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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无情求放过全文阅读

作者:妖姒仙     女帝无情求放过txt下载     女帝无情求放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1.街边吃糖葫芦(二更)

    街上人多,杨问归走在温卿瑶外侧,贴心地为她挡开密密麻麻的人流,即使路上被行色匆匆的路人撞了好几次,他仍旧笑嘻嘻的,全然不在乎。

    温卿瑶随着他走了一路,走到东大街附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好地方在哪里?”

    她对帝都熟得不能再熟,不认为有什么地方值得杨问归这么傻乐。

    杨问归偏过头看她,“就在东大街呀,这个点过来正好可以赶上花车游街!”

    温卿瑶蹙眉,她怎么不记得东大街有花车游街。

    “呀!”杨问归突然叫了一声,“都这么晚了!”

    他踮起脚左右张望一番,随即转头对温卿瑶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风清留下来。”

    说罢,他便跑开了。

    温卿瑶眼看着杨问归挤进人群,这才转头看向风清,上下扫一眼,风清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手上还提溜两坛酒,看上面的字,酒是在梅桃李杏买的。

    “最近他看起来很开心。”温卿瑶问风清。

    风清就站在温卿瑶斜后方,“这还得感谢小姐对公子的照拂与关怀,小姐对公子发自内心的好,公子也就发自内心的开心,满心满眼都是小姐,公子曾跟奴才说,只要见到小姐开心,他就开心了。”

    殿下还说了,只要他出现在陛下的视线范围之内,就一定会保持笑容,这样陛下见了,也会觉得开心。

    温卿瑶抿着唇,不置可否,“他有心了。”

    过了好一会儿,杨问归才哼哧哼哧跑回来,他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嘻嘻跑到温卿瑶面前。

    “还好去的及时,最后两串被我抢到了,这家店的糖葫芦可好吃了,你喜欢哪种口味呀?”

    说着,他将手里握着的两串糖葫芦伸到温卿瑶面前。

    温卿瑶不急着选糖葫芦,目光先在杨问归身上转了一圈,他因跑步还在不停地喘气,胸口跟着上下起伏,原本整洁的衣衫上多了许多处不和谐的褶皱,但杨问归素来十分注重自己的衣着形象,根本不可能穿一身有皱褶的衣服。

    再看他一手握着一长串糖葫芦,一串是草莓糖葫芦,另一串是山楂夹糯米糖葫芦。

    温卿瑶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没想到杨问归居然为了两串糖葫芦不惜弄皱自己的衣服。

    杨问归见温卿瑶半天没动,遂问道,“怎么了,小姐不喜欢吃糖葫芦吗?这家店是百年老店了,他们家的糖葫芦可好吃了,我特意为小姐把最后两串抢来了,再晚些就尝不到了。”

    说着说着,他脑袋耷拉下来,声音越来越小,难过极了。

    温卿瑶挑眉,是为了她吗?

    “我只是在想吃哪一串比较好,两边口味很不一样呢。”温卿瑶笑了笑,“我之前都没注意还有这样的糖葫芦。”

    杨问归重新振作起来,“若是我再去早些,就能多抢些口味了,可惜今天去晚了,就只有这两串了。”

    再晚一步,连这两串都没了。

    温卿瑶犹豫了一会儿,选了草莓糖葫芦,“这个吧,不过我们就这么站在路边吃吗?”

    身前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人群,他们虽站在大街边上,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一点不少,且据说待会花车会从他们面前经过,届时观赏花灯的人群便会挤在他们现在站的位置上,更没法吃糖葫芦了。

    温卿瑶往身后看一眼,穿过不远处的小巷后还有一条街,因着人流都被东大街吸引了,所以那条小街虽然挨着东大街,但没什么人。

    望着小街上凸起的马路牙子,温卿瑶突然想起以前一些事。

    她挑了挑眉,对杨问归说道,“去那边路上坐着吧。”

    杨问归睁大了眼睛,坐在马路边吃东西吗!

    不等他反应,温卿瑶已经先一步往小巷走去,杨问归赶紧追上去。

    穿过小巷,两人站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与一巷之隔的东大街形成鲜明对比,从他们站的地方往前看,视线正好可以穿过小巷看到热闹繁华的东大街,也不会错过待会的花车。

    杨问归忍不住感慨一声,“眼前的花不是花,天上的月不是月,但心中的人还是心中的人。”

    温卿瑶不跟杨问归废话,她直接往地上一坐,就坐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抓着杨问归专门为她买的草莓糖葫芦,优哉游哉等着花车从眼前经过。

    那条小巷虽然叫小巷,但一点不窄,观赏花车绰绰有余,完全没必要在前面挤着。

    “你不坐吗?”温卿瑶问道。

    杨问归回身看一眼灰扑扑的路面,跟着一屁股坐下来,就挨在温卿瑶身边,“坐!”

    陛下都坐下来了,他还讲究什么。

    借着路边高挂的灯笼,温卿瑶打量着手中的草莓糖葫芦,外面一层金黄色的糖衣晶莹剔透,内里包裹着硕大的草莓,看上去鲜嫩多汁,不断有阵阵诱人的甜香钻入她的鼻息,勾起唇齿间的诱惑。

    温卿瑶将面具推上头顶,咬一口草莓糖葫芦,外层糖衣酥脆香甜,中间草莓津甜多汁,二者在齿间不断打磨、搅拌,香入天灵盖,甜到心坎上了。

    难怪杨问归不惜挤在人群里也要买两串,确实好吃。

    再看杨问归,他脸上的面具没有完全遮住他的脸,鼻子以下都露在外面,他完全不需要顾虑面具的存在,直接一口咬下一颗夹着糯米的山楂。

    “好吃!”

    他一声惊叹。

    东大街那边正好传来一阵欢呼,看样子是花车出现了。

    温卿瑶盘起双腿,一边看着不远处挤成一团的人群,一边优哉游哉啃着草莓糖葫芦,嗯,真甜。

    耀眼夺目的花车一辆接一辆从眼前走过,好看是真好看,热闹是真热闹。

    风清就坐在温卿瑶和杨问归身后,惊奇又无语地盯着两人。

    谁能想到在街边席地而坐边吃边聊天的一男一女,一个是丞相家的长公子,一个是九五之尊的女帝,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两人,说的就是他们。

    “在去情人树之前,你都在哪闲逛呀?”温卿瑶随意问一句。

042.陛下不可以(一更)

    杨问归吃得正起劲,他口齿模糊地回道,“嗯?喔盖围高礼杏磕宫黑……”

    什么?

    温卿瑶一个字没听懂。

    杨问归赶紧嚼吧两下咽下去,“我在梅桃李杏吃东西。”

    温卿瑶挑眉,梅桃李杏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饭馆吗。

    杨问归似看到了温卿瑶的疑惑,解释给她听,“因为今晚是上元夜,梅桃李杏特别在今夜对外售卖酒酿元宵,只有今天才有,我等了好久才等到呢,真的很好吃,还有他们家的酒,我也买了两坛。”

    温卿瑶想起风清手里提着的两坛酒,上面确实贴着梅桃李杏的标签。

    “所以,出来这么久,你一直在吃东西?”

    杨问归又咬了一口山楂,点了点头,“嗯,有许多商家都会在上元夜的时候出限定美食,只有今晚才能吃到,过了今晚就没了,当然得赶紧去吃啦。”

    温卿瑶没想到,杨问归还是个吃货,别人都是出来玩,他出来吃。

    杨问归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风清说道,“把那些点心小吃都拿来吧。”

    随后他又对温卿瑶说道,“你尝尝,都是上元节限定,可好吃了。”

    说着,杨问归拆开一包绿豆酥,直接喂到温卿瑶嘴边,“还有点热乎,尝尝,真的好吃。”

    温卿瑶顿了一下,就着杨问归递来的动作直接咬一口。

    “嗯,确实好吃。”她忍不住称赞。

    杨问归笑得眉眼弯弯,“这是在食味人间买的绿豆糕,虽然不是上元节限定,但平时也很难买到,你喜欢就好。”

    温卿瑶稍稍别过脸去,杨问归的目光太过灼热,她忽地有些承受不住,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

    两人挨着席地而坐,杨问归侧着身子,手里捧着点心喂到她嘴边。

    温卿瑶摸了一下脸,“如果你喜欢这些点心的话,以后我叫人每天给你送一份。”

    梅桃李杏是她名下的产业。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食味人间似乎也是,一间专门卖点心的铺子。

    杨问归却是摇了摇头,“重要的不是点心,而是特别的日子与特别的人一起享用独一无二的美味,只要能陪在重要的人身边,吃什么都不重要了。”

    温卿瑶愣在原地,她睁大了眼睛,杨问归也太会说话了。

    她忍不住问道,“你平日跟谁都这么说话吗,在丞相府的时候也是?”

    杨问归依旧是摇头,这回却什么都没说。

    他回身从风清那把两坛酒拿过来,分给温卿瑶一坛,“梅桃李杏的上元限定果酒。”

    温卿瑶接过酒坛,端在手里仔细打量,这只酒坛没多大,也就比拳头大一圈,她轻轻摇晃一下,还挺满的。

    她记得杨问归酒量不是很好,不过这坛是果酒,他应该没那么容易喝醉吧。

    思索间,杨问归已经打开酒坛,果香伴着酒香飘然而出,他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好喝!”

    温卿瑶歪头打量杨问归,他真的变了很多。

    她开启酒坛喝一口,入口清冽,香气四溢,还有一丝丝甜味。

    “你这么喝很容易喝醉的,果酒也是酒。”温卿瑶提醒一句。

    杨问归不甚在意,“令人醉的不是酒。”

    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小半坛,仰头长呼一口气,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过。

    温卿瑶不吭声,眯起眸子望着他,等杨问归喝得差不多了,举起酒坛与他轻轻一碰,“待会儿喝醉了,就要睡在街上了哦。”

    杨问归又喝了一大口,脸上已然浮现些许醉意,他摇晃着身子看向温卿瑶,“瑶小姐会将我仍在街头不管吗?”

    他抿起唇,睁着微醺的眸子,面具挡住了他左边眼尾下的泪痣,但因着平日看惯了,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他楚楚可怜的模样。

    再加上他面具顶上的羽翎,坐姿又乖巧,温卿瑶没忍住摸了摸杨问归的脑袋。

    “舍不得。”

    她说道。

    杨问归傻笑一声,隐隐约约甚至能看到他身后甩得厉害的毛茸茸大尾巴。

    温卿瑶一手挑起杨问归的下巴,逼近他,“你不会是刻意在我面前喝醉的吧。”

    她记得前几天在宫里的时候,杨问归都是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但还是没和多少就在她面前喝醉了。

    杨问归不是不记事的人,他今日一反常态,不仅在她面前大口喝酒,而且又喝醉了。

    杨问归手里紧紧握着酒坛,“才不是,我只是觉得很高兴,我……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温卿瑶眯起眸子,越发贴近他,甚至能在他清澈的双眸中看到她的倒映,“此话何解?”

    杨问归手一松,酒坛摔落在地滚了一圈。

    他一只手抓住温卿瑶的手腕,眼神朦胧,“陛下,不可以……”

    温卿瑶挑眉,什么不可以?

