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无言因果(1)
天道宗给陶紫兄妹准备的住所是一个小院子,说是小院子,但里面有小桥流水,甚至还有一处竹林。
小鬼冒了出来,吐槽着说了一句:“这也叫小院子?”
莫语在一边笑着道:“这就是一句客套话而已。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以后这院子就是你们的固定住所,一过来就在这边住。”
程无仇早已习惯这种待遇,平静的道了一声谢。
莫语同他互相客气几句,又再度转入正题:“陶紫,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时候?”
“今晚,竹林内。”
陶紫点头应下:“可以。”
莫语离开后,小鬼纳闷的说了一句:“兮静跑哪去了?”
她看向竹林内,小鬼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有一把剑正躺在竹叶上歇息。
程无仇虚假的温雅笑容中添上几分实实在在的温和,道:“她倒是还记得粘着你。”
陶紫面色刚刚温柔几许,又想起无言,立刻沉下了脸。
程无仇一眼望去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问道:“那莫语到底是无言的分身还是师弟?”
她脸色微沉,答道:“无言境界为元婴,还做不到一边闭关一边派出分身,可我总觉得那就是分身。”
他想了想,道:“天道宗手段无数,不能以常理论之,那应该就是分身,等今晚他过来,我们试探一二。”
陶紫颔首应下。
半夜三更,莫语才带着美酒来寻他们。
三人坐在竹林中的石凳上,中间还摆着一张石桌。
莫语将酒倒入三人杯中,含笑道:“这酒可是千年醉藤所制,你们品品。”
程无仇喝了一口酒,开口夸赞几句。
陶紫转了转酒杯,没有喝。
他又道:“今日我来找你们只为谈两字——因果。”
陶紫挑了挑眉头,道:“因果有何好谈?”
“天道宗一直崇尚因果二字,但更讲究命运,这点你们应该知道。”
程无仇若有若无的嗤笑一声,开口道:“当然知道,你们天道宗算是出名的听天道话。”
莫语也跟着笑了一下,道:“当你再怎么挣扎也无用时,自然就会听话了。”
陶紫兄妹两皆从这句话中听出不对,互视一眼,程无仇最先询问道:“无言也无用?”
他一听到这话,神情竟是难得的讥诮:“他若是有用,也不必生出我来。”
她瞧了兄长一眼,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不过一瞬间,莫语又将神色收拾好,笑道:“这些事日后再讲,如今莫偏了正题。”
陶紫应景的问道:“正题是什么?”
“自然是因果。”莫语喝了一口酒,继续道,“你们知道无言的来历吗?”
程无仇不假思索道:“无言于大江中诞生,在一木盆中顺流飘荡,所经之处江水皆透彻,天边布满霞光,百鸟齐鸣,那一整年,全大陆风调雨顺,凡人粮食收成达到巅峰,这在修仙界是鼎鼎有名的事情。”
莫语面上的笑容更加复杂,甚至有些诡异。
陶紫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摇头道:“我所指的来历并非这个。”
程无仇道:“那是什么?”
“无言的父母是谁,前世又是谁?”
陶紫本想直接说出修仙者大半绝了亲缘这类话,却又感到不对劲,坐直身体,反问道:“你难道想说无言没有父母?”
程无仇也已回过神来,杯中酒也好似失去了滋味,他扬起一个笑容,看着温雅实则警告,慢慢开口:“莫道友,你可要胡言乱语。”
他无所谓无言来自哪里,但他绝不想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秘密置阿紫于危险当中。
莫语笑了一下,道:“你怕我说的事情会连累陶道友?”
“这是天道宗,天道宗是什么地方,莫道友心中没数吗?”
面对程无仇的质问,他收起笑意,道:“当然有数,天道宗是全大陆最接近天道的宗门。”
而这也意味着天道宗比其他任意一个宗门都难有秘密——在天道面前。
程无仇一字一句道:“阿紫身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她因为知晓无关紧要的秘密而多添一分压力乃至死劫。”
莫语看着他,忽地大笑起来,道:“兄妹亲缘啊……无言从前不在乎这些,直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亲缘可言时才开始好奇起来,但这好奇却不是为了子虚乌有的血脉亲缘,而是不甘,不甘心自己一生都在天道掌控中。”
他看着一意孤行的莫语,喝了一句:“莫语!”
世间生灵皆有生其者,哪怕是一棵草都有它的来历,除非他是凝聚天地灵气而诞生的生灵,以天地为父母。
要真是这样,天道宗不该这般紧张的隐瞒着,可见这里面带着秘密,他不想为了这种无关紧要之人的事情给阿紫带来麻烦。
面对程无仇的怒火,莫语不以为然,道:“陶道友身上的事情够多了,再添一样也无碍,你说呢?”
他最后转头看向陶紫。
陶紫给阿兄斟酒,示意阿兄冷静,方才道:“你只是想讲这个?”
“当然不是,你继续听便知晓了。”
莫语仿似讲故事一般讲起往事。
两百三十七年前,天道宗的势力范围曾面临一场大旱,当时,无言仅三岁。
看着因大旱死去的百姓,无言满是稚气的开口道:“为什么不下雨呢?下雨多好。”
第二天,一场不可思议的大雨袭来。
这场大雨震惊了天道宗,因为卦象显示,这场大旱本该持续一整年,若是强行求雨,将会遭至反噬。
听到这话,程无仇神色动了动:“我听说过那场大旱大雨。”
陶紫有些茫然的看过去。
他一直在注意妹妹的神情,见状解释道:“那场大雨带来了瘟疫。”
莫语饮了一口酒,微笑道:“是极,这便是因果。”
陶紫兄妹两齐齐看向他。
“大旱是因,无言之话为果,以果为因再现果——大雨到来。然而,万事万物皆有命数,大雨救下了本该死亡的百姓,那便该有另一部分百姓付出代价,瘟疫来了,这又是一场因果。”
她明白过来,竹林内一片沉寂。
无言竟能以一句无心之话影响天道?
第四百八十二章 无言因果(2)
打破沉寂的是陶紫的一句话:“无言的果呢?是他带来了因,为何遭罪的却是百姓?”
莫语平静道:“不知道,至今为止,他创下的因皆由他人担果。自从发现这一点,无言不再言语。天道宗自此方才开始查探无言的父母亲缘,却发现此时本不该出现无言这个人,换句话说,他没有父母亲人可言。”
程无仇反应很快:“异世界?”
陶紫则想起了程家那位始皇,同时也是她的老祖宗。
不料莫语反驳很快:“不,他就是此方世界的人,但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
她试探着说了一句:“从过去或者未来过来的?”
“也不对。”他想了想,又道,“像是本不该存在,但被外力强行造出。”
说着,他又补上惊人一句:“跟你的师弟师妹很像,但无言没有那些劫难,也不是已死未死之人。”
陶紫神情一凛,无数猜测从脑海中掠过,最后只说了一句:“兮静他们跟无言有关系?”
莫语反问道:“兮静是无言命定剑的剑灵,你觉得有没有关系?”
她脸色渐渐沉下去,偏莫语还不怕死的加上一句:“我早就说过,成为剑灵是兮静逃不过的命运。”
陶紫眼中隐隐带上了杀气:“你早就知道兮静会发生什么?”
程无仇手上出现了一把剑,脑海中思索着陶紫杀人后要怎么闯出天道宗。
莫语点了点头:“知道,在见到兮静的第一面就知道了。对了,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故意进入那个尸魔小镇认识你的,为的就是光明正大的跟在你们身边。”
陶紫的杀气不再掩饰,粉色锤子出现在她手中:“看着兮静一步步迈向死局,你感觉如何?”
莫语自嘲着笑了一声,看向他们的眼神尤为复杂,叹道:“我很难过。”
她冷漠的看着他,并不相信这一句话。
他也不甚在意,反而笑了起来,道:“不用这么杀气腾腾的看着我,今夜过后,我注定要死。”
程无仇问道:“何事?”
“天道不会允许一个泄露天机、胆大妄为的蝼蚁活下来,遑论我只是一个分身,一个用特殊方式形成的虚假分身。”说到这,莫语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无言快醒了,哪怕没这件事情,我也该走了。”
陶紫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毫无动容之色,倒是程无仇反应过来,道:“你能肆无忌惮的开口说话,也就意味着无言的那一特质没有影响到你,对吗?”
莫语点头承认道:“当然,不过今晚时间不多,你们确定要把心思放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不知为何,陶紫神情忽然和缓了些许,道:“你说你很难过,理由呢?”
这话题跳得太快,连莫语都卡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理由十分简单——同命运的较量又一次失败了。”
兄妹二人互视一眼,齐齐反应过来。
莫语看着他们两人的神情,开口说下去:“我的存在便是为了阻止兮静姑娘踏上命定之路,为此,我动用天道宗的力量,一次次阻拦明岚宗之人发觉兮静姑娘的特殊之处,又在那处遗迹引开了明岚宗的修士,哪里想得到那遗迹主人居然一语道破兮静姑娘乃天生灵体的事情。你当我不想拦兮静成为剑灵?但当时的情况便是她要么落到青岚手中,要么成为剑灵。”
陶紫心中在想什么,无人晓得,但她脸上的杀意总算轻了不少,道:“继续。”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命运是难以更改的,在无言的推算中,兮静姑娘迟早会成为溪镜剑剑灵,这一世逃过这一命运,下一世也会上演,逃不了的。”
这一句逃不了的,连陶紫都听出里面浓重的叹息。
她忽然明白过来,道:“他涉及到了天地因果,因此算命看卦也是一流?”
莫语含笑着应是,接下来的话语分明透着股漫不经心,却凭空让人觉得绝望:“他从十来岁就看清了自己往后十余年的命运,包括什么时候升阶,什么时候遇险,什么时候获机缘。修仙界其他修士从一开始学的是不认命,逆天而行,而无言不一样,从十来岁的时候,他就要学会认命。宗门长辈总说这是他的气运,可无言不觉得,在他眼中,所谓的命运便是一条条斩不断的线,而他便是那提线木偶。”
陶紫沉默了好一会,道:“机缘、遇险他可以不去的,如果不清楚在什么地方,那就留在房中。”
莫语笑了,道:“你的师弟师妹外出,遇了险,向你求救,巧的是宗门实力符合者只有你有空,你去吗?”
她沉默下来。
程无仇拧眉道:“不对劲,命运并非固定不变,而是由一个个决定铺就形成的道路。如果一件事必然发生,那肯定是所有关键抉择都已完成的情况下,没有理由提前十几年就知道日后的事情,哪怕知道,那知道的也是大概率发生的事情,而非肯定发生。”
“正常情况下肯定如此,但你觉得现在的天道正常吗?”
这话一出,凭空一声巨响。
莫语并不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道:“天道在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出现了问题,这点,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陶紫定定的看着他,问道:“你们知道更加具体的?”
