在帮她对付青岚。
大长老沉默良久，低声道：“总有人说人定胜天，也有人说修仙便是逆天，可这天哪是这么好对付的。陶紫，好好活着吧，多活一日，或许便多一分希望。”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足以见郑重。
陶紫平静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毕竟我连青岚都对付不了。眼下走一步是一步，哪怕步步都在算计当中，我也只能往前走。”
天道控因果，掌轮回，世间几人能算得过天道？
大长老叹息一声：“若问本心，我们认定你无错，可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考量和顾虑，陶道友，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惊喜。将来若是有机会，再去剑宗走一走吧，他们应当知道更多事情。”
花僧听着这些话语，惊愕不已。
竟是天道出了问题？
－－－－－－题外话－－－－－－
我看到有人提问了，但我也给不出肯定的答案，所以无法回答，十分抱歉。
我只能保证我不会太监。
嗯，这不是个爽文……我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一点。
提醒一句，回看第七十章，兮静他们有两次劫难，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来临的时候，故事也就濒临尾声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道归道
大长老又同陶紫说了些话，直到门外有弟子来寻方才止住。
离去前，他看了看陶紫的神色，提醒道：“你面上发黑，怕是有雷劫。”
她怔了怔，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从金丹升为元婴时的雷劫未来。
花僧该聪明的时候还是聪明的，听到这话立刻严肃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雷劫？”
陶紫平静的解释两句，又补充道：“当时我情况尤为不好，绝对渡不过雷劫，大约是天道刻意留我一命。”
他一皱眉头，道：“我未曾听说过这类事情，也不知有没有后患。你等等，让我查一下古籍，看看有没有先例。”
她颔首应下。
花僧起身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头补充道：“陶师妹，你可不要擅自往魔界那边跑去，我有几个师兄师叔已经去调查成魔域的情况了，你等结果出来再说。”
陶紫自然是应下的。
他松了一口气，又风风火火往外跑去，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她靠在门框上看着花僧消失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陶紫想了许久，往藏经阁走去。
或许，她可以去听听经文。
讲经的佛修是一名出窍期长老，台下弟子中还有千玄画的踪影。
她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自己尚且无法控制身上魔气，而这些弟子不可能每个都知道真相，一念门总得防着那些嘴不严实的弟子，以免招来麻烦。
念及此，陶紫转身便走，她可不想暴露自己所在，毕竟她也不可能把这里的弟子全杀了，那只能避着些。
只是修士感知不同凡人，她想完全避过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名弟子喊住了她，神情警觉：“这位师姐从何处来？怎的从未见过。”
陶紫诧异回身看了一眼，这人看不出她身上的魔气？
千玄画匆匆赶来，笑道：“师弟，你也不是待客的，哪能识得来客。”
那师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师弟太过谨慎了，只是最近魔修肆虐，不得不小心些，若冒犯到这位师姐，真是对不住。”
陶紫微微一笑，道：“无碍。”
千玄画将她带至一处廊庑，道：“小花没带着你？”
小花？
陶紫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千玄花，即花僧。
他一见她这样就明白了，头疼道：“他为人处世不是很好，岳道友见谅。”
她不太在意，道：“无碍，倒是我没考虑周到，四处乱走，差点给你们带来麻烦。”
若换成昨日乃至几个时辰前的她，必然没有耐心谈这些，只是这一念门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以至于她的情绪都稳定下来。
千玄画笑了笑，道：“师叔这结界不是谁都能看透的，岳道友四处走走也无妨，只是不要破了这结界。”
陶紫颔首。
思来想去，千玄画还是将她带到一处屋中，抬手沏茶。
她饮了一口茶，道：“千道友这沏茶的手艺越发好了。”
千玄画笑道:“不如刑堂主。”
陶紫眉眼温和了些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恍惚间陶紫还以为回到了过去。
大约太阳西斜时，花僧闯了进来，神色紧绷：“陶师妹！”
“没大没小！”千玄画呵斥道，“要叫岳师姐才行。”
“你叫你的，我叫我的，这不重要。”花僧将一本古籍塞到她手里，道，“陶师妹，我找到修士避过雷劫的记载了，你快看看。”
千玄画一看那古籍封面，眼睛立刻跳了跳，这不是门内不准对外公开的古籍吗？
他唤了一声：“小花。”
花僧还以为他要说称呼的事情，迅速怼了回去：“她对我来说就是陶紫陶师妹，不是什么岳柒染。”
千玄画哑了一下，随后笑起来，罢了，大不了挨个罚，也不是大事。
陶紫将古籍翻了翻，倒是知道花僧怎么这么急切了。
古籍中的那个修士的确躲过了金丹升元婴的雷劫，却死在出窍期的雷劫之下，上面还尤其强调了一件事情——元婴升出窍的雷劫不当这么强大。
她笑着将古籍放回去：“无碍，不过是两次雷劫一起来，我能扛得住。”
花僧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应下。
还不待千玄画询问情况，他身旁的传音符便亮了亮。
“大师兄，我们回来了。”
听着这道传音，他神情严肃的开口道：“去往成魔域的几位师弟和师叔回来了。”
陶紫的身体连带神情都紧绷起来，她看似平静的询问道：“我可否一同过去？”
