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抓贼固定程序
墨梨张口咬走了橘子，把手里已经撕完橘络的橘瓣朝纯王递了过去，纯王略显狗腿地自己迎上来叨走了，还边嚼边嘿嘿嘿地傻笑。
墨梨把嘴里的橘瓣细细嚼了咽下，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我习惯吃不撕橘络的，正好中和了橘子的火气。”
纯王得令了一般赶紧又掰了一瓣连着橘络，还根根呲着毛儿的橘瓣喂到了墨梨的唇边儿，墨梨咬过橘瓣，低头抿嘴一笑，纯王也跟着又笑了起来。
刚刚有迹象，马上就要开打的冷战就算是和平解决了。
“来人！”纯王朝门外喊了一声儿，墨梨纳闷儿地看着纯王，又往纯王嘴边递了瓣橘子。
听到纯王叫人，顾小洲和南荆就推门拥了进来，侍立在旁等着听吩咐。
*
纯王府里正紧张有序地准备着晚上的寿宴，侍卫们却封锁了牡丹亭。
外院和内院都被团团围住了，另有几队人马在园子里搜查。
玉尘居里的小厮和丫鬟被临时抽调了过来，由他们对所有能出入，以及这两日出入过牡丹亭的人进行搜身，搜查住处的工作。
自然是一无所获。
叮叮当当一阵儿后，就到了午饭时间，纯王便命令收了队，牡丹亭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突击检查一下是有必要的，但正常情况下，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纯王不可能寄希望于真能搜出点儿什么来，除非是刚刚得手不久。
能搜出来，那就是中了大奖，不仅省了不少事儿，没准儿还能顺藤摸出几个瓜来。
但这种侥幸的事儿纯王一般不会抱有期待，所以没搜出个结果来，完全在纯王的意料之中，吩咐人撤了之后，便欲盖弥彰地让顾小洲通知麻海，叫他手下的弟兄关注唐城内所有倒卖珠宝首饰的黑市。
所有程序都是需要走一遍的，哪怕知道基本不会有什么收获，但这部分戏做得像，才能让他或他们日后放下戒心。
草草吃过午饭，纯王和墨梨并没有休息，他们要赶在官员和女眷们到来之前，完成对所有嫌疑人的盘问。
这个盘问既是必走的程序之一，也是能发现问题的重要环节。
盗窃者就在这些人里，这一点是肯定没错的。
墨梨站在穿廊下，看着站了一院子的人，那些人也是刚刚才匆匆忙忙吃完饭，有的人连嘴都没来得及擦，油亮亮的。
这种情形下，就算不是他做的，一般人都很难做到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慌乱，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忐忑不安，连茫茫和烛风的眼神里，都显现出了不安，眉头也皱了起来。
当然，二般的人除外，顾小洲、厌年、屠嬷嬷、檀石，这些人都能算得上是二般的，
光靠看，墨梨还真什么都看不出来，盘问她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总不能直接问有没有偷东西吧。
“走吧。”纯王拉着墨梨的手，往西花厅走。
询问的场所安排在了西花厅，单个询问由顾小洲和南荆在下人们的休息室，来分别进行。纯王主要是想看看每个人的反应，就每次让几个人一起谈话，这样既能节省时间，还能看出临场反应，墨梨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纯王真不愧是九幽城城主，就是放在现代，也能成为警察局里审讯的一把好手！
至于顾小洲和南荆的单人询问，纯王说他亲自来做，其实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奇特的问话
前几天，墨梨已经散掉了几乎所有纯王在大婚时送过来的人，只留下了檀石和乐绯，但因为墨梨嫁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粗使丫头和杂役，这些人便也都留下了。
院子里的活儿需要有人干，牡丹亭内院又比墨梨在隆国公府时住的碎影轩还要大了三分之一，再加上庞大的外院，其实就算不管园艺，只是日常洒扫等活儿，也是够忙活的。
但墨梨并不打算添人，忙一点儿好，人忙起来了，就会少出幺蛾子，内院的活儿能让小厮丫鬟们干的就让他们干，省得他们天天扯闲篇儿，也算是给粗使丫头和杂役们减少了点儿负担，一举两得。
所以，算上墨不流，还有潇梵和潇余两姐妹，再连粗使丫头和杂役也都算上，能进牡丹亭的大概也就三十多一点儿人，五六个一拨儿，纯王没多大会儿就可以谈完。
纯王问的话乍一听很奇怪，但想了想墨梨就明白了纯王的用意，觉得纯王的审讯方式很奇特，应该也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纯王点人进来的时候是混着点的，就是一二三等的小厮丫鬟，跟粗使丫头和杂役岔开选择，基本上是每次每一个类型各选一个，问题也不是问的他们自己，而是让他们互相说说同时被问的人中，其他人这两天都干了什么。
别看都是在一个院子里当差，但却是等级分明，分工明确，平时大家就是各干各的事儿，各当各的差，除了吃饭会在一起，就是闲下来的时候聚个堆儿聊天儿。
就像是我们上班一样，虽然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里，但每个人的工作的不一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格子间，没有特殊情况谁会记得隔了三排的一个同事，昨天都干了什么，就算是进进出出总会看到的前台，也不会注意到，更不会记得住。
所以大部分人，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发懵，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能想起来的，只是让他们记忆深刻的片断，记忆深刻的就一定不是日常情节，也不能是符合常理的普通事件，要么有趣，要么反常，等等，但至少两个人要有交集。
更多的人，不会对那么多人有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阶层不一样的人，只要没有产生交集，一个二等丫鬟，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注意到一个粗使丫鬟的，反过来亦是如此。
纯王这么问的目的，一个是希望可以从大家印象深刻的片断中总结提炼出反常的线索，串连起来没准儿会有意外的收获，另一个是想看看谁对于一个普通的昨天记忆最清晰，那么他或她，就有着非常大的嫌疑。