“天道出现了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残缺破坏,这一点不少高阶修士都清楚。”
莫语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的说出下一句话:“第二个问题是人性,天道有了人性。”
轰!一道闪电击破长空,照亮了莫语的脸庞,瞧着便诡异得很。
他接着道:“天道一直在自我更正错误,却也让得某些可能发生的事情变成必然发生,无言便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对他来说,人生挺无趣的,所有的大事都已摆在他的面前,他只需要像一个木偶一样活着就行。”
程无仇不赞同的说道:“他可以尝试反抗,而不是一味接受。”
莫语回道:“反抗的恶果从未落到他身上,总有人替他承受这些,无言并非冷心无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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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无言因果(3)
程无仇哑然,最后又笑了起来,看着温雅得不行,但说出的话却尤为戳心:“对无言来说,这不挺好的?我看他比岳真君还像气运之子。”
这话让莫语冷下了脸,道:“程真君,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凡你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都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哪怕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更不用说修仙者。
程无仇笑容一如既往的温雅,只是话里的锋刃不可忽视:“无言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我何必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
莫语也琢磨出不对来,道:“你对天道宗有意见?”
他晃着杯中的酒,道:“你们天道宗仗着天道二字成为第一大宗,如今却在这哭诉天道管得严,未免有些可笑了。”
莫语哑口无言,最后只得苦笑着说了一句:“天道宗只是算天道的,哪里想过会出这种事情。”
“有利便有弊,承了好处,便不要哭坏处。”
他听着程无仇的话,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这点不止你想得通,天道宗全宗上下都想得通,但这弊未免过于不对劲。这些年来,老古董总是秉承天道为重的思想,劝说无言认命,但也有那么一部分弟子不认命,也不希望无言认命,无言不能轻易反抗,他们就代替无言反抗。”
陶紫听到这,挑了挑眉头,道:“全败了?”
莫语语气复杂道:“他们在一次次尝试中发现,将定的事实无法改变,但未定的命运可以,可这只限于无言以外的人。换句话说,除了无言,其他人一切正常,天道的残似乎只残在了无言身上。”
她坐在那,若有所思。
竹林内又是一片寂静。
打破寂静的人是程无仇:“你找我们就为了说这个?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别说了,这事同我们唯一的关系就是兮静,但她已经成了剑灵,无法挽回。”
莫语道:“当然不是,你们大概不知道,无言注意到兮静姑娘是因为陶紫。”
陶紫灵光一闪,抬起头看向他,道:“他在关注我?”
他微微一笑,道:“显而易见。”
“是因为我的命格?”
莫语点头道:“没错,你的命格太奇特了,在离开明岚宗之前,它一直在漂浮着。”
程无仇坐直身体,反问道:“漂浮?”
他应道:“对,漂浮。陶紫……不对,应当是岳柒染的命格一直在富贵无忧和天煞孤星之间摇摆。”
程无仇追问道:“那命格是什么时候定在天煞孤星?”
“在无言发现陶紫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天煞孤星了。”
陶紫看过去,询问道:“什么时候发现我活着的?”
莫语回忆道:“你跳崖两年后,那个时候你闯上明岚宗刑峰救那些莽撞行事的弟子,导致重伤。”
她猛然意识过来:“那时候我已经半入魔了。”
“是的,无言本想追上去,但你从一个转移阵法中离开,他想了想,还是放弃追你,选择毁掉阵法,以免那些明岚宗的弟子从阵法追过去。”
陶紫沉默了一下,才道:“怪不得那些弟子没有从阵法追过来。”
她顿了一下,又道:“多谢。”
那道转移阵法的目的地是南崖山下,若是那些弟子追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程无仇听着这些话,对莫语隐隐的敌意总算消散了些。
莫语晒然一笑,道:“不用谢我,更不用谢他,到底是因为你太特殊了,是无言发现的唯一一个能抵抗命运的存在。对当时的他来说,你就是唯一的曙光。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关注着明岚宗,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你还活着。”
陶紫道:“命格不定并不代表能抵抗命运,这更可能是有人作祟。”
“不止是命格。”他想了想,道,“还有命运,无言为你算出来的命运基本都是错的。”
她道:“比如?”
“比如在卦象中属于你的机缘全都被别人拿走,再比如你在某段时间本该顺遂却遭遇劫难。”
陶紫:“……行了,我差不多知道了。”
莫语莞尔一笑,又道:“对了,再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自从你命格定为天煞孤星后,无言就彻底算不到你的命了。要说能算,那也就是算得出天煞孤星。”
程无仇神色动了动:“说清楚点。”
“你的劫难、机缘完全空白,全由你自己掌控争取,跟无言是截然相反的存在,唯一能肯定的一点便是你是个天煞孤星。”莫语又笑眯眯的说出下一句话,“还有,你是不是觉得灵气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你?”
陶紫一凛,这件事情她从未告诉任何人,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见到她的神色,心下明了,继续道:“那是因为你身上带着外来气息,这也是为什么无言算不到你命的缘故。”
话音还没落下,程无仇手中的剑就架到莫语脖子上,眸中杀意暴涨:“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在现在的大陆,有外来气息的只有一类生灵——异族。
莫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要那么冲动,听我说完,那气息不是异族,无言算过很多遍,跟异族没有任何干系,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陶紫垂眸低声说出那句话:“是我的心魔,对吧?”
莫语将那把剑挑开,道:“不确定,但天煞孤星命格确定时,你的确生了心魔。”
即便他说不确定,但陶紫心中已经认定这件事情。
毕竟她的心魔一直奇奇怪怪,带着不属于她的性子,比如说沉迷于话本,这很不对劲。
程无仇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你今天说的这些还有谁知道?”
“没有,无言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并不相信其他人,哪怕是天道宗的同门。”
陶紫平静的坐在那,忽而说了一句话:“命格没有那么好改变。”
莫语笑道:“的确。”
“我命格最后确定为天煞孤星有可能不只是心魔的缘故,毕竟在明岚宗时我还未生心魔。”
“所以?”
陶紫语气平静的说道:“当本该属于我的机缘被人一样样拿走时,我富贵无忧的命格便被一点点撬动。所以,我绝大部分的机缘或者说气运到了谁手里?”
莫语眉眼一弯,笑道:“岳青亚。”
第四百八十四章 莫语死亡
程无仇忽然笑了起来,只是有些冰冷:“能拿回来吗?”
陶紫看了阿兄一眼,道:“阿兄,冷静点,青亚也不知情,这背后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看着妹妹,他无奈的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
但凡陶紫没那么在乎岳青亚,他一定杀了他,无论气运是否拿得回来。
程无仇眼中隐隐有杀意闪过,阿紫的气运,哪是这么好拿的。
在短短几瞬间,他下了决心,要把这个消息递到岳青亚手上。
依照岳青亚的性子,他日后拿到机缘会第一时间交予陶紫,若有必要,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这条命送到阿紫手中。
莫语慢悠悠的说出下一句话:“也不止是陶紫一个人的气运。”
陶紫看过去。
他继续道:“比如逸散门收徒时被你杀死的那个魔修也是,但他比你惨。他原本的命运是同自己的道侣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一世完美幸福,只可惜有一样属于他的机缘被岳青亚拿走,自此命运改写,凄惨一生。”
说着莫语还叹了一口气:“气运之子可以有,但成岳青亚那样的,必然需要从他人身上剥夺气运,你是被剥夺得最狠的那一个,但下场不是最惨。”
程无仇盯着他,道:“你是说那不是他本该有的命格?但我曾经看过岳青亚的命格,除了气运过盛,并没有可疑之处。”
他的笑容有些古怪:“命格是谁给的?当然是天道。”
轰!
天道再度发出警告,莫语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嫌弃道:“警告来警告去的,真无趣,有种就劈下来。”
陶紫平静的询问道:“哪怕是天道也不能轻易改写既定命运,因此便从小事情开始一点点撬动气运,而撬走的那些气运就在它的安排下自然而然的落入青亚手中,是这样吗?”
话里的“它”指谁,不言而喻。
莫语颔首道:“是的,因此改变命运的倒霉蛋不止一个,你与他们不同的一点在于你命格改写后命运就看不见了,而他们的命运依然看得见,只是走上了一条同原命运截然相反的道路而已。”
陶紫沉默的坐在那里,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什么地方。
程无仇抬头看了看天上那些时不时掠过的闪电,喃喃道:“为何要这样?”
莫语不确定的说了一句:“为了大局?”
陶紫看过去:“你还知道什么?”
他道:“不止我,很多修士都知道。”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让程无仇起了警惕:“知道什么?”
“别紧张,陶紫身上的外来气息只有无言一个人看得出来,命运什么的也被无言想办法遮掩住,寻常人看不出来异常,最多知道她命格被换,倒了大霉。”
莫语边说着边转着手中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木偶。
程无仇皱眉道:“别转移话题。”
他叹了一口气,道:“给我点时间,我接下来说的那些话都是要遭天谴的,总得想办法多活一些时候,才能说得更多。”
那木偶的身上一点点发出白光,直到白光覆盖木偶全身时,莫语才满意的笑了,起身来到竹林边缘,才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三件事。”
“第一件事,天道宗之所以放任明岚宗的所作所为乃是天道授意,原因不明,只知道一旦阻拦,将会出现不可挽回的灾难。”
雷云形成,雷劫劈下,木偶身上的光芒大盛,拦住第一道雷劫。
“第二件事,三千年以来气运如岳青亚者有至少十三名,他们皆没扛过飞升雷劫,死于天道手中。”
再是一声轰隆,木偶凭空升起,挡住第二道雷劫,木偶碎裂。
“第三件事,天道的人性并未掌控天道,原有法则正极力抹去这不该出现的人性。”
轰!这道雷劫直直冲着莫语而来。
在这短短几瞬间,程无仇早已下意识起身将陶紫护住。
此时,一把剑飞了过来,挡住了这道雷劫。
“兮静!”
陶紫看着溪镜剑承下一道雷劫后落下,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冲了过去接住她。
程无仇没能拦住,只能拿出瞬移灵器防止又一道雷劫在这期间落下。
所幸莫语反应也很快,再度远离他们,以免波及。
溪镜剑嗡了一声,再无动静。
在下一道雷劫劈下来之前,莫语迅速道:“溪镜剑本是神剑,虽因剑灵出逃的缘故落至仙剑,但承一道雷劫还是没问题的,她只是需要时间缓一缓。”
陶紫冷着脸看向他,此时,又一道雷劫落下。
莫语没有任何反抗。
在陶紫二人面前,他被劈得浑身焦黑,气息几近于无。
他看向陶紫怀中的溪镜剑,扯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笑容:“莫语的诞生是为了防止溪镜剑剑灵回归,如今失败,也该走了。”
莫语遥遥看向他们的背后,最后留下一句:“无言要醒了,陶紫,看在我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事情份上,见面后替我谢谢他让我重活一世。”
陶紫一怔,最后一道雷劫轰下,莫语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前辈忽然出现,道:“有人正往这边赶来,实力不凡。”
程无仇郑重起来,道:“天道宗内部未必和谐,此次赶来的也不知是哪方人,偏偏莫语又死了。”
陶紫脑子转了转,还不待说话,便感受到一道熟悉的气息,顿时下了决定:“等等再走。”
程无仇此时无脑听妹妹的话,便也跟着留下。
不过一会,何非成出现在他们眼前,许之若和另一名面熟的修士跟在他身后。
他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大师姐。”
陶紫看着他,神情柔和下来,道:“活着出来了,不错。”
何非成低低应了一声,又道:“弟兄们要么逃了出来,要么自尽于明岚宗内。”
她一凛,这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竟一心想着兮静三人的情况忽视了他们的情况。
“怎么回事?”