千玄画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下：“当然可以，你不去，我也是要转告的。”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出去，刚刚的轻松恍似一场梦。
到地方时，陶紫惊讶的发现一念门掌门也在那。
掌门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看上去便是个慈祥的老和尚。
但这和尚可是半步化神，修为同剑宗宗主不相上去，在三宗四门各个宗主、掌门中仅次于同为半步化神的剑宗宗主和实力不明的天道宗宗主，还有那个以天尊身份居于宗主位置的青岚。
简单来说，比不过三宗宗主，但是四门中最强的一个掌门。
陶紫平静的行了一礼，道：“佛了掌门。”
千佛了，一念门掌门之名，亦为上代掌门所赐。
掌门笑道：“知你心急，也不寒暄了，佛从，你说说情况。”
被唤到的师叔上前一步，将成魔域情况细细说来。
陶紫越听神情越凝重，但眉眼间隐隐透着欣喜。
掌门看着她这神态，心下暗暗叹息一声，温和的开口道：“岳……不对，陶施主，魔界大乱，此行必当有危险，你可要想好了。”
她点了点头，道：“晚辈明白。”
掌门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做下决定：“老衲无法派弟子陪同，但可以赠你一些法宝，若是被人察觉，你只管将事情往小花身上推。他年纪小，不懂事，偷些法宝送人也实在正常。到那时，老衲训上几句就是。”
陶紫诧异的看着他。
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道：“我们沉默太久了，如今也只是小小的越界，不妨事。”
花僧呆呆的，尚未反应过来。
掌门又道：“陶施主，天道归天道，道归道，莫因天道乱了自己的道。”
陶紫沉声应下。
第四百七十四章 得消息
送走陶紫后，佛从低声道：“道归道，这谈何容易。”
佛了摇了摇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蒲扇，道：“是不容易，但总要试一试。佛从，我们听话听得太久，快连自己的道都忘了。”
“可此事关乎天下大局……”
佛了手中蒲扇一定，佛从不再言语。
“佛从啊，天下大局和道哪个更重要？”
“当是天下大局。”
“天下大局和天下生灵，哪个又更重要？”
“这不是一样吗？”
“可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天下生灵涂炭。”
佛从再度沉默。
佛了微笑道：“分不清轻重，便从心。佛从，在天道面前，我们都是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选择，哪能样样顺着它呢。至于那天下大局，也没人规定只有一条路可行。”
混域是最魔界最混乱的地方，几乎最邪恶凶残的魔修都聚集在这里，稍微有点底线的魔修在这些魔修面前都堪称良善。
陶紫带着斗笠坐在混域一家小茶馆的小包厢里，散发着低阶魔气的小二战战兢兢的来到她面前，小心翼翼道：“大人，您需要些什么？我们这里有人血、人肉还有……”
她不耐烦的抬手止住这小二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听说成魔域出问题了？”
“是。”
陶紫随手扔出两块灵石，道：“说说。”
小二将事情一一说来：“传言前一段时间有寻死的修士冲进成魔域，也不知在里面做了什么，整个成魔域的魔气都动荡起来，周边路过那的魔修没设防，不知死了不少。”
小二说到这迟疑了一下，她又丢出两块灵石，他眉开眼笑的说下去：“魔宫那边派人调查成魔域的事情，结果发现成魔域的魔气似乎在减少，魔宫宫主命人进入成魔域中调查，但无人肯进去，气得那宫主杀了好几个属下。现下，魔宫也乱起来了。”
这消息倒同陶紫从一念门那得到的一致。
小二见她再无反应，便悄悄退了下去。
不久后，有魔修进来端上一杯茶。
陶紫闻着那血腥味，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
忽而，她隐约觉得脑袋开始发晕，全身也有点无力。
短短几瞬间，她已明了是哪里出了问题，面无表情的砸了桌上血茶，喝道：“出来。”
之前那个小二推门而入，贪婪的打量着陶紫，说道：“瞧我这好运气，竟然碰上一个天真的元婴魔修。吃了你这肉，我能直接升至金丹。”
“话真多。”
冷不丁的响起一道陌生声音，小二立刻摆出对敌的姿势望去。
小鬼正飘荡在半空中，笑意盈盈：“她是让我出来，不是让你出来，蠢货。”
小鬼一挥手，数十个鬼魂也冒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他。
惨叫声从茶馆中传出，路过的魔修见怪不怪，各干各的事情，没一人想着过去看看。
茶馆内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
陶紫看着安分下来的魔修，撑着还有点发昏的脑袋，慢悠悠问道：“你说我天真？”
“不不不，是小的无知。”
小鬼靠在墙上，看着自己几乎实体化的双手，道：“她问的是她哪里天真，不是你无不无知，蠢货。”
小二颤抖着回答道：“哪有元婴魔修会在混域给灵石，直接把刀架脖子上问就是了。”
陶紫啧了一声，道：“失策。”
小鬼又道：“解药呢？”
小二一脸害怕的摇着头道：“没有解药，真没有解药。”
陶紫简单的喊了一声：“小鬼。”
它笑眯眯的应了一句，撩了撩根本不用撩的袖子。
一刻钟后，陶紫恢复正常，起身离开茶馆。
至于那已经没了气息的小二，自然是留待茶馆主人自行发觉。
大约半个时辰后，陶紫出现在成魔域边缘。
漫天的魔气朝她袭来。
这般强大的魔气，莫说她只是一个元婴期，哪怕她是大乘期也难进去。
小鬼现身，道：“陶紫，我不知道韩越善进去能不能活，但我知道你进去一定死。”
陶紫没有回答，而是在整个成魔域边界绕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出来的痕迹。
她忽然喃喃说了一句：“不对劲。”
小鬼啊了一声，不解道：“你是说这成魔域？那的确不对劲。”
陶紫缓缓摇了头，道：“不是。从位置来看，无论越善从哪个方向赶来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刻钟内到达成魔域，期间必然还见了其他人。回茶馆！”
“啊？”
她不再解释，加快速度赶去茶馆。
那魔修的的确确是茶馆小二，知道的消息必然比其他人多，又死了，魂魄多半不会直接消散，让小鬼吃了他，估计能有发现。
若不幸消散了，那就杀了茶馆其他人，一个个吞噬。
