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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冷男友的偏心宠全文阅读

作者:清斋夏木     高冷男友的偏心宠txt下载     高冷男友的偏心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1 时茉,你敢不爱我一个试试?

    宋勉似乎并没有看到她震惊的表情,继续推着行李箱往外走。两三秒钟后时茉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拦住他,“不用宋勉,真的。”

    宋勉转过来视线,眼底清清淡淡的,像一片轻飘飘的云。

    “我自己能回去。”时茉说道,“过来我都来得好好的,回去我也可以的。”

    宋勉像是在叹气,“我跟你一起回去。”

    时茉看着他走出房间,猜测着他这么做的理由。

    也许是怕她路上再出什么意外,又也许是担心她不是真的想回去,亲自看着她到了清海才放心。

    不管是哪个,都无法动摇他要她走的决心。

    走到院子时,时茉回头看一眼。布次在家中地位最高,她住的房屋也是最大的一间。

    房门上方挂着一只牛头骨,白色的,牛角威严肃穆。一条红色的绸带系在牛头骨的后面。

    她最后跟那只空洞的牛头骨照了一下面。

    这是诀别,她想。

    什么都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比如她和宋勉。

    她和他只有这里到清海一路的缘分。

    这次回清海还是顺利的,没有遇到石头滚落,购买火车票时也是顺顺当当的。

    送到火车站,拉措就走了。

    时茉和她拥抱了一下,她很舍不得,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她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拉措拍了拍她的后背,“以后要好好对宋勉啊,他真的很好呢。”

    这个她没法答应拉措,但时茉还是点点头,模棱两可道,“我知道。”

    “走啦。”拉措穿着黑色的长款毛呢长褂,长褂上有一圈五颜六色绣成的图案,很有民族特色。

    “再见啊,拉措。”

    “再见,时茉。”

    拉措走了以后,时茉不由得红了眼圈。

    说是再见,可是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

    她是怎么去的那个西南小村,宋勉又是怎么给她送回来的。

    到了清海南站,萧朗开车来接的两人。

    萧朗想在酒馆给他们接风洗尘,但被宋勉和时茉同时拒绝了。萧朗不得不把车开到锦绣花园去。

    “有空去我那边把你东西拿走,几千万的家伙,看着怪吓人的。”

    宋勉站在驾驶室外,一手按住行李箱的拉杆上,一手扶在车顶,“嗯,有时间就过去拿。谢谢了萧哥。”

    这个谢,宋勉其实更想表达的是谢谢他特意到火车站接他,但萧朗会融会贯通,他以为宋勉说的是他给时茉出的主意,才得以和时茉最终修成正果。

    萧朗意味深长地冲他飞了飞眼,“不客气,这都是哥们应该做的。”

    宋勉知道萧朗误会了,但他也懒得解释,跟萧朗做解释不是一时半伙儿能解决的事。

    “你回去吧,车开慢点。”

    萧朗在打方向盘,朝他摆摆手,小车开始掉头。

    原本她以为这次离开要很久才会回来。实际上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也产生和这套房间久未谋面的错觉,以至于,灯光亮起来时,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熟悉又陌生。

    她背着包进来了,宋勉也跟着走进来,但他的行李箱却被留在门口,宋勉也没有要将它推进卧室的意思。

    所以,到此就要结束了吗?

    “你先去洗个澡,我出去一趟。”

    说着,宋勉转身便要走。

    就像最后的那根保险丝断了一样,时茉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慌里慌张地抢过去,从他身后抱了上去。

    “我错了,宋勉,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别这样。”

    从他知道她骗了他以后,他一句诘问都没有。回清海的这一路,他也是极尽地照顾她。

    但时茉很清楚,这是他最后的包容和仁慈。

    眼泪从紧闭着的眼角冒出来。

    “我不爱了,行不行?”

    时茉尝到了心如刀割,不单单只有痛,还有不甘心的恨,她哭道,“我不爱你了,你别这样对我,行不行?”

    如果爱他的代价是要失去他,那她情愿不爱了。

    早知道不能爱,是她自己偏要一意孤行,现在变成这样的局面,就该她来买这笔单。

    “宋勉,我投降,我认输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追着你,所以你也别再离开了好不好?”

    宋勉维持着被她从后面抱上的姿势,缓慢又僵硬地转过身来,目光木然且直接地看着她。

    仿佛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一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时茉阖了一下眼,泪水断了线一样往下坠,“我不会再黏着你,你别再走了,留在这里,留在清海,行不行?”

    宋勉面容硬朗,连日来的奔波让他的胡茬越发的长而乱,疲态之中竟有几分难掩的沧桑,再开腔时他的嗓音有点哑,“不是这句话。”

    稍稍想一下,时茉很快便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哪怕很痛苦,她也可以很慷慨地再一次承诺道,“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不再爱你了,我不爱了……”

    泪眼朦胧间,她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他在篮球场上带球过人,最后轻轻跃起,投篮,球进了,他一脸灿烂又开怀地笑着。

    眼泪跌碎,她编织了十年的梦境也同时破碎。

    他原本是她灰暗人生中的救赎,最后的一点希冀和温暖。现在,他亲手将她再次推入黑暗中,让她一个人去挣扎,去流亡。

    眼泪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只见到一道黑影猛地压了下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后脑勺被人紧紧扣住,嘴唇上碾着陌生的触感。

    一瞬间,她的呼吸停止了。

    不过两三秒钟,宋勉便放开她的唇,呼吸也很紊乱,嘶哑着声问道,“你敢不爱我?”

    时茉双眼迷离,茫然地看着他。

    男人勾勾唇角,眼神就像冰碴子,毫无温度,“时茉,你敢不爱我一个试试?”

    时茉没有任何的反应。

    宋勉想要叫醒她,却又很稀罕她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他松开她的后脑勺,头抬了起来,“我现在出去是要给你买点吃的去,这个点叫外卖至少得一个小时才能到。你先去洗澡,洗完我就回来了。”

    说完,宋勉兀自往外走,留下时茉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

    一直到进入电梯轿厢,看着数字往下跳跃时,他的心脏才后知后觉地剧烈又快速地跳动起来。

    重新回顾了一下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说呢。

    感觉除了蠢还是蠢。

    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其实时茉说从今往后不再爱他,也不会马上就能放下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忍受不了她说这种话。

    哪怕是一句根本就不现实的话。

    明知道不可能,但他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反应?