何非成神情平静,语气也无波澜,解释道:“明岚宗意欲往弟兄识海里印下灵迹和一种古怪的东西,据说可以控制修士,被抓住的弟兄们实在是没得办法,费尽心思传出消息后便自尽身亡。”
第四百八十五章 带走元道友
“我知道了。”
陶紫抚了抚溪镜剑剑柄,神情越发冷然,眼中隐隐有红丝掠过。
何非成站在那里,语气一如之前平淡,询问道:“大师姐,我们会杀回去,对吗?”
“对,我们会杀回去。”
她看着眼前这张写着隐忍的面孔,恍惚间察觉到何非成的改变。
他似乎没有以前那样圆滑了。
不等她开口询问,身后那名眼熟的修士便往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道:“大师姐,刑问师兄死了。”
陶紫听到这话,脑海里浮现出刑问那张坚定果敢的模样,心头掠过震惊和痛惜,问道:“他算是你们中间比较强的体修,怎么会逃不出来?”
何非成声音猛地哑了起来,道:“因为我。”
陶紫看了过去。
他声音更低了:“我实力太弱了,差点被抓住,他为了救我……是我的错,一心只想着人脉关系,疏忽修炼。”
许之若担忧的看着他,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
何非成说话时有一瞬间的哽咽,若不细听,根本发觉不了:“他为什么要救我?明明他跟我并不对付,都瞧不起彼此。”
陶紫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了一句:“那个时候,他当你是同伴。”
刑堂之人从不会轻易舍弃同伴。
他握了握拳头,又很快恢复如初,道:“师姐,如果有杀回去的那天,能不能带上我?”
“当然可以,好好修炼吧。”
何非成沉默着点了点头。
陶紫看向许之若,忽而想起周溪锁来,道:“你那好友在找你,如果可以,最好将他带出来,明岚宗有变。”
周溪锁怔了怔,立刻明白过来,道:“多谢师姐,我知道了。”
何非成调整情绪的能力十分强大,他很快说明来意:“莫语给我们留话,说是如果这边出事,立刻赶过来,让这边的人去找元道友,他给元道友留了信,让他帮我们。”
这边的人?
程无仇抓住重点,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在这?”
何非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天道宗不让弟子过来这边,更不要说我们这些被明岚宗追杀的修士。”
许之若在一边补充道:“天道宗内部分成好几派,其中一派不赞同天道宗跟明岚宗这边的事情扯上关系,还有一派坚定的听天道的话,不喜宗内人插手明岚宗之事。元道友属于无言那一派,不太愿事事跟着天道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苦笑了一下,这些事情一般是何非成去打听,偏偏何非成因为刑问的事情开始注重修炼,甚至有点过之不及,刑越又不懂这些,也只能由他自己扛起来。
陶紫敏锐注意到他的苦笑,顺着视线看到何非成,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他人根本无法劝说,只能等他自己缓过来。
就譬如她,谁敢安慰她说兮静三人命当如此,她能送上一锤子。
陶紫不劝他,也不安慰他,只是语气严肃起来,承诺一句:“一定会闯上明岚宗,杀掉那些人。”
这句话远比刚刚更加郑重,何非成眼睛微微亮起来。
陶紫抚了抚溪镜剑,将她放于屋中,这才离去。
在他们三人的引路下,陶紫很快找到元道友。
元道友一见到她,眼睛就亮了起来,短短几秒钟内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裹,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们走。
何非成没有选择跟她走,他们的实力太弱了,没必要跟上去拖后腿。
许之若送他们到一处小门,道:“师姐,你放心做你的事情,我们这边有无言少宗主护着。”
陶紫点了点头,最后还是留下一张传讯符,道:“一旦出了事情,立刻联系我。”
他郑重的接过来,用力点点头,也不问师姐为什么把这张传讯符交给他,而不是何非成他们。..
从跟决定跟何非成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真正的刑堂弟子,既是刑堂弟子,自然会无条件相信师姐的决定。
不过随意想一想也能知道原因:刑越不顶用,何非成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只有他还能担一些责任。
灵船上,元道友看着越来越远的宗门,终于开口道:“岳师姐。”
陶紫纠正道:“我不姓岳,姓陶。”
他从善如流,改口道:“陶师姐,莫师兄给我留了纸条,还说了不少事情,包括他的真实来历——他知道你想问这件事情。”
陶紫坐在船头,隐隐有些疲惫,问道:“不是分身吗?”
“不是,无言师兄的分身依然具有特殊能力。”元道友顿了顿,才道,“我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莫师兄说师姐肯定知道。”
陶紫点了点头,看着开始有些微亮的天际,道:“继续说吧。”
元道友想了又想,方才道:“他说,他前几世类似于师姐和那个死在师姐手下的魔修,在前世死亡后迟迟不肯投胎,意外遇见无言师兄。无言师兄与他签订契约,将记忆予他,也将分身肉体予他,让他成为这世上另一个无言。”
她怔了怔,回头看了过去。
程无仇也有些讶异,道:“他不是无言的分身?”
元道友犹豫道:“我不太清楚,我连他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在信中写道,他既是他自己,也是无言,他拥有无言的记忆,无言也拥有他的记忆。”
程无仇担心那信里有比较重要的信息,直接问道:“信呢?”
“烧了,师父看得紧,我没法留下信。”
他想了想,又道:“但他特意提醒我跟你们说一件事情”
“你说吧。”
“自陶师姐离开明岚宗后,天道对明岚宗若有若无的纵容便消散不少,这一切似乎是冲着师姐来的。”
陶紫忽地沉默下来,程无仇站在她身边,也没有说话。
元道友识趣的走到船尾,给兄妹两腾出空间。
程无仇使了隔音咒,方才开口道:“它让你成长在那种宗门中,又让岳青亚成为你的好友,是要逼你入魔?”
陶紫没有说话,过了好一段时间才道:“或许吧,但这是为了什么?如果说青亚的存在是为了掠走我的气运,那岳青亚之前的那十三名修士又是为了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方才道:“更有可能是一箭双雕,培养出一个岳青亚,又逼你入魔,天道到底要做什么?”
陶紫纠正道:“准确的说法是天道的人性要做什么。”
第四百八十六章 插手结果
就在这个时候,前辈忽然现身,神情尤为严肃。
陶紫讶然,同阿兄互视一眼,问道:“前辈是想起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要离开一趟。”
程无仇看着状态不太好的妹妹,再看看唯一一个能拦住她的前辈,拧眉道:“前辈要去哪里?”
“虚言遗迹。”前辈整了整神色,又道,“这遗迹的主人并非你们所看到的那般只是一个出窍期大能,只是在陨落之前实力下跌,这才使得虚言遗迹成为了出窍期大能遗迹。对于这件事情,他或许有自己的消息。”
陶紫道:“猜到了。阿兄,我要去一趟一念门,你送前辈过去吧。”
程无仇自然不肯离开阿紫身边,她虽看着冷静,但眼中若隐若现的红丝已经暴露了她的情绪。
那些未逃出来的修士到底对她起了影响。
前辈轻叹一口气,道:“我有特殊办法过去,不必送我,你们等着消息就行。”
话音才落,他便消失在原地,兄妹两也无法感知到他的气息。
程无仇拧起眉头,低声道:“那虚言遗迹的主人似乎将传承交给了岳青亚。”
陶紫无奈的笑了笑,道:“阿兄,你没必要这么敌视青亚,他并非有意。”
阿兄带笑的点了点头,只是眼中的冷漠难以掩饰,道:“我知道,只是再不有意,他都担了气运,得了好处,也害了你。”
她轻叹一口气,望向远处:“天道不会无缘无故予他气运,这其中必有秘密。阿兄,你莫要冲动行事。”
“阿兄知道。”程无仇看着妹妹,将神情收敛起来。
他很清楚一件事情,岳青亚是阿紫认同的好友,仅凭这点,阿紫就不会把账算到岳青亚身上,而是加倍算到天道头上。
程无仇转移话题:“阿紫,你去一念门那边作甚?”
“见佛了掌门。”陶紫平静道,“我要让他看看我的命格和命运。”
他怔住了,也很快反应过来:“你不信莫语?”
陶紫平静的微笑着,只是眼中杀意怎么也压不下,道:“不,我信,但我需要帮手。”
“你不打算瞒着吗?他们未必可靠。”
“不必全说,再说了,我们知道的也不一定是全部答案,里面还有太多疑点。”
至于为什么是佛了掌门,那当然是因为他是除却两宗宗主以外最有号召力的修士,更因为他第一个踏出来帮助她,远比剑宗宗主等人敢动手。..
到达一念门时,佛从长老正在山门处等候。
陶紫诧异道:“长老这是?”
佛从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才开口解释:“掌门师兄说今日有客来,命我在此等候,陶小友,请。”
元道友跟在兄妹两人身后,有些惊疑不定,这一念门对待陶师姐的态度居然那么客气?再想想天道宗的态度,他感到轻微的不舒坦。
一念门并不允许元道友跟进去,而是将他引至它处。
至于陶紫两人则被带到上次说话的地方。
佛了掌门坐在原位,笑着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小友。”
陶紫简单行了一礼:“我来此处是有事相求。”
掌门没接这话,反倒是谈及陶紫身上的魔气:“小友的状况似乎好转了不少,这魔气瞧着挺听话的。”
很显然,这位掌门眼中的陶紫与寻常人看到的陶紫不一样。
程无仇立刻上了心,问道:“阿紫一开始的魔气如何?”
佛了掌门笑着道:“一开始的魔气十分杂乱,随时有失去理智的风险,但现在魔气很乖。她这个状态完全不像是因心魔坠魔的魔修。”
佛从低低说了一句:“陶小友本就与他人不同,魔气听话,倒也正常。”
陶紫借着这话开口道:“敢问佛从长老,晚辈不同在何处?”