小鬼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还是道：“我还以为你要进去。”
陶紫面无表情道：“我不傻，况且我还没去找赵薛，兮静没恢复意识，青岚也没杀。”
既然已经确定成魔域出现问题，那越善多半还活着，她只能等，等越善走出成魔域，等他们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小鬼不解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耐道：“我要亲眼确认成魔域的情况，还要查出越善当天的事情。”
到达茶馆的时候，里面安静得不行。
陶紫察觉到不对，停下脚步。
茶馆里面却传出声音：“许久不见，何不进来喝杯茶？”
她挑了挑眉头，这声音，莫不是魔宫宫主秋千然？
陶紫倒也不怕，直接踏了进去。
秋千然坐在椅子上，不远处是一具熟悉的尸体，他笑道：“岳小友，你不来魔界便罢了，一来就杀我的人，未免过于热情。”
她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我乐意。”
秋千然笑意不改，又道：“你这是为你那新任师弟来的？”
陶紫敏锐的察觉出不对，道：“你知道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道：“当然知道，我这魔宫宫主也不是白当的。”
陶紫紧紧盯着他，他抚了抚袖子，才道：“那日他一进魔界就被几个魔修扯下了斗篷。你那师弟长得貌美，有几个好男风的魔修盯上了他，他手上得用的灵器倒是不少，重伤了那些魔修。再然后，他被一个元婴带到成魔域边界，让他二选一，要么在那边界乖乖服侍人，要么进入成魔域。结果你也看到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条件
“条件。”
听见陶紫吐出这两个字，秋千然满意的笑了，道：“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她沉着脸道：“废话少说。”
秋千然笑吟吟道：“第一，关于异族的事情，你必须保密，当然，我不介意你把青岚或者其他人捅出来；第二，日后不杀秋韶华，必要时候护住她。”
陶紫面无表情道：“那我要杀一个人。”
“谁？”
她道：“你的大弟子。”
她曾经答应过须兰宫宫主除掉魔界同异族勾结之人，她动不得秋千然，但总该送那出现在须兰宫的魔修去见她。
秋千然眼也不眨的应下：“可以，我会将他送过去。”
陶紫这回多少有些诧异，道：“你倒是不心疼你辛辛苦苦养出来的人。”
“他最近不太听话，杀了也好，辛苦岳小友替我动手。”
她懒得理会魔宫内部的矛盾，直接绕开这件事，道：“那些魔修到底是谁？”
秋千然说出了一个又一个魔修的名号以及地点，又拿出一瓶解药，道：“这是那迷药的解药，不过你看起来已经好了。”
“你最好不要骗我。”陶紫没拿解药，只是冷着脸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秋千然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喃喃道：“这岳柒染入魔后胆子倒是大了，敢对一个大乘期撂话。”
一名魔修凭空出现，低声道：“何不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
秋千然眉眼中出现几抹温柔的笑意，道：“杀了她，珃幻会不开心，珃幻不开心，韶华也会不开心。”
“可宫主，她知晓异族的事情。”
“世上本就没有秘密，知晓的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何况……”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她身上的气息不太对，不好轻易动手，你没见连青岚都失手了？”
那魔修不再言语。
秋千然又随意的嘱咐一句：“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将那不知好歹的送到岳柒染面前。”
“是。”
魔界的黑夜可比白天热闹得多，无声无息没了命的人也更多。
一处幽静的小林子里，陶紫手里的匕首沾着鲜血，耳边是林外偶尔的喧哗和眼前魔修的惨叫。
她低着头欣赏这魔修绝望的神情，心中是得以掌控他人性命的心满意足，她甚至还想再狠一点，让他再多惨叫几声。
陶紫清楚的意识到这情绪不正常，但她也只是漫不经心的在这魔修身上多划几刀。
魔修的声音已经近乎绝望：“大人，我发誓我连他的手指头都没碰到就被炸了，最后是一名元婴真君将他带走的。”
“关我什么事？我只想杀你。”
她将匕首彻底刺进他的喉咙里，鲜血溅到她的手上，她却只觉兴奋。
小鬼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在一棵树上坐着，遥遥看着她，道：“陶紫，你最好注意点自己的情况。”
陶紫凝视着手上的鲜血，许久后才用帕子将它抹去。
她刚刚虐杀魔修的时候，恍惚间觉得自己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兴奋的动手，而另一个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自己逐渐走向疯狂。
“我心中有数。”
小鬼不信这鬼话，从树上飘下来，道：“你刚刚像极了魔修。”
“我本就是魔修。”陶紫将帕子随手丢在一边，又道，“你放心，我的确有分寸。”
小鬼撇了撇嘴，重新回到她的识海中。
那天晚上，魔界中失踪了好几个有名气的魔修，但没人会在意。
凌晨时分，陶紫总算找见了那个元婴。
当时他正在享乐，不防陶紫突然冲进来将他抓起来。
身下的女子傻了眼，陶紫随手拉过一旁的薄被给她盖上。
那元婴在她盖被子的时候也反应过来，出手攻击她。
可惜陶紫实力远远超过他，寥寥几招间便压得他无力反击。
在魔界混的修士都精明，譬如这女子便在这期间裹着被子偷偷摸了出去。
当然，偶尔也会出几个愚蠢的，譬如这元婴魔修，被打到毫无还手之力都还在骂人：“你可知道我是谁？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
陶紫面无表情的压着他打，嘴边客气的问道：“不知道，谁？”
他神情间多了一抹傲色：“我好友可是魔宫宫主魔尊的大弟子。”
“哇，真厉害。”陶紫随口说了一句，又随手用佛了赠予的法宝将他废了，匕首横在他脖子上，“你前段时间绑架了一名修士，对吗？”
那元婴感知到自己灵脉被废，整个人的眼睛都睁大了：“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就这样废了我！”