    时茉会不会也觉得他这反应很蠢?

    宋勉想着想着不禁又笑了起来。

    这趟跟时茉一起回清海前他便决定,和她试一试。是他事先没有跟她说清楚。

    如果有人说他不怕死,那是因为他还没到真正死的时候。

    他就是这样。

    一直告诉时茉要迷途知返,可当时茉真的要抽身离开的时候,他却害怕了。

    宋勉想完这些,突然又抬起手指在唇面上触碰了一下。

    怎么说呢,有点不大厚道。都没问她愿不愿意。

    刚才是一时情急,而且亲的时间也很短,但就是短短的两三秒的接触,那种触感到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得到。

    软软的,香香的。

    只是脑海里又闪过时茉梨花带雨的模样,他的心又紧缩在一起,疼得厉害。

    他不仅蠢,而且真的是很混蛋。

    电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抵达地下一层,轿门往两边收起,有人进来时,宋勉才发现自己忘记按了一楼的按键。

    而时茉那边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宋勉走了有几分钟了,她还呆立着,身体还无法动弹。

    她先是笑了一下,接着便转身,蹲了下来。眼泪瞬间就决了堤。

    哭了有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平静。

    虽然刚才她被吓懵了,但不代表她毫无意识。相反,全程的记忆都是清晰的。

    包括他扣她的后脑勺,他吻她的唇,还有,他说的话。

    时茉细细回味着他说的话,包括他对她做的,再抽丝剥茧一般细细推敲。

    其实他的意思不是很难拆解,如果按照正常的思维来想的话,但她是真的不敢这么想。

    宋勉愿意接受她?

    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他只是让她继续爱着他而已,其它的都没讲,那她又该怎么理解?

    想得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时茉干脆不想,打开行李箱和背包,往外整理行李。

    整理完,宋勉还没回来,她便拿了换洗的衣物,放了一浴缸的温水,将整个人都沉没了进去。

    泡完澡,她的发尾还垂着水珠,却见到宋勉不知道什么回来,“洗好了就过来吃东西。”

    原本她还有几分别扭的羞赧,毕竟他刚刚还夺走她初吻,时茉想,他多少对她是有一点愧疚的吧。

    但是不。

    人家就是这么能扛得住。就听他声线平平的这句话,就可以知道他心里根本就是毫无波澜。

    时茉:“……”

    被霸道强吻的人是她,她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看看人家,这心理素质,多好。

    想到此,时茉镇定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正要拿起筷子时,却听到对面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茉冷着脸,不解地向他投去目光。

    “你刚才走过来时是同手同脚的,你没发现吗?”宋勉指着她走过来的这一段路,问道。

    时茉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渐渐往上爬升,她屏着呼吸,一对杏眼亮晃晃地看向宋勉。

    那眼神过于惊慌失措,让宋勉没来由地暂停了逗弄她的念头,他叹了一口气,“先吃东西吧。”

    时茉收回视线,但脸上的热度却是愈演愈烈。

    对于不久前发生的事,两人都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谈,只是安静地吃着。

    “你的工作真的辞掉了?”宋勉突然开腔问道。

    时茉一怔,反问道,“你以为我又在骗你?”

    一听到这个“又”字,宋勉立马笑了,“怎么这么爱记仇呢?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骗我?”

    时茉拧着眉头,观察了他半晌才没找到他话里的破绽一样,终于收回视线,“辞了,真辞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在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他在问她未来。

    “也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时茉压着不断翻涌的情绪,假装淡定道。

    宋勉点了一下头,对她的这个打算并无异议。过了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慢慢想,不着急,养你,我还是养得起的。”

    时茉猝然抬起头来向宋勉看去,宋勉刚好低下头去喝粥,她一无所获。

    晚上,宋勉没有走,时茉看着他将行李箱推回房间。宋勉在进入房间前突然也回了一下头,“还有事?”

    时茉啊一声,差点忘了想要问他的问题,“你今晚不走了?”

    “我走去哪里?”

    被他反将了回来,时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以为你又要走。”

    “这么怕我走?”

    宋勉的眼底里勾着一抹浅笑,距离不是很远,很容易就可以看到。时茉深呼吸一口气,很硬气地回答他,“随便。”

    “放心去睡吧,今晚我不走了。”

    时茉哦一声,先他一步进入房间,并把房门关住。

    她背靠在房门上,整个人虚脱了一样。

    宋勉不走了。

    他留在清海不走了。

    可是,为什么呢?

    发了半天呆还是想不通,时茉揉了一把脸,决定先睡个好觉再说。

    人但凡死过一次但没死成,一定会想通一些事。

    时茉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两三个小时前她正式决定不再爱宋勉后,痛苦肯定有,但豁然开朗的感觉也有。

    比如,宋勉对她到底是几个意思。又比如,她和宋勉有没有未来。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就像天平的两端,一端是宋勉接受她的感情,另一端则是她又在白日做梦。

    以往,就这个问题能折磨她一整个晚上不能睡觉,但今晚,很神奇的是,她很快就梦了周公。

    这个夜晚是她在清海重逢宋勉后睡过的最踏实的一个晚上。

    早上她是自然醒的,一转头,便看到柔白柔白的光照在窗台上。窗台上那几盆多肉也变得格外花枝招展。

    这一觉,她睡踏实了,也睡晚了。时茉一看手机,已经是将近十一点。

    走出卧室时,房间里明显有打扫过的痕迹。

    时茉微微思忖,喊了一声,“宋勉?”