佛从仅仅迟疑了一下,佛了就已替他回答:“老衲没猜错的话,小友已经去过天道宗,想来已然知晓何处不同。”
她道:“掌门倒是肯定。”
佛了笑道:“我别的不敢肯定,只敢肯定那位少宗主骨子里流着的血液不太安分。”
听闻此话,程无仇道:“听起来,掌门知道不少事情。”
不料佛了竟摇了摇头,感慨道:“我所知,皆是猜测。”
陶紫冷不丁说了一句话:“敢问掌门知道天道纵容明岚宗之事吗?”
这话一出,程无仇立刻将视线投向蓝天,蓝天毫无变化。
陶紫亦发现这一点,不用佛了掌门回答,便喃喃道:“原来你们都知道。”
佛了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只是隐隐约约算出一件事——不能轻易插手明岚宗的事情,开始我还不理解,直到后来剑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什么大局为重,必有牺牲。”
程无仇冷声道:“为了那所谓大局,你们便无视了明岚宗内的异样?”
佛从不愿意他们这般指责自己的师兄,开口道:“不是如此,当时师兄并未认命,他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残害生灵。”
陶紫道:“这话我信。”
一念门前身为佛宗,曾经是三宗之一,只是为了压制魔修,自愿将宗门位置迁到魔界边缘,修炼资源大减,环境恶劣,最后降为四门。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一念门中的佛修各个实战能力极强,尤其擅长对付魔修,无人敢小觑。
像这样的门派,会乖乖听天道的话,改自己的道,陶紫不信。
不仅仅是一念门,连带着剑宗她也不太相信,她不信这些走到高处的修士会那么乖巧。
至于天道宗……这宗门本身便是以天道使者自居,倒是有可能乖乖听天道的话。
念及此,她直接开口道:“当年你们插手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佛了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小友倒是笃定我们插过手。”
陶紫反问道:“难道你们没插过手吗?”
他笑了起来,道:“的确插过手,至于结果……”
佛了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我们救一人,因果杀百人。小友,若这果降在我等身上,那死也无妨,可偏偏不是。”
第四百八十七章 灵活变通
陶紫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眉目,这跟无言有几分相似之处。
程无仇的心思却飘到其他地方:“除却天道宗、剑宗和一念门外,还有其他门派知晓吗?”
佛了轻叹一口气,道:“春秋门和九转门的掌门倒是知道一二。”
她的关注点完全跑偏了:“另外两位掌门也知道?”
“自然,其实他们都努力过,甚至默认自己的小徒弟结识你,可惜,最后还是那个结果。”
程无仇跟着问道:“秋珃幻、九清灵他们知道吗?”
“怎么可能知道,三宗四门里的年轻一辈也就一个无言知晓,这还是因为他本身过于特殊的缘故。”
程无仇立在那里,心中想的却是旭甲门的事情。
从前未跟他说也就罢了,怎么阿紫认回来了也不说?
陶紫看出他的心思,直接问道:“旭甲门是不是不知道?”
“不清楚,但肯定无人通知,毕竟他们不干净,谁也不乐意跟他们说有关大局的事情。”
很明显,这“不干净”同异族有关,但明岚宗从前从未收到任何跟“不干净”有关的消息,果然是根基太浅。
程无仇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中,准备回旭甲门后询问程洛。
这时,陶紫又再次说了一句:“掌门,此行有一事相求。”
佛了这回也不岔开话题,道:“直说无妨。”
“可否算一算我的命。”
佛了怔了一下,方才笑道:“这非大事,何必用求字。”
她看着他的神色,冷不丁问了一句:“瞧掌门这样,似乎有隐情?”
他轻叹一声,道:“我等并非束手就擒的懦弱者,自从知道明岚宗不对劲后,便时时刻刻关注那边的消息,你作为明岚宗有实无名的少宗主,自然会被我们重点关注。”
陶紫定定的看着他,道:“我的命,掌门算过很多次了?”
佛了道:“算命的恐怕不止老衲一个,至于结果,你该知道的。不过上次算你的命已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她倒推时间后说道:“自我上金丹后,掌门便不算了?”
佛了道:“是的。不过未经你点头便采取特殊方法擅自算命,这是老衲的不是。”
陶紫也不在意,道:“无碍,还请掌门再算一次。”
有陶紫的配合,佛了这一次算得更加轻易。
算着算着,他的神色凝重起来,道:“陶紫,你很特殊。其他人是从命运给出的数条路中选择一条来走,所谓反抗也不过是避开了最可能走的那条路,而你,从前是可以走出命运没有给出的道路,现在则是前路模糊,怎么算都算不出,且,你的命格已被定下。”
陶紫扫了一眼无言,前路模糊?可莫语说的是一片空白,想来这是无言帮她遮掩了一二。
连大乘期修士都可蒙骗,无言的手段的确不一般。
她微微一笑,道:“果真如此,真是太有趣了。”
佛从隐约听出不对,道:“陶小友这是何意?”
陶紫道:“天道纵容明岚宗的原因当是在我。”
众人怔住了。
千玄画正巧行至此处,听到这话,他神情古怪了一下,陶紫是不是有些托大了?这话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该说陶紫自视甚高,竟会认为天道重视她重到这等地步。
但佛了并不在那些人当中。
他思索一二,开口道:“老衲也曾怀疑明岚宗的不对劲来源于某个人。”
佛从也默默点头,道:“连清舟没出现的时候,我们觉得那个人是你,但她出现后,我们的想法被动摇了。”
陶紫笑道:“是她还是我,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辈们或许可以尝试对明岚宗出手了。”
众人又是一怔。
陶紫不疾不徐的说下去:“我已不是明岚宗之人,倘若真是我,那现在动手当不会再有所谓因果出现。”
佛了立在那里,尚且还在思索。
她继续道:“佛了掌门,有一件事情毋庸置疑——天道管不了异族。”
佛了点了点头:“这当然,异族乃天外来客,此方天道管不得,这又如何?”
“明岚宗替异族杀了不少人,这也就意味着那些人本该活着。”陶紫神情淡了一些,“你们救他们更该是顺应天道的行为,可结果并非如此。”
千玄画脑中一轰,他不知道掌门他们听到这话在想什么,但他却感到了不寒而栗。
佛了脸上的温和一点点散去,化为一片寒寂,喃喃道:“老衲就说哪里不对劲,原是在这里。是了,天道管不了异族,更不可能让异族顺着它,那么所谓因果到底是什么?”
佛从神情亦是阴沉下来,这些年枉死的凡人可不在少数。
天道到底在筹划什么?
程无仇看着不再言语的妹妹,干脆替她说得更明白些:“天道用那么多人命填补,为的或许就是改变某个人的命。”
这一切其实非常简单,若是两宗四门出手管明岚宗的事情,那么阿紫必然会因为无辜而得以脱离明岚宗,这样一来,她或许就不会承受后面的那些磋磨,更别谈入魔。
千玄画大步上前,不可思议道:“这世间事皆掌控在它手中,它何必大费周章做下这等事?”
陶紫看着他,反问道:“谁告诉你它掌控天下事?”
他刚想开口说一句“理应如此”,却想起天道有残的秘闻,蓦然无语。
佛从在此时开口道:“天道法则不该有情,更不该有私,一是一,二是二,不说泾渭分明,也是有条有理。但这些年来,无人敢管明岚宗的事情便是因为一旦管了,将会发生自己最不敢看到的事情。我们是凡人因因果而亡,而有些修士则是修为全无,乃至丧命,原有命运不复存在,这实在不该。”
千玄画也终于缓了过来,低声说了四个字,似是怕天道听到般道:“灵活变通。”
陶紫眼角出现笑意,道:“你们觉得天道法则应当灵活变通,专为某个人而改变吗?”
自是不该,天道不是一个人的天道,岂能因为一个生灵而擅自更改原有轨迹与法则?
第四百八十八章 恶人所为
陶紫等他们想得差不多了,才又道:“不可能是天道所为,你们大概是被蒙骗了。若是天道,大可以从一开始就直接定下我的命运,何必这般七拐八绕?”
佛了他们彻底明白过来。
千玄画则握紧拳头,道:“有人利用天道残缺对你设了局,掠你气运,改你命格,甚至为此夺走了成千上万凡人的性命?”
她面不改色,道:“我是这般认为。”
程无仇扫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帮着妹妹加深这一错误想法的可信度:“这般灵活,自然只能是生灵所为,虽不知它如何骗过诸位前辈,但其心可诛。”
千玄画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这程无仇之前还说是天道特意改陶紫的命,怎么现在又换了一个说法?但相较于天道出手,还是现在这个猜测更加靠谱。
待这兄妹二人离开后,佛从忽而开口道:“玄画,你觉得如何?”
千玄画神色顿了顿,道:“或许是恶人所为。”
佛了听到这个回答,笑道:“恶人也好,恶天也罢,那都只能是恶人。”
这世间生灵有几个敢对抗天道?这其中又有几个有实力对抗天道?
几近于无。
要想得到更多的助益,那只能是恶人所为。
千玄画微笑应是:“自然只会是恶人所为。”
看着已经做下决定的弟子,佛了笑着转身离去。
大局为重,这四字注定会牵绊太多修士的手脚,那传出此话的自然只能非天道。
他随意看了一眼蓝天,天道有残,法则不公,就莫怪他们这些生灵质疑反抗。
看着掌门他们离去的背影,千玄画后知后觉想起他来此处是为了传一个消息——师弟小花又跑了。
想了想,他又笑着摇了摇头,也转身离开。
好像这也不重要,迟早的事情罢了,掌门他们心中也应该早有预感。
这个时候,陶紫已经踏上了去魔界的路上。
小鬼难得冒了出来,坐在船头,道:“你们之前的话前后矛盾,到底是恶天还是恶人?不是说是天道的人性在作祟吗?”
陶紫立在一边,漫不经心道:“对他们来说,只能是恶人,恶人再强,也能鼓起勇气对抗。恶天可不是,更别说这人性于我们是恶,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并不是。对了,阿兄,你有没有想过,天道为何会有人性?”
小鬼被抛在一边,她也不在意,就坐在那看风景。
程无仇想了许久,道:“因为残缺?”
陶紫轻笑起来,反问道:“那为何不是魔性、妖性,偏偏是人性?”
阿兄沉默下来。
她声音低得不行:“谁敢说,那人性不是从某个人身上剥离出来的?”
小鬼打了一个寒颤,道:“我还是回去歇息吧。”
看着小鬼消失,陶紫忽然觉得这艘灵船上有些空荡荡的,道:“阿兄,我们是不是忘了谁?”
阿兄扫了一眼四周,猛地想起来,道:“那位元道友没跟来。”
陶紫手中出现传音符,道:“我同千玄画说一声,让他把人送到元家主家所在城。”
“他出自元家旁系还是主支?”
她拿出一张躺椅,懒洋洋的躺上去,道:“不清楚,但他曾是玉娘的未婚夫。”
“玉娘……玉家大小姐玉侬?”