大乘期给的法宝加上陶紫本身的实力，要废他不难，不过也有这元婴太废的缘故。
陶紫给了他一匕首，才继续道：“你是不是绑架了一名修士？”
那元婴还有些浑浑噩噩：“不可能，同为元婴大圆满，你怎么可能废了我。”
识海中的小鬼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元婴怎么傻里傻气的。
元婴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突然被废的事情中，满是惊恐和不可思议。
等陶紫刺了整整三次后，他方才回过神来，道：“你说谁？那个普通修士？我没动他，他自己进了成魔域，蠢货一个。”
看着突然间有恃无恐的魔修，陶紫若有所感，缓缓起身，道：“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岳柒染，好久不见啊。”
魔尊大弟子从暗处笑着走了出来。
陶紫冷眼看着他，道：“废话不必多说，动手吧。”
他含笑道：“我可不是那个嗑药嗑起来的废物，没那么好对付。”
陶紫擦了擦手中匕首，还未擦拭干净，对面魔修的魔气便铺天盖地的冲了过来，一声招呼也没打。
她一挥手，那些魔气便近不得她身。
陶紫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果然啊，她入魔后的实力不该止步于元婴大圆满。
可怜魔尊大弟子依然没察觉不对，大喝一声：“蚀火！”
魔气中升起了一道道散发着寒意的火焰，将陶紫团团围住。
这是他赫赫有名的攻击手段，据说连出窍期都对此感到棘手。
她啧了一声，从那些火焰中穿过，站在他面前，客气问道：“你是要先废再死，还是直接死？”
第四百七十六章 妖界（1）
魔尊亲自教导出来的大弟子自然不是废物，在陶紫说话的瞬间便已拉开距离，只是脸上的惊愕怎么也收不住，方一站定，便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陶紫微微一笑，道：“是魔尊让你来杀我的？”
他一翻手，一把红伞出现在手中，却是仙器级别的防御法宝。
手握仙器，他神情间总算放松了些许，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陶紫看着他手中的仙器，叹了一口气，道：“我劝你看看这仙器还能不能用。”
这位大弟子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脸色竟然有些苍白。
他迅速将灵气输了进去，仙器毫无反应。
此乃魔尊亲赠，无人可以做手脚，除了……魔尊。
陶紫站在他面前，这回他再无反应，只是冷静的问道：“他要我死？”
她想了想，委婉的回答一句：“我也想你死。”
也，一个字也足以说明一切。
他低着头似乎在伤心，却在下一秒出手杀她，这一次他用尽全力，意图一击毙命。
陶紫轻描淡写的压制住他。
“你的实力远胜于我，他应当看得出。”
他喃喃着说了这一句话，而后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眼时却像变了一个人，眼神中带着仇恨，直直盯着陶紫，一字一句道：“给我一个机会，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杀我，明明我对他忠心耿耿。”
陶紫含笑道：“我看起来那么像一个好人？”
他沉着脸准备自爆，却被她先一步废了灵脉。
看着他倒在地上满是痛苦的呻吟，陶紫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太不乖了。”
光忠心有什么用呢？再忠心，也就是工具而已，魔尊用得不顺手照样要扔掉。
陶紫最后给了他一个痛快，没怎么折磨他，只是心中烦躁起来。
细想起来，从前的她跟这位魔尊大弟子多少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世人记住了岳柒染这个名字，而他的名字却没有多少人知道。
她眼中的血丝渐渐密集。
陶紫转身看着另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元婴魔修，慢慢走了过去。
有些情绪她能压，但不可以压，压得越多反噬起来越厉害，以免身边人遭殃，她只能拿这些不长眼的开刀了。
惨叫声从凄厉到无力，最后归于寂静。
小鬼看着她残忍的模样，低声道：“哪怕是敌人，你的手段也过于狠厉了。”
陶紫无声的笑了笑，道：“你还在意这些？”
“不在意，再狠的手段我都见过，可这不是从前的你会用的手段。陶紫，你确定你还清醒吗？”
她转头看着小鬼，道：“你若是见过我在刑堂审讯人的手段，就不会这样问我。”
小鬼摊手道：“既然你觉得你还清醒，那我就不说了。”
陶紫从房中走出，正巧太阳升起，她走向妖界。
赵薛、小狐狸、小凤凰、娇儿……
妖界的事情可比魔界多多了。
不久后，陶紫出现在妖界边缘。
她这回也没藏着掩着，光明正大进到了妖界里面。
化妖池位于妖界的北方，正好离陶紫进去的位置不远。
化妖池只对那些半人半妖起作用，对其他物种都是毁灭性打击，因此四周没妖守着，毕竟这地方百八十年来不了一个妖，寻死的除外。
她很快就来到了化妖池旁，看着那一池的清澈池水，幽幽道：“你说，我若跳进这化妖池，能活吗？”
小鬼打了一个寒颤，以最快的速度冒了出来，道：“不能，绝对不能！这比成魔域还不能活，你冷静点。”
陶紫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绕着化妖池转了一圈。
这化妖池倒是比成魔域大多了，她来回走了一圈后，停在某个地方不动。
看着地上明显比其他地方杂乱新鲜的泥土，她弯下腰来翻了翻，随后循着这个痕迹往前走。
待到一处草丛时，痕迹戛然而止。
陶紫拔起一株草嗅了嗅，道：“猪妖的味道最浓。”
小鬼走着神，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了一句：“家猪野猪？”
“家猪有修炼成妖的机会？”
小鬼更住，无言以对，只得讪讪道：“你这鼻子倒跟狗似的，够灵。”
陶紫循着这个气味找到了一只住在化妖池附近的小野猪，它胆子颇小，一察觉外人到访立刻躲了起来。
她单手拎起来它的时候，它还在瑟瑟发抖。
陶紫看似温和的微笑道：“小不点，找你问个问题。”
小野猪抖着声音道：“您，您问。”
“这段时间来，是不是有一个半人半妖顺利过了化妖池？”
小野猪身体僵得更加厉害，口吃道：“好像、像有的。”
陶紫不耐的皱起眉头，喃喃道：“搜魂好了。”
手中野猪顿时睁大眼睛，还不及求饶，她就动了手。