按部就班的日常生活中，一般人被问到昨天早中晚三餐吃了什么应该都得想一会儿，而且可能还会产生记忆错乱，不能确定自己说得对不对，是不是跟前天，或者大前天给记混了。
如果一个人记得特别清晰，又对某个时间段里他人的状态特别清楚的话，就说明那天，或是那个时间段，对于他来说，具有着特殊的意义。
第二百五十四章 答案昭然若揭
虽然墨梨觉得纯王的这个方法很好，但也会有些例外，比如一等小厮和丫鬟们，还有纯王身边的顾小洲，除了南荆这个没心没肺的，什么都记不住，所有人都像是一台摄像机一般，只不过会有存储量大小的差别，也会有侧重点的差别。
一般来说，高级工作人员都会比一般工作人员更有全局意识，都会不由自主地替主子关注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别的小厮丫鬟都在做什么，有没有偷懒，记这些早就成为了习惯，所以自然会比其他人看得细，记得多。
这一招在他们这儿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以顾小洲那样的智商，肯定会明白纯王的用意，必会在回答的时候故意混淆视听。
不过，这些并没什么要紧，因为针对大多数人的询问都不过是走过场，或者顺便甄别一下，纯王和墨梨，都有主要怀疑的对象。
残夜一点儿都没有辜负纯王和墨梨的期望，虽说她想到了纯王的问题会是个陷阱，却是顾头不顾腚，想到了一，却没有想到二。
她故意避开了，竟没有想到，她避开，反而是一种反常，她的回答，像是昨天失忆了一般。
残夜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局观，也不会想着替墨梨多操心一下院子里的事，整天的心思多一半儿在墨不流的身上，另外一小半儿，就全在八卦上面了。牡丹亭里的丫鬟就数她最活泛儿，整天见不到人，东串串西逛逛，跟谁都能说上话，连拾掇园子里花木的老妪都能聊上半天。
光看这性子，倒是跟墨不流挺合适。
所以，要说别人能找个借口说跟纯王点的人接触不多，没有什么印象也就罢了，她说不记得那些人昨天干了什么，就太不合情理了。
但就算怀疑得到了验证，也并没有证据，而且事实证明，残夜早就已经把赃物转移了。
残夜从小便到了隆国公府，虽说有着几分算计，却并不是什么能掀起大风浪的人，偷太后的赏赐之物，还懂得迅速转移藏匿，这并不是她敢干，而且能干得出来的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纯王自然知道，就残夜这样的，抓起来，都不用费什么工夫就能吓得她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东西都给说出来。
可纯王觉得，残夜不过是受了威逼利诱，被利用了罢了，能知道多少东西，若是贸然抓了，怕又会跟如初落得了一样的下场，反而线索会被自己给掐断了，不如养着，放长线钓大鱼，没准儿还能有什么收获。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要得到的也都得到了，纯王打算忙过今天，再仔细看看顾小洲和南荆做的个人询问笔录，看看还能再找出些什么线索，就连群聊纯王也让茫茫和厌年做了询问记录，以便跟个人询问记录穿插核对。
可就在问到最后一拨儿的时候，却发生了状况。
这一拨儿，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潇梵，潇余已经在上一拨儿被询问过了。
四个人一进来，墨梨就发现潇梵的情绪不对，像是一瓶刚刚被剧烈摇晃过的可乐，汽在瓶子里顶着顶着，马上就要喷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潇梵突然变了
纯王在询问前三个人的时候都很顺利，一个二等小厮，一个三等丫鬟，还有一个杂役，小厮和丫鬟较为相熟，他们跟那个杂役就不怎么熟了。
杂役没有特殊的工作，比如取换便桶之类的事，是不允许到内院里来的，而那些特殊的工作规定了固定的时间，这个杂役就是负责取换便桶的人之一。
但因为这件事每天都发生，所以大家就对此变得熟视无睹，那个小厮和丫鬟都不记得昨天小厮进来时的情景，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注意过。
而那个杂役看起来有些木讷寡言，他说他每次进院从未抬过头，只是跟另一个杂役快速地换了桶就离开，不曾在院中耽搁过，院子里的丫鬟都还认不全，就更不要说注意院里的人都在干什么了。
之后便要询问潇梵了，纯王怕自己冷冰冰的样子，会让潇梵产生误会，毕竟是有可能成为嫂子的人，况且本身的情绪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纯王就让墨梨来问，反正墨梨已经听了那么轮了，纯王略加点拨，便能掌握到问话的要领。
可墨梨刚开口，那边潇梵就炸了，“我不过是个厨子，平时就很少进卧墨池，昨儿就没有去，就连做饭的时候走，墨二少爷也一直都陪着我。怎么，你们丢了东西就要如此盘问我？不仅盘问我，居然还盘问墨二少爷！搜了身子，搜了屋子，盘问一次又一次，拿我们当什么！”
“潇梵……”墨梨被惊住了，心里想潇梵这是怎么了？！就为了个点心比赛成这样了？！可墨梨又不能直白地告诉潇梵，这不过是走个过场，演戏给人看，你稍微配合一下就可以了，不必真往心里去。
墨梨正想着要怎么委婉地表达一下这个意思，又不会让之前的部署功亏一篑，还没把思路理顺，就只听潇梵又说了一句话，“这活儿我不干了。”
墨梨还没反应过来，潇梵便转身要走。
“站住！”纯王喝住了潇梵，表情明显极为不愉快。
墨梨愣住了，她很少见到纯王如此疾言厉色，应该说，这个程度的，根本没有过。但转念一想，人家好歹是个王爷，身居要职，统御重兵，还管理着九幽城，在北陈就没有几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掉脸子的。
“这件事没有处理完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纯王继续冷着脸喝道，“你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纯王府是随便什么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
“王爷！”墨梨见纯王有些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出言劝阻，拉住了纯王的手臂，“算了！”