    杨问归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借势靠过来,“陛下不可以,还是在大街上……等回去后……”

    还没说完,他身子往下一栽,直接枕在温卿瑶腿上。

    温卿瑶斜眼睨着靠在她腿上的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

    也不知道这小脑瓜里想的什么,他居然以为她要对他做什么。

    “杨问归,醒醒。”温卿瑶推了推杨问归。

    杨问归稳稳当当枕在温卿瑶腿上,一动不动,安稳如山。

    “你喝醉了!”她嘴上抱怨着,却觉得这样的杨问归还挺可爱的,忍不住想欺负他,“你再不醒来,就把你仍在大街上。”

    温卿瑶俯下身,恶声恶气在他耳边威胁。

    杨问归动了动,嘴里念念有词,“陛下不会丢下我的。”

    温卿瑶一下心软了,如此可爱的人她确实舍不得丢下,她抬手摸着杨问归的脑袋,叫来风清,“待会把你家主子平平安安地送回殿中。”

    风清心中大喜,忙不迭颔首,“是,是,奴才遵命!”

    殿下终于出息了,终于彻彻底底赢得陛下的欢心,方才陛下说话时真的太温柔了,他还没听过陛下这么温柔的说过话。

    陛下还叮嘱他要平平安安送殿下回寝殿,殿下终于得宠了吗!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殿下一定可以得到陛下的宠爱!

043.陪我看日出(二更)

    温卿瑶发了个暗号,叫来隐蔽在附近的凰卫。

    四名身着黑衣黑布蒙面的壮汉从天而降,他们的衣领处绣了一圈暗红色。

    “将皋月殿下送回宫里。”她对着焰司的人吩咐道,“风清,过来扶起你家主子。”

    风清得令赶紧上前,他小心翼翼扶起杨问归,让其中一个焰司的人将他背在背上。

    温卿瑶依旧坐在地上,她回身看一眼,对风清说道,“他喜欢那些点心,也一起带上吧。”

    风清颔首,赶紧将放在地上的点心抱在怀中。

    派人将杨问归送回宫后,温卿瑶坐在原地没动,她重新拎起酒坛,自己在那一口一口地喝着。

    花车游行早就结束了,她没怎么看。

    抿一口酒,眼前都是杨问归的模样,耳边不断地萦绕着他说的话。

    她轻笑一声,仰头一饮而尽,又坐了一会才慢慢悠悠起身。

    时候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

    虽说每到上元夜,帝都成了不夜城,但她可没打算玩一整个晚上。

    话说回来,她在外面逛了一圈,先后遇到了谢锦书、楚燕回和杨问归,可是不见苏仪染的影子。

    他会在哪里?

    温卿瑶沿着长街一路溜达回去,穿过人潮人海,穿过热闹繁华,一路来到宫门城墙底下。

    一个不经意抬头,温卿瑶注意到,月色之下,城墙之上,有一熟悉的身影迎风而立。

    温卿瑶驻足站了一会儿,想也不想,直接上了城墙。

    “夜里风大,当心着凉。”上到城墙,温卿瑶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

    月华如水,温柔地披在苏仪染身上,衬得他身上华丽的礼服十分耀眼,听到声音,他侧眸看过来,面具被他推在头顶,正好可以瞥见他好看的侧脸。

    “回来了。”他淡淡说一句。

    温卿瑶走上前,站在他身边。

    苏仪染很自然地脱下身上外套,顺势披在她肩上,“玩得还尽兴?你喝酒了。”

    温卿瑶“嗯”一声,她注意到城墙上放着一只酒盏,“迎风喝酒,当心头疼。”

    她抬眸望天,今夜十五,月圆之夜。

    苏仪染不言语,他重新端起方才放下的酒盏,一脸清冷,“陪我在这看看风景好吗?”

    温卿瑶悄悄打量苏仪染的侧脸,“你一直在这喝酒吗?”

    一阵风吹来,苏仪染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街上那么多人,我不想凑热闹。”

    温卿瑶挨近苏仪染,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不会一直在这等着朕回来吧?”

    苏仪染不说话。

    温卿瑶又说道,“若朕一晚上都不回来呢,你就在这等朕一晚上?”

    苏仪染吸了口气,看着温卿瑶,“我在这里吹了一晚上的冷风,你也不哄哄我,还对我说些风凉话。”

    幽怨的语气,听得温卿瑶牙都酸了。

    “染哥哥在怪朕?”温卿瑶抱住苏仪染的手臂晃两下。

    苏仪染将手中的酒盏递给温卿瑶,“你尝尝。”

    温卿瑶疑惑地接过酒盏,莫非城楼上风太大了,把酒香都吹散了?

    她喝一口。

    是水。

    还有点温。

    温卿瑶忽然有些无语,“所以你站在这里一边吹风,一边喝酒,满脸惆怅,其实是口渴了喝水而已?”

    方才上来时她一见到苏仪染那副幽怨哀伤的表情,温卿瑶还以为他被谁欺负了。

    苏仪染一脸正经,“嗯,我让履泽端水过来时,它还是烫的。”

    温卿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仪染又说道,“如果你还想喝酒的话,我立即让履泽送来,你想喝到什么时候,我都奉陪。”

    温卿瑶挑眉,“今晚?”

    苏仪染神色淡淡,“若有你作陪,我今晚便不睡觉了。”

    难得遇上他俩可以独处的上元夜,他不想让头疼搅了兴致,破坏他这份美好的回忆。

    温卿瑶有些担心苏仪染的身子,但她抬眼对上他暗藏期待的目光,不忍扫他的兴,“好,朕今晚也不睡了,陪着你,彻夜畅聊直到天明,如何?”

    反正就算叫苏仪染去睡觉,他也会因头痛噩梦而睡不好,倒不如一同立在这墙头,彻夜欣赏帝都不眠夜的繁华盛景。

    头顶有明月,眼前有盛世,身边有美人,岂不浪漫。

    苏仪染立即叫来履泽,让他端两杯好酒过来。

    履泽手脚麻利,取了美酒过来,给苏仪染和温卿瑶一人一杯,随后立即退得远远的,不打扰两位主子。

    温卿瑶和苏仪染碰了个杯。

    苏仪染感慨一声,“上次单独与陛下一起赏景闲聊,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瑶瑶她一直很忙,登基之前忙,登基之后更忙。

    上次他们颇有兴致地闲聊漫谈是什么时候,他都快想不起来了。

    温卿瑶顺势揽住苏仪染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是朕不好,终日忙于朝政忽略了你,朕才登基几个月,事务繁多,且需要稳固帝位,待一切都稳定下来,朕没那么忙了,一定多陪陪你。”

    苏仪染望着前方灯火,眸光闪烁。

    其实他想说,无需她从朝政中分心出来,无需她刻意为他空出闲暇,只需要她的一纸圣旨将他册封为她的皇夫,能名正言顺地住进明德殿的正宫,他便心满意足了。

    但他开不了这个口。

    “好。”苏仪染压下心中叹息,十分得体地回应道,“陛下无需为我操心,只要陛下身体安康,南朝一切顺遂,我便很开心了,陛下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我永远站在陛下身后。”

    他摘下两人的面具,扔到一旁。

    “染哥哥?”温卿瑶侧眸望着他好看的侧脸,苏仪染的语气有些忧伤,似乎是话里有话。

    苏仪染摇摇头,轻柔地将温卿瑶拥入怀中,“陪我在城墙上吹风,冷不冷?如果身子不舒服的话,我还是陪你回去吧。”

    温卿瑶被拥在苏仪染温暖的怀抱中,鼻息间传来好闻的味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独属于苏仪染的气息。

    干净、凌冽,又令人沉沦。

    温卿瑶忍不住眯起眸子,一点一点沉溺在苏仪染的温柔与温暖之中。

    “染哥哥……”她轻声唤他,“我想看日出,你陪我。”

044.小猫崽与大老虎(一更)

    温卿瑶在苏仪染怀里拱了拱,贪婪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从小到大,只要苏仪染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便会觉得特别安心。

    还记得小的时候,彼时她父亲是太子,整日里忙,她皇祖父是皇上,也很忙,一手将她带大的皇祖母是皇后,住在深宫,但她住在宫外。

    所以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那时她还小,总会有不开心、想有人陪的时候,可是她的父亲、祖父母都不在身边怎么办,她便让不忘把苏仪染叫来。

    年纪尚幼的她也不会考虑当时苏仪染在干什么,他忙不忙,反正只要她心情不好了,就会把苏仪染叫来。

    苏仪染每次都是一呼必应,只要她需要,他便会放下手里的事过来陪她、哄她。

    温卿瑶吸了吸鼻子,将神思从回忆中抽出来。

    今天是上元节,大好日子,不是感伤回忆的时候。

    苏仪染摸着温卿瑶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温柔得很,他敏锐捕捉到温卿瑶情绪的些微变化,“说好了今夜不眠不休,你可不准耍赖。”

    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她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不过就算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需要依赖,需要有个温暖的地方,能消弭她心中不好的情绪。

    温卿瑶深吸一口气,直起腰,从苏仪染怀中挣脱出来,转头望向远处摧残的灯火。

    夜空中有点点光华逐渐升起,应该是情人桥上放飞的许愿灯。

    “去年上元夜朕在何处?”温卿瑶忽然问道。

    “你不在帝都。”

    “那前年呢?”她又问道。

    “也不在。”

    温卿瑶抿了抿唇,“那再往前一年呢?”

    总不会还不在帝都吧。

    苏仪染笑着摇摇头,“自从你被封为公主后,虽然春年宫宴一场不落,但还没到元夕就跑没影了。”

    这还算好的了,要知道,在瑶瑶被封为公主之前,可能连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春年宫宴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温卿瑶摸了摸鼻子,难怪她不知道东大街有花车游行,原来她连着好几个上元节都没在京城里过了。

    “你记得真清楚。”她说道。

    苏仪染依旧是轻笑着,“你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温卿瑶挑眉,“你哄朕?”

    苏仪染说道,“我对陛下从来都只说心里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与陛下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劳劳记在心里,从不曾忘却。”

    温卿瑶抬眸打量苏仪染的神情,不像是说笑。

    苏仪染忽地侧过头,看着温卿瑶,“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他身子一动,手臂熟练地揽过温卿瑶的腰,将她抵在城墙上,他的手臂贴心地垫在她身后,不让她碰到冰冷的墙砖。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陛下不觉得此情此景,干点什么再合适不过了。”

    说着,他俯下身,一点一点靠近温卿瑶。

    “等等!”温卿瑶别过脸,避开了苏仪染。

    苏仪染弯着唇角,脸上却似有无奈,他轻叹一声,将下巴垫在温卿瑶肩上,手臂收拢,再次将她拢入怀中。

    夜风掠过高企的城墙,擦过苏仪染好看的脸,轻轻摆弄他的衣袖。

    “瑶瑶别动。”苏仪染在温卿瑶耳边低语,“让我抱一下你好吗……”

    温卿瑶心底一松,手里还握着酒杯,一只手环住苏仪染的腰,他今晚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受月圆之夜的影响。

    她抬起脑袋,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月光如水,耀眼且温柔。

    良久,苏仪染意犹未尽地松开温卿瑶,“我都忘了酒还没喝完。”

    他晃了晃酒杯。

    温卿瑶索性坐下来,背靠着城墙根,“坐吧,我们边喝边聊。”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苏仪染又是无奈一笑,此刻他看温卿瑶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调皮的小孩。

    身份尊贵的帝王纡尊降贵席地而坐与他促膝谈心,是他的荣幸。

    苏仪染跟着坐下来,她手臂一捞让温卿瑶坐在他腿上,随后扯紧身上的披风将温卿瑶严严实实裹住,不让她遭受半点凉气。

    “今夜不论想聊什么都奉陪到底,尊敬的陛下。”

    说着他举起酒杯。

    温卿瑶弯起唇角,与他碰杯,两人抿一口酒,慢慢悠悠打开话匣子,将话题扯回正轨。

    “记得你还小的时候,我经常将你抱在膝头,给你讲故事,陪你玩,一抱就是十几年,我现在根本舍不得放手。”

    苏仪染背靠着城墙,他仰头望着明月,眼里似有光。

    温卿瑶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不得不说他父皇看人的眼光真好。

    她与苏仪染定亲的时候,才三岁,什么都不懂,而苏仪染也才八岁,才华初露,但尚且未到惊才艳艳的地步。

    但是他父皇就不一样了,一眼看中苏仪染,接着先下手为强,用一纸婚书让苏仪染成了她的未婚夫。

    当时的人谁能想到,才短短几年时间,苏仪染便开始展露出惊人的才华。

    随着他的成长,不仅才华令人折服,样貌在帝都也是一顶一的好。

    等帝都的各家夫人注意到这位芝兰玉树、才华横溢的少年时,已经晚了,他早就成了她的人。

    好几次她都无意中听到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们暗地里咬牙切齿,说什么要不是苏仪染定亲早,一定能将他招为自家女婿。

    对此,温卿瑶只想冷笑一声,晚了。

    “瑶瑶,你在笑什么?”头顶传来苏仪染的声音。

    温卿瑶挺起身子,半眯着眸子拉住苏仪染的衣领,“朕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时朕捡到一只小猫崽,旁人见了,觉得一只小猫崽有什么意思,纷纷表示看不上眼,谁知道后来这只小猫崽很争气地长成了一头威猛霸气又好看的大老虎,当初没看上这只小猫崽的人一个个毁青了肠子,恨自己当初不开眼,如今再想讨这只大老虎,不仅主子舍不得,大老虎也只认一个主子,他们只得又悔又恨垂首叹气,你说好笑不好笑?”