野猪的过往在她脑海里一一闪现。
先是胆子小抢不到食物，被迫啃草度日，结果意外啃到一株品阶极高的灵草，顺利成妖，但因为害怕渡劫，迟迟没有化形……
各种没用的回忆过了一遍，陶紫终于等到了最关键的记忆。
几百年没妖来的化妖池突然有了动静，还是特别可怕的动静——有半人半妖跳进了化妖池，身后还跟着大乘期威压，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大乘期很快离去，没有在这边逗留太久。
大约是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化妖池再度有了动静。
从小野猪的回忆中，里面爬出来一个特别清瘦的少年，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妖的痕迹，但那若有若无的威压却是掩不住的。
而让它崩溃的是那少年身上无法掩饰的血脉诱惑。本能告诉它，只要吃了这个少年，自己随时可以化形。
可一想起那化形时的雷劫，它立刻清醒过来，把自己窝在小洞穴里，想忍到少年离开，偏偏那少年无知无觉，茫然的站在原地，竟是一动不动。
无奈之下，它只能颤巍巍的爬出来让少年离远些，又因为害怕被打，将自己的食物送出去讨好少年，还提醒了两句。
少年恍若梦醒，低声感谢后就匆匆离开。
在他离开后不久，立刻有大妖顺着气息追来。
有用的记忆到此为止。
－－－－－－题外话－－－－－－
今日感谢：你的朋友呐
我回来了，谢谢能等到现在的读者。
第四百七十七章 妖界（2）
陶紫放开这只野猪妖，看着它瑟瑟发抖的身躯道了一句“多谢”便朝赵薛离开的方向走去。
野猪将头埋到前肢里，尚未从搜魂中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的时候，它小心翼翼抬了抬头，刚刚那个人类跟它说谢谢？
“不用……”
它才开口，话都没说完，就发现她已经离开，还留下了一袋子吃的。
野猪喜滋滋的掂了掂袋子，这里面的食物够它一个月不出去觅食。
人类好像也没那么坏嘛。
不那么坏的陶紫拿着从魔界顺出来的大刀指着一名妖兽，冷着脸道：“你再说一遍！”
“有大妖当场卸下了它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吃起来，其余大妖为了争夺它而相斗，听说它在这一期间偷偷拄着拐杖跑了。”那名妖兽极力冷静的将事情复述一遍，还补充上一句：“那妖的血脉非常高贵，但实力微弱，是一个很好的吞噬品。”
陶紫隐隐觉得自己的理智在失控边缘徘徊，她有点想造杀孽。
小鬼及时在她识海中呵斥道：“陶紫，眼前这个妖只是一个旁观者，它无错，你莫要失了本心！”
她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此处，去寻找那几个大妖算账。
小鬼急得冒了出来，在她身边飘着道：“那些大妖的实力相当于出窍期大圆满，你千万冷静！别把我……你的命赔了进去。”
陶紫一脸平静的回答道：“不止。”
“啊？”
“妖兽修为划分为一到九阶，一阶对应炼体筑基，二阶对应旋照开光，三阶对应融合融合心动，四阶对应灵寂，五阶对应金丹，以后一阶对应道修一个境界，一直到九阶对应化神渡劫。”
小鬼犯迷糊了，道：“这我知道啊，你没必要特意讲一遍。”
陶紫又道：“可是妖兽和道修之间的修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换算？这只是普通妖兽通用的标准而已。血脉厉害的大妖，哪怕是五阶都能斗得过元婴——它们的肉体可比人类强悍太多。”
小鬼面无表情道：“说人话。”
“那些大妖里有几个应该能打得过大乘初期。”她露出极不符合自己带血外表的柔和微笑，“小鬼，我化鬼玩一玩，你说好不好？”
它整个鬼都要炸开了：“你有病啊陶紫！你化鬼了，那我不是魂飞魄散？”
陶紫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也对，这是个问题。”
小鬼看她的神情看得心惊胆战，这人到底是尚存理智还是没了理智？
她脚步不变，始终往某个方向前去。
“陶紫，你可别寻死。”
“不会，只是去探探路，记记名单，仅此而已。”
她来到那场争夺大战发生的地方，神情平静的逛了一圈，就好像是来看风景一般。
小鬼在一边越发心惊，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陶紫立在战场中心想了好久，最后朝九尾狐所在方位走去。
一路上碰见了不少想取她命的妖兽，皆被一击毙命。
见陶紫没动手虐杀，小鬼暗暗松了一口气。
到达九尾狐地盘时，陶紫直接迈了进去，也没打算先想办法知会小狐狸。
她的闯入很快引起妖兽注意。
看着这些实力普通却小心翼翼尾随她的九尾狐，陶紫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那些连化形都没化成的妖兽，道：“你们跟着我是想找死吗？”
最大的那一只红色九尾狐挺身而出，护住后面的小九尾狐，道：“当然不是，我们是防着你做坏事。”
小鬼的嗤笑一声，冒了出来，道：“就凭你们？还是滚远一点吧。”
那只红狐狸道：“少族长不让我们轻易动手，否则我们才不会这样跟着，你等着，等长辈来了，你就知道我们九尾狐有多厉害！”
陶紫心生狐疑，问道：“你几岁了？”
“十二岁……不对，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没必要告诉你。”
可你已经说了。
小鬼默默撇开头去，不忍再看这只蠢狐狸。
她亦是有些无语，九尾狐一族怎么敢让这些小狐狸跑到狐族边界玩耍的？
想了想，她干脆掳走红狐狸，消失在那些小狐狸面前。
所有小狐狸都炸毛了，红的、白的、混色的，一个个都叽叽喳喳的联系族中长辈。
红狐狸在她怀中疯狂挣扎，却被她揪住后颈，怎么也逃不出。
等到了一个狐狸气息较稀薄的地方，她方才开口道：“你知道前段时间的争夺大战是怎么回事吗？”
红狐狸嘴硬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陶紫将大刀横在它毛绒绒的脖颈上，笑道：“因为你想活着。”
红狐狸瞥了一眼大刀，到底也没嘴硬下去，乖乖开口道：“有一个远古血脉复苏，好多妖想吞了它。”
“远古血脉？”
红狐狸想了想，觉得这也不算秘密，就继续说了下去：“听长辈说，似乎是龙。”
哪怕是陶紫，此刻都不由震惊了好一会。
小鬼更是不可思议的说了一句：“那家伙，龙？怎么可能，逗我呢。”
红狐狸看着小鬼，反应很快：“你认识那条龙？”
小鬼哼了一声，道：“关你这只蠢狐狸什么事！”
红狐狸瞪了它一眼，嘟囔道：“我才不蠢。”