潇梵的眼睛里迅速噙满泪水，劈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纯王握住了墨梨的手，却并没有住口，依然冲着潇梵说：“潇梵，谁都有不得已，谁都有无可奈何，并不是只有你会被不公平对待，也并不是只有你会伤心难过，你没有权力把情绪宣泄给别人，把你该做的做好！”
“哼！”潇梵突然冷笑了一下，“是啊，就算是权大势大的纯王殿下，也会有不得已，也会有无可奈何，比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远嫁他国。”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择言戳痛处
潇梵的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人都瞬间石化了，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了暂停键。
直接戳纯王痛处的事儿，连墨梨都不敢干得这么明目张胆，偶尔闹别扭吵架的时候说说，也不过是限于两人之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么直白地捅出来，就算搁一般人身上那都得炸，更何况是纯王呢。
直到看到一只水盎子擦着潇梵的脸飞撞到门上炸开的时候，墨梨才反应过来，快要瞪掉的眼珠子都没来得及往回收，直接就蹦了起来，拦腰抱住了已经蹿出了好几步的纯王。
“王爷！”墨梨喊，“冷静！”
同时，门砰地被打开了，墨允冲了进来，一下把潇梵拉到了身后，“殿下，请您多担待，潇梵她这两天心情不好。她并不是有意冒犯的，我替她给你赔不是了。”
“你替我赔不是？你以什么立场替我赔不是？！”潇梵恨恨地斜眼看着墨允说，眼睛里还噙着泪花儿，“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这句话像是对着墨允说的，又像是对着纯王说的，墨梨明显感觉手臂里箍着的纯王挣了几下，像是要挣脱禁锢，但却并没有真的用劲儿，否则以墨梨的力气，怎么可能制得住纯王。
“潇梵！”墨允眉头深锁，拉住了潇梵的手臂，“你这是怎么了！太过分了！”
潇梵却根本没有理墨允，冲着纯王点了最后一把火儿，“纯王殿下这么激动做什么！噢~是因为王妃在边儿上么？！瞧着纯王殿下对着王妃的样子，是不是早就把白慕雪忘到了九霄云外？还是说……纯王殿下是把王妃当作了替身，才会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
墨梨听完嘴张得都快脱臼了，惊讶潇梵怎么受了点儿打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墨梨，放开我。”纯王困在墨梨的臂弯里，象征性地挣了几下，却并没有直接把墨梨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甩开。
纯王很少叫墨梨的全名，这个时候压着火儿叫出来的时候，让墨梨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很亲切，感觉跟纯王的关系更进了一层。
墨梨仍然抱着纯王，不但没有松手，手上圈得却更紧了，微侧了脸喊道：“二哥，你先把潇梵带出去。”
“不许走，问完话才能走！”纯王收了爆喝的气势，声音反而更冷了，“如果在这儿不想说，可以换个地方。”
纯王的话让墨梨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九幽城审讯室的情景，赶紧截住了话头儿，“烛风，请潇大厨去蝉室，另收拾出个屋子来，让潇余也过去。屠嬷嬷，你跟着去做个伴儿。厌年你去把话继续问完记录好，问的时候烛风和屠嬷嬷都要在场。”
各人应了是，便上前等着潇梵出门儿。
潇梵冷笑了一下还要说什么，墨梨看着心发忙，太阳穴突地跳了下，语气就有些不善地开了口，“潇梵，别再闹了！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想方设法地安慰你，昨儿还特意留下了二哥。我也跟你明确表示过了，会帮你们想法子，但凡事总要慢慢来，急也是没有用的。去蝉室冷静冷静吧！”
墨梨的话说得不容置疑，屠嬷嬷便逼到了潇梵的身边，若是换了别人，她应该已经抓了那人的后领给提出去了，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在小厨房帮忙，一起共事的缘故，还是颇留了些情面。
“我陪你过去吧。”墨允见状赶紧说，让人动了手就不好看了，怕潇梵再闹腾，说话的神态便十分严肃。
第二百五十七章 神秘帐房
在墨允紧紧盯着的目光中，潇梵终于收敛了一些，乖乖地跟着出了门。
这时纯王不再想要挣脱墨梨的禁锢，只是再次冷冷地开了口，“不要以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本王的面前撒泼。”
墨允和潇梵的身形顿了顿，潇梵便被墨允给抵拖走了。
*
“还不放手呢？”纯王说，“抱得舒服吗？”
虽然看不到纯王的表情，墨梨却能明显感觉得到纯王的语气柔软了下来，嘴角应该还浮现了一丝笑意。
墨梨长长舒出了一口气，放开了圈着纯王腰的手，捧着纯王的脸问：“你不生气了？”
“对着你，我生什么气。”纯王温柔地拉过墨梨，揽着她走到梳妆镜前，将她按在了凳子上，“好好打扮打扮吧，今天可是你作为主母第一次操持席面。”
墨梨笑了，“我哪里出了什么力了，都是大家在忙乎。”
墨梨是真的觉得自己根本没操什么心，人员邀请名单的拟定，是纯王帮着弄的，帖子也是纯王亲手写的，墨梨想帮着一起写，却被纯王制止了，墨梨问为什么，纯王只是笑笑，说是这是大婚后第一次生日宴席，他想亲手写。
据说受到邀请的人家里，但凡是有女儿的，那封邀请帖都被预定收藏了，一用完就得给她们拿回去。
还说是有的人，天天抱着那帖子睡觉，这个说法墨梨很持怀疑态度，觉得不过是说说而已，表达一下喜欢，直到生日宴前的私宴开始。
宴会的程序，场地布置，座位的安排，引导人员，上菜人员等等，这些事务都是由朗叔一手打理的，不过却是全程都跟墨梨作了汇报，还会给墨梨进行详细的讲解。
而筹备宴会银钱的支出，则由王府的帐房先生冷遇之来主理。
冷遇之这个人给墨梨的感觉是很神秘，自墨梨进府以来，在纯王的生日宴会筹备以前，从未见过他。
纯王府内的帐房设在听雪轩的六出斋内，在外院靠墙的位置，而墙外则是冷遇之的私宅，但冷遇之还是需要从听雪轩墙外的偏门回家，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得出来，纯王对这个人是多么的信任。
墨梨听茫茫聊过几句冷遇之，即便是纯王府里的人，对冷遇之的了解也仅限于名字和性别而已，年纪多大，哪里的人谁都不知道，噢，对了，纯王应该知道吧，或许也不知道？