陶紫点了下头,道:“是的。”
“能同玉家大小姐结亲,那该是主家出身,或许还可以左右元家决定。”程无仇说到这顿了一下,再度说道,“不对,不是或许,是一定能,他可是能被无言注意到还送过来的修士。”
陶紫道:“或许这就是莫语让他过来的原因。”
“这样一来,程周元徐四大世家中,元家可以争取,周家中立,徐家倒是说不好了。”
她想起程家那位嫁入周家的大小姐,随口询问了一句。
程无仇回道:“你是说安平?她颇得周家小少爷喜欢,在程家出事后,周家尽全力护住了她,只不过代价是她自请下堂,至今依然居住在周家中。”
陶紫有些诧异,道:“我还以为她会离开。”
他感慨道:“当时安静他们是要带安平离开的,但她自己拒绝了,说是哪怕撤离,也不能一个人不留。她留下来的风险虽大,但一旦活下来,周家这边的人脉就可以保住。”
“周家倒是义气,这种情况下也拼命保住她。”
“安平生了一儿一女,小小年纪便聪慧无比,灵脉天赋更是上佳,周家可舍不得。”
陶紫明了,转了个话题:“李家嫁进来的那位二姑娘呢?”
“跟安越一起离开了,她姐姐对外宣布断绝李二同李家的关系,看着有代替程家成为四门之一的态势。”程无仇见她突然感兴趣,便说了下去,“不过李家给她准备的七位面首也都跟着她一起走了,私下里肯定还有联系。”
一起?
她委婉的问了一句:“安越那般喜欢她?”
阿兄大笑起来,道:“安越自幼重病,靠着一门独家功法才能活下来,那独家功法不允许泄了童子身。巧的是,李二姑娘修习的是双修之法,人也好玩,不可能定下心来专心对一人。”
陶紫明白了,合着这两人是合作关系。
“阿紫,你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她道:“明岚宗内有不少世家人,如今恐怕都已被魔化。阿兄,你觉得其他宗门的世家子能不能发现昔日族人或好友的不对?”
要知道,对某些世家子弟来说,自己族人传的消息可信度可能比宗门都高。
程无仇顿了顿,恍然大悟:“阿紫放心,这些事情让阿兄来,你不必管。”
能不能发现不打紧,打紧的是要有这类风声。
陶紫颔首:“有劳阿兄。”
魔界越来越近,陶紫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淡去。
不知道越善有没有从那成魔域中走出来。
踏入魔界后,还不及赶往成魔域,魔宫宫主的请柬便已到来。
看着那张凭空出现的请柬,程无仇严肃起来,低声道:“魔宫也不干净。”
陶紫伸手接下那张请柬,道:“阿兄放心,我明白。”
第四百八十九章 真真假假
魔宫内,魔宫宫主剪着枝条,旁边还有一盆刚刚修剪好枝条的盆栽。
平心而论,剪得倒是不错。
程无仇看着那盆盆栽,微笑道:“宫主好手艺,不愧是春秋门上一代的大师兄。”
魔宫宫主神色不变,吩咐手下将盆栽移走,才道:“程公子对本座的意见似乎很大。”
他上前一步有意无意的将陶紫护在身后,开口道:“我只是好奇,堂堂魔宫宫主能为什么事情找阿紫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修士。”
“不起眼的普通修士?”魔宫宫主忍不住笑了起来,“程公子,你是不是对你妹妹有什么误解?现下,整个玄月大陆没多少人能比她更耀眼。”
程无仇并不想在阿紫的事情上含糊,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问道:“敢问宫主到底有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珃幻那孩子失踪了,春秋门那边寻不到。”
程无仇冷道:“就为了这么点小事?”
魔宫宫主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话不能这么说。”
陶紫终于开口:“千针医手和离秀师徒呢?”
魔宫宫主显然认真了解过内情,连想都不带想的回道:“也消失了。”
她下了结论:“那没有问题。”
他拧眉道:“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你确定没有问题?他们可不是韶华。”
程无仇开口道:“千针有自保之力,你不用担心,还有其他事情吗?无事,我们便离开了。”
很正常的一句话,陶紫却从中察觉出阿兄的情绪不太对。
他似乎过于急躁了,甚至连掩饰都做不到。
魔宫宫主微笑着说道:“程公子察觉到了?不愧是旭甲门精心教出来的弟子。但你无需着急,本座不会害你们。”
程无仇冷下了神色,连敷衍的掩饰都收起来,道:“你最好讲清楚。”
陶紫在一边完全懵了,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连听都听不懂,只是明面上依然保持着冷静淡定的表情。
宫主笑着拍了拍手,两名魔修抬着一个笼子走了进来,里面关着一个全身被黑布笼罩的生物。
几乎是第一眼,陶紫就觉得不舒服,发自内心的厌恶这笼内的东西。
程无仇立刻改了站位,让陶紫离那笼子远些,与此同时,她离那宫主也进了一些。
陶紫的视线落在笼子上,对阿兄来说,这笼子似乎比魔宫宫主都来得可怕。
将笼子放下后,一名魔修用铁棍将那黑布撤去。
一名丑陋得让人看一眼便想吐的异族出现在众人面前。
程无仇拧眉道:“阿紫,别触摸它,它在异族中属附生繁衍一类。”
陶紫警惕的看着这异族,询问道:“阿兄,它可以在人族躯体上繁衍出后代?”
“不止人族。”魔宫宫主走上前来,笑吟吟的看向异族,眼中隐约带着几分异色,说道,“妖族乃至普通的未开智生灵都可。而眼前这个异族属于这一类中的强者,可以将原躯体灵魂逐出肉体,鸠占鹊巢,甚至能够利用那具躯体的灵脉进行修炼。”
她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偏头看着魔宫宫主,道:“你在暗示我什么?”
他笑意加深:“如你所想。”
陶紫看了他许久才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陶道友,这是最不可能的可能,但也是最合理的可能,不是吗?”
程无仇沉着脸站在那,道:“我不管你在暗示什么,但阿紫只是一名普通修士,你别妄想将她牵扯进去。”
魔宫宫主看着程无仇,笑出了声,道:“程公子,你当真是关心则乱,大陆上哪个生灵没有牵扯进异族之事?遑论陶道友早早就在局中,还是在局中心。”
他眸中闪烁着冷意,问道:“你知道什么?”
“陶紫同大局息息相关,这句话你应当听其他人说起过了。”
程无仇同陶紫互视一眼,那些人说的明明是明岚宗,可眼前这魔修却直言是陶紫。
她心思一转,笑道:“宫主这可高看我了,与大局息息相关的分明是青岚,我一个小人物能同大局有什么干系?”
魔宫宫主分辨着她脸上的神色,心中也有些不确定,口上跟着道:“陶道友可真是谦虚。”
陶紫叹一口气,道:“我不过是一个被扔出来掩人耳目的弃子罢了。”
他看着她这副实心实意的模样,越发不确定。
程无仇适时开口道:“宫主,我们还有事情要忙,若没有其他要说的,便该离开了。”
魔宫宫主笑道:“也不是没有,还请程公子将这异族交给旭甲门。”
他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些歉意,说道:“我同旭甲门已断绝关系,宫主请他人去送为好。”
“那个人也同你断绝关系了?”
程无仇怔了怔,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宫主说的是程门主吗?”
“程公子是在同我说笑吗?”
程无仇眼中带上好奇,询问道:“那指的是?”
魔宫宫主叹气道:“程公子既不想说,那便罢了,请吧。”
程无仇兄妹两出了魔宫,路上闲聊着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待到成魔域附近绕了一圈,确定里面没人出来后就又离开了。
此刻魔宫内部,一只异族出现在宫主身边,道:“你怎么看?”
宫主从储物器中拿出棋盘,慢慢道:“能怎么看?我早说了,陶紫太过张扬,不太可能是帝女留下的后手,旭甲门那人倒有可能。”
那异族哼了一声,指挥道:“你快些将那只废物送到旭甲门,我倒要看看旭甲门藏的那人到底是谁!”
宫主笑道:“我一定尽快办这件事情。”
等异族一走,他脸上的笑意便淡去,看着笼里的那只虚弱异族,惋惜道:“自愿从人族变为异族,如今又遭到抛弃,后悔吗?”
那只异族沉默着未说话,直到宫主吩咐属下将他压下去的时候,方才开口说道:“我不悔,正如你不悔。”
这嗓音诡异又扭曲,仿似说话之人已经许久未开口。
宫主重新扬起笑容,道:“我又没有成为异族,有何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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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恩怨
灵船离开魔界后,陶紫转身看着阿兄,道:“阿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程无仇沉默了好久,才道:“你是想问那个异族的事情吗?”
“还有魔界和旭甲门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魔宫宫主一副对你很熟悉的模样,甚至隐隐约约知道那位的存在。这些事情,似乎连妄绪这个曾经的剑宗少宗主都不知道。”
程无仇站在那,低声说道:“阿紫,你只需要复仇就好了,有些事情不必掺合进去。”
陶紫定定的看着他,道:“阿兄,你觉得我不掺和进去的可能有多大?”
他哑然无言,以他的聪慧何尝不知道这些,但他总带有一分希冀,不愿妹妹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也不希望妹妹知道那些事情。
可是妹妹一直看着他,他踌躇许久后,方才低声开口道:“陶紫,这些事情或许同青岚有关,或许无关,谁也不知道。但无论有没有关系,都不妨碍你复仇,魔宫宫主也好,旭甲门也罢,没人会拦着你。”
唯独可能拦着她的也就是天道宗那帮一口一个大局的老古董而已。
陶紫反问道:“如果我想知道呢?阿兄,有些事情不是你说不掺和就不掺和的,多知道些东西总不会有错。”
程无仇轻叹一口气,想了许久,才无奈的笑着道:“罢了,事到如今,局面也不会更差了。阿紫想知道什么?”
她将问题重复一遍:“魔宫宫主为何会知道先生的存在,以及魔宫和旭甲门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理了理思绪,开口道:“先生出生在一个十分混乱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无数门派都想要他的性命,天道宗也不例外。在当时的绝境下,先生采取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方式求生,但那种方式不是谁都可以采用。”
陶紫的神态蓦然一变:“旭甲门和魔宫的相似之处是……”
程无仇接上她的话:“同异族有染。”
她沉默下来。
小鬼却无法保持冷静,忽地冒了出来:“你们居然同异族合作?一群疯子!”
程无仇摇了摇头,道:“不是合作。”
小鬼盯着他,重复一句:“疯子。”
陶紫冷静的看着他,道:“明岚宗也不会承认他们与异族合作,没人会承认。”
他敛眉立着,良久后才道:“阿紫,你当知道救你出明岚宗的时候,牺牲了好几位大乘期修士。”
她眼中有血光一闪而过,压住那一晚的记忆,道:“知道,同此事有关?”