陶紫止住它们之间幼稚的争论，开口道：“最后怎么样？”
“我记得，族中不少长辈也过去了，要不然我们也不能溜出来玩。”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陶紫看它的眼神已经无法自控的带上了杀意。
红狐狸毫无察觉，继续道：“跟其它族不同，我们是想着护住那条龙。长辈说了，龙凤再现是天道对妖族的仁慈，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龙族再度消亡。”
原来是有狐族在一边相助，怪不得赵薛能在那等情况下逃跑。
她眼神顿时柔和起来，一旁的小鬼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把这蠢狐狸杀了，小狐狸那边怕是要成仇。
“不过听一位姐姐说，那龙逃跑前还是被蛟龙族斩下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也不知能不能活。”
陶紫平静的重复一遍：“蛟龙族？”
“对，蛟龙族。”
第四百七十八章 妖界（3）
蛟龙族祭祀台四面歌舞升平，处处皆是嬉笑欢悦，好一片和谐盛景。
围在四周的蛟龙或是已然化形，又或是尚未化形，甚至还有化形化到一半的幼兽。
祭祀台上摆着一个大石锅，锅里飘出一阵阵肉香。
红狐狸窝在草丛里，手里握着族中长辈送的藏息玉，小鬼蹲在它身边，保证它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狐族。
至于另外一位红眼同伴……
小鬼发自内心的认为，只要她不杀到自己人头上，干什么都行。
红眼同伴面无表情的坐在树上，原本渐渐转黑的头发丝又开始飘红飘紫。
一名六阶妖兽凭空出现在祭祀台的台阶上，笑道：“族长有言，这大腿肉熬汤，族内众妖皆可分食！”
下面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陶紫眼中血丝密到让人不敢直视，手中大刀越发锋利。
下面的红狐狸抬头做了一个手势，表明这不是那个出手的妖兽。
可对现在的陶紫来说，是不是并没有那么重要。
大约是因为红狐狸做手势的缘故，那名妖兽发现了他们，神情一厉，喝道：“谁在那，给我滚出来！”
陶紫从树上跃了下来，手里大刀转了一圈，她笑了一下，道：“谁动手砍下的手脚？他的胳膊在哪？”
那六阶妖兽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不想再重复一次问题，直接砍了过去。
此时，她眼中的理智已然全灭，心中所念皆是杀掉在场所有妖兽。
小鬼数了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些妖兽最厉害的妖兽仅有六阶，换算过来相当于元婴期修士，哪怕算上血脉肉体之类的加成，最多也就是出窍期初期，问题不大。
这个时候，红狐狸指着陶紫就要尖叫，幸好小鬼及时出现在它面前，用眼神逼迫它闭嘴，还压低声音道：“别惹麻烦。”
红狐狸颤抖着声音开口道：“可……可她杀幼兽！”
小鬼回头瞄了一眼，又转过头道：“如果有一帮人煮你弟弟的大腿吃，你会怎么样？”
红狐狸毫不犹豫道：“全杀了。”
小鬼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全杀了。”
“可那是幼兽，它们还小。”
小鬼撇了撇嘴，道：“小又如何，别人凶残对待你的亲人，你还顾忌这顾忌那的。圣人……不对，圣兽吗？你要知道，它们正准备分食的是陶紫师弟的肉，你难道还想让陶紫大度善良的原谅它们？”
“可它们没动手。”
“可动手的是它们的长辈，它们也开开心心的分食。我的圣兽啊，你说它们还小，可赵薛也没到三十，论起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红狐狸动了动嘴唇，不再说话，只是眼中依然带着不忍。
小鬼看着暗暗叹了一口气，才十二岁，在妖兽中也就相当于普通凡人的一岁，没见过世面，倒也正常。
陶紫身上染了无数鲜血，她看着四周逃窜的妖兽，已是来不及一一抓回来，便遇谁杀谁。
那几个六阶妖兽快疯了，一边上前拦截陶紫，一边护着那些幼兽逃离。
她也无所谓杀的是谁，见有妖送上来便动手对付。
任谁也没有想到，元婴大圆满的陶紫可以压着数个六阶妖兽打。
短短一刻钟内，只存活一名重伤的六阶妖兽。
就在陶紫要杀掉它的时候，一名尚未化形的幼兽突然冒了出来，张开双臂牢牢护在六阶妖兽面前。
她怔了一下，但也没有犹豫，大刀依然砍了下去，却遭到一层结界的阻碍。
定睛一看，红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挡在幼兽面前，手中是狐族长辈赠予的保命法宝。
红狐狸抖着声音道：“它什么都不知道，你能放过它吗？”
陶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径直往下砍，竟是连红狐狸都没放过。
小鬼脸色大变，上前拦了一下，不料她连它一起对付。
这人果然没了理智。
小鬼想召出鬼魂军队帮忙，但根本召不出来，硬生生挡了几招后，身形也开始虚幻。
就在红狐狸命悬一线时，两道厉喝声响起：
“陶紫！”
“岳柒染！”
她顿了一下。
就这一下，小狐狸已经冲过来挡在红狐狸面前，九清灵也出现在她面前。
陶紫恍惚了一下，九清灵看着她的状态，立刻明白过来，道：“赵薛还活着，他不会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
她紧紧握着大刀，一点点逼迫自己理智回笼。
看着她渐渐安静下来，一人众妖一鬼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红狐狸突然闷哼一声，目光下移，腹部多了一只带血爪子。
蛟龙幼兽见它没死，咬着牙又要再捅一次，可小狐狸动手的速度比它更快。
红狐狸捂着腹部看向地上的尸体，满是茫然：“我明明救了它，我也没有杀它们。”
小狐狸一边为它疗伤，一边没好气的说道：“谁叫你是在场最弱的那个，它当然要拿你出气。”
它委屈道：“我不理解。”
“它看着你们杀死了那么多族妖，自然视你为仇妖。”
它又强调一句：“我没动手，我还救了它。”
“那又如何？”小狐狸见它始终没明白过来，更加无奈。
九清灵言简意赅道：“立场不同，你动不动手，都有仇。”
红狐狸呆呆的站在那里，更加委屈了。
小鬼苦口婆心道：“对仇妖心慈手软，那就是对自己这边的妖心狠手辣，你可千万记住了。”
它声音小小的说道：“它们是幼兽。”
小鬼面无表情道：“所以呢？要等它们长大了来杀你和你身边妖吗？”
红狐狸又委屈又茫然。