    苏仪染挑眉,“你何时捡了只小小猫崽,这头大老虎又在哪?”

    瑶瑶莫不是话里有话。

    温卿瑶但笑不语,只是轻轻挠着苏仪染的胸口。

045.日出(二更)

    好吧,大老虎在哪他不知道,怀里倒是有一只撩人的小猫咪。

    苏仪染抿一口酒,“你的眼光速来很好,看人精准。”

    他想起他和瑶瑶初遇时的情形。

    先帝与他父亲是多年好友,当年还是太子的先帝带着独女温卿瑶登门拜访,那次也是瑶瑶头一次来苏家。

    本来他只以为太子殿下只是做客而已,直到他被他父亲叫去后花园,也就是在那里,他头一次见到她。

    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娃娃,坐在椅子上,肉乎乎的小脸板着,颇有气势。

    不过当时,他没跟瑶瑶说话,只是陪在父亲身旁听太子殿下他们聊天。

    再后来……

    再后来反正是她选中了他,从那天起,他和瑶瑶的亲事便定下了。

    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有趣得很,不过瑶瑶应该不记得了吧。

    温卿瑶软软地靠在苏仪染怀里,昏昏欲睡。

    毕竟她再外面玩了一大圈,还喝了不少酒,现在时辰也不早了,都半夜了,困也是正常。

    苏仪染用披风裹紧温卿瑶,“如果困了的话,我送你回寝殿休息吧。”

    温卿瑶摇头,“朕想和染哥哥看日出。”

    苏仪染听了,抓起温卿瑶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后扔到一边,又喝干自己杯中的酒,他两只手抱紧了温卿瑶,不让她滑到地上。

    温卿瑶抓着苏仪染腰间佩饰把玩,她发现苏仪染今日佩戴的都是她赏赐给他的玉牌。

    除夕夜那天她送的玉牌也戴上了。

    温卿瑶挪了挪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今晚上真的打算一晚上不睡了吗?真不是因为朕?如果你想去睡了,睡便是,不用陪着朕。”

    她也是听苏仪染说今晚不打算睡觉了,她才想看日出的。

    说实话,她还没在城墙上看过日出。

    苏仪染摸了摸温卿瑶的脑袋,很是傲气地应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了不睡就不睡。”

    温卿瑶忽然觉得好笑,怎么苏仪染自己跟自己较上劲了。

    苏仪染让履泽取来一条厚实的斗篷,仔细披在温卿瑶身上,“夜深露重,既然你要待在这里等日出,得当心着凉,我抱着你就不用担心风灌进来了。”

    温卿瑶窝在苏仪染怀里,确实暖和,“今晚你就陪朕聊天,聊一个晚上,现在离日出也就两个多时辰了,若朕睡着了看不到日出,明日拿你是问。”

    她揪着苏仪染的脸,故意恶狠狠地说道。

    “好,没问题。”苏仪染轻笑着,捉住温卿瑶的手亲了又亲,“若我没及时唤醒你,让你错过了日出,你想把我怎么样都依你。”

    明明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保证,被苏仪染说得暧昧无比。

    温卿瑶白了他一眼,抬头望天。

    今天的月色特别好看,特别明亮,照得旁边云的轮廓都清清楚楚。

    温卿瑶往苏仪染怀里缩了缩,她不在帝都的时候,也有过露宿野外彻夜观星的经历,但那时候她可没有苏仪染抱着她。

    原以为回帝都后,再不会有类似的经历了,没想到苏仪染一句“他今晚不想睡”,让她产生了在城楼上赏月等日出的想法,直接让她在城楼上再次感受到了露宿野外的感觉。

    不过这次身边有了苏仪染,又是在上元夜等日出,多了许多浪漫。

    比以前因找不到歇脚的地方而睡外面好太多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温卿瑶毕竟喝了不少酒,渐渐顶不住困意,在苏仪染怀里脑袋一歪一歪的,最后在苏仪染的柔声哄慰下,在他怀里睡过去。

    苏仪染一下一下摸着温卿瑶的脑袋,他看起来很是精神,望着怀中佳人的眼眸灼灼发亮,一点睡意都没有。

    “困了就睡吧,日出前我一定会把你叫醒,答应你的事我说到做到。”他在她耳边低语。

    一夜月色轮转,苏仪染背靠着城墙,怀里抱着温卿瑶,两人真的在城墙上待了一整夜,苏仪染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躲在暗处盯着两人的不忘不悔和履泽,一个个担心得不得了。

    履泽两只手搓来搓去,“怎么办,陛下和殿下似乎要在城楼上坐一晚上,这该如何是好啊。”

    而且还直接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

    不忘没履泽那么焦虑,但眉头皱得高高的,“有明昭殿下陪在陛下身边,无需担心,只是两人坐在地上确实不妥,有辱两位主子的身份。”

    他们可是南朝身份最尊贵的两人。

    不过若是不忘知道不久前温卿瑶还和杨问归坐在街边吃东西,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身为凰卫指挥使的不悔显得十分淡定,他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以前他跟着陛下走南闯北的时候,晚上找不到地方住,都是直接靠着一棵树将就一晚,现在还有明昭殿下陪在陛下身边,陛下应该很开心。

    陛下都不拘小节,他们跟着瞎操什么心。

    三人虽然各怀心思,但依旧守着两位主子,一晚上没合眼。

    夜色逐渐褪去,东方露出鱼肚白。

    苏仪染轻轻推两下温卿瑶,将她唤醒,“瑶瑶,时辰到啦。”

    温卿瑶睡得香,没反应。

    苏仪染又推了推她的胳膊,她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朦朦胧胧间温卿瑶一看到苏仪染那张好看的脸,顿时清醒过来。

    日出!

    她扭头看一眼,东方才将将露出鱼肚白,还来得及。

    温卿瑶娇嗔着拍了苏仪染一巴掌,“不是说好陪朕聊天的嘛,不是说好不让朕睡着得吗,朕刚刚才被你喊醒。”

    苏仪染笑着握住温卿瑶的手,“你只说喊你起来,不错过日出,我不是很准时嘛,现在天色微明,时辰刚刚好。”

    温卿瑶不说话。

    苏仪染继续说道,“而且是谁窝在我怀里睡得那么香,我推一次还推不醒呢。”

    温卿瑶吸了吸鼻子,是她。

    靠在苏仪染温暖的怀里确实睡得很舒服。

    好吧,她原谅他了。

    温卿瑶从苏仪染怀里爬出来,与他并肩而坐。

    苏仪染取下披风给温卿瑶披上。

    两人头靠头,肩挨着肩,默默注视着东方,天色渐明,身后上元夜的喧嚣随着太阳的升起逐渐褪去,夜市方收,又等来早市的热闹。

    日月交替,南朝帝都的繁华亦不停歇。

046.性情转变(一更)

    上元节过后,一年中最重要的两个佳节便结束了,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正规。

    转眼又是正月二十六,杨伯典进宫看望杨问归的日子。

    一大早,杨问归听闻杨伯典还要来,就没有好脸色。

    杨问归端坐在榻上,叫来风清,“你把那些字画卷轴全都收起来,收得干干净净,不要露半点痕迹。”

    风清应是,想起上次杨伯典来时的情形,便觉得头麻。

    杨问归想了一会儿,又吩咐道,“干脆把笔墨纸砚都收起来,就说我已经很久没碰那些东西了,我现在既不写字也不作画。”

    风清颔首,“奴才明白。”

    杨丞相不喜欢殿下写字作画,觉得殿下是不务正业,但写字作画是殿下多年来的喜好,殿下根本放不下。

    反正杨丞相一个月只来看望殿下一次,干脆就在杨丞相来之前把所有的字画笔墨收起来。

    麻烦一时,总比被骂挨打坏了心情要好。

    风清命人将琅华殿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遍,在杨伯典眼里挑不出一点错的那种,那些字画更是藏得严严实实,在杨伯典离开之前,琅华殿里找不到半张纸。

    杨伯典仍旧是结束了政事堂那边的事才过来。

    杨问归来到殿门前迎接,见了杨伯典,他垂下脑袋,毕恭毕敬行了礼,“父亲。”

    杨伯典“嗯”一声,径直走进殿中坐下。

    风清赶紧端茶上来。

    杨伯典不疾不徐喝了茶,“坐吧,听闻,这一个月来你很受陛下的宠爱?”

    杨问归顺势坐下来,身子绷直,脑袋低着,“倒也没有,陛下对后宫素来是雨露均沾,没有谁特别受宠,也没有谁被冷落。”

    杨伯典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不受宠,陛下怎会将你送的画装裱起来挂在东华阁?东华阁虽在锦鸾殿,却是陛下接见重臣的地方,你的那幅画挂在很显眼的地方,只要是进到东华阁的大臣都能看见。”

    杨问归眨了眨眼,低声回道,“那是我很久之前画的了,上次父亲来琅华殿后,我就谨遵父亲教诲,将那些字画全都放下了,笔墨纸砚都收起来不再碰了,至于父亲说的我送给陛下的那幅画,也是多亏了父亲才能如陛下的眼。”

    杨伯典狐疑地看一眼杨问归,这可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才一个月不见,怎么像换了个人。

    杨伯典又朝暖阁那边看一眼,暖阁中空空如也,原本满墙壁的画作都不见了。

    他皱起眉,“你真不画画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爱好吗?”

    陛下喜欢杨问归的画,他的画是最好的争宠利器,怎么说不画就不画了。

    杨问归依旧低垂着脑袋,“谨遵父亲的教诲,写字作画确实是不务正业,所以我不打算再碰了。”

    杨伯典忽然说不出话,“其实你偶尔画几幅,送给陛下,让陛下一直宠爱你,这不打紧的。”

    他以前真不知道画画可以争宠,早知道陛下还喜欢这口,他说什么都不会阻止杨问归画画。

    杨问归语气软软的,依旧是拒绝,“自从上次父亲来过之后,我忽然醒悟,觉得画画确实是不务正业,所以从那之后我就不画了,今后也不打算再画了,父亲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父亲的苦心,已经改邪归正了。”

    画,他还是要继续画的。

    但在杨伯典面前,他就是个绝笔的画家,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在画画写字。

    杨伯典现在知道画画的好处,知道画画可以争宠了,所以开始劝他继续画画了,但是,就算最后他反过来求他画画,他也不会松口。

    至少不会在他面前松口。

    杨伯典皱眉,他放下茶盏走入暖阁之中,暖阁里空空如也,他记得原先墙壁上挂满了画,桌子上也摆着画,还有墙角里有一只筐子,筐子里堆满了画轴。

    他指着角落,对,就是这只筐子,当时他还从里面抽出一只画轴打杨问归,现在这只筐子空了。

    杨问归他真不打算画画了?