    但无人回应他。

    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就这么大,他不可能听不见,除非是人不在。

    时茉快步走到他的房间去,抬眼一看,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的房间很空,只有书桌旁立着一支吉他。

    但就是这支吉他让她的心归了位。吉他在,他也就没有走。

    时茉走过去,坐在吉他旁边。

    房门“嘀嘀”两声响起来的时候,时茉惊醒一般,立刻站了起来,想要往外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宋勉就站在卧室外,提着两大袋塑料袋,看样子是刚从超市回来的。

    “我……”时茉指了指后面的吉他,“我来看看吉他。”

    宋勉提着东西转身,“起来了就过来帮忙。”

    “哦。”

    “时茉。”宋勉叫她。

    时茉抬头看着他。

    “我昨晚说过了,我不会再走了,以后都不会再走。”

122 我想送给我的女朋友

    宋勉买了不少的菜,波士顿龙虾、九孔鲍鱼、海鲈鱼,还有几把青菜。

    打开塑料袋,时茉闻到一股异味,“你还买榴莲了?”

    “嗯,给你做榴莲千层。”说完,宋勉又回头问她,“你还是喜欢吃榴莲班戟?”

    时茉笑了笑,“你都会做?”

    宋勉的表情不屑,“不就是榴莲千层和榴莲班戟么?”

    豁,这位大侠好大的口气。

    时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不是最讨厌吃榴莲?”

    宋勉也反问道,“你不是喜欢吃榴莲?”

    一个不小心,她的手指被榴莲扎了一下,“那就做榴莲千层吧。”

    她穿着宽松的白T,头发挽起来,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后脖颈。

    宋勉看了看她的脖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内脂豆腐,想,这两样,到底谁更嫩白一点。

    宋勉做了奶油波士顿龙虾,蒜蓉九孔鲍,清蒸海鲈鱼,煲了茶树菇鸡汤,又炒了一份时蔬。

    两个人做这么多菜,时茉看着都感到罪过。但罪过感挺不过三秒钟,时茉便决定先向龙虾下手。

    宋勉将炒青菜端上来后,转身又进了厨房,再出来时带着一瓶葡萄酒和两只玻璃杯。

    “还有酒啊。”时茉对他这一顿郑重其事的安排属实吓到了,一顿午饭而已,真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勉坐下,先给她倒了半杯的葡萄酒,“普通的日子。”

    “那……”

    “就是想给你做一顿好吃的。”宋勉给自己倒了酒,“要干杯吗?”

    见他都把酒杯举起来了,这酒她不敢不干,毕竟这顿饭她算是不劳而获。

    “干杯的理由呢,”时茉问道,“总得为了什么干杯吧。”

    宋勉顿了顿,沉吟道,“那就为了我们以后的新生活干杯吧。”

    说罢,宋勉先喝了一口,时茉心一动,但她来不及抓住那点转瞬即逝的感觉,也抿了一口。

    这顿饭吃得很慢,边吃边聊。主要说的是过往,却很少提及未来。只在最后,宋勉问道,“你把电视台的工作辞了,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嗯……”时茉喝得微醺,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唇红齿白,真美,“不知道,嘿嘿……”

    宋勉用了很大的定力才挪开视线,他闷了一大口酒,液体狠狠划过他的喉头。他笑了笑,“要不然来酒馆上班算了。”

    “酒馆?可是我不会唱歌呐。”时茉的语气有些气馁。

    宋勉先是一笑,接着正儿八经地说道,“酒馆又不是只招歌手。”

    时茉喝过酒,眼底像掬着一捧星,闪烁晶亮,“那还有呢?”

    “还有招扫地的阿姨啊。”

    时茉:“。”

    宋勉煞有介事地说道,“你想,你要是进了酒馆,就可以免费听我唱歌。”

    时茉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曾经有人想听我唱歌,一晚开了十瓶的路易十三。”宋勉说道,“路易十三知道吧,一瓶两三万。”

    时茉撇撇嘴,“能为你一晚开了十瓶的路易十三的,一定是富婆吧。”

    宋勉赞同道,“应该是挺有钱。”

    这么稀罕钱的话,还舍得把几千万都转给她?

    时茉叹气一声,惋惜道,“这么好的富婆哪里找哦。”

    宋勉配合地点点头。

    “那行吧,明天我就去一米阳光投简历,就说我要应聘他们的保洁员工作。”时茉大手一挥,“待遇啥的,都没要求,只要能让我扫地就行!”

    宋勉偏开头,笑得肩头都在颤动。

    “喂,你笑什么?是不是看不起扫地的啊?”时茉伸过手去推了推宋勉,给他的工作定了性,“你一个卖唱的。”

    宋勉往外身体移了移,笑得更欢快了,“没有,没有看不起你。记得把简历做得漂亮一点。”

    “混蛋,还笑我呢。”时茉抽了几张抽纸团成一团向他砸过去,“你以为你们一米阳光酒馆了不起呢。”

    “反正你现在也是失业人员,闲着没事干,晚上就跟我一起去酒馆吧。”

    就“失业人员”这几个字,时茉感觉特别刺耳,也不想想她是托了谁的福才成为失业人员的。

    “就算我失业了,我也有很丰富的夜生活的,不一定非要去你们的酒馆。”时茉说道。

    宋勉轻声一笑,“你就当做先去酒馆实习了。”

    “嗯?实习?”时茉甫一问出口就明白他说的实习是什么,“扫个地也需要实习?你们一米阳光的地到底有多难扫?”

    “还好,不算难,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还是很有实力的,我相信你应该没有问题。”宋勉说道,“毕竟还有我和萧哥这一层关系在,多少都会照顾你一点。”

    时茉震惊,“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一下?”

    宋勉破功,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好说。”

    时茉:“……”

    “晚上要跟我去酒馆吗?”宋勉又问了一遍。

    时茉提着筷子拨弄着盘里的龙虾头,“那你打算唱什么?”

    “你想听什么?”

    “就那首,《世界美好与你环环相扣》,你会唱吗?”

    这首歌很流行,算是烂大街的一首歌,时茉觉得宋勉没有理由不会唱,结果,被问的人直接堵死她的路,“不会唱。”

    “……”

    那还去什么酒馆?