在沉默中，九清灵冷不丁来了一句：“清醒了？”
陶紫低低嗯了一声，道：“勉强能自控。”
说着，她将视线转向那名重伤的六阶妖兽，重复一遍问题：“他的胳膊在哪？”
六阶妖兽大笑起来，道：“早就被族长它们分吃了，一点也不剩。”
小狐狸连忙道：“陶紫，你冷静点，那些妖都相当于人族大乘期，你别乱来。”
陶紫一刀刺死妖兽，走向祭祀台，将那汤连锅放到储物戒中，才答道：“我知道。他呢？”
九清灵知道她问的是谁，答道：“不清楚，但九尾狐一直守在他失踪地点的附近。”
她沉默了一下，道：“多谢。”
下一刻，她出现在十里外，小鬼也当场消失。
小狐狸傻了：“这人跑了？”
九清灵道：“她现在不需要同伴，走吧，我们需要收个尾。”
第四百七十九章 明岚宗变故（1）
荒凉的草地上只有几株泛黄的小草在艰难求生，一眼望去，方圆百里只有寥寥几颗树勉强算得上枝繁叶茂。
在草原边缘竖着几颗巨石，与周围格格不入，看着尤为突兀。
程无仇坐在树上，手上握着一把粉红色的锤子，视线则在不远处的几颗巨石上徘徊。
不久后，陶紫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那附近，她扫了一眼四周的风景，抬脚欲行，却又猛然停下，目光上移，直直看向这棵树。
程无仇跳了下来，神情如常，含笑道：“阿紫，找你可真是个体力活。”
她亦像往常一般开口道：“阿兄找我什么事情？”
他语气中带上几抹责备意，道：“你是我妹妹，我们兄妹本就该一起行事。偏你速度快，把阿兄远远甩在身后。”
陶紫看着阿兄，脑海中浮现的是自己朝红狐狸和小鬼动手的画面。
程无仇见她走神，又唤了她一声，她却沉默不语。
见她这个样子，程无仇心中升起不安，面上依然淡定，只是语气温柔了不少：“阿紫，你失控了？”
虽是疑问语气，但他已笃定这是事实。
陶紫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尽量让自己问得随意：“有做出后悔的事情吗？”
她简单答道：“被拦住了。”
那就是没有。
程无仇暗暗松了一口气，笑容重新变得温雅，道：“那就好，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阿兄陪着你。”
陶紫看着他，摇头否决：“不行，我一旦失控，阿兄你拦不住的，甚至还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
他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拦不住？”
她还想再说，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小子拦不住，我总能拦得住。”
前辈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只是有些虚幻，看起来便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陶紫怔了怔，眉宇间总算出现笑意，道：“前辈，你还活着。”
前辈嗯了一声，道：“你那把剑在关键时刻跟融血盒打了招呼，把我藏了进去。”
她发出了一声“嗯？”，显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前辈说得更加详细：“那把剑和融血盒都有灵，彼此间也认识，自然能行个方便。”
程无仇将剑和盒子都拿了出来，又道：“那个同心环碎了，我让人拿回去修一修，修好再拿回来。”
陶紫道了一声谢，又碰了碰融血盒，道：“自从第一次打开这盒子后，我就没能往里面放东西。”
前辈道：“很正常，你实力不足，这盒灵又是个有脾气的，能顺着你才怪。”
她哑然失笑，心情也好了不少，将融血盒和残剑收了起来。
看在前辈的份上，陶紫默许程无仇跟着她。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明岚宗陷入了一场场浩劫当中，当然，这仅仅针对那些主峰尤其是连清舟手下的修士。
在又一次血洗了明岚宗出来执行任务的修士后，程无仇擦着自己抢来的剑，道：“这些修士都不太对劲。”
陶紫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又补上一句：“这些都是魔。”
他顿住了，震惊的看过来，道：“你说什么？”
她平静的重复一遍：“这些都是魔。”
程无仇看着倒在地上的修士，渐渐冷静下来：“之前杀的那些？”
“也是，又或者快了。”陶紫遥遥望向明岚宗的方向，道，“连清舟现在应该掌控了整个明岚宗。不过这也正常，其他峰的供奉或死或伤，加之徐迁嘉三人废了两个，她再控不住就太废了。”
小鬼蹲在一边，疑惑道：“有没有可能是徐迁嘉他们自甘堕落？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陶紫摇了摇头，道：“蓝咏季没这个胆量，何浅衣不会干这种坏名声的事情，至于徐迁嘉，我有些看不透，但他不会甘心给连清舟做事。”
而此刻的明岚宗主峰正是一团乱，不少修士跪在大堂外，身边都有人看守。
何浅衣被关在牢里，蓝咏季窝在院子里不敢出来，大堂内唯独徐迁嘉一人站着，对面则是坐在大堂上的连清舟。
他看着连清舟，质问道：“那些修士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实力会突然上涨？”
连清舟笑意盈盈，道：“实力上涨不是一件好事吗？大师兄何必这么生气。”
徐迁嘉讥诮道：“我可当不得你这句大师兄。”
“哪会当不得，你可是我们明岚宗的少宗主。”
这话就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直接让他沉下了脸。
连清舟又道：“大师兄，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好好当你的少宗主，我们依然是互相敬爱的师兄妹，二是去死。选一个吧。”
徐迁嘉站在那里，面色沉沉，最后突然笑了起来，道：“好，但我有一个要求，必须把浅衣放出来，且你不能动她。”
连清舟倒是有些诧异：“你这个时候怎么当起了好师兄？”
他站在那里不说话，只道：“你只说应不应。”
“当然可以。”
徐迁嘉微微一笑，心下却是自有一番算计。
自己救了她，之后再有意无意使些小手段，依照何浅衣的性子，迟早有一天心甘情愿替他去死，这可是多了一条命。
连清舟又问道：“二师兄呢？”
徐迁嘉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你随意。”
“外面那些人呢？”
“留下两个人，其他你随意。”