    杨伯典忽然觉得问题有点大。

    杨问归平静地走过来,装作疑惑,“父亲怎么了?我已经听从父亲的吩咐,将那些字画全都扔了,笔墨纸砚也都收起来了,父亲不满意吗?”

    这个问题轻飘飘砸在杨伯典身上,沉重得很。

    杨伯典轻咳一声,“嗯哼,满意,你听本相的话,本相很满意,让他们都下去,本相有话跟你说。”

    杨问归回身递了个眼神给风清,风清立即明白,将屋中所有的人都喊出去,还不忘关好门。

    “有什么事可以说了,父亲。”杨问归单独面对杨伯典时,还是很紧张。

    这是他多年以来形成的反应,就算现在他转变了心态,又有陛下撑腰,但一看到杨伯典那张严肃的脸,他心里止不住的恐惧。

    杨问归两只手抓在一起,强迫自己看上去十分镇定。

    杨伯典往前迈了一大步,逼近他面前,“你真的不画画了?”

    杨问归还是不敢只是杨伯典的眼睛,他低着脑袋颔首,“是,父亲来只是过问我画画一事吗?”

    虽不敢看杨伯典的眼睛,但他敢反问了。

    杨伯典背着双手,上上下下打量着杨问归,眼前这人是他儿子,似乎又不是他儿子。

    若不是杨问归左边眼尾下的那颗泪痣,他真的怀疑杨问归被换掉了。

    短短一月,他的性子变了。

    杨伯典不动声色地问道,“上次给你的那个东西,用完了吗?”

    杨问归骤然想起那只黑色瓷瓶,还有里面的白色粉末,身子一紧,“用完了,这个月以来,我给陛下送了不少糕点。”

    杨伯典颔首,又问,“上次陛下忽然病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杨问归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据太医说,陛下染了风寒,我不在场,但听长宁殿下说,陛下是突然发病的,不过……”

    “不过什么,说!”杨伯典催促杨问归。

    杨问归犹豫了一下,“在陛下染上风寒的前一天,我给陛下送了一次点心,我不知道跟我有没有关系。”

    说着杨问归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047.奉天殿来人(二更)

    杨问归知道其实这事跟他没关系,他早早就把药粉倒得干干净净,根本没往糕点里下药,但他必须在杨伯典面前摆出一副姿态。

    他怕他说没下药后,杨伯典会想别的方法害陛下。

    而且,他还想借此让杨伯典放松对他的防备,他想知道杨伯典给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杨伯典显然对杨问归的说辞很满意,他从怀里讨出一只黑色瓷瓶,递给杨问归,“这是这个月的。”

    杨问归抬起头,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黑色瓷瓶。

    他盯着黑色瓷瓶,依然没有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伯典弯起嘴角,抓起杨问归的手,将黑色瓷瓶放入他掌心,“你不用问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这东西能帮你争宠就行了。”

    杨问归盯着杨伯典的脸,他发现杨伯典在笑,笑意中还有些阴险。

    他脊背一寒,差点将手中的瓷瓶甩出去。

    “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不敢收。”杨问归说道,“上次陛下突然风寒,御医已经起了疑心,你若不告诉我这是什么,若陛下怀疑到我头上,我都没办法解释。”

    说着,杨问归反手把瓷瓶塞回给杨伯典。

    他又补充一句,“我在后宫地位尚且不稳,经不起半点折腾。”

    杨伯典握着瓷瓶,眯起眸子打量杨问归。

    他真的变了,而且变了很多。

    数月前还在府里的时候,杨问归说什么都不肯入宫,一脸抵触,上次入宫的时候,杨问归也不是很热衷于争宠的模样,一心沉浸字画。

    但是今天,杨问归居然让他别影响他在后宫的地位。

    话里的意思就是,他要争宠。

    杨伯典睁大了眼睛将杨问归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你认真的?”

    杨问归侧过身去,他呛回去,“后宫的事,你又不动。”

    杨伯典一噎,他确实不懂,他更不懂女帝的后宫。

    温卿瑶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后宫里的几位殿下米的五迷三道的,才短短数日,杨问归都转了性子了。

    “好好好,我不影响你。”杨伯典缓和语气,重新把瓷瓶递给杨问归,“这个你收好,你要相信父亲绝对不会害你,这个是帮你争宠的好东西。”

    杨问归看也不看,更不接,“你必须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只有知道了黑色瓷瓶里的药粉是什么,他才能更好的应对,他不相信杨伯典给他东西是为了帮他争宠。

    八成是借他的手,暗害陛下。

    杨伯典脸色一变,厉声说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这是这个月的量,下个月本相来的时候再给你下个月的量,记住了!”

    他死死盯着杨问归,这小子莫不是察觉了什么,一个劲地问黑色瓷瓶里的粉末到底是什么。

    若他这次还是没接下瓷瓶,一定是有了别的想法。

    若真如此,就别怪他出手。

    杨问归看了一眼杨伯典,很不耐烦地接下黑色瓷瓶收入怀中,“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问完他又小声嘟囔,“反正你又不在宫里,不知道惹陛下喜爱多难,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入了陛下的眼,分得那么一丢丢的宠爱,可别被你一样东西就毁了。”

    声音虽小,但杨伯典听了个清清楚楚。

    臭小子嫌弃他多事!

    杨伯典正要骂他,忽地转念一想,杨问归转了性子愿意争宠是好事,就没必要继续苛责他了。

    “行了,本相不打扰你讨陛下欢心,走了。”他一甩袖子,大步往外走去。

    杨问归站着没动,假情假意问一句,“父亲不再留下喝口茶?”

    杨伯典冷笑一声,“不了,本相忙得很!”

    杨问归这才放松了些,抬步跟上杨伯典,毕恭毕敬将他送出琅华殿,待杨伯典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完全松了口气。

    风清赶紧扶住自家殿下,“殿下怎么样,丞相没为难你吧。”

    他现在特别怕杨丞相来看望殿下,更害怕杨丞相将他们都赶出去跟殿下说悄悄话,经历了上一次的事,他到现在任心有余悸。

    杨问归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没事,我好得很,他这回不敢拿我怎么样。”

    这次他说话行事完全避开了杨伯典厌恶的点,还听话地接下瓷瓶,更向杨伯典透露他有意争宠的心思。

    桩桩件件都顺着杨伯典的心思来,杨伯典不可能再为难他。

    他抿紧嘴唇,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在杨伯典面前服软,装作百依百顺的模样令他放松戒心,然后将黑色瓷瓶里到底是什么的信息讨出来。

    他不允许任何人害陛下。

    政事堂那边,温卿瑶结束了一上午的事,刚走出来,便遇上奉天殿来的许公公。

    温卿瑶眉心微拧,“许公公,可是奉天殿那边有什么事吗?”

    奉天殿那边如果没事,根本不会派人过来找她,一找她必定是大事。

    许公公行了礼,温和地说道,“回陛下,奉天殿内一切安好,就是太皇太后想念陛下了,想请陛下过去用午膳。”

    温卿瑶“哦”一声,“好,朕这就过去。”

    她面上虽是镇定,但心里直打鼓,皇祖母无缘无故地喊她去奉天殿用午膳,着实奇怪,皇祖母已经许久没主动喊她过去了。

    揣着一肚子心事,温卿瑶进了奉天殿,见到神色如常的太皇太后,她才松了口气,笑着走上前。

    “皇祖母,朕来了。”她挨着太皇太后花影身边坐下。

    花影拉着温卿瑶的手,“陛下日理万机,可要当心身子,听闻前段时间陛下染上风寒了?”

    温卿瑶笑了笑,“那已经是月初的事了,现在都快二月份了,让皇祖母担心了,朕一切都好。”

    花影笑着说道,“是仪染那孩子在照顾你吧,他一直是个贴心的人。”

    温卿瑶眸光微动,怎么突然扯到苏仪染身上。

    她不露声色地回答,“皇祖母说的没错,确实有明昭殿下的精心照料,朕才好得这么快,不过其他三位殿下也很关心朕。”

    提起其他三人,花影看上去不大开心,她嗔怪地看着温卿瑶,“苏仪染是苏仪染,其他人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048.催婚(一更)

    温卿瑶心里疑惑,皇祖母今天到底怎么了,三句话不离苏仪染。

    正当温卿瑶想来想去没想明白的时候,花影突然捏紧了温卿瑶的手。

    “陛下,现在春年都过了,眼看着二月就要来了,陛下的婚事该准备起来了,就算陛下今日颁布圣旨,礼部还要筹备陛下的大婚,中间还需要好几个月呢,而且册立皇夫的人选到现在还没公布,容易让外面的人多想啊……”

    温卿瑶挑眉,原来皇祖母今天叫她来是为这事。

    是来催她快些册立皇夫,催她早日下旨筹备大婚。

    温卿瑶笑了笑,说道,“皇祖母别急,朕早就在准备,尚在年关的时候朕便将礼部尚书传入宫中,让他去筹备完善后宫礼制的事宜,现下半个多月过去,应该是准备的差不得了。”

    花影“哦”一声,等着温卿瑶继续说下去。

    温卿瑶继续说道,“朕的后宫现在不止明昭殿下一人,册立了皇夫,便打破四人间的平衡,后宫又没有完善的制度,其余三人的地位便尴尬起来,皇祖母不必着急,朕素来喜欢完事周全,待一切都安排好了,再筹备大婚也不迟。”

    听温卿瑶说不急,花影急了,“陛下说的是,待制度完善了再大婚也不是不行,但陛下得先把皇夫的人选确立下来呀,总得给人一颗定心丸吧,否则里里外外的人猜来猜去,容易生变。”

    温卿瑶不说话,她揣摩着皇祖母话里的意思,从过年时皇祖母就催她早日册立皇夫,今日更是直接将她叫来奉天殿,再三叮嘱她早日册立皇夫。

    莫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温卿瑶扫视一圈,不见温庭言,“皇祖父呢?”

    她问道。

    花影说道,“你皇祖父在看书呢,最近不知从哪翻出一堆古籍,废寝忘食地翻阅,对了,待会午膳的时候你去把你皇祖父叫出来,其他人喊一遍是喊不动的。”

    说着,花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温卿瑶笑笑,“好。”

    到了午膳时间,许公公去叫温庭言,果然没叫动。

    花影递了个眼神给温卿瑶,温卿瑶明白,起身往书房走去。

    走进书房,她一眼便看到温庭言正专注地捧着书看。

    “皇祖父,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温庭言见是温卿瑶来了,赶紧放下书籍,“哦,是卿瑶来了,怎么有事吗?”

    温卿瑶走上前,“皇祖父看书看得如此入迷,到用午膳的时间了都没察觉。”

    温庭言将书反扣在桌面上,“哦,没什么,最近找出来的一些古籍,随便翻翻,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走吧走吧,别让你皇祖母久等了。”

    温卿瑶瞥一眼桌上的书,应道,“走吧皇祖父。”

    席间,几人其乐融融用了午膳,看起来一切正常。

    放下碗筷后,花影又开始念叨,“卿瑶啊,再过几日便是二月了,二月二是个好日子,你看……”

    “皇祖母。”温卿瑶打断花影,她看向温庭言,“皇祖母今日怎么了,一直催促朕册立皇夫,似乎比朕还着急,皇祖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朕现在就要册立皇夫?”