    吃过午饭,时茉进入房间,捯饬她的简历去了。

    自然,不是去一米阳光应聘什么保洁员,她打算去一个朋友介绍的自媒体试试看。

    还好这些年她不但积攒了一些圈内的人脉,也积攒了一些功德,帮过不少人的忙,所以她刚给那个朋友打过电话说了自己的情况后,那个朋友爽快地答应她,愿意帮她推荐给自媒体的负责人。

    “谢谢啊。”

    那朋友害一声,“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肯来,我们求之不得。不过有些程序还是要走的,你有时间弄个简历。不用紧张,就是过过场。”

    “我明白。”

    写简历的时候,时茉才发现这几年在东升台里居然发生过这么多的故事。

    有李楠楠,有梁凯,还有张琦、江珊,和洛宁川。

    很多人,一想起来便都是难舍的心酸。

    一番抚今追昔后,宋勉来敲她房门,她都没能弄好一份像样的简历。

    宋勉背着吉他,“现在可以走了吗?”

    “现在?”时茉看了一下时间,“等我一下,我换下衣服。”

    宋勉靠着门框上等人,过了好一会儿,嘴角缓缓向上弯起。

    来酒馆之前,宋勉和萧朗打过招呼,但两人来到酒馆的时候,还是有好几个人见到他时很诧异,问的问题也大同小异,“宋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勉微笑道,“刚回来两天。”

    “晚上有上台唱两句吧,想听你唱歌了。”

    宋勉点头,“有。”

    和人寒暄过后,宋勉回身问她,“是跟我去茶室还是去找个座位坐?”

    时茉用眼神找了一个相对偏僻又能看到舞台的位置,说道,“就坐那里吧。”

    宋勉看了看那个位置,便先走了过去。

    等她坐好,宋勉交代,“要吃什么自己点,账都算我的,我要先去后面做一下准备,你在这等我。”

    “酒也可以随便点?”时茉仰起头来问道。

    宋勉抬手在她发顶抓了抓,“胆子不小,还敢酗酒。想喝酒,我给你点。”

    说完,他直起身来,往调酒台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他端着一杯饮品过来。

    还没等她问话,宋勉主动先说道,“这是水果鸡尾酒,叫‘四季予你’。”

    时茉状若泰然地接过鸡尾酒,刻意忽略这酒的名称。

    “我先走了,你自己坐。”

    时茉吸了一口鸡尾酒,口感很清新,醇厚又富有层次感。有酒精的刺激,又有水果的酸甜。

    连她不爱喝酒的人都忍不住多喝一口。

    宋勉看了笑道,“晚上要是有人过来找你搭讪,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嗯……”时茉慎重思考,“能来这里深夜买醉的一定都有一个孤独的灵魂,那就聊聊呗,说不定就能碰出激情的火花。”

    “现在我说,你给我认真听着。如果有人要跟你拼桌,或者请你喝酒,你就说这里有人,知道了没有?”宋勉指着剩余的空位置说道。

    他在酒馆混了四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

    就有一次他在台上,亲眼看到有一个中年男人往一个落单的年轻貌美的女生酒杯里抹了一点药。女生喝完没多久就趴在桌面上。

    他一下舞台先报了警,然后和中年男人周旋,一直等到警车来了才把女生交给民警。

    这种事一向是见怪不怪,但也防不胜防。

    他知道时茉发生这种事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他也要叮嘱她一遍。

    时茉一副“你到底烦不烦”的表情看着宋勉。

    “说你还不乐意听。”宋勉笑了笑道,“有事打我电话,或者找我同事也可以。”

    宋勉又磨蹭好一会儿才走的,磨叽得很。

    中午她吃得不少,到现在肚子还是饱的,她想可以等宋勉结束后一起吃晚饭。

    日子好像没什么变化,除了她把电视台的工作丢了以外,再没有其它更大的不同了。

    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宋勉亲了她一下。

    那个像是吻又不大像吻的吻,是她可以判断她和宋勉之间的关系发生质的变化的唯一依据。

    除此之外,宋勉没有给她更多的信息。

    亲了她,什么解释都没有,只是给了她一顿极其丰富的午餐。但宋勉亲了她,千真万确地亲了她。时茉不知道她可不可以这么理解,这个短暂的吻代表了一切。

    当时她的心情复杂又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连宋勉的唇压下来时她都没能镇定下来去感受。

    初吻算是丢得糊里糊涂的。

    渣男。

    就这么平白无故地亲了她。

    渣男。

    事情本身不复杂,只是她被宋勉整怕了。他这态度转变得不是突然,而是太大了,大得她都不敢往那方向想。

    她正苦于无人替她分析,林小鱼的信息刚好闯了进来,“在吗?在的话赶紧给我回个话。”

    这十万火急的语气,像是被人绑架了要赎金一样。

    “在,说吧。”

    她回完,林小鱼那边居然消停了。不过没消停多少时间,很快手机叮咚叮咚个不停。时茉一看,林小鱼发过来一连串截图。她点开第一张截图。

    第一眼就把她看呆了。

    是梁凯发给林小鱼的信息。

    简直就是长篇累牍。

    从他自我介绍开始,到每一天所做的事情,具体到某时某刻某件事。

    后面的截图,时茉随意翻看几下。

    这是梁凯写给林小鱼的,她不大适合看。

    “没想到梁哥居然这么认真,小鱼啊,你怎么看?”

    林小鱼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咬牙切齿且摩拳擦掌的,“我想死,我还能怎么看!!”

    “不至于,没这么严重。”时茉想象着林小鱼狂乱的内心就想发笑,“有人喜欢不挺好的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天呐,我现在才发现当一只无忧无虑的单身狗是多么的快乐!”

    傻丫头,不是你的生活被打乱了,而是你的心被打乱了才对。

    时茉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林小鱼增加任何主观的判断和诱导,“我现在在一米阳光,你要不要来?”

    几秒钟后,林小鱼直接甩过来视频通话。

    时茉接了起来。

    林小鱼的脸怼满了整个手机屏幕,“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她忘了摁小手机音量,以至于林小鱼震惊无比的嗓音响起来时周围有几双眼睛齐齐朝她看来。

    时茉对着镜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昨天刚回来的。”

    “回来了你也不跟我说一下,害我还在难受。”林小鱼气势汹汹地瞪圆了眼,像极了张飞。

    如果她现在就摆在林小鱼面前,保不齐就被她大卸八块了。

    “意外,意外,说来话长。”时茉心虚地笑了笑。

    林小鱼确定她现在真的在一米阳光,又问道,“宋勉呢?他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嗯。”

    林小鱼做了个大胆的猜想,“你们厮混在一起了?”