冷遇之没有娶妻，宅子是纯王给的，不小，却只有一个小童和一个聋哑老妪。
这三个人，一个不能说不能听，一个只听几乎不说，一个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
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混上门客这碗饭的，居然还混成了金饭碗！
门客这种人，要么嘴皮子溜，要么有真本事，看来这个冷遇之不仅有真本事，而且本事应该还不小。
纯王生日宴筹备时，各处支领银钱都是冷遇之亲自打理的，而遵照纯王的意思，墨梨需要全程围观学习。
那天是墨梨第一次踏进六出斋，并且进到了作为帐房兼银库的小院子里。
一个高瘦高瘦，瘦到有些干瘪的男子，带着一个小童在门口迎接她。
第二百五十八章 言语惊人
那男子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不出年纪，说话的语调懒懒的，眼神看起来空洞而漫不经心，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丝凌厉，却让人觉得那是一双能洞察一切，看穿人心的眼睛。
而此刻，那双眼睛半眯着，半分都不掩饰地上下扫描着墨梨。
墨梨被看得极其不舒服，拧着眉，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心想这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这么嚣张？
忽然那男子开了口，这一开口就把墨梨给惊着了。
“你不是墨家三丫头。”那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说得波澜不惊，仿佛那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就像是在说“早上好”，可那句话在墨梨听来却像是炸雷一般，当时就被劈得愣在了那里。
那男子顿了顿，又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也好。”
墨梨强自镇定，笑了笑，“冷先生说笑了，我自然不再是墨家三丫头，我已经是纯王妃了。”
冷遇之扯了扯嘴角，那表情似笑非笑，配上他那一脸的菜色，和两个巨大的青眼圈儿，显得很古怪，还有些阴森。
“那王妃就往里边儿请吧。”冷遇之微侧过身，让出了路。
墨梨暗暗松了口气，好在那个冷先生没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也好在这跟前儿除了冷遇之和他那个不爱说话的小童，就只有茫茫、厌年和顾小洲三个人。
茫茫和厌年没得说，墨梨十分信得过，她们，包括烛风、屠嬷嬷这些人应该早就看出了些端倪，只是从未说过，也肯定不会说。
不过，不知道残夜是不是也有所察觉，她应该也有所察觉吧，但可能因为她的关注点只在墨不流身上，并没有怎么在意？
想到残夜，墨梨忽然隐隐有些不安。
而顾小洲，他那么通透，又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的人，自然是不会到处乱说的。
冷遇之虽然说话噎人，但看起来城府极深，他跟纯王地的关系非比一般，至少作为纯王府的高级门客，为了纯王着想，他自然也是会守口如瓶。
那个小童嘛，墨梨听茫茫说过，他除了必须要说话的时候，从来不开口，几乎从未主动跟人说过闲话，客套话都从来没有。
跟他的主人一样，整天没什么表情，年纪应该不大，一双眼睛却古水无波，像是个世外老僧。
进了帐房，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从窗子洒进来的阳光都透着股阴冷的气息。
“殿下要把整个纯王府都交给王妃，真是让人吃惊。”冷遇之掀起眼皮瞟了一眼墨梨，“不过，看起来王妃应该是能胜任的。”
“？”墨梨不禁看了一眼冷遇之，他这是在夸她么？虽然那表情根本看不出来。
“王妃要好好学，有什么不懂的，当场就要问我，别顾及什么王妃的面子。”冷遇之说，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往墨梨旁边的桌子上指了指，“那些帐册这些日子都要看完，主母不能对家里的钱物心里没数儿，将来派起银钱、物品来，就会抓瞎。”
“从今儿起，王妃日日都要过来，无论是日常支领，还是寿宴的支领，王妃都是要学习的。”
“所有的流程、票据、帐册，一一都要熟悉。”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都看着呢
冷遇之的是管帐的，管银钱的，而活动策划和活动执行则都是朗叔一个人来负责，甚至包括预算都需要由朗叔做个估计。
那个年代根本没有什么规范的计划书、预算表一类的东西，檀石之前建小厨房的时候，为了给墨梨看，倒是做了个类似的，但像是朗叔这样的行家里手，这些东西都是装在脑子里的，无论是全盘计划，还是所有的细枝末节。
这一点，墨梨对朗叔非常地佩服，跟着他学派活儿的时候，感觉他就像是指点江山的大将军，拿手一点，来你们几个，去干什么什么，怎么轮班儿，负责的范围，犯错后的惩戒，啪啪啪就给说了出来，比照着念都顺畅。
派活儿可是很有技术的，一项工作，派几个人合适，这都是一门学问，人多了浪费人力，人少了活儿干不好。这还是最简单的，细学起来，里面的门门道道可多了去了，尤其是举行生日宴这样的大型宴会。
墨梨觉得光学这么一小段儿时间根本就不够，就算之前已经跟着林悯学过了一段时间，但那些也不过是能应付应付日常生活而已，而且，很多事不经过实际操作，是根本就掌握不了的，只有自己真正身体力行地实践了，才能发现里面暗藏着的各种门道。那些门道，就算是亲妈在教的时候，也不一定能想得起来，微不可察，却又举足轻重。
实践出真知，真的是一个真理。
“这些事儿，经过一次就明白了，下次就知道怎么做了。”朗叔的话也是不无道理。
朗叔毫无保留地对墨梨倾囊相授，这是墨梨的感觉，他连一招后手都没有留。
大部分人，总会留几分，这样才能在关键的时候，凸显出自己的重要性，避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不过也是，朗照虽然还了政，但他纯王府管家的地位却是不再好找人替代，几乎算得上是无可动摇的。
既然这样，就不如一次性把政还得彻底，谁都不比谁傻，跟老板耍花花肠子，是没有好处的。
*
纯王生日宴前的小宴会，是在画舫上举行的。
春光明媚，水波潋滟。
在这样五彩缤纷，鸟语花香的时节，人们也跟着情志舒展，心胸开阔起来，满船的人，都笑靥如花，笑声朗朗。