    温庭言没急着回答,他先看了花影一眼,才不温不火开了嗓,“嗯哼,卿瑶啊,皇祖父和你皇祖母都觉得,越早让后宫稳定下来越好,后宫有了主心骨才稳,才不容易乱。”

    温卿瑶挑眉,“朕知道了,回去后会好好考虑的,如果皇祖父和皇祖母没其他的事的话,朕先告退了。”

    说罢,她行了礼离开奉天殿。

    温卿瑶一走,花影立即咳嗽起来,温卿瑶赶紧帮着她拍背。

    花影喘息着抬起头,看向温庭言,“怎么办,卿瑶她看上去并不想册立皇夫,大婚的日子也遥遥无期。”

    温庭言也是皱着眉,他轻柔地拍着花影的背,安慰她,“别着急,卿瑶她一直很有想法,她之前不也说了已经在安排了,说不定一整理清楚,大婚日子很快就提上日程了。”

    花影叹息一声,“但愿吧。”

    温卿瑶回到锦鸾殿,顾不上休息,立即派不忘传召礼部尚书苏承安入宫。

    苏承安很快来到东华阁。

    “臣给陛下请安。”

    温卿瑶端坐在上首,“免礼,苏尚书,上次朕交代给你的事,如今准备得如何了?”

    上次特意交代的完善后宫礼法制度的事。

    苏承安料定温卿瑶召他入宫的目的是这个,他早有准备,从袖袋中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奏本呈上去,“回陛下,臣与诸位同僚商讨数日,已经讨论出一个结果,请陛下过目。”

    不忘上前接过奏本,转递给温卿瑶。

    温卿瑶打开奏本,飞速看一遍。

    后宫除了皇夫一位贵比皇后之外,还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正三品贵君,正五品御君,正七品侍君,最后是正九品内侍。

    温卿瑶不是很满意,扔下一个字,“改!”

    苏承安一怔,不知道哪里不合温卿瑶的意,“不知哪里还需要改进,请陛下明示。”

    温卿瑶面前摊着奏本,她将目光挪到苏承安身上,“这是礼部商讨出来的结果,还是有其他人参与?”

    苏承安如实回答,“礼部商讨出来结果后,由丞相过目微调。”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那人是丞相。

    他说改,礼部就得改。

    温卿瑶冷哼一声,将奏本扔回去,“正一品皇夫,正二品贵君,正三品御君,正五品侍君,正七品内侍,皇夫贵君御君自称臣,侍君内侍自称臣侍。”

    她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品阶都往上抬了一大步。

    这么一改,只要是入宫的人,品阶一下比当官的还要高。

    正七品起步,还是在帝都,在陛下身边伺候,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比下放小地方当个九品芝麻官熬个十年半载都不升官好太多了。

    一时间,苏承安也不敢答话了。

    温卿瑶皮笑肉不笑,“怎么了,觉得朕给后宫之人的地位太高,影响到你们了?眼红了?嫉妒了?”

    苏承安赶紧垂下脑袋,“臣不敢,臣谨遵陛下吩咐,立即照搬。”

    温卿瑶很满意苏承安的态度,身子往后靠,“不论任何人阻挠,都必须按照朕方才说的安排!”

    苏承安颔首,“是,臣还有一事,后宫品阶已经定下,不知陛下现在是否考虑大婚事宜?”

049.商量(二更)

    温卿瑶扶额,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在催婚。

    奉天殿催完了,礼部催。

    被催得多了,她有些不耐烦,“朕心里有数,无需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你退下吧,记得按照朕吩咐的做,下个月朕要给他们授牌定品阶。”

    苏承安拱手行礼,“臣遵旨。”

    苏承安走后,温卿瑶没再纠结为何今日接二连三被催婚,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便把不忘叫来问,“楚燕回是不是下个月过生辰?”

    不忘对后宫之事一直了如指掌,几位殿下的生辰更是记得清清楚楚,“回陛下,长宁殿下的生辰在二月二十。”

    温卿瑶颔首,“果然是下个月了,朕得提前为他备一份生日贺礼,对了,锦书的生辰是不是早就过了。”

    她忽地想起,谢锦书的生辰是在冬天。

    不忘颔首,“回陛下,扶疏殿下的生辰在腊月初七,那时陛下忙于处理帝都流言之事,一时疏忽,都怪奴才忘了提醒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陛下日理万机,不记得殿下们的生辰或是记错了很正常。

    可他身为陛下身边的奴才,两宫宫监,却忘了各位殿下的生辰,实在不应该。

    这是他的失职。

    温卿瑶摆摆手,“罢了,过去就过去了,朕不怪你,今年年末再补偿锦书好了,眼下燕回的生辰只有不到一月了,想想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好。”

    不忘忽然问一句,“陛下不先考虑大婚的事吗?”

    温卿瑶突然脸色一冷,斜眼睨着不忘,十分不悦。

    不忘自知失言,赶紧跪下请罪,“是奴才多嘴,还请陛下责罚。”

    温卿瑶冷哼一声,警告他,“你们别存一些有的没的心思,朕何时册立皇夫、册立谁为皇夫轮不着你们操心,你们只需要老老实实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明白吗,朕不允许有小心思的人留在朕的身边!”

    不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明白,奴才知错了!”

    温卿瑶收回视线,“起来吧,看在你跟在朕多年的份上,朕不追究,朕知道你心里惦记苏仪染,但你要明白,朕才是你的主子!”

    不忘颔首,“谨遵陛下教诲。”

    温卿瑶继续说道,“朕记得朕的私库中,有一只云锦做皮的匣子,就把那样东西当礼物送给楚燕回吧。”

    不忘愣了一下,陛下私库里的东西可都是珍品,但这回他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应是。

    温卿瑶一时间心情不是很好,一天之内被催婚三次,任谁都会觉得心情烦闷。

    她觉也不睡了,奏本也不看了,索性去了清心殿,去年留下的那些事情是时候解决了。

    来到清心殿,谢锦书听到通报赶紧迎了出来,笑容灿烂。

    “陛下今日终于得空来清心殿了。”谢锦书走在温卿瑶身边,他上次见到温卿瑶已经是上元夜的事了。

    回想起上元夜的落荒而逃,他无奈地笑了笑,索性将这件事甩到脑后。

    温卿瑶坐下来,“你也坐吧。”

    谢锦书在温卿瑶对面坐下,玉衡端了茶水上来。

    “陛下尝尝我新换的茶叶,若是还合口味的话,我让玉衡多备一些,陛下要常来啊。”

    温卿瑶品了口茶,之后便不说话了,一直笑着看着谢锦书。

    谢锦书被看得一头雾水,“怎么陛下。”

    他还有些心虚,怕上元夜的时候被她认出来,更害怕她当着他的面提起那事。

    他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将那么直白的情绪藏在琴音里告诉她了。

    温卿瑶忽地吩咐一句,“你们都下去,朕有话要单独跟扶疏殿下说。”

    谢锦书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什么事如此郑重,那天陛下不会真的认出他来了,现在要跟他摊牌吧。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着,紧张得不得了,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只能等着温卿瑶先开口。

    温卿瑶慢条斯理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封,“去年时,朕收到了这样一封信,你看看。”

    谢锦书松了口气,不是上元夜那事就好。

    他缓和下情绪,打开温卿瑶递来的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后,脸色一变,忽然变得认真起来,认真得甚至有些凝重。

    反观温卿瑶,她倒是一脸从容,甚至悠哉地品起茶来。

    毕竟这封信她早在去年就看过了,又搁置了将近月余,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谢锦书看完信后,长舒了一口气,“陛下同他国合作采买的货物已经启航,算算日期,就快到南朝南部边境的港口了。”

    温卿瑶颔首,“本来上个月的时候朕就想找你商量这件事,但当时你寒症发作,便暂时搁置了,没想到一直到今日才有空。”

    在经历了数十年的开疆拓土之后,南朝的边境成功地推到了陆地的最南边和最东边,也就是说,南朝两面临海。

    而临海的地理位置,为南朝的航运贸易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南朝南边有许多海岛小国,十多年前开始,南朝民间便开始和那些国家做起了生意,但大规模的贸易往来,还是头一次。

    信上说,这次船队中光是运货的船只都有十艘,而且还是目前运载量最大的船只。

    但信上并未提及装运了什么货物。

    谢锦书忽地问一句,“陛下从南朝运了什么货物过去?”

    既然那边能有大量的货物过来,说明从南朝出发运过去的货物也不少,而且是那边很抢手的货物。

    温卿瑶轻笑一声,“大部分是从北虞收购过来的丝绸瓷器,北虞货,没那么值钱。”

    她语气有些轻蔑。

    谢锦书想起,南朝和北虞的民间生意往来多年,不知从哪一年起,北虞江州每年有大量的丝绸瓷器流入南朝,而且价格不菲,似乎是南朝专门有人收购江州出产的丝绸和瓷器。

    他在杭城多年,杭城就在北虞江州对面,家里也经营着和北虞的生意。

    这二十年间,北虞丝绸和瓷器的收购价格,一直高于南朝丝绸和瓷器的价格,但朝廷同时发布通告,通告上说,北虞的丝绸瓷器不论再精细再精贵,都比南朝的丝绸瓷器第一个档次。

    照理说,南朝应该没人收购又贵又没那么上档次的北虞玩意了,可总有一波人,一直以略高的价格收购北虞丝绸和瓷器。

050.精心谋划一盘大棋(一更)

    北虞江州出产的丝绸和瓷器能卖个好价钱,这是他那边的人一直以来的认知。

    所以,在利益的驱使下,北虞江州的百姓逐渐放弃了自家的田地,纷纷干起了养蚕种桑的活,有条件的还开起了窑洞烧窑。

    北虞江州是北虞的主要产粮地,种田的人少了,所以产粮也少了,朝廷为此苦恼许久,可暴利在前,北虞朝廷软硬皆施都没有用,种田的人不增加,要是逼急了,种田的农户索性也不种田了,躲到山里养蚕去。

    反正种田又累,又得不了那么多钱,又眼红别人赚的钱多,他们才不愿意只有自己受苦。

    后来,北虞朝廷没办法了。

    但是北虞缺粮了,怎么办呢,只能从南朝进,南朝不给过低的粮价,就正常的市面上的价格。

    南朝种粮的人多,朝廷又给足了好处,所以南朝产粮足。

    所以时间久了,便形成北虞江州的人种桑烧瓷,然后高价卖往南朝,南朝种地产粮,然后将富余的粮食平价卖给北虞。

    表面上看,怎么样都是北虞赚得多,南朝赚的少,甚至亏了。

    谢锦书手里一直经手北虞和南朝之间的生意,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他发现是有专门的人在操纵这一系列事情,而且虽然南朝有人大量收购北虞丝绸和瓷器,但南朝市场上并未大量出现从北虞收购来的丝绸和瓷器。

    一开始他还不明白,到底谁家有如此大的财力物力能支撑一系列操作长达二十年之久,还能吞下数量庞大的丝绸瓷器。

    直到去年看了陛下给他的账本后,才恍然大悟。

    这一系列操作背后的东家是南朝皇室。

    九宝织锦楼是陛下名下的暗产,也是专门负责收购北虞江州出产的丝绸瓷器的商铺,只要九宝织锦楼不倒,对北虞江州的丝绸和瓷器的收购就不会停。

    九宝织锦楼背后的支持者是南朝皇室,也就是说,只要南朝不倒,九宝织锦楼就会一直开下去。

    而九宝织锦楼收购来的丝绸瓷器去了哪里?