    时茉觉得就这么探讨这个话题不太合适,万一落入宋勉同事的耳朵里容易造成别人的谈资,她关了视频通话,改成文字聊天。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和宋勉厮混在一起。”

    林小鱼:“??”

    “昨天,”时茉犹豫了一下,不是她羞于开口,而是有点不是很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她和宋勉之间的那个吻,但她又忍不住和林小鱼讲。

    “就是,宋勉亲了我一下,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他接受我了。”

    “我的天,你这一个大喘气,我还以为你们上床了呢。”

    时茉:“。”

    还好林小鱼很快正经过来,“这不挺好的么,肯亲你,说明对你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

    就……一点吗?

    林小鱼像是猜到她的心理活动,又问道,“亲都亲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严格意义上讲,那个亲也不算是真的亲,就是他的唇轻轻地压了一下我的唇,就没了。”

    林小鱼简直难以置信,“不是吧,定力这么好,这都把持得住?”

    时茉:“……”

    不知道为什么,跟这条鱼聊天就很容易脱离正常轨道,太费劲了。

    “除了亲我一下,他什么都没说。”

    重点就在于这个,她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个,宋勉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

    哪怕是说一句,我喜欢你,都不用说其它负责的话,就这么一句,她就足够了。

    但宋勉偏偏就不肯说。

    “说啥啊,干就完事儿了,这还用得着说?”

    理好像是这么一个理,但在她这里,只要宋勉不松口,那个四不像的亲也就算不了什么。

    道理不是可以通用的,也会有个别的例外出现。

    她担心宋勉就是那个例外。

    时茉虚心求教,“这样可以说明他这是在跟我告白的意思?”

    “这样还说明不了,那要怎么说明呢?”

    好吧。

    时茉回道,“可是我还是希望他亲口跟我说一下,这样我心里才踏实。”

    “那你就问他,到底想怎么玩!”

    问他?

    好主意。

    但万一他突然想开了,又不想陪她玩了怎么办?

    想着,时茉就觉得好心酸。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谈一场恋爱,怎么就这么难啊。

    “哎哟,不跟你吹牛逼了,我自己都烦个要死,我居然还在这边给你开导,我心咋这么大捏?”

    林小鱼终于想起来自己的麻烦了,哎哟几声便先闪人。

    跟林小鱼这一番掏心掏肺的交流后,时茉感觉自己更乱了,六神无主似的。

    等她又走了一会儿神,舞台上,宋勉出现,背着吉他。

    “晚上好,我是宋勉。”

    宋勉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酒馆里,今晚突然现身,引起不少的骚动。

    “一首《南风北巷》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喜欢。”

    说完开场白,宋勉抱着吉他,低头开始拨弦。时茉感觉世间最最美妙的旋律不过于此。

    萧郎和杜妄站在角落里听。

    “宋哥到底还是我宋哥,这嗓子也是没谁了。”

    萧郎没回应,只是眯着眼,一眨不眨地朝着舞台上的那个身影看,神情满足且愉悦。

    《南风北巷》唱完,宋勉垂着头,没再说话。见他久久没有行动,不少听客都探过来视线,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许久之后,宋勉才抬起头来,右手扶住立麦。

    “咳咳……”

    他在清嗓,但时茉还是从他状若无意的举动中看出了一点端倪,疑惑又紧张地看向舞台。

    整个酒馆突然安静得过分。

    “接下来一首《世界美好与你环环相扣》,我想送给我的女朋友,谢谢。”

    有那么一瞬间,时茉感觉自己像是窒息了一般,心跳也停止了它跳动的节奏。

    但周围的音乐没有停,听众的欢呼声也没有停。

    酒馆再次成为狂欢的圣地,成为台上那个冷酷又英俊的男人的天下。

    唯有她,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不断地坠落下来。

123 想和你白头到老

    宋勉演唱中途,突然有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宋勉,我爱你。”

    尾声都在颤抖,那是哽咽的声音。

    宋勉笑了笑,破天荒地暂停演唱,嗓音温和,“谢谢。”

    也许是得到回应,又有一道女声划破完整的旋律,“加油,宋勉!”

    时茉以为喜欢他的人都是小女生,突然尖叫的声音里加入十分雄浑的男人的喊声,“宋勉,加油,我们挺你!”

    音乐还在继续。

    呼喊声也在继续。

    “宋勉,要幸福!”

    “宋勉,我们永远支持你!”

    “宋勉,你是最棒的,我们爱你!”

    面对这群人的热情,宋勉始终用温暖动情的歌声回应他们,接下来,出现了让时茉更为感动的一幕。

    有人开了头,之后不断地有人加入到宋勉的歌声中,到最后,几乎是整个酒馆里的人都在跟着宋勉一起唱。

    “此时已莺飞草长

    爱的人正在路上

    我知他风雨兼程

    途经日暮不赏

    穿越人海

    只为与你相拥……”

    时茉知道,在酒馆的这几年,宋勉用他的歌声,用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们。

    他得到了太多人的喜欢,哪怕命运对他太过不公。

    穿越了生命的悲欢离合,站在凄凉的人生尽头,他依然被人喜欢,被人牵挂,也被人祝福。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连活着都感觉了然无趣,却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呵,女朋友呢。

    他爱的人呢。

    他心里的人呢。

    多好啊。

    时茉,多好啊。

    她的眼泪止不住。

    不仅仅是高兴,是幸福。

    还有感激。

    感谢命运让他们重逢。

    也感谢,他的这一声“女朋友”。

    虽然她不知道为了这一声“女朋友”偷偷哭过几次,伤心过几回,又绝望过几次。

    音乐声逐渐减弱,酒馆里爆出潮水般的掌声和尖叫声。

    宋勉提着吉他,第一次对着听众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并保持了这个姿势将近十秒钟。

    时茉也给他鼓掌。

    他值得他们给的掌声。

    宋勉下台后并没有直接来找她,而是转身去了茶室。

    没多久,她的手机嘀一声,亮了起来。

    “现在走吗?”