徐迁嘉这让步做得不可谓不大，但也没办法，个个都保，最后怕是一个都保不住。
该做的取舍，他不会犹豫。
连清舟微微点了点头，道：“那行，但有一点，你不要让我发现你传了不该传的消息。”
徐迁嘉神色冷下来，道：“你背后站着一位天尊，我哪敢。”
看着连清舟离开的背影，徐迁嘉眯起眼睛，心中闪过各种想法。
当下最重要的是活下来并取得一定的权力，之后再考虑将连清舟除掉，向天尊投诚，那些实力大涨的修士便是他的了。至于那些修士是魔是妖，他不在乎，只要能为他所用就行。
此时的徐迁嘉万万没想到，那些修士会跟异族有关系。
第四百八十章 明岚宗变故（2）
连清舟回到院子里，身边凭空出现一名带着斗篷的男子，沉声道：“为何还留着他？这人一看就是在打不该打的主意。”
她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才道：“这才有趣，否则岂不是太过无聊？”
“你别坏了大事。”
她烦躁的挥了挥手，道：“不就是扰乱整个大陆？这算哪门子大事，等要屠了大陆再跟我说大事二字。万一我要真出了事，你们控制他不就行了？”
那男子没有再说话，也算是默认了这一做法。
没一会，她又收到弟子出事的消息，啧了一声，道：“一帮废物。”
男子问道：“上回是刑斩那边，上上回查不出来，这回又是哪方人动手？”
连清舟笑吟吟的，心情看起来尤为不错，道：“岳柒染那边动的手。”
“这很值得你高兴吗？这么多次，没一次杀了她，这太不对劲了，尽早处理较好。”
她不耐烦道：“这话你跟青岚说去，少跟我说。要不是他太废物，岳柒染也不至于逃了一次又一次。”
男子默然，转身就走。
连清舟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摸着空荡荡的脖颈，不虞的哼了一声，起身回了屋内。
与此同时，不少峰的峰主都察觉不对，但碍于天尊的存在，也不敢轻易开口质疑，更有些蠢的，眼馋修为上涨这一好处，主动跟主峰投诚。
竹峰峰主静下心写了一幅字，方才将笔放下，道：“最近远离主峰，最好找个理由闭峰，不要与他们接触。”
“峰主？”
“世上可没有白拿的好处，修为一事上更不能贪急。”峰主说着又顿了顿，“你找个机会放走那位长老，算是跟那边示个好。哦，对了，还有一个叫周溪锁的修士，他好像有个朋友是那边的人，找机会送他出去。”
那弟子惊愕的看着他，他笑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做好万全之策。”
“可岳柒染不是同异族勾结吗？”
竹峰峰主抬手止住他的话，道：“事已至此，真相并不重要，我们要做的是活下来。”
弟子更加惊愕，事情竟然已经进展到这么危急的程度了？
峰主看着弟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现下看着只是明岚宗丢了脸，但他总有股不好的预感，尤其是供奉受伤后。
好在竹峰没怎么杀过岳柒染的人，也甚少插手那些事情，最多……最多也就是跟着主峰追杀了岳柒染好几次，问题应该不大。
除却竹峰果断闭峰，其他峰都做不下抉择，要么迎合主峰，要么继续沉默，要么什么也没察觉。
悄无声息之间，明岚宗已是完成了一次权力交接。
三个月后，陶紫收到天道宗莫语传讯：溪镜剑剑灵恢复自我意识。
她握了握手中的粉色大锤子，心生不安。
程无仇疑惑的看着她，道：“怎么了？这不是好事情吗？”
陶紫将大锤子收回去，低声道：“是自我意识，不是记忆。”
他顿时明白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无妨，能有自我意识就很好了。”
她点了点头，两人朝着天道宗赶去。
到达天道宗时，莫语正站在山门处等着她。
她上前几步，询问道：“情况怎么样？”
莫语道：“不能化形，不能说话，还失去了一切记忆，但一些本能或者说习惯还存在。”
陶紫怔了怔：“习惯？”
他面上情绪复杂，开口道：“随我来。”
他将陶紫引到了厨房。
厨房内，一把剑艰难的折腾着，厨具碎了一地，面粉之类的食材满天飞。
莫语低声道：“你说，她想做什么？”
陶紫安静的立在门外，没有回答。
莫语往后走了几步，想要给她腾出空间，又想起程无仇还在，刚刚想回头唤他，就发现他已经跟在身后。
厨房里又乒呤乓啷了好一段时间才安静下来，那把剑看着乱七八糟的地板，郁闷的撞了撞逃过一劫的大锅。
陶紫走进来，沉默着收拾厨房。
溪镜剑这才发觉她的存在，围在她身边转了好几圈，而后用剑柄挑出一张还算干净的抹布往她脸上碰了碰。
她怔了好一下，摸了摸脸庞，才发现自己流了泪。
陶紫也不说话，接过抹布抹了抹，继续收拾厨房。
溪镜剑跟在一边晃，时不时还添一下乱。
等厨房差不多干净了，她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席地而坐，握住转来转去的剑柄，道：“我是你师姐，叫做陶紫。师姐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乖乖待在天道宗，不要乱跑。”
溪镜剑在她手中转了一圈，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陶紫也不管她听得懂不懂，继续碎碎念：“你的师父不像话，跑得无影无踪。此外，你还有两个师兄，一个叫韩越善，一个叫赵薛，他们要过段时间才能来看你。”
溪镜剑渐渐乖巧起来，不再乱动。
说到后面，连陶紫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太阳下山，莫语再度出现在门口，看着他们，道：“别窝在厨房里，走吧。”
陶紫摸了摸剑柄，起身往外走。
溪镜剑非常自觉的跟在她身后，晃来晃去。
莫语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这剑脾性大得很，基本不让人碰，也不喜欢别人围在她身边，我还以为要等无言醒来才能改变这一切，没想到你倒是改了她的性子。”
陶紫不想理会他，勉强说了一句：“我这段时间可能要在妖界、魔界还有天道宗之间奔波，你给我块牌，免得每次过来都要找你。”
莫语随意点了点头，道：“你不说，我也要给你。只有一点，你最好做些伪装，免得引来麻烦。”
“我知道。”
陶紫顿了一下，又问道：“溪镜剑已经是无言的本命剑了？”
他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直接道：“是的，只要无言想，他随时可以强制溪镜剑待在他身边。而且溪镜剑曾经有过损伤，是无言以血肉滋养，一旦无言死亡，溪镜剑也会随之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