    今日他又有了新发现。

    那些丝绸瓷器应该是运往南朝南边的那些国家,且比收购时还要高的价格卖过去,然后换取那边的特产。

    那些国家盛产什么,宝石和白银。

    难怪陛下上回特意交代了,如有必要,以九宝织锦楼的生意为先。

    想到这里,谢锦书忽觉身后被冷汗浸透了,凉飕飕的。

    南朝用北虞产的货物去换南边诸国的钱,这样即掏空了北虞的粮仓,又掏空了南边诸国的钱袋子,最后收获的利益全都落入南朝国库,同时南朝内部始终十分稳定。

    国库充盈了,要什么有什么。

    南朝至少从二十年前起,就在精心谋划一盘大棋。

    谢锦书抬眸看向温卿瑶,此时,他看温卿瑶的眼神已经变了,更多了许多崇敬与佩服。

    因为从账面上看,短短三年间,在温卿瑶的控制下,上面涉及到的生意规模整整翻了一倍,而且这只是开始,更大规模的贸易才起了个头。

    那支装载了巨额货物的船队还在驶来南朝的路上。

    温卿瑶冲着谢锦书笑了笑,笑得十分温婉,“怎么了?”

    谢锦书摇摇头,他突然觉得温卿瑶的笑简直是来自地狱的笑意。

    他不知道北虞朝廷知不知道南朝下的这盘棋,不过二十年下来,北虞就算知道了,也无力挣扎了吧。

    他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如山。

    何德何能,他的才华能力能被陛下看中,让他加入这场经营了数十年的天下大局之中。

    他甘愿成为她手中的一颗棋子,为成就她的霸业扫平道路。

    谢锦书扬了扬手中的信,“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如此大规模的船只靠岸,必定会引起各方警觉。”

    之前虽然往来频繁,但都是民间的零散交易。

    一下来了这么多船,南朝这边怎么想他不知道,北虞那边肯定会注意到。

    南边的港口离北虞远,不代表北虞没有将眼睛放在这里。

    温卿瑶叹息一声,故作为难,“是啊,该怎么办呢,锦书你有什么好办法?”

    谢锦书捏着手里的信,沉默了。

    问题有些棘手。

    这么多船藏肯定是藏不住的,要么将这些船分散开,化整为零,要么给这些船一个合情合理能瞒过所有人的名头,藏木于林。

    关键是哪种办法更好。

    温卿瑶没等到谢锦书的回应,也不着急,她捧起茶盏慢慢品尝。

    不得不说,谢锦书殿中的茶都是绝顶好茶。

    约莫过了一刻钟,谢锦书抬起头,“不知陛下有没有南朝地图,最好是带有南朝水路和沿海航道的地图。”

    温卿瑶弯起唇角,颔首,她对着外面喊一声,“不悔!”

    不悔闻声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温卿瑶说道,“将地图拿出来,给锦书。”

    不悔颔首,从怀中取出带水路的地图递给谢锦书。

    谢锦书笑了笑,“原来陛下早有准备。”

    温卿瑶扬起嘴角,“你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便是,朕有的都给你,没有的,朕想办法也得弄来。”

    毕竟事关重大,该有的决不能缺。

    谢锦书展开地图,一下子愣住了。

    地图上不仅清晰标注了各地的地名地界,还有各处关隘,每一条官道都标的十分清楚,内陆大大小小的运河河道以及吃水深度都标了出来,沿海的航道也标的清清楚楚。

    谢锦书惊了,他发现上面还标注了各军的驻扎地。

    “陛、陛下……”他看向温卿瑶,有些磕巴了。

    这是他能看的东西吗?

    温卿瑶笑得有些得意,“这是朕找龙狮要来的行军图,南朝顶级机密,仅此一份,朕不能把这份地图给你,也不能拿去临摹,你就这么看。”

    谢锦书咽了口唾沫,“多谢陛下厚爱。”

    如此机密在眼前,还好他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不然他早就死无全尸了。

    说完,谢锦书抱着地图仔细端看,手指在地图上指来指去,比划来比划去,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直起腰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051.不是最佳时机(二更)

    温卿瑶挑眉,“有办法了?”

    谢锦书颔首,铺开地图,指着南朝最南边的一个港口,“信上说,船队将在这个南洲港靠岸,这里是他们抵达南朝的第一站,十艘船只的船队看起来庞大,但若将他们的数量减少,便没那么惹人主意了。”

    温卿瑶问道,“可是船队带来的货物数量庞大,都是要运到帝都和北虞的,怎么减少,而且因为货物十分贵重,上岸后朕还要增加护卫保护货物。”

    其实一开始运来的货物本来还有更多,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才减少为十艘船的量。

    谢锦书说道,“陛下别着急,从南洲港到帝都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内陆运河,南朝的运河四通八达,十分便利,可从南洲港直达帝都,另一条路是走沿海航道,不是还有些货要运往北虞吗?那直接在南洲港分开好了。”

    谢锦书手指一划,比了个大圈。

    走海路的话,下一个港口便是杭城港口,以及北虞的江州港。

    温卿瑶颔首,“有道理,可这批船队是同时来的,在南洲港时依然十分惹眼,况且这只是第一批船队,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庞大的船队,朕不能每次都分为两批走。”

    万一某一次需要全部走运河,或是全部走海运呢。

    这些还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需要给船队按一个合理的名头。

    以后与南方诸国的贸易往来更多,不能每次都藏着掖着。

    且运送的货物实在特殊,又十分值钱,虽然都是她名下暗产,但她更希望将生意摆到明面上来,而不是见不得光的走私。

    谢锦书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陛下在北边不是有一家九宝织锦楼吗,为何不趁机在南边成立一家船运司,趁着航运兴起的时候,做一笔大买卖。”

    说着,谢锦书冲着温卿瑶眨了眨眼。

    温卿瑶隐隐约约明白了谢锦书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扩展她的生意版图,将海运生意纳入她的名下。

    可是内陆运河运输素来归朝廷管辖,若她成立一家航运司,虽说是她的私产,可摆在明面的航运司名不正言不顺。

    漕运这块,必须归朝廷管。

    毕竟每年的税收是重头。

    谢锦书岂会想不到这些,“陛下别着急,如果陛下直接以朝廷的名义成立航运司,一定会引起北虞的注意,毕竟南朝与南边诸国一直没有大的往来,只是民间生意罢了。”

    温卿瑶颔首。

    确实,不论现在北虞有没有察觉南朝的企图,都不能由南朝主动将这层关系暴露在明面上。

    一言以蔽之,北虞真瞎,南朝就跟着瞎,北虞装傻,南朝就跟着傻。

    但若有一点,北虞反应过来了,想要反抗了,就该南朝出手了。

    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不是南朝出手的最佳时机。

    温卿瑶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锦书神秘一笑,“不如我们先玩一出引君入瓮,将计就计?”

    温卿瑶蹙眉,“什么意思?”

    谢锦书深吸一口气,看起来有一大堆话想说,“陛下先暗中派人成立一家航运司,并以这家航运司的名义接收停靠港口的货物,然后专往内陆,运往帝都,接着该做生意做生意,该交税交税,很快,当地府衙便会注意到这家航运司。”

    温卿瑶“嗯哼”一声,所以这家航运司还有试探朝廷官员的作用?

    如果当地官员放任航运司的行为不管不顾,甚至借机分一杯羹的话。

    呵,那她又有借口查抄一大批官员了。

    谢锦书盯着温卿瑶脸上的冷笑,无奈地摇摇头,陛下想得比他还深,他在陛下面前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待当地府衙注意到航运司后,便会发现他们的行为违反了南朝条例,一步步上奏朝廷后,朝廷可以借此查封航运司,名正言顺地将航运司划到自己名下。”

    南朝条例中有规定,各家可以用自家的船运送货物,但不能只用船只做运送货物的生意,哪怕你只有一艘船运自家货物,其他船部都用来做运输收运输费都行。

    航运司只运货收运费,不做生意买卖,自然违反了南朝条例。

    听谢锦书说完,温卿瑶一脸欣喜地看着他,“不愧是锦书,主意很好,就这么办了。”

    她转头吩咐一直候在旁边的不悔,“都听到了吗,就这么办。”

    不悔颔首,“奴才都记住了。”

    谢锦书轻咳一声,“其实方才,我连船运司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温卿瑶挑眉,“哦?你说说看。”

    她暗暗在心里称赞谢锦书思维敏捷。

    谢锦书忽地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是突然灵光乍现想到这个名字,若是陛下觉得不好,别笑话我。”

    这名字乍一听梦幻,但听多了觉得挺傻的。

    温卿瑶用眼神鼓励他,“但说无妨。”

    谢锦书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叫星月远洋坊,陛下觉得如何?”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名字的来意。

    “听闻在海上航行时,夜晚没了阳光什么都看不见,便只能根据观察月亮和星星的方位,来判断船只所处的位置和行进方向,所以在夜里,星星和月亮是船只唯一的依靠。而陛下的每一艘船,都不是在近海的小打小闹,是承载着重托的船只。”

    他有预感,以后陛下的船队,不仅用来运货,还会行驶到海洋更深处,发掘无限宝藏。

    温卿瑶听完,给了不悔一个眼神,“听到了吗,就这么办。”

    不悔颔首应是。

    解决完一件大事,温卿瑶身心轻松,她挺起腰转了转脖子。

    谢锦书看着温卿瑶轻笑,待朝廷将远洋坊收入名下后,陛下是想摊牌还是继续将远洋坊藏在朝廷名下,到时全看陛下的意愿了。

    他将摊开在桌面的地图小心叠起来,递还给不悔,“地图用完了,指挥使收好吧。”

    商量完这件大事,时间已经不早了,转眼又快到晚膳的时候。

    谢锦书刚想开口挽留温卿瑶,忽听对面的人又说起话来。

052.宫门随时为你而开(一更)

    温卿瑶说道,“这件事锦书你得多上心了,多了一家远洋坊,从前期都后期都需要花费不少精力心思,产生的账目也都不是小数字,过些时候朕就让人把账册送到你这里,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听完温卿瑶的话,谢锦书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感谢陛下对他的信任,但同时他也希望陛下不要只在生意上有事的时候才想起他。

    平日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来清心殿坐坐。

    谢锦书慢慢悠悠回道,听声音有些无奈,“这件事已经商量完了,陛下还要继续考虑细节吗?”

    温卿瑶一下没明白谢锦书的意思,“不了呀,接下来该怎么做看看事情走向再说。”

    谢锦书一口气憋在心里,堵得慌。

    陛下对他不存半点心思,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谢锦书暗暗提示她,“时辰不早,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其他急事的话,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吧。

    这句话他没能说出口。

    温卿瑶在谢锦书殷切目光的注视下,不疾不徐伸了个懒腰,随后对上他的目光,只是怔了片刻,她笑着说道,“确实,时候不早了,朕耽误你不少功夫,朕……”

    谢锦书的眸光跟着动了动。

    温卿瑶继续笑着说道,“朕懒得走回去了,就在你这里用晚膳吧。”

    谢锦书大喜,立即将摇光叫进来,“陛下留在清心殿用晚膳,你快吩咐下去。”

    摇光颔首,立即下去吩咐了。

    谢锦书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他倒了杯茶给温卿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由于谢锦书的目光太过浓烈,温卿瑶怎么也忽视不了,她喝了口茶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一直看着朕?”