    时茉回他的信息,“我都可以。”

    “那你现在去后巷,我让我同事带你走。”

    时茉一看就笑了。

    这叫什么来着?狠不过三秒钟。

    刚刚还那么嚣张,在那么多人面前高调宣布恋情,居然怂得这么快。

    她光顾着笑,还没回信息,便有一个侍应生走到她身旁,“时记者,宋哥让我带你去后巷。”

    时茉没有什么迟疑,提上包就跟在了侍应生后面,走出酒馆。

    通往后巷是一扇又窄又小的玻璃木门,门外连灯光都没有。

    侍应生帮她推开门,“时记者,这里有台阶,小心一点。”

    时茉看到门外确实有两三级的台阶,“谢谢。”

    走下台阶,身后的木门被人合上,隔绝了酒馆里的嘈杂声和纷繁的灯光,一团难以看清的黑暗顿时裹挟住了她。

    她的心还没稳定下来,先是闻到了一股新鲜的烟草味。

    时茉迅速判断出,这里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男人,而且离她很近。

    “宋勉?”时茉出声叫道。

    “我在这儿。”阴暗中,男人带笑的嗓音混合着尼古丁钻入她的耳朵里。

    他一讲话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时茉连忙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宋勉靠着墙站立着,目光侧过来看她,指间的红色亮光忽明忽暗。

    时茉站在原地不动,和他对视。

    宋勉又吸了一口香烟,吐出来后冲她勾勾手,“过来。”

    “不用,这样说话能听得到。”时茉突然就产生了叛逆的心理。

    宋勉又吐了烟雾后,低声一笑,竟是向她走来。

    烟蒂被他丢弃在地上,脚一踩,红色亮光瞬间湮灭。

    走近了,他的五官还是能看得清的。

    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分明藏着几分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杯水果鸡尾酒在作祟,时茉突然感到口干舌燥。

    “刚才我的表现还满意吗?”宋勉问道。

    时茉发现口干舌燥的根源不在于那杯鸡尾酒,而是她现在很紧张,莫名其妙地紧张。

    “什、什么满意?”她想他应该问的是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她是他女朋友这件事。

    宋勉说道,“就唱的歌,你不是想听?”

    哦。

    时茉认真地思忖片刻,“还行吧,比起原唱,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那你说差在哪儿,我回去练练。”

    宋勉说着,往她身旁动了动,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时茉不得不往后退了退。但视线太差,她的神经又刚好处在紧绷的状态,高跟鞋不知道踩到什么,一时没站稳,脚突然就崴了一下。

    “小心。”宋勉低呼一声。

    其实问题不大,不过是虚惊一场,她反应很快,只是等她稳定好身形,半个身子便被他环住。

    还有他的呼吸,温热的,带着新鲜的烟草味,扫过她的脸颊。

    时茉的眼眶感到酸涩。

    “谢谢。”她很小声地说道,手掌挡在胸前,是在无声地划出一段距离的意思。

    宋勉听她疏离的道谢,垂眸在她下意识做出的动作,鼻尖逸出笑声,“不高兴了?”

    “没有。”时茉想借助站直的动作来拉开他们的位置,但宋勉的手抱着她的腰,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因为我说你是我女朋友?”

    时茉撇了一下嘴。

    宋勉的另一只手也抱了上来,把她整个人都纳入自己怀里,尔后喟叹一声,“我怕你不同意,只能这样先斩后奏了。”

    好敷衍。

    时茉刚扭了一下身体,宋勉却抱得更紧了,他压着声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时茉不动了,但她还是心有芥蒂,还是意难平,以至于在得偿所愿之后她居然不太想伸手回抱他。

    “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大西南的时候,你还赶我回来。”时茉越说越觉得心酸,“宋勉,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可怜,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

    “但是没有你,我估计过不好。”

    这话,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时茉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但是宋勉还是没松手。

    “你知道,昨晚你说不再爱我,我有多害怕吗?”宋勉的头埋进她的颈窝处,闷声说道,“时茉,我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如果你再不要我,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时茉的心猛地抽痛一下。

    “时茉,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早懂才对。”

    时茉仰起头,还是有眼泪溢出眼眶。

    宋勉的头偏转,时茉感觉到他的唇在触碰着她的耳廓。

    “我的世界早已崩塌,但我还想为了你,再努力一把。所以,你原谅我对你做过的那些混蛋事,行吗?”

    “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宋勉一定会尽全力对你好。”

    她的声音被坚硬的喉头堵住了,怎么也出不来。宋勉以为她不同意,语气放得更低了,“可以吗,时茉?我想和你一起过下半辈子,想和你……白头到老。”

    时茉一闭眼睛,双手终于攀上他的肩头,哽咽着回了一声,“嗯,好。”

    十一月的清海市进入了深秋,夜里十点钟更是哈气成霜。

    时茉怕冷,却被宋勉揪着去了最新建成的位于三环的青山大桥。

    原本只是一座木桥,三环畅通后,木桥被拆,建了这座青山大桥。但因为木桥曾经有一个别名,叫婚姻桥。据说走过婚姻桥便能保婚姻一世顺利,很多年轻人为了讨一个好彩头,在结婚前都会过来走一遭。

    政府也顺应民心,将这座桥开发成了一个新的网红景点。

    坦白讲,如果不是这么冷,青山大桥还是美的。

    宽阔的三江口,与夜色融为一体。岸边的霓虹灯映照在江面上,风一吹,波光粼粼。

    “冷吗?我们走一趟就回去了。”宋勉把她紧紧地裹在怀里。

    时茉无语,“明天白天走不行吗?”

    “行,但是我等不及。”宋勉扬着笑说道。

    就这么沉不住气的做法,时茉怀疑他的智商是不是还逗留在十年前。

    “走快点,这样就不冷了。”

    时茉觉得言之有理,加紧了步伐,三秒钟后又听到他说,“不过你这腿太短,走不快也是情有可原。”

    时茉:“。”

    青山大桥的人气也不是盖的,这么冷的夜晚依然有人流来来往往,不过大部分都是成双成对。

    她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现在,她有宋勉了。

    青山大桥结构为双塔双索面叠合梁斜拉桥,主跨600多米。走了一个来回后,站在桥头,两人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就这样吗?”时茉问道。

    宋勉拧了一下眉头,这个问题难倒他了,“不然许个愿?”