“他们三千年前皆是凡人,借助异族的力量夺取修士肉体,方才活到现在。”
灵船上一片寂静。
陶紫深吸一口气,方才压住内心的震惊,道:“不受异族侵蚀,借助异族力量,这听起来就是个笑话。”
“你说得对,他们的确受到侵蚀,为此性情大变。”
陶紫追问道:“性情大变?”
“阴暗面无限放大,虽不受异族控制,却也倾向于魔。这也是为什么旭甲门行事那般凶残的原因之一。对他们来说,漫长的岁月是折磨,死亡才是解脱,但他们不敢毫无意义的死去,只能苦苦撑着。”
程无仇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在三千年前,他们都是各个世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又或是军队中的年轻将领,何尝想到现在成了这般模样。”
小鬼默然。
陶紫却没有被这些话影响到,继续道:“为何非要他们活下来?不能一代代培养出来吗?”
“他们借助了异族的力量,同先生一般与此方世界格格不入,这才能活到现在。若是代代传下来,怕早就断代了。”
她明白过来,低声道:“修士要杀他们?”
“可以更准确一点。”
陶紫接上他的话:“天道宗。”
除却天道宗,其他门派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力量,逼得这些三千年前的骄子用这等法子活命。
程无仇缓缓点了头,眉间带着嘲讽:“所谓的天道宗怕极了皇室重现,三千年前那场大战过后连休养生息都顾不上,一心追杀先生,理所当然的忽视了皇室的牺牲。而帮助先生的世家更是死的死,废的废。若非先生毅然决然脱离了天道监控,岂有命在。”
小鬼一皱眉头,忽而道:“等等,有个地方对不上。”
他转头看去。
小鬼道:“不是说修仙界在那场战争中死伤无数、厥功至伟吗?怎么你话里话外都把功劳指向帝女娘娘?”
程无仇笑了笑,语气算得上漫不经心:“历史自当由胜者书写。”
小鬼站在修士的立场,道:“那些修士的确死了,或许你们有偏见。”
他神情冷了些许,开口说道:“当年那场大战中,留于大陆的异族高层有五成死于皇室之手,剑仙率领两名弟子及各宗门大成者对付二成,魔尊、妖尊率领追随者各对付一成,剩下一成的高层异族方才由三宗四门的精英弟子和长老牵制。”
五成?
陶紫和小鬼互视一眼,没有说话。
凡人到底脆弱了三千年之久,任谁也无法想象当年的皇室有多么强大。
不过陶紫隐隐记得,在那场大战中,帝女娘娘似乎算计了不少修仙界敌视凡人的修士,还都是实力不俗的。
但她也不会提及这件事,转而道:“关于这些事情,民间有流传,而玄月大陆的名称也是一个佐证。”
对于陶紫的这个说法,他只念了四个字:“扶钰大陆。”
“什么?”
“大陆一开始的名称,后来才被改为玄月大陆。”程无仇敛眉道,“帝女娘娘姓程,名扶钰,小字无忧。”
皇室以灭亡为代价重伤异族,到头来连个名字都容不得。
小鬼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无忧?这不是撞了吗?哪怕是小字也不太对吧。你们早就知道陶紫的前世?”
程无仇摇了摇头,道:“小时候,阿紫生了一场重病,危在旦夕,路过的一位女医修救下了阿紫的性命,并为她赐名无忧,正好我当时只有小名,便也跟着改了。”
陶紫眯了眯眼睛,随即恢复正常,道:“那医修?”
“早已记不得容貌。”
她点了点头,转而道:“或许是巧合,无忧这种名字,并不罕见。”
第四百九十一章 小花情劫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花和尚躲在乞丐堆里,特别没有形象的疯狂联系离秀。
他在即时留影球中疯狂呼唤:“离师弟、离道友,秀兄,十万火急!”
对面姗姗来迟,看那神情也是谨慎得很:“我这边有明岚宗盯着,不好频繁联系,你去韶华居……花和尚,你跟乞儿混在一起做什么?”
花和尚理所当然道:“没人会注意乞儿。”
“但会注意乞儿里面捧着昂贵留影球的光头……”
花和尚沉默了一下,看了一下身上的破烂衣服和手中留影球,以及周围用警惕眼神看着他,甚至还护了护破碗的乞儿,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
在躲过师兄弟后,他应当离开的,当时忘了,现在应该也不晚。
不远处的几位光头默默看着这一切,其中一位年轻的佛修迟疑道:“就这样放跑师兄,可以吗?总觉得有点不安心。”
早有经验的长者道:“由小花去吧,长老说了,该来的总会来,他们从前或许错了。”
年轻佛修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己担心的和长者担心的不是一件事。
不久后,花和尚赶往韶华居士的新住址——天城一处闹市里的民宅。
据离秀所说,韶华性情不定,明岚宗派来盯梢的修士皆被她所残杀,背靠魔宫和春秋门,最是安全不过,还能理直气壮的同秋道友联系。
唯一的缺点是,他这个客人有一定概率被韶华弄死。
生死乃常事,无需记挂于心。秉着这个想法,花和尚发自内心的认为这是最好的去处。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一个形若双十年华、貌如牡丹绝艳的女子,明明是少女体态,偏偏眉眼流转间带着少妇韵味。
和尚茫然的立在原地,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女子扫了一眼他身上装扮,微微偏头,对着院里道:“小栗子,有乞儿上门,拿些钱财来。”
花和尚反应过来,连忙摇手道:“啊,不不不,小僧不是要钱的。”
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掩唇笑道:“这么大个体格也护不住钱财,罢了,小栗子,改拿些饭菜。”
“不是,小僧……”
就在花和尚忘了怎么解释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道救世声音:“什么乞儿,分明是一个好色的泼皮和尚,杀了罢了。”
花和尚终于反应过来,连声道:“不是,不是,陶师妹他们称小僧为花和尚,小僧是在离秀道友的指点下前来投奔。”
“花和尚,人如其名,进来吧。”女子又打量了一眼,将门开得更大些,道,“小女子姓名为玉侬,人称玉娘。”
他连忙行了一礼:“玉姑娘。”
“姑娘?”女子笑得意味不明,“许久没外人唤我姑娘了,倒是会说话。”
花和尚不明所以,只觉得女子的笑容比弥勒佛的笑好看许多。
魔界与一念门交界处,正与佛从交谈的掌门忽然安静下来,伸出手算了算,面上神情凝重起来,叹道:“来了。”
佛从神色一变:“情劫?”
佛了望向天空:“佛修的运势有所松动。”
“那便是了。”
两人相顾无言。
当此时,程无仇收到离秀传信。
陶紫位于船头,回身看他,道:“怎么了?”
“离秀那边的消息,说是花僧跑了出来,现在在韶华居士那边。”
她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程无仇又道:“离秀提及一点,玉娘已醒。”
她靠着船头想了好一会,眉眼中出现类似于恍然大悟的神色:“我说我怎么跟忘了什么似的,合着真的忘了事情。”
“什么事情?”程无仇立刻来了兴趣,现在就怕阿紫闲着乱想,有事情做再好不过。
“我答应过玉娘,要杀掉旭甲门害玉家的人。”
他默然。
陶紫靠在那里,自顾自说道:“还答应过须兰宫宫主,杀掉那些毁掉须兰宫的人。”
程无仇更加沉默。
“人嘛,不能言而无信,趁现在还记得这些事,去做做好了。”
话音才落,小鬼冒了出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陶紫,你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哥他好像是旭甲门未来的门主来着。”
陶紫笑了一下,道:“没忘,但我相信阿兄的人一定没有掺和进去,对吧,阿兄?”
程无仇果断点头,道:“的确没有,先生也一样,甚至当年玉家惨案发生的时候,还试图拦了拦。须兰宫的事情有收到消息,但他们的确没过多插手,就是过去看了看,为此死了好些人。”
她诧异道:“先生拦了?”
“先生没管这些事,是洛弟拦了拦,但没拦住。”程无仇顿了顿,声音低了不少,“旭甲门内部势力分成三部分,一为先生和门主这边的,二为中立,三为同异族密切来往的,如同魔宫大弟子那一类。”
“被侵蚀?”
他摇了摇头,道:“尚未,但已经丢了本心,跟明岚宗那边有得一拼。唯一庆幸的事情是他们并不知道先生的真实身份和来历,甚至不清楚先生的长相。”
程无仇立在那里又想了许久,道:“阿紫,你别管这件事情,免得引起异族注意,我让洛弟动手处理掉。”
陶紫问道:“能处理掉?”
“处理些许没有问题。全部处理掉倒是不行,那会让先生那边也元气大伤。”
她颔首应道:“行,流月那边应该有一个名单,等到了就让阿兄拿过去给程师弟。”
程无仇安静了一小会,才问道:“你在旭甲门有人?”
陶紫一脸淡定的点了点头,补充道:“好久之前安进去的,大概是跟阿兄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借着一条灵脉安进去的。我手下的人应该有吩咐他们查玉家的事情。对了,当时还不知道阿兄的身份。”
“我说你怎么多此一举安人进去。不过你确定他们能查得出来?”
她漫不经心的说道:“过去这么久了,若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干脆滚出来重新训练。”
“那好,等洛弟处理完后,我们去韶华那边,把人或尸体也带过去,算是了结一件事。”
第四百九十二章 程洛现身
流月的名单来得极快,程洛处理事情的动作也很快,找人的速度更快。
看着客栈里突然冒出来的憔悴修士,戴着斗笠的程无仇抬了抬手,淡定的笑着打了声招呼:“洛弟,巧。”
程洛整了整衣袖,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巧。”
不太对劲,这不是程洛的性子。
陶紫刚刚冒出这个想法,程洛就拎起一个长椅朝程无仇杀了过来。
客栈内的凡人尤为熟练的躲起来,陶紫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掌柜面前作为损失补偿,便走了出去,决定等他们兄弟谈完事情再叙旧。
等客栈内的东西砸得差不多,程洛终于停了下来,朝客栈内扔了一锭金子,在掌柜的千恩万谢下怒气冲冲往外走。
程无仇扶起一张桌子,又跟掌柜的要了一份甜食才跟上去。
陶紫早早的来到灵船上等待,程洛最先跳了上来,看着她带着斗笠的模样,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明知故问道:“听说你入魔了?”
她懒得搭理他,随口应了一声:“嗯。”
程洛挑了挑眉,道:“也对,你那三个师弟师妹惨成那副鬼样子,你不入魔才不对劲。说来,他们三个还是被你连累才落到这种下场。”
陶紫身体一僵,眸中血丝渐渐蔓延,粉色大锤无声无息出现在她手中。
程无仇来得足够快,程洛勉强还能剩下一口气。
待陶紫冷静下来的时候,程洛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就一口气还在,程无仇嘴角带着鲜血,勉强站着。
她沉默了好一会,道:“阿兄,你不必如此。”
程无仇若是出了全力跟她死斗,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他松了一口气,道:“清醒了就好,不用担心,阿兄心中有数。”
陶紫沉默的将他扶上船。
程洛眼睁睁的看着那船启动,想要说话又说不出来,只得伸出手来艰难示意。
最后还是程无仇下来喂了他一颗药,将他扔上去,一口气愣是只剩了半口。
一路上,程洛都维持着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样。
三人伪装成凡人进了天城。
陶紫敲响了院门,开门的正是年轻版玉娘。
她态度极为防备的问了一句:“哪位?”