    谢锦书没有避开温卿瑶的目光,被她这么一问,反倒是看得更加光明正大。

    “见到陛下身心轻松的模样,我也跟着开心起来。”他说道。

    若是陛下平日不忙的时候,能多来清心殿陪陪他吗?

    谢锦书还是没敢开口多说一句。

    温卿瑶显然没明白谢锦书话里的意思,“你最近如何,若是在清心殿里待得烦闷的话,想出去走走吗?”

    谢锦书一怔,出去走走?

    去哪?

    他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温卿瑶唇角一弯,“出宫。”

    回想起上次陪温卿瑶出宫时的情形,谢锦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陪陛下出宫吗?去哪?”

    还记得上次去登云山的时候,说是陪她出去走走,原以为路上有了独处谈心的机会,结果她看了一路的奏本。

    谢锦书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十分挫败。

    温卿瑶摇头,笑得一脸神秘,“不,你一个人。”

    谢锦书一怔。

    温卿瑶将一块腰牌样的东西摆在桌上,推到谢锦书面前,“有了这块腰牌,朕名下私产的老板都会知道你是他们的主子。”

    谢锦书微讶,看着温卿瑶。

    他在温卿瑶目光的鼓励下,伸手拿起腰牌放在眼前仔细端看,这是一枚玉质腰牌,拿在手中触手温润,玉牌正中雕刻着他不曾见过的花纹。

    温卿瑶又补充道,“有了这枚腰牌,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亲自前往店铺查探情况,不过仅限帝都,朕虽准你出宫,但你毕竟是朕的后宫之人,且你出宫时千万不能让人认出你的身份,包括那些店铺的老板。”

    谢锦书应是。

    其实就算陛下不说,他也不会乱跑。

    既然他已经来到她身边,他是绝不会走的,哪怕她想赶他走,他也不会离开。

    他打定主意赖上她了。

    温卿瑶又递给谢锦书一块腰牌,“这是给你的出宫腰牌,每个月你可以出宫三次,每次一天。”

    谢锦书这回没有犹豫,直接接过出宫腰牌,“多谢陛下信任。”

    温卿瑶看向谢锦书的眸光忽然变得深邃,“出宫后若没有什么事,记得早些回来,只要腰牌在手,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宫门都会为你而开,出宫的时候多带些人,一定要把摇光带上。”

    突然的关心,让谢锦书有些受宠若惊。

    特别是那句“宫门随时为你而开”,他忽然有一种错觉,一种被帝王偏爱的错觉。

    “陛下……”他正要说些什么。

    温卿瑶打断他,“如果你需要看账本,随时去锦鸾殿便是,有事找朕但朕不在的话,找不悔也是一样的。”

    谢锦书轻叹一声,“陛下……”

    他无奈摇摇头。

    想着要不要做点什么转移话题,要不他为陛下抚琴好了,可一想到上元夜时他做的事,便羞红了脸。

    短时间内,他决不能在陛下面前抚琴。

    温卿瑶看着谢锦书的脸色一下红一下白,便关心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她现在就担心谢锦书寒症发作。

    毕竟他才进宫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便已发作过两次。

    谢锦书摆摆手,示意不碍事,“陛下平日若无事,可以多来清心殿坐坐,这样我的寒症便没那么容易发作了。”

    他还是把话说出口,语气里还有些哀怨。

    温卿瑶这才反应过来,笑着答应他,“好,朕时不时过来看你。”

    很快,晚膳便备好了,温卿瑶陪着谢锦书用了晚膳,又陪他下了好几盘棋,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天色不早了。

    谢锦书期盼地看着温卿瑶,上一次她留宿清心殿已经是去年的事了,距今日已过了一个多月。

    他身子往前探了探,想要她留下来。

    温卿瑶先一步开口,“今日夜色已晚,朕便留下来吧,跟上次一样。”

    谢锦书长呼一口气,留宿清心殿便好,哪怕不能同塌而眠,但也是睡在同一间屋子。

    能守在她身边,他便知足了。

    沐浴过后,温卿瑶靠在床榻上,谢锦书依然拿来一只暖袋。

    “陛下,现在虽快二月了,但夜里仍旧寒凉,晚上抱着暖袋睡会舒服很多。”谢锦书小心地掀开被褥一角,将暖袋放在被子的边缘。

    他不敢做太过逾越的动作。

    夜里他没法为她取暖,就让暖袋陪着她。

    温卿瑶轻轻拍了拍被子下拱起的一小团,“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说完,她将暖袋拎起来抱在怀里。

053.册封后宫(二更)

    谢锦书温柔地同温卿瑶道了晚安后,步伐轻快地回到暖阁。

    他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放不下,挥灭屋中明亮的灯火,他在榻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慢躺下。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他仍旧比温卿瑶醒得早,早早便守在温卿瑶的床榻边,温卿瑶也不好再赖床,时辰一到便起身。

    不忘喜忧参半,虽说陛下留宿清心殿,但不用费劲叫她起床。

    用完早膳后,温卿瑶一刻不多停留,离了清心殿直接去政事堂。

    礼部呈上奏本,奏本上正写着有关后宫立法制度的事,温卿瑶大笔一挥,当即下了一道圣旨。

    同时册封后宫四人为正二品贵君。

    杨伯典心道不妙,出言劝阻,“陛下此事恐有不妥,同时将四位殿下册封为正二品,会不会太多了,除了皇夫之位,还有正三品、正五品和正七品位置空余。”

    这么一来,四人的位置不就又拉平了,每个人都离皇夫之位一步之遥。

    而且是正二品,就算放在朝政也就比他这个丞相位分低。

    温卿瑶冷声答道,“哪里不妥?”

    杨伯典收拾好思绪,继续跟温卿瑶周旋,“不论是后宫之位还是朝中官阶,素来以高位为稀,品阶越高,身份越尊贵,则能胜任的人数越少,陛下直接在正二品的贵君之位上安排了四个人,这不合适啊。”

    温卿瑶懒洋洋挑眉,“他们四人同时入宫,封号都是朕亲赐,朕又很喜欢他们,他他们之间分不出个亲疏尊卑,就都封为贵君,不然丞相觉得朕该怎么分呢?”

    温卿瑶理直气壮。

    杨伯典顿了顿,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况且方才礼部呈上的奏本中,并未规定每一品阶的人数。

    四位殿下都是后宫之人,按照陛下的喜好册封也并无不妥。

    况且看样子安置好后宫之后,陛下才会下旨册立皇夫,如果再耽搁下去,陛下恐怕根本不会透露皇夫人选。

    若时间拖久了,陛下再选一批人入宫,竞争就更大了。

    杨伯典忍不住擦了擦冷汗,就算现在四人都被拉到了同一条线上,至少说明四人都有机会争。

    只要陛下没有打破其中的平衡,杨问归就有机会。

    况且他给杨问归的药粉要彻底发挥作用还需要些时日。

    梳理完这些,杨伯典拱了拱手,佯作挣扎,“陛下说得有理,只不过后宫四位正二品确实有些……”

    “嗯?”温卿瑶一个眼刀甩过来。

    杨伯典赶紧改口,“不过既然陛下喜欢,后宫之事,臣也不好多干涉。”

    温卿瑶搞定了杨伯典,立即命人去后宫传旨,一道圣旨下去,整个后宫都忙碌起来。

    苏仪染最先接到圣旨,他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回一句,“臣谢陛下隆恩。”

    杨问归接了圣旨后,十分高兴,正二品,这是他以前都不敢想的高度。

    楚燕回表面看着不甚在意,待传旨的不忘走后,他立即将圣旨小心翼翼地供起来。

    倒是谢锦书觉得有些意外,他行礼谢恩后多问了一句,“其余三位殿下也是如此吗?”

    不忘颔首,“回殿下,其余三位殿下都是正二品贵君之位。”

    谢锦书看着手中的圣旨若有所思。

    正二品,离皇夫之位一步之遥,陛下仍然没有直接册立苏仪染,是不是说明,他真的还有机会?

    他忽地捏紧圣旨,一时心绪复杂。

    不忘将谢锦书的表现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便离去了。

    昭懿殿中。

    苏仪染盯着摆放在桌案上的圣旨出神。

    履泽在一旁盯着自己殿下许久了,殿下一动不动地发呆,他怎能不担心。

    原本殿下就是陛下的未婚夫,本来他们都以为,殿下入宫后,陛下就会册立殿下为皇夫,谁知道三个月过去了,只等来一道册封贵君的圣旨。

    而且是其他三人也都有的圣旨。

    从表面上看,殿下在其他三位殿下面前始终没有半点优势。

    也不知道陛下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苏仪染盯着面前的圣旨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头绪,这回他真的猜不到温卿瑶的想法了。

    他面色凝重,忽地想起月前从藏书阁回来碰到他父亲的那次,当时父亲问他和陛下的关系是否还好,紧跟着又是一言难尽的模样,估摸着当时陛下召父亲进宫就是命礼部商讨此事。

    只不过当时父亲不好跟他明说罢了。

    陛下命礼部谋划册封后宫之事谋划了一个月,却对大婚之事只字不提,是不是他真的已经被她推到界限之外了。

    是不是在三个月之内,她对别人动了心。

    苏仪染垂下脑袋,神情落寞。

    会是谁?

    是杨问归还是谢锦书,还是楚燕回?

    他记得昨日陛下在清心殿留宿了。

    虽然他天天与陛下见面,时不时帮她批阅奏本,但是陛下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现在他彻底没了思路。

    锦鸾殿中。

    温卿瑶早就从政事堂回来,已然用好了午膳,正准备午休。

    更衣时,她无意问了一嘴,“圣旨都传下去了?”

    不忘回道,“回陛下,都办妥了。”

    温卿瑶“嗯”一声,“他们接旨时都有什么反应?”

    不忘回想一下,将当时的情形仔细说出来,“皋月殿下最是高兴,他笑得合不拢嘴,一双眸子都在放光,长宁殿下跟平时一样,没什么表示,倒是扶疏殿下多问了一句,问奴才是不是其他人都收到了一样的圣旨。”

    温卿瑶又问道,“苏仪染呢?”

    不忘抿了一下唇,“明昭殿下没什么反应,神色淡淡的,一套规矩下来中规中矩合乎礼数,表现十分得体,挑不出半点毛病。”

    温卿瑶长呼一声,“染哥哥还是不高兴了,罢了,晚膳朕去昭懿殿走一趟,先别告诉他,朕给他个惊喜。”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她还算是了解他。

    苏仪染越是行止规矩、礼数周到,他心里越是不舒服,他不是个会将怒火大肆发泄出来的人,但总会找到最合适的方法表达他的情绪。

    他这般反应,就是做给她看的。

054.哄(一更)

    下午,温卿瑶批阅完奏本后,在晚膳前去了昭懿殿。

    苏仪染见了温卿瑶后,中规中矩地行了礼,随着她进到殿中坐下,期间一言不发,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温卿瑶不多言,只吩咐传膳。

    饭桌上,苏仪染依旧一言不发,但还是会时不时为温卿瑶夹两筷子菜。

    从温卿瑶进殿到用完晚膳,苏仪染一直没看温卿瑶一眼。

    两人坐到榻上,温卿瑶挥退众人,只留他俩。

    她挨着苏仪染坐下,靠着他的身子环住他的腰,“染哥哥是在怪朕。”

    她很肯定,并未用疑问的语气。

    苏仪染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面露无奈,轻叹一声,“我一直相信陛下是站在我这边的,只是看到陛下身边还有其他人时,不可避免地难过,并非怨怪陛下。”

    这是正常会有的情绪。

    没有谁能容忍心上人身边,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温卿瑶圈紧苏仪染的腰,“既然染哥哥都明白,朕不妨告诉染哥哥,短时间内,朕没办法册立皇夫。”

    这一回,温卿瑶挑明了。

    苏仪染很是意外温卿瑶的直截了当,这算是解释吗?