    时茉对他这个提议也是没脾气了,“许愿就能再也不分开?”

    “不许愿也能不分开。”宋勉说道,“你许吧。”

    “你不许吗?”

    宋勉言简意赅道,“我们家派你做代表就够了。”

    时茉感觉脸上有热度,“那……要怎么说?”

    宋勉又一次拧着眉头,认真地思考了半晌,“就说你能和宋勉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其它的都不用说。”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她不要说其它的,怕太贪心,老天爷连一个“平平安安”都会吝啬给他。

    时茉双手握拳,许之前还是转过来再次确认道,“这样就够了吗?这不是婚姻桥吗?”

    “那你想怎么许?”宋勉笑着问道。

    时茉抿了抿嘴,踟蹰地问出,“不加上一个‘恩恩爱爱’吗?”

    宋勉的眼神顿时变得别有深意,“想跟我恩恩爱爱?嗯?”

    时茉被他抱得整个人都快要离开地面了,撇开脸,“不是,你放我下来,这样我怎么许愿啊。”

    “还能怎么许,当然是用嘴许啊。”宋勉低下头来,额头抵在她额头上,被压低的嗓音变得黏腻,“既然许了就许到底吧。”

    时茉:“??”

    “除了一个‘恩恩爱爱’,再加上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还有,早生贵子。”

    老大,你以为你是在饭馆里点菜呢。

    时茉无力吐槽他。

    “别闹了,”时茉拼命转过身体,用后脑勺对着他,“快点说完快点回家,冻死了。”

    宋勉埋首在她的肩上还在笑,笑了得有将近一分钟终于停下来了,口吻也舍得正经下来,“算了,刚才那些都不要说。”

    时茉正疑虑着,又听到他轻声说道,“就许一个吧,许你长命百岁。”

    一瞬间,时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崩塌。他为了她去坚强,去和这个世界和解,但这一刻,她还是触碰到了他早已结成厚厚的痂下的疼痛。

    “好。”时茉忍着酸涩感,笑着答应了他。

    只是在她闭着眼睛认真许愿的时候,宋勉又不安分了,不停地在她脸上啄一下。

    “宋勉,别闹。”

    “嗯。”宋勉随口就答应了她,一面接着亲。

    “宋勉。”

    “慢死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吗?嗯,时主播?”

    讽刺她?

    时茉瞪起眼,势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眼睛突然被人遮住,接着,她的唇便被人吻住了。

    所有的抗议都堵了回去。

    两人在亲吻时,没有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看着他们。

    这次亲她,宋勉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非常汹涌,非常霸道地。

    时茉被迫承受他所有的主动和兴奋,直到她感觉胸腔里的空气稀薄得再也支撑不住时,她才握起拳头敲打宋勉的肩头。

    宋勉估计也意识到她快要承受不住,终于肯慢下节奏。

    但就算这样,他也没舍得放开她。

    怎么说呢。

    他们是光明正大的男女朋友,在这座能祈祷美好姻缘的大桥上接吻,算得上是合情合理,至少不算是伤风败俗。

    但时茉还是觉得这样太过明目张胆。

    “宋勉,宋勉……”

    还没等她说完话,宋勉放开了她,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时茉的呼吸有些困难,宋勉也好不过哪里去,胸口快速起伏着。

    “时茉。”

    时茉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谢谢你。”宋勉垂眸看着她,眼底含情脉脉,一看便让人动容,浑身上下像是有电流通过一般。

    时茉翘了翘唇角,“谢我什么?”

    宋勉突然笑得有些邪魅,“谢你……一直追着我不放。”

    时茉:“。”

    要不是看在刚刚许过愿的份上,她分分钟就能把他踹下青山大桥去。去三江口里把智商、情商都洗一洗。

    “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在糊你。”宋勉的脸上依然挂着坏笑,但眼神却是柔情似水,“谢谢你爱过我这么多年。”

    虽然是事实,但就这么被揭穿了,时茉还是感觉挺没面子的,“这下得意了吧,你赢了。”

    “没有赢。”

    “嗯?”

    宋勉的指腹在她唇上蹭了蹭,笑得又痞又孬,“因为十年前我就想对你这么做了。”

    时茉对他这句话足足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翻译过来就是,十年前他就想这么疯狂地亲她了。

    直觉告诉她,她现在最正常的表现应该是生气,气一气然后杀杀他这种流里流气的势头,但实际情况是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她居然控制不住她自己,笑得前仰后合的,把泪花都笑出来了。

    “宋勉,你知道吗?如果十年前你这么做了,也许我会少吃很多苦头。”

    宋勉目光灼热,面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严肃起来,“不会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不好了,以后的日子交给我。”

    “嗯,好。”

    宋勉将她转了半个身子,拥紧了往前走,“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时茉半个身子都倚在他的身上,“现在才知道会冻感冒吗?我有一个强烈的预感,我明天肯定会感冒。”

    宋勉很大方,“没事,感冒了我给你报销医药费。”

    时茉伸手捶了一下他,刚好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空出一只手从包里捞出来手机,摊开一看,屏幕上“台长”两个字十分醒目。

    时茉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起来来电,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此时,宋勉正努力眯着眼盯着那两个字看,仿佛和它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

124 等你放假了我们就去一趟民政局吧

    “接么?”时茉问道。

    宋勉挑开眼神,“接啊。”

    说接咱这就接。

    “喂,台长。”时茉吸了一口冷风,不禁瑟缩了一下,身后的人很快便围住了她,

    “你回来了?”洛宁川问道。

    时茉疑惑他这么问,但还是先回答了问题,“嗯,昨天就回来了。”

    “我以为你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洛宁川笑道。

    “怎么会,”时茉说道,“不回清海,我还能去哪儿。”

    话音刚落,时茉感觉腰侧被人掐了一下。

    洛宁川停顿两三秒后问道,“和宋勉的感情还顺利吗?”