这样的私宴游湖，其实相当于变相的人际交流会，想拉拢，想巴结的，都赶紧行动了起来，甲板上、各层大大小小的宴会厅里，都聚集着三五成群的人说说笑笑地看着风景。
客人们没有固定的座位，吃食和茶水随吃随取，很像是现代的冷餐会。
张诚、墨允、朗照和顾小洲主要负责招呼客人，不停地人群中穿梭往来，打招呼、寒暄、攀谈。
寿星纯王是东道主，又是今天的主角儿，再加上这是大婚以来第一次举办宴会，必是要带着墨梨四处游走招呼客人的，刚一圈儿下来，墨梨就感觉脑袋里嗡嗡的，各种人脸、名字、关系辈分都搅和在了一起。
墨梨倚在船舷边深深喘了一口气，纯王在身后轻轻拥着说：“先歇会儿，一会儿我们再去转一圈儿。”
墨梨皱着眉头，撅着嘴朝纯王撒娇，纯王附在她耳边憋着笑说：“可都看着呢。”
第二百六十章 成为焦点
纯王虽说是在提醒，可瞧着他那意思，倒是有些享受的样子。倚在船舷上，斜勾着嘴朝墨梨笑，好像努力往回憋却没有憋住。
墨梨运着气白了纯王一眼，有些赌气地说：“看就看，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纯王妃，还是新婚燕尔，正是该浓情蜜意的时候。”
其实她知道，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刚才的行为确实是有些过了，脸就不禁微微泛起了红。
纯王瞧着墨梨难得露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却又特别嘴硬不肯服软，真是可爱呀。
“说得对。”纯王一把将墨梨揽进了怀里，贴在她耳边说，擦着耳朵拂过的微微气流，却似比春风还要撩人。
墨梨虽然眼前看哪儿都是虚化的状态，听力却比平时更为清晰，四周顿时传来各种窃窃私语，最明显的是女人们的啧啧声。
她嫁给了纯王，成功收了一颗钻石王老五，就成为了唐城里万千女人们的眼中钉，够不着的是羡慕，够得着却占不上的，就是嫉妒和恨了。
今儿来的，很多都是当年暗戳戳卯着劲儿想当纯王妃的女子，有的没等着已经嫁了，有的仍待字闺中。
但无论是嫁了的，还是没嫁的，都一样酸溜溜，仿佛山西老醋厂叫人给砸了。
“听到没？”纯王仍贴在墨梨耳边说，“你可是捡到宝了，多少人惦记着我呢，你可得好好珍惜。”
“哎呀，痒。”墨梨佯嗔，嫌弃地要推开纯王，表情略略夸张了些，“你脸可真大，有这么自卖自夸的吗！”
“我不自己吆喝下，还真怕你看不出来。”纯王并没有给墨梨挣脱的机会，双臂仍如铁箍一样紧紧扣着，不过墨梨也不过是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反正也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四周的声浪更大了，酸味儿也更重了。
春天里呀那个百花香，郎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
“低调点儿，我可不想成为公敌。”墨梨轻声说，“快放开我，今儿咱们可是主角。”
就算不是主角，最近两个人的信息太集中，那故事跌宕起伏的都要超过茶馆儿里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儿了，长相又都惹人眼，走到哪儿都会自然成为焦点，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唉……
“好。”纯王说，“不过适当秀秀恩爱也是有必要的，让那些女人也好死了心，不会轻信着外面乱七八糟的传言，心里还存着什么希望。”
“再说的，你不也说嘛，咱们这可是新婚燕尔，有些过于亲密的举动那也是正常，是情不自禁，是情理之中，反正也不是什么太正式的场合。”
“我发现你现在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是现了原型了，还是学了那些油嘴滑舌回来？”墨梨轻轻拍了拍纯王箍在她腰间的手，想让他放开。
“我本来说话就是这样的，不过没必要的时候不轻易展现罢了。”纯王嗤了一声。
墨梨想起纯王在新帝面前，和在夏妃面前思路清晰、逻辑缜密、言简意赅、直切要害的说话方式，的确是一贯风格可他在自己面前怎么部是显得口讷呢？
“以前在你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词不达意，说不好话，弄得总是闹误会，不知道是为什么。”纯王像是读出了墨梨心里的疑问一样，皱了皱眉说，“可能是……紧张？”
第二百六十一章 煞了风景
“你紧张什么？”墨梨惊奇地看着纯王，纯王紧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上阵杀得了敌，朝堂里还能站得稳，就连走到街上，都能让人望而生畏的纯王殿下，对着自己这么个小女子，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我也不知道。”纯王皱了皱眉头，似乎心中很是不解，忽而展颜一笑，又贴到了墨梨的耳朵旁轻声说：“或许是怕你吃了我吧。”
“什么？！”墨梨瞪圆了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还真以为我是猫妖啊。”
“开个玩笑。”纯王温柔地说，“你确实有太多的疑点，我可是九幽城的城主，你要让我对那些疑点视而不见，也不是很可能，你又不肯告诉事情的真相。我一开始的时候，有些疑虑，不是很正常吗？”
“疑虑当然正常。”墨梨说，“可是堂堂的纯王殿下，九幽城的城主，面对我这么个小女子，紧张，就不正常了。”
“怎么不正常？！我是个肉眼凡胎的普通人，对着疑似猫妖紧张，一点儿也不奇怪吧。”
墨梨听完有些沉默了，那些想要坦诚告知的话已经冲到了嘴边，却还是又生生给咽了下去，她还是不敢。
两个人就那么依偎着沉默了许久，像是在看风景，却是谁都心不在焉。
“那你，现在还会害怕吗？”墨梨首先打破了沉默。
“不害怕了，但还是会有好奇、有戒备，心里也会常常不踏实。”纯王依然平静地看着远处说，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作为九幽城的城主，以我的职责出发，我至少应该将你拘禁起来的，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因为你的存在，就是对北陈的一个隐患，我需要把你彻底弄清楚。”
纯王痛苦地闭了闭眼，“可是，我做不到。”
“我还是那句话，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去伤害陛下，也不要做危害北陈的事，否则，”纯王顿了顿继续说，“我会跟你，同归于尽。”
纯王的最后这句话，说得非常得决绝，就跟以往每一次说一样，可语气还是那样温柔。