“是我。”
肉眼可见的,玉娘眼睛亮了起来,迅速将他们迎进去。
还不待玉娘开口,程无仇便将程洛的斗笠摘下,道:“这人还劳居士瞧上一瞧。”
不料院子里陡然安静下来,玉娘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忽然笑起来:“原是旭甲门少门主,倒是玉娘招待不周。”
程洛虚弱的应了一声:“哪里。”
玉娘没有回他,转而朝陶紫行了一礼:“多谢陶姑娘助我复仇。”
陶紫随意“嗯”了一声,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抬头望去,玉娘手上出现一把精致的小刀,正笑吟吟的看着程洛。
危急关头,程洛总算反应过来,用尽全力解释道:“误会!我才是那个带人过来的人!”
她疑惑的看了过来。
待事情解释过后,程洛总算松了一口气。
玉娘兴致缺缺,道:“既然如此,我去唤韶华过来。”
程洛的神情再度僵住:“谁?”
“韶华居士,你不知道吗?”程无仇想了想,又道,“也对,只给了你地址,没告诉你谁在这。不过说到这,你从哪知道我在那个客栈的?”
程洛的表情宛若见到末日来临:“这并不重要!送我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哟,瞧瞧这谁来了,居然是旭甲门的那个小可爱啊。”
随着韶华满是嘲讽的声音响起,程无仇后知后觉的想起,当年在周将遗迹前,韶华去过程家,最重要的是,洛弟当年因为嘴欠差点死在韶华手里。
阿紫不会是故意的吧?
程无仇迅速扫了一眼陶紫,发现她也怔在那。
自己果然误会了,阿紫现在哪有精力来整洛弟。
韶华笑得比刚刚的玉娘还亲切,道:“放心,我一定让程少门主好起来,只是过程还请少门主见谅。”
程洛讪笑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并不是少门主呢?”
“少门主莫开这等玩笑。”
程洛被拖进去的那一刻,陶紫手疾眼快设了一个隔音咒,以免引来他人注意,还不忘安慰兄长:“不打紧,韶华下手有分寸,纯当受个小教训。”
不过多时,程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陶紫嫌烦,又往那个屋扔了个隔音罩,并询问玉娘:“花僧呢?”
“你是说那个花和尚?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干什么。”
她想了想,道:“大概是跑去义诊了。”
玉娘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转而道:“陶姑娘,你这边情形如何?”
陶紫神色淡了三分:“不太妙。”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问那几人的下落,只是心中叹了好几声。
陶紫又道:“按照程洛之前的说法,那些害玉家的人在押送来的路上,但不可能全抓了。”
玉娘眉眼间有些笑意,只是瞧着颇为瘆人,道:“我清楚,这不要紧,总归玉家的仇有望报了。”
她又望了望,不见那些可爱尸魔的踪影,问道:“那几个尸魔去哪了?”
玉娘的神色明显柔和起来,道:“性子太天真活泼了,只能放在别处养着,不过有小栗子他们守着,不会出事。”
陶紫这才点了点头。
玉娘迟疑了一会才继续道:“听说,你入魔了。”
陶紫指了指自己的模样,笑道:“应当很明显才是。”
她顿了顿,声音小了一些,却颇为坚定道:“陶姑娘,我知道你情况不对,也理解你,我同你一般有血海深仇,可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你……莫冲动。”
陶紫默然,随即笑了笑,道:“嗯,我挺冷静,你放心。”
玉娘犹豫道:“刑堂主同我联系过……”
她望去:“他怎么了?”
“他说他现下位于剑宗,不方便联系陶姑娘。若我见到陶姑娘,替他转告一句话。”
“说。”
“刑堂成员已齐,静待师姐吩咐。”
陶紫立在那里,没有说话,也不打算让流月联系刑斩。
她现下还不算冷静,不敢轻易将他们牵扯进来,相较于她,他们太弱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黑锅
玉娘被韶华喊进去帮忙,陶紫寻了一个地方坐下,程无仇靠在院墙边看着她,道:“不联系他们吗?”
她低声道:“暂时不想联系。”
“不问问他们的情况?”
陶紫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再等等吧,我目前经不起刺激,越善他们的情况又未明了。”
她又顿了一下,继续道:“逃出来的那些人,应该都平安了。”
明明是肯定的语气,但程无仇知道她需要回复,道:“大部分分散在剑宗、天道宗和春秋门内,另一部分下落不明,但理应安全。”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说来令人心情复杂,这一回,这些宗门竟都在不同程度上出手帮她。
可她知道没用,没有确切的证据——哪怕有,他们也未必愿意明晃晃的出手对付明岚宗,至多暗地里探探手。
陶紫心不在焉的转着桌上的水壶,冷不丁说了一句话:“阿兄,你说会不会毁掉明岚宗后,青岚依然活得好好的?”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仇也不算报了。
程无仇心跳快了两下,面上则笑道:“阿紫,凡事都要一步步来,不要想那么多。”
陶紫收起神色,颔首应是。
大约夜间,花僧偷偷摸摸的潜进院子里,被程无仇抓个正着,差点打个半死,得亏及时发觉,收了手。
陶紫从屋内出来,看着一身狼狈的花僧,道:“花僧,你这是义诊回来了?”
花僧东张西望了好一会,没看见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嗯,是,陶师妹来得倒是快。”
看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她挑了挑眉,直接问道:“你做什么了?这么怂。”
花僧讪讪一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韶华居士正好开门将程洛丢了出来。
程洛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看着比白天还要惨,但那呼吸声明显平稳不少。
玉娘也走了出来,看向花僧,诧异道:“花和尚?倒是难得见到你。”
花僧脸刷的红了,匆匆行了一礼,便往自己屋子跑去。
韶华看着他背影,啧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小废物。”
陶紫疑惑的看过去。
韶华没解释,直接回屋休息。
玉娘则笑了笑,道:“陶姑娘,你这朋友倒是极为腼腆。”
陶紫恍然大悟,同程无仇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的确有点,我们先将程少门主拖回去了。”
“行。”
回屋后,程洛怪声怪气道:“程少门主,今天过得愉快吗?”
程无仇笑得一脸温润无害:“这我哪里知道。”
陶紫懒得听他阴阳怪气,直接道:“你今天为什么直接打过来?”
程洛刷的从地上跳起来,激动道:“为什么?你们兄妹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程无仇轻轻咳了两声。
他直接指了过去:“程无仇,门主说了,不要联系不要联系,你偏偏联系我!干的还是这种要死的活!”
程无仇又咳了两声,安抚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之后还。。”
他终于安静下来:“这还差不多。”
程无仇询问道:“现在怎么样?”
程洛重新坐到地上:“我因为误杀门内执事,被关禁闭十年。出来太急,没带人皮面具,一会给我准备一个。”
陶紫反应过来,诧异道:“你要跟着我们?”
他一咬牙,气道:“不然呢?难不成真要我禁闭?”
程无仇友善提醒道:“那你
最好把你说话的习惯改一改。”
程洛呵了一声,转而道:“除了那个执事,其他人都被引到一处遗迹里,很快就会到这了。”
陶紫眉眼一弯,笑吟吟道:“程师弟辛苦。”
程洛多看了她两眼,道:“我怎么觉得你声音开始好转了,但这脸又不成了?漂亮的哑女和难看的歌者,我觉得还是前者比较好。”
程无仇神情一冷,道:“洛弟。”
他翻了一个白眼,自个在屋里寻了一处舒服的地方准备睡觉。
程无仇又道:“这是阿紫的房间,你去我那。”
待程洛出了门,他才低声道:“阿紫,别想那么多,你这脸比之前好很多,想来再过段时间就会恢复了。”
陶紫莞尔一笑,道:“没事,我不在意这个,阿兄回去就行。”
他看了又看,这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花僧再度消失。
程洛在那里跟程无仇唠嗑:“程兄,你说这花和尚看上谁了?”
“你觉得呢?”
他笑眯眯道:“要我说,不可能是陶紫,更不可能是韶华居士。这两目前不具备让人钟情的魅力。”
路过的玉娘咳了一声,韶华面带微笑的站在不远处,陶紫亦是靠门站着。
不久后,尚未痊愈的程洛戴上人皮面具,被自家兄弟扔出去打听消息。
陶紫笑道:“阿兄不必如此,我和韶华都不在意这些,最多逗一下程师弟。”
程无仇扫了一眼韶华,含蓄的笑了笑。
韶华居士所谓的逗,洛弟怕是经不起。
到傍晚,程洛还真拿着一叠纸赶回来,神情尤为凝重。
程无仇坐直身体,询问道:“怎么了?”
“关于你上次说明岚宗修士出现问题的事情查清楚了,至少看起来清楚了。”
陶紫看了过去。
程无仇低声解释道:“你上次说明岚宗弟子有问题,我就让洛弟查了查。”
程洛言简意赅道:“一开始的确有问题,但后面的弟子都没有问题,而且明岚宗将有问题的弟子全杀了,说那些人是被岳柒染安进去的叛徒。”
陶紫笑起来,道:“兜兜转转,背黑锅的人还是我。”
程洛的神情依然凝重:“一开始的确有问题,但现在查不出来,到底是全处理了,还是手段更上一层?”
陶紫反问道:“你觉得呢?”
他神色渐渐难看起来:“若是这样,岂不是整个修仙界被毁了,我们都不知情?!”
陶紫的目光转向韶华和玉娘。
玉娘微微一笑,道:“若是同我有关,我会解决。”
程洛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最终悔道:“早知道如此,我当年就该拼死阻止他们对付玉家,从玉家拿到制魔法。”
玉娘收起笑容,冷眼瞧着。
第四百九十四章 前往虚言
玉娘忽然开口道:“当年有人追杀我,但也有人助我。”
程洛烦躁的点了点头,道:“旭甲门并非铁板一块。你说你,当初逃什么逃,若你一直在旭甲门范围内生活,那些人根本动不了手。”
玉娘脸色一变,怒道:“你是说让我放弃报仇,一辈子那样活着?”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韶华漫不经心道:“不可能只是玉家法子,这里面怕是加进了不少东西。”
陶紫随口补充一句:“魔宫还有异族。”
韶华啧了一声,道:“玉家法子不是只能朝一个方向变化,一开始的假魔或许有魔宫痕迹,但明岚宗绝对与他无关,毕竟他没那么蠢。”
众人齐齐看过去。
程洛呵了一声,道:“你情人都不肯见你了,你还帮着他呢。”
“你伤还没好全吧?我再帮你治一治,到底是晚辈,要多些爱护才是。”
众人齐齐将头转回来。
程无仇听着洛弟的惨叫声,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
陶紫压低声音道:“程师弟嘴巴是毒了点,也不记打,但不至于这么蠢。现在这是?”