    她之前从不向他解释她的打算。

    或许是她也觉得这次的动作太令他难过了吧。

    苏仪染盯着温卿瑶的脸,等着她下一步解释。

    但是温卿瑶只是抱着苏仪染的腰,脸靠在他身上蹭了蹭,“再多的话,朕没法说了。”

    苏仪染轻叹一声,揉了揉温卿瑶的脑袋。

    不说便不说吧。

    她是帝王,她要做什么无需向他解释。

    纵使他有过一瞬的动摇,但内心始终坚信她是向着他的。

    苏仪染缓和了脸上的表情,顺手将温卿瑶捞入怀中抱着,前额抵着她的脑袋,双目轻闭,“晚上留下来陪我。”

    于情于理,她今天都拒绝不了。

    意料之中,温卿瑶点头答应了。

    沐浴过后,两人躺在床榻上,苏仪染抱着温卿瑶,头埋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温卿瑶一下又一下摸着苏仪染的脑袋,睡不着了。

    “染哥哥,陪朕聊天。”温卿瑶推了推苏仪染。

    苏仪染“哼哼”两声,装作半梦半醒,说实话他今日心情不是很好,怕自己说的话都在应付,索性不说话了。

    他的手臂却是圈紧了温卿瑶。

    温卿瑶轻叹一声,温柔地摸着苏仪染的脑袋,像安抚生气的猫那样,“好好好,朕答应了,接下来几天朕都在昭懿殿留宿。”

    还是得哄着,得好好哄。

    日子转眼迈入二月,才过没几天,奉天殿突然传来噩耗。

    锦鸾殿里,温卿瑶瞪着跪在下首的许映,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映脑袋垂得更低了,他压抑着悲伤,“陛下,太皇太后,驾鹤西去了。”

    温卿瑶脸色瞬间惨败,呆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

    陪在她身边的苏仪染也如累惊,但他还算镇定,“陛下……”

    他轻唤一声,捏了捏温卿瑶的手臂,捏回她的神思。

    温卿瑶猛地站起身,缓上一大口气,“快,去奉天殿!”

    前段时间她才见过皇祖母,那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驾鹤西去了。

    温卿瑶不相信这是事实,她觉得许映说错了,实在跟她开玩笑,待会去到奉天殿后,皇祖母肯定还会像以前那样笑眯眯地招呼她过去。

    但理智告诉她,事实摆在眼前,许映不会拿生死之事开玩笑。

    皇祖母已经永远地离开她了。

    温卿瑶一时间头痛欲裂,她痛苦地捂着脑袋,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得特别难受。

    苏仪染轻柔地将温卿瑶揽入怀中,柔声哄着她,“瑶瑶别急,很快就到奉天殿,马上就能见到太皇太后了,别难过,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他自幼与温卿瑶相识,自然再明白不过太皇太后对她的意义。

    她的瑶瑶,自幼没了生母,是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虽然瑶瑶长大后进宫见太皇太后的时间少了,但太皇太后无疑对她十分重要。

    短短半年之内,瑶瑶先后失去两位至亲,想到这,苏仪染抿紧双唇,心里不是滋味。

    御撵很快到了奉天殿,温卿瑶顾不上身份直接跳下来,一步冲进去。

    苏仪染跟着下了轿撵,抬头望一眼奉天殿的大门,牌匾上已经挂上了白绫,两旁候着的宫人身上也都披麻戴孝。

    他摆正神色,压下眉梢紧追着温卿瑶的步法进了奉天殿。

    温卿瑶一路冲进寝间,花影躺在床榻上,面色祥和。

    她放慢了步伐,一步一缓走过去,在床榻前站定。

    望着皇祖母安详的容貌,温卿瑶霎时间明白了皇祖母为何突然催她册立皇夫,皇祖母早有预感时日不多,又怕看不到她大婚,便一直催促她册立皇夫。

    可惜她当时没听懂。

    然而更加遗憾的是,就算她听明白了皇祖母的话外之音,她也不会在这时候册立皇夫。

    温庭言坐在旁边,看上去很平静,他只是看了一眼温卿瑶,淡淡说一声,“卿瑶来了。”

    温卿瑶怔怔盯着再也不会睁开眼的皇祖母,喉咙动了动,“很突然啊……”

    她的父皇去得毫无征兆。

    她皇祖母也走得突然。

    她一点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每一次都措手不及。

    温庭言感慨一声,“不算突然了,退下来陪了她三年,早算到会有这一天。”

    追着温卿瑶进来的苏仪染正好听到这句感慨,他倏地停下脚步,静默一会儿,趁温卿瑶和温庭言发现他之前,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这时候,他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

    温卿瑶吸了口气,“皇祖母是有旧疾在身?”

    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来,灵枢素问也不曾跟她提过。

    温庭言颔首,他似看穿了温卿瑶的心事,很有耐心地为她解惑,“多年前留下的老毛病了,本来已经治好了,但五年前又复发了,所以朕便在最短的时间内传位给你父皇,留足了时间陪你皇祖母。”

    然而他还是觉得不够。

    “至于灵枢素问没跟你说,是朕让他们谁都别说,不想让其他人打扰奉天殿的宁静。”

055.不准打扰陛下(二更)

    太皇太后驾鹤西去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入殓后,太皇太后停灵安魂殿,百官前来吊唁。

    安魂殿内,百官跪了一地,苏仪染、谢锦书、杨问归和楚燕回四人跪候在两旁,温卿瑶手执三炷香,静立在灵前,温庭言站在旁边。

    温卿瑶拜了三拜,随后对温庭言说道,“皇祖父,朕想去偏殿歇息一下。”

    温庭言摆摆手,让她去了。

    温卿瑶在不悔不忘的陪伴下,进到偏殿休息,坐下后,她吩咐不忘把门锁上。

    不悔在温卿瑶身边蹲下,仰头看着她,“陛下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他见温卿瑶支着脑袋不住地捏着眉心,又关心道,“陛下可是觉得头疼?奴才去传御医说来。”

    温卿瑶拉住不悔,“不必,朕只是觉得有些累了,休息片刻即可,你们别说话,让朕安静安静,也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朕。”

    不悔颔首,站起身让温卿瑶靠在自己身上,他顺势给她捏肩,不忘则在旁边为温卿瑶捶腿。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

    “陛下,是臣。”

    是苏仪染的声音。

    温卿瑶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不想放苏仪染进来。

    外面的声音又说道,“只有臣一人。”

    温卿瑶直起身子,思索片刻,“罢了,放他进来吧。”

    不忘上前开门。

    苏仪染一进来,便看到靠在不悔身上的温卿瑶,他定了定神,中规中矩行了礼。

    温卿瑶拍着身旁的位置,“坐。”

    苏仪染一坐下,温卿瑶顺势靠过去,枕在他腿上闭上了眼睛,“朕休息一下。”

    如果不是看在苏仪染的份上,她才不会放他进来。

    苏仪染扫视一圈不悔不忘,无视他们的存在,轻柔地摸着温卿瑶的脑袋。

    然而温卿瑶才躺下没多会儿,偏殿外吵闹起来,听声音,来的人不少,其中还有杨伯典杨丞相。

    不悔给不忘递了个眼神,不忘会意,偷偷打量外面的情形。

    有不少大臣聚过来,似是来找陛下的。

    不忘看着不悔,又看了看苏仪染,有些为难。

    陛下累了在休息不见任何人,大臣吵吵嚷嚷要见陛下,再这么吵下去,陛下没法好好休息了。

    苏仪染默不作声打量两人的眼神,淡然开口,“不忘你过来。”

    他一手稳稳拖着温卿瑶的脑袋,站起身,随后指了指温卿瑶,示意不忘过来接替他。

    温卿瑶似乎真的睡着了,连脑袋下的人换成了不忘都不知道。

    苏仪染整理好衣襟,对不悔说道,“我出去看看,别让任何人惊扰到陛下。”

    他觉得很是奇怪,陛下的皇祖父和皇叔在外面,谢锦书、杨问归和楚燕回也在外面,为何大臣吵着要见陛下。

    来开门的一瞬间,轰然喧闹迎面砸来,苏仪染不动声色拧了拧眉,很快走出来,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苏仪染扫视一圈,杨伯典果然在。

    “不知诸位大人有何要事?”他淡然说道。

    杨伯典一双阴鸷的眸子死死锁住苏仪染,他果然在这里,寸步不离地黏在陛下身边,甚至不分场合。

    关牧上前一步,冲着苏仪染拱拱手,“明昭殿下,臣等有要事禀报陛下。”

    苏仪染现在是正二品贵君,品阶比关牧要高。

    “陛下现在正在休息,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吧。”苏仪染一口回绝,“况且这里是安魂殿,不是诸位大臣商讨朝政的地方。”

    关牧态度强硬,“既然陛下在此休息,那明昭殿下为何在此?其余三位殿下都在正殿之中,只有你不在!”

    苏仪染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本殿下在此陪着陛下休息,有何不妥?难不成你来?”

    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语气,气得关牧语塞。

    杨伯典开口了,相较于关牧,他显得很平静,“明昭殿下,臣等只需跟陛下见一面即可,但若真的在休息的话,本相与诸同僚等就不打扰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苏仪染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加上品级比绝大部分官员要高,说话底气十足,估计又有陛下撑腰,他已经敢和朝廷官员争辩。

    难怪陛下大过年的就把礼部的人召去,难怪陛下坚持赐予四位殿下正二品的身份,原来其实都是为了苏仪染。

    都在为苏仪染作掩护。

    苏仪染皮笑肉不笑,用最得体的语气解释,“丞相误会了,陛下确实在偏殿休息,不宜见任何人,况且诸位大臣天天与陛下见面,商讨国家大事,恐怕也不差这一会儿吧,是有什么紧急军务吗?”

    意思就是,陛下勤勉,每日该处理的事一样不落,每日该见的大臣从没有不见的,你们没必要在这特殊的地方捡着陛下休息的时候来打扰她。

    苏仪染仔细打量面前的每一张脸,他怀疑这些大臣们突然来找茬,定是有原因的。

    仔细一看,这些人平日都和杨伯典走的比较近,还有些大臣没有站队。

    杨伯典盯着苏仪染,两人视线相撞,擦出激烈的火花。

    “明昭殿下随是陛下身边亲密的人,但怎么说也是后宫的人,后宫的人不得牵涉朝廷政事,哪怕我等要说的事再轻微再细小,也轮不到明昭殿下参与。”

    苏仪染语塞,确实,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至少明面上是。

    杨伯典很是得意,他又说道,“况且,事情的轻重缓急轮不到你来做决定,我们觉得事情比较重要,就是重要,若我们觉得不重要,陛下觉得重要,那就是重要,你明白吗!”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

    苏仪染顶着杨伯典的刁难,打定主意把他拦在外面。

    就冲着杨伯典这态度,就冲着他这语气,若是见了陛下铁定要坏陛下的心情。

    难道他们真的以为陛下是累了吗。

    陛下正难过着,心情不佳,身心俱疲,根本没有心思对付这些大臣。

    除非紧急军务,不然谁都不能进!

    既然这群大臣在这里周旋半天就是不说是什么事,说明这件事还没有重要到必须现在就禀报陛下。

    苏仪染脊背一挺,气势十足,“明白,但你们还是不能打扰陛下休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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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419/ 第一时间欣赏女帝无情求放过最新章节! 作者:妖姒仙所写的《女帝无情求放过》为转载作品,女帝无情求放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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