墨梨已经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纯王变得越来越柔软，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再那么冰冷，声音也越来越温柔，温柔得，像是他原本就是个暖男一样。一开始是在她面前发生变化，后来，林悯和太后也说纯王变了许多，丁宝华也说起过。
当然，在外人看来，纯王依然是一座移动的冰山。
“老说什么同归于尽的话，”墨梨有些不满，“我看着就那么像是坏人吗？就算是妖，也是只美丽可爱，又善良的妖吧！”
纯王没有说话，把视线收了回来，将墨梨拥入了怀里。
“我也说过一百遍了，我不会做什么伤害陛下，伤害北陈的事，”墨梨贴在纯王的脸上，拍了拍纯王的后背，“更不会伤害你，而且，在陛下看来，伤害你，就是在伤害他，就是伤害北陈。我要是伤害了你，他也一样是不会放过我的，还有张诚，南荆和顾小洲都不会放过我。”
“大好的日子，就别说这些了。”墨梨能感觉到纯王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忧郁和不安，没有了厚厚的冰壳，纯王显得特别柔软，柔软得让人生怜。
第二百六十二章 帮忙出头
“快放开我，王爷，您就不需要用秀恩爱的方式来拒绝那些蝴蝶蜜蜂了吧？她们应该都挺害怕你的吧？”墨梨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
每次聊到这个话题，气氛都会骤然变得沉重起来。
墨梨叹了一口气，难道这个问题要一直困扰着他们的生活吗？她不想这样，但她却又不想把真相告诉给纯王，因为她并不能很准备地预判到她说出真相后的结果是怎样的。
她记得妈妈说过，说人的感情不能去试探，因为人性复杂多变，且多少倾向自私，试探的结果往往都是自己不愿意看到和接受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墨梨觉得以自己浅显的功力，根本无法看清纯王，她不敢冒这个险。
许仙发现白素贞是蛇妖，白素贞被镇雷峰塔下，而她的情况比是妖怪还让人难以想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到了这个时空的。
对于这个时空里的人来说，她的存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属于异类，会对他们造成心理恐慌，对于她来说，这整个时空，都是奇异的存在，或许，这整个时空都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漫长的梦里的幻象。
一想到这个循环往复困扰着她的问题，她就头疼。
*
“你们看我这支钗子，这可是最近最流行的图案。”
“对啊，对啊，我也有一支。”
“哎呀，是这个啊，据说天宝楼里最近就数它卖得最火了。”
“人手一支的东西，我自然也是要有的了，我早买了，就是跟今天的衣裳不配，所以没戴，你们瞧瞧我这支步摇。”
“哎哟，你这步摇，我记得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天宝楼贺新春系列里的一款，只做了十支，当时真是抢破了头，你可厉害了，居然抢到了一支。”
“哎，纯王妃，我这几次见着你，你戴的都是些老式的首饰，现在已经出了阁了，免不掉要经常抛头露面，跟你以前在隆国公府里当姑娘可是不同了，还是要多买些时兴的东西。不然可是很难融入到圈子里的，也会让大家在背后小瞧了的。”
墨梨正站在圈子旁边笑吟吟地看着，没想到战火会突然烧到了她的身上，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却有人抢了先。
“你们这起子小蹄子们，嚼什么舌根，这儿可是在纯王府，还敢说纯王妃的不是。纯王妃长得美，穿什么戴什么都是最美的。”墨梨一看，冲过来的是丁宝华，英眉倒立着，那气势，像是提着把剑过来的。
刚才还仿佛宇宙中心的那帮小丫头们，都怯怯地往后退了退。
谆谆教诲墨梨那个显摆步摇的小丫头，倒是没有往后退，却看着底气也不那么足，扬着下巴给自己壮胆儿，一开口气势就更弱了，“我可是好意提醒王妃，哪里就是嚼舌根了。”
然后小小声地又说：“还好意思帮别人撑场面，自己土得都掉渣了。”
这声音虽然小，却还是足以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得到，丁宝华那火爆脾气肯定是忍不了的，二话没说就要往前冲了，那架势看着像是要把那个小丫头给揍一顿，墨梨赶紧把丁宝华抱住，让茫茫把她带走去灭火，看着丁宝华消失在了楼梯口，墨梨这才又慢悠悠地踱了回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实际动机
“其实戴，还是不戴时兴的首饰并不重要，”墨梨微笑看着那个小丫头，这种表情，原来牡丹亭的下人们都非常熟悉，弯弯月牙眼，迷人的微笑，让人瘆得发寒。
墨梨的声音突然顿了顿，拿眼把那小丫头从上往下扫了一遍，直把她看得开始发毛，眨着眼睛没有敢接话。
看了一会儿便想起来了，这个小丫头，是金尚书的小女儿，嫡女，秀嫔的亲妹妹，金媛，“你看，就算是我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儿时兴的首饰，你们不也都过来了吗？当着我的面儿，不也得笑嘻嘻地跟我寒暄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纯王殿下的王妃。”那金媛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一想到“纯王妃”三个字，金媛就感觉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自打她记事起，就对纯王生出了倾慕之情，跟很多达官贵族里与纯王年纪相仿的女子一样，嫁给纯王，当纯王妃是她毕生的愿望，尤其是在她姐姐成功嫁给了当时的定王，做了侧妃之后，她的心气儿就更足了，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虽然他爹金尚书并不怎么希望金媛给纯王做王妃，因为他认为纯王属于皇子里的第二梯队。所谓第二梯队就是那种皇位怎么都不会轮到他，但却还算比较有实力的那拨儿。
金尚书明显是野心极大的人，眼高于顶，女婿人选肯定是瞄着皇子候选人的，他就两个女儿，必须得物尽其用。
太子崩逝之后，一直没有立储，当时百官猜测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两个皇子，一个是二皇子陈睿，另一个是定王陈霆。