程无仇摊了摊手,道:“若他看一个人不顺眼,而那人又杀不死他,他必将一次次找死。放心吧,若是韶华真起了杀心,他跑得比谁都快。”
玉娘疑惑道:“怎么会有这么讨打的人?就为了逞嘴舌之快?”
几人皆不解。
程洛艰难的用法器把自己驮了出来,有气无力道:“我就不该跑这来。”
陶紫认真提议道:“十年不算久,你可以现在回去禁闭。”
他趴在法器上,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十年会发生大事情,疯了才回去禁闭。”
程无仇刚刚想说几句话,陶紫神情便一怔,手腕上出现了一圈细细的红色手镯。
她轻声唤了一句:“前辈?”
“嗯。”前辈的声音出现在她识海中,“立即前往虚言遗迹。”
陶紫一凛,心思一转,迅速看向程洛,问道:“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吗?”
程洛来了精神,眼中带着好奇,坐起来问道:“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陶紫的神色极为郑重:“我要去个地方,你可以帮我守一守妖界或是魔界吗?”
他又瘫了回去,道:“我还以为多大点事,结果就这,行了,我去哪里都行,要是能跟你一起就最好,你身边的事才有意思。”
韶华冷不丁的出现,说道:“我有空,我去魔界。”
“妖界!”程洛噌的坐起来,众人齐齐看向他,他若无其事的躺下去,重复一遍,“既然魔界有人了,那我去妖界就行。”
陶紫起身,郑重的朝两人行了一礼。
程洛又想嘴贱,但在程无仇的凝视中将到嘴的话收了回去。
把现在的陶紫气急了,失去理智了,他真有可能死。
陶紫又通过韶华传了一些话给离秀,便同程无仇踏上前往虚言遗迹的路程。
前辈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就消失不见,好似他千里迢迢赶回来只为了传句话。
到达真言镇时,已是第二天凌晨。
约是虚言遗迹关闭的缘故,镇内人烟稀少,一处处院落空无一人,一家家客栈也大门紧闭。
程无仇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到像个鬼镇。”
话音还没落下,小鬼就冒了出来,神情尤为紧张:“有鬼,大鬼,千年老鬼!”
短短一瞬,天地间暗了下来。
一名熟悉的女鬼出现在二人一鬼面前,她屈膝行了一礼,笑意妍妍:“无杀剑主有请。”
陶紫恍惚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无杀剑主是虚言遗迹的主人。
哪怕知道是自己鬼,小鬼依然怕得不行,要不是有陶紫压制,她怕是连鬼军队都得唤出来壮胆。
虚言遗迹中,遗迹主人依然是那副模样,只是老了些许。
等等!
陶紫不解的看过去,道:“残魂也会老吗?”
遗迹主人笑容浅淡,道:“会的,老到一定地步,便该消亡了。”
一时间,陶紫分不清他在说实话还是在开玩笑,只觉得这残魂的脾气比之前好了。
前辈终于现身,道:“事情紧急,有话快说,别在这装模做样。”
遗迹主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越发急躁了,懂不懂修身养性。”
前辈翻了一个白眼,倒是难得的性情外露:“少在这装,你的脾性,我们谁不知道?”
这口中的“我们”显然是指那个时代的好友们。
遗迹主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瞧你急的。”
“我还没跟你算她身份的账,你好意思说我?”
“你自己眼力不行,看不出她前世,关我什么事情?废物体修。”
“你再说一句?!”
女鬼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劝架。
看这劝架的熟练模样,便知在从前的时光里,这是常事。
待两位前辈安静下来,陶紫终于开口道:“关于这天道,无杀前辈可有发觉端倪?”
遗迹主人神情正经起来,道:“算来算去,只得四字——帝女遗迹。”
陶紫脑海中顿时闪过不少事情。
她将三条项链拿出,其中就包括从连清舟那意外抢来的项链。
遗迹主人道:“钥匙已全,只待遗迹开启即可。”
程无仇立即问道:“何时开启?”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你们该去询问跟皇室有关的人。”
陶紫依然心怀警惕,道:“天道有残,前辈确定这结果为真?”
遗迹主人笑道:“我可不是凭白老去,这天道想蒙我,还没那么简单。”
她沉吟一小会,道:“前辈可知天道宗少宗主。”
遗迹主人神情古怪了一会,才慢吞吞道:“到底晓得些来历,但不能说。”
陶紫默默盯着他,若不是实力不足,真想搜一下魂。
“那可否透露一下他是何情况?”
遗迹主人笑了笑,道:“求仁得仁。”
她立在那里,将这句话重复一遍:“求仁得仁?”
遗迹主人点了点头,道:“他自己也该算得到,只是前世所求,今生却未必欢喜。”
小鬼大着胆子来了一句:“这个东西还能求?”
遗迹主人笑起来:“用语不太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今生只是前世存活必须付出的代价。”
存活?
那不都前世了吗?
第四百九十五章 再见先生
面对他们的疑惑,遗迹主人却不肯多说,而另一边的前辈则一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貌似她的各任师父都各有各的废物之处。
陶紫走了一下神,又很快收回思绪,换了个问法,道:“他的前世同天道宗有关吗?”
听到此话,遗迹主人笑了起来,道:“怎么可能有关,那天道宗……别打听了,再怎么打听,你也猜不到他的来历,我也不可能说。”
见遗迹主人欲言又止,她再度道:“当真不能说?”
“天机不可泄露。此事不同于帝女遗迹,与你无关,你莫要问我。”
她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转而道:“那作为补偿,我问问别的事情?”
遗迹主人刚刚想应下,又硬生生止住了,笑道:“你这不是坑我吗?我可没答应告诉你这些事,哪来的补偿可言。”
陶紫见他不上当,又叹了一口气。
程无仇则一脸温和的开口道:“前辈勿怪,只是天道宗一直在纵容明岚宗的所作所为,又同天道息息相关,阿紫不得不在意。”
遗迹主人看向他,忽而咦了一声,道:“你身上的气息倒是熟悉。”
他不解的皱了皱眉,道:“我同前辈应该是第一次相见。”
遗迹主人细细看着他,笑意加深:“我想起了一个人,你同他有几分相似。”
程无仇心跳快了一下,面上没有任何改变,只多了几分好奇,道:“敢问前辈,那位是?”
“皇室最后一任国师。”
陶紫面上沉静,若无其事。
程无仇则笑了起来,道:“大约是样貌相似。”
遗迹主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转了个话题:“听闻皇室与修仙门派并不和,但现在看起来,前辈很了解皇室,甚至关系还不错。”
遗迹主人啧了一声,才道:“你从哪听闻的?”
“世人所想皆如此。”
遗迹主人诧异道:“是吗?”
他一脸真挚的点了点头:“谁人不知天道宗当年追杀皇室子弟的事情?”
前辈扫了程无仇一眼,他这是在欺负遗迹主人不知外界事。
不过嘛,这同他可没关系。
前辈笑眯眯的站在那,看着程无仇坑昔日好友。
遗迹主人皱起了眉,道:“天道宗追杀皇室?还有此事?”
前辈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我这些年在外头游走,也有所耳闻。”
他直接询问道:“天道宗立宗者为何人?”
程无仇在那思考了许久,才慢慢吐出三个姓名。
遗迹主人满脸疑惑的回想了许久,才勉强想起他们的来历,道:“原来是他们这些人活到最后,怪不得追杀皇室。”
陶紫道:“听前辈这话,修仙门派同皇室交好,但这些人不喜皇室?”
“那倒不是。”遗迹主人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修仙门派也好,皇室军队也罢,其源头皆为凡人,一家两兄弟,一人在皇室军队,一人在修仙门派也属常事,不能简单的用交好交恶来形容。只能说视情况而定。”
陶紫了悟,两个字概括:“利益。”
“是极,修仙界并非铁板一块。”遗迹主人略有些怀念的笑道,“当年帝女娘娘同剑仙交好,也不妨碍她当着剑仙的面下令铲除修仙界的某些修士。”
陶紫又将话题扯了回去:“那三人?”
“不是废物,就是小人,背靠着大宗门成长,除了出身和那勉强入得了眼的修为外一无是处,自然怕极了皇室,哪能不赶尽杀绝。”
程无仇一皱眉头,道:“怎么可能活下来的都是这类人?”
遗迹主人沉默了好久,才低声叹了一口气。
前辈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道:“那场大战中,有实力有心性的修士都站到最前方的战场上,尤其是同皇室交好的修士,他们还额外腾出手来保护凡人。”
遗迹主人回忆起那场大战,也道:“不是活下来的都是这类人,而是这类人的性格能最大程度保证他们活下来。相信我,那些人若是追杀皇室子弟,也必然是悄悄动的手,否则其他修士至少有一两个会出手,不会全部冷眼旁观。”
陶紫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偶而余光会扫一眼阿兄,她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但是阿兄好像挺在意的。
程无仇对这些话半信半疑,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当年的真相只有那些还活着的人知晓。
从虚言遗迹出来后,程无仇通过程洛向先生传了信。
陶紫看着他沉默的模样,迟疑道:“阿兄这么讨厌当年的修仙门派?”
程无仇揉了揉额角,神色恢复正常,道:“不是,仅仅是讨厌天道宗。不说这些了,我们直接去旭甲门那边,先生一定会见我们,此事宜早不宜迟。”
她点头应下。
方才到旭甲门势力范围内,接他们的人便来了。
一行人路上极为小心,小心到让陶紫不安。
程无仇察觉她的情绪,无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她来到了最初见到先生的地方,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先生的头发白了。
陶紫心口紧了紧,沉默着行了大礼。
先生笑道:“不必如此,起来吧。”
程无仇上前扶起陶紫,看着先生的模样,眼角亦是有些酸涩,三千年的时间尚且没白了先生的发,却……说到底,是他和阿紫连累了先生。
“先生如今可好。”
先生含笑道:“放心,无大碍,修养一阵便也恢复了。如今时间紧,先说说事情吧,为何突然询问帝女遗迹的事情?”
程无仇行了一礼,将事情如实说来。
“天道怪异之处同帝女遗迹有关?”先生沉默了好久,在他们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才继续说下去,“我的确有办法开启帝女遗迹,但需要钥匙。”
“我有。”
陶紫拿出了那三条项链。
先生盯着她手中的那条银木所制的项链,豁然站了起来:“你这项链从哪来的?”
众人都被先生的反应吓了一跳。
莫说陶紫,连程无仇都未见过先生这般失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