一个女儿被金尚书送进了定王府，而长相最好，也是他最宝贝的小女儿的夫婿人选，他便锁定在了二皇子身上。两边压宝，各有一半的胜率，加在一起，就是百分百。
二皇子虽然侧妃妾室通房有不少，但却一直没有立正妃，这个虽然不太合规矩，但有皇后宠着，这事于贵族里的男子来说，又算是比较常见的现象，所以也并没有人会非议。
规矩是一码事儿，实际应用就又是另一码事儿了。
金尚书们都瞄着那个机会，虎视眈眈的。但“神武门事变”之后，大家又都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有真攀上这门亲事，否则估计菜市口的血就有他们一份儿了。
到死，二皇子都没有娶上正妃。
稍稍稳定后，金尚书们又把眼睛瞄上了纯王和张诚，这两个人可算是炙手可热的新贵，水涨船高，跟着定王升了级。
怎奈新帝一登基，就给两人指了亲，一帮眼睛都瞪红了的人压根儿就没有发挥的余地，那叫一个憋屈。
除了那些为家族深谋远虑的官老爷们气儿不顺，那些原本就盯着纯王和张诚的姑娘们，眼瞅着梦寐以求的位置被一个“病秧子”和一个“男人婆”给抢了，更是一个个毛都炸了。几个月过去了，她们看见墨梨和丁宝华的时候，还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
墨梨听到了金媛的话，却并没有发火儿，笑意反而更胜，平静地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真心喜欢，有用和畏惧才是最实际的动机。你说得不错，就因为我是纯王妃，因此才对你们有用，也会让你们有所畏惧。”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尿遁逃离
“等着接我的班儿，或者想着要当纯王的侧妃，这个机率不太高。”墨梨看着一圈儿人都瞪大了眼睛，“可能大家并不太服气，但我还是想给大家一个忠告，就是与其削尖了脑袋往纯王府里钻，倒不如看清现实，好好想想怎么从我这儿拿到更多的好处更现实一点儿。”
看着目瞪口呆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的众位女子，墨梨叹了口气，“你们继续。”
*
生日宴会开始到第七个节目的时候，墨梨就已经有些困了，借着尿遁逃出了会场，外面略有微凉的小风一吹，墨梨感觉自己好了很多，没有刚才那么气闷了。
今天忙乎了一整天，陪着纯王跟各种人寒暄，说话的量是平时的二三十倍还要多，脑袋严重缺氧，嗡嗡胀着疼。
因为是第一次操持这么大型的宴会，虽然朗叔、顾小洲和张诚他们帮着打理了多一半，但墨梨还是感觉有那么一丝紧张，就像是第一次上台演讲的时候。
一想到上台演讲，墨梨有些出神，小学三年级，学校组织演讲比赛，她拿了低年级组的第一名，老爸老妈当时特别激动，其实也就是学校内的一次比赛，说不上有多专业，更没有多权威，也不知道他们激动个什么劲儿。
老妈的工作非常忙，却还是特意抽出了两天的时间，和老爸一起带着她去北京玩了一趟，看了升旗仪式，参观了***纪念堂，逛了故宫，还特地去清华和北大都逛了一圈儿，她知道老妈的用意，就是想激励她努力学习，希望她将来考上名校。
老爸继承了祖业，没有上过大学，但中医不同于西医，很多人还是认老中医的，一块金字招牌比什么著名大学的毕业证更有用。
因为老爸聪明好学，又勤勉踏实，肯往里头悟，肯往里头钻，虽然已经传承到了第四代，但依然没有衰败的趋势，爷爷又老当益壮，年过花古稀，却还日日出诊，所以中医堂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
当然，作为医者是不应该期盼生意红火的，古代的中医都十分注重医者仁心，家里中医堂里的药铺就挂着一副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蒙尘”。
爷爷说，古代的药铺里，都会挂上这么一副对联，店里的这副对联就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据说传了四代，已经有将近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了。
来到这个时空后，她还特意去药铺看过，果然看到了那副对联，很多药铺都跟她家里的一样，是在木板上雕刻的，虽然字体不同，但内容是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学的中医，老爸天性豁达，一切随缘，万事不强求，却又特别懂得变通，自己通过自学先是拿到了中医的专科学历，后来又拿了本科学历，他觉得日后时代变迁，肯定不能光靠手艺吃饭，也得有学历。
后来的事实证明，老爸的选择是对的。
墨梨觉得自己的性子随了老爸大半，当然，老妈的也占了一半儿，特别公平。
老妈从小好强，一直梦想着考上所名校，在她那个年纪能上大学，尤其是女孩子还能上大学，就已经算是非常厉害的了，而且她上的那所大学也算是名牌，只是牌子没有清北那么响亮而已，但老妈心里却一直都很遗憾，所以就特别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弥补自己的遗憾，虽然这个想法并不合理，却是大多数家长真实的想法。
她想学画画儿，想让女儿替自己圆梦的老妈却并不赞成，两个人就一直为这件事别扭着。
墨梨想着事儿，顺着穿廊溜溜达达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忽然前面有扇门咯吱响了一下，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凶手出现
墨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第一反应会是躲起来，在她躲进了拐角处阴影里的同时，一个人影探了半个身子出来，非常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儿，然后快速闪身出来，轻轻带上了门便朝着墨梨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墨梨躲在阴影里，紧贴着墙，大气都不敢出，脑子里一遍一遍重播着一句话：这不是在自己的家吗？我一个女主人躲个什么劲儿！
正想着，那个从影走过了拐角，往墨梨来的路上走了过去，可能因为走得急，没有往拐角处看，他并没有看到墨梨，而墨梨却把那个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穿廊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盏灯笼，光线虽然说不上有多明亮，这么近的距离却还是足够看清楚长相衣着的。
但却只看到了侧脸，那人走得快，墨梨心里还紧张，所以看到的特征并不多。
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小童，对，是小童，而不是小厮，桃庵岛上的伶人多数都有自己的小童，类似贴身小厮。
他们不同于桃花坞的普通小厮，所以并没有按照各院规定的颜色来穿衣服，这些小厮统一穿浅灰色，所以根据衣服的样式和颜色就能特别容易辨认出来。
就在那个小童走进了一只灯笼的光源中心，快要走出墨梨视线的时候，墨梨突然盯住了他的腰上瞪大了眼睛——确切地说是盯着腰上缠的一根银链子瞪大了眼。
在明亮的光线下，那根银链子可以看得非常清楚，由好几根细细的银链组成，每根银链子上都坠着各种小饰物，有银的有玉的，银的是红豆大小的袖珍小铃铛，走起路来的时候，随着身体的晃动发出细碎的铃声。
而玉的，是黄豆大小的蝴蝶形状，那个蝴蝶的样子，墨梨虽然感觉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一看到便全部清晰地想了起来——跟她在牡丹亭小厮住所房后捡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凶手终于出现了。
墨梨的身体瞬间僵成了一团，她分不清自己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
但她并没有冲出去揪住那个小童，没有直接证据，一只玉蝴蝶又能说明什么呢，随便找个借口就好了，就算直接说不知道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而且，直觉告诉墨梨，他一定不是这件事的主使。
这事儿得跟纯王说说，他经验丰富，查这种事可是专业的，就交给他去办好了。
墨梨想着刚要迈出那个拐角里的阴影，却又听到了一声门响，她没有听音辨位的能力，但大致方位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感觉是那个小童出来的门又被人打开了，墨梨赶紧又隐了回去，贴着墙等了一会儿，听到那人往穿廊的另一边走了。
墨梨贴着墙往边上蹭了蹭，只瞄到一个十分飘逸的背影，白衣，有点儿熟悉的感觉，那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男人，一袭长发如黑色瀑布一样一直垂到了腰部以下，最长的部分，应该已经过了臀部。
一个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在这个时空也是很少见的，一般都在腰以上，这个算是非常明显的特征了，虽然没有看到脸，但也不难把他给找出来。
他不是今天宴请的宾客，今天的宾客都是一张请帖一张请帖请过来的重要人物，在游船的时候墨梨跟着纯王都一一打过招呼，她的印象里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第二百六十六章 超级柠檬
他不是宾客，那么，他就是纯王府里的人，而且看衣着，不是听雪轩的人，就只能是桃庵岛上的人，其它地方，没有男人穿白色衣服。
墨梨还躲在阴影里，她想等那个白衣男子走远了再出来，便杵在那里思考起来。
那个白衣男子和那个小童是什么关系？是他的主人吗？如果是他的主人，为什么要和他分开走？
还有，他们两个人在这个偏僻的屋子里做什么？他们没有点灯，不然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屋里有人了。
疑问有很多，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白衣男子和那个小童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很有可能是跟那个小童一伙儿的。
因为之前知道了那个蝴蝶是西梁国特有的图案，加上他们在纯王府里的诡异行为，他们就极有可能是西梁国派遣潜入纯王府里的秘探。
*
墨梨回到会场的时候，居然第九个节目才刚刚开始没多久，是一个舞蹈，主舞是一个非常艳美的女子，那个女子光彩夺目，却又美得不让人讨厌，女子让男人喜欢很容易，让女人不讨厌，却非常难。
墨梨作为一个女人，而且还是纯王府的主母，面对出现在自己地盘儿的异性，必是会有天然的排斥，何况还是一个漂亮的潜在竞争对手，但墨梨并不讨厌那个主舞，很奇怪，她不觉得自己很大度，只是那个女子真的生得很讨巧，绝色，眉宇间却又很淡然，目光古水无波，浑身散发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
不光是男人喜欢看美女，女人也是一样，美的事物大家都喜欢么，墨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主舞，想了想，当时跟朗照和花方柳对节目单的时候，第九个节目的主舞，是……红绡，红绡？
她就是自己在小巷子里追刺客时，遇到的那个戴黑色帷帽的暗使？！不对，是暗使长！她是纯王手下的九幽城新晋的得力干将，刚刚被他提拔成暗使长的。
这么美艳的女下属，而且还是亲信，外界还一直流传着关于她和纯王的种种流言蜚语，大部分人都根深蒂固地认为红绡就是纯王的红颜知己……
墨梨后知后觉地泛起了酸，再也没办法平静地欣赏场中婀娜多姿的舞蹈了，不禁扭过头看向纯王，没想到直接就跟纯王玩儿味的眼神对上了，还没等墨梨说话，纯王就挑了挑眉说：“看得挺专注啊，都回来半天了，一眼都没分给过我。”
呵，你还吃上醋了？！墨梨心里不忿，好不容易忍着没翻白眼，一开口一股酸溜溜的味儿就直冲了出来，“只许王爷看，难道就不许旁人看了。”
纯王勾了勾嘴角，悄悄从桌子底下拉住墨梨的手捏了捏，轻声说：“王妃终于知道吃醋了，本王特别高兴。”
“你！……”墨梨气得噎住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气来得怎么这么快，她以前可都不怎么有生气这种情绪的。
笑从纯王的嘴角漾开，像是涟漪一样，一波连着一波，传遍了全身，他转过头看着场中的红绡，小声说：“给红绡记上一个大功，本王要好好地赏赐她。”
墨梨把手从纯王的手里抽了出来，狠狠地在纯王的腿上打了一巴掌，气鼓鼓地别过了头，酸死了，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只超级大柠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