    宋勉是搂着她的,洛宁川的话他肯定也听到了。这个问题,不禁洛宁川在等,他也在等着看她要怎么回。

    时茉扯下腰间的手,嘴角咧着笑,“还行吧,马马虎虎。”

    果然,宋勉又掐了一下她的腰,不是痛,但是让她痒得差点笑出声来。

    洛宁川:“只是马马虎虎?看来宋勉不太行啊。你帮我转告给他,要是不行,趁早撤下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时茉:“……”

    堂堂东升台台长说如此不文雅之词,真的好吗?

    但还有人比洛宁川还幼稚的。

    比如现在的宋勉。

    他一把抢过手机,甫一开口便火药味十足,“难怪东升台越来越不行了,你这闲心都操到别人家的家事去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姓洛的,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别再打我女人的主意,知道没?”

    “呵呵……”洛宁川笑声还挺绅士,“你住海边吗,管这么宽?我愿意操这份闲心,你管得着?你谁啊?”

    “得,你甭管我是谁,你就给我记着,从今以后时茉就是我的,你要敢动她主意,老子跟你拼命!”

    “行啊,我等着呢,搞得我好像很怕你似的。我告诉你,姓宋的,全天下人我都怕,就是不怕你宋勉。”

    “哈,不怕最好,谁怕谁是孙子!”

    时茉想抢回来手机,可惜宋勉占着身高优势,眼睁睁地听着两个幼稚的男人在电话里热火朝天地对呛。

    呛完,宋勉掐了手机,扔给时茉,“拉黑他!”

    时茉一接到手机,下一秒便给洛宁川拨回去电话。

    “怎么,还想吵?”洛宁川秒接来电,嗓音好像要出去跟人火拼的黑社会大佬。

    时茉好无语,“是我,台长。”

    洛宁川恢复温文尔雅的状态,“嗯,你说吧,我以为是宋勉。”

    “我替宋勉跟你道歉。”

    一旁的男人跟她瞪着眼。

    “那是我跟宋勉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反正这辈子我都跟他没完!”

    时茉:“……”

    好在洛宁川很快找回智商,“时茉,既然你回来了,那你继续来电视台上班吧。”

    “台长……”时茉吃惊得怔住了。

    纪录片正在一个孵化的阶段,也是洛宁川给了她一手的资源,让她施展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但关键时刻,她为了一己之私,说撂挑子就撂挑子,根本就没有给洛宁川缓冲的空间。

    现在洛宁川要她回去,时茉根本就没想到,她还能回去。

    洛宁川说道,“你要去找你的人生幸福,我拦不住。但是现在,你和宋勉有情人终成眷属,应该没有理由再离开清海,离开东升台了吧。”

    “台长,我不是这个意思。”理智压住感动,时茉回头去看刚刚跟洛宁川吵了一架的宋勉,“可是我已经辞职了。”

    洛宁川直截了当,“这些都不是借口,你要是愿意回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举棋不定的同时,时茉难免感到一丝落寞,那是她最爱的工作,哪能不想回去?

    洛宁川又放缓了语气,“时茉,你再好好想想,纪录片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最后几个字,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时茉心惊肉跳,她猛回头看宋勉。

    宋勉冷笑一声,再一次抢过她的手机。

    “让她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保证和她保持距离,不准你再对她有非分之想。”

    “宋勉,你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我觉得你真是太可怜了。”

    “可怜我?你个loser,你还有心情可怜我呢?如果我是你,哭都来不及。”

    “现在哭,还太早了一点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你也别太嚣张。”

    时茉:“……”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就在她以为两人要吵到天荒地老时,宋勉突然问道,“她要是回去,还是原来的工作?”

    连洛宁川都没能跟上他的思路,顿了片刻才回道,“这个自然,她还是纪录片的制片人兼主持。”

    宋勉微微垂下头,“行,我知道了。她什么时候能去上班?”

    “随时都可以,让她去找江珊就可以。”

    洛宁川刚说完,宋勉便毫无征兆地按了挂断键。

    时茉被塞回来有些发烫的手机时,人还是愣着的。

    “怎么,洛宁川一个电话把你的魂都打没了?”宋勉冷冷出声道。

    时茉睁着大眼睛,“你要是不喜欢我跟洛宁川接触,我可以不回电视台上班,反正我也能找到工作。”

    “那万一你新工作也有追求你的人呢?”宋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时茉:“。”

    她保持沉默。

    对付杠精最好的方法就是无杠胜有杠。

    宋勉:“其实我最想做的就是把你关在家里,不准让任何一个男人接近你。”

    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变态?”

    时茉主动拥住他的腰身,“嗯,很变态,变态得让我好喜欢。”

    宋勉却是一巴掌按在她脸上,往外推,“别拍我马屁,我丑话说在前头,跟姓洛的保持距离,越远越好。我心眼小,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到时候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嗯。”他越是推,时茉抱得就越紧。

    在回去的路上,时茉故意以一种矫情的姿势在宋勉新鲜的伤口上疯狂撒盐。

    “你为什么要答应让我回去上班呢?”

    宋勉打着方向盘,答得很敷衍,“上班至少还能挣点钱,我那点钱都给你了,现在就指望你来养我。”

    时茉忧心忡忡,“可是我的工资也不高啊。”

    宋勉断然道,“明天上班前先叫洛宁川给你涨一涨工资。”

    时茉勾着唇笑。

    “时茉。”车驶入一段地下隧道时,宋勉突然叫了她一声。

    时茉转头朝他看过去。

    宋勉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说道,“本来是打算明天带去你民政局领证的,现在你要上班,等哪天你放假了我们就去一趟民政局吧。”

    时茉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领证?要领什么证啊?”

    宋勉眼底含笑,投过来一个很短促的眼神,“结婚证,还能是什么证。”

    车逐渐开出了隧道,宋勉打了左转方向灯,车并到了左侧主路上,时茉还偏着头看他。

    路灯不断在她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光亮。

    许久之后,她才笑着出声道,“好啊。”

    宋勉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松弛,嘴角也逸出很浅的笑来,“嗯。”

    一切都和做梦时如出一辙。有一天,在一种很放松的状态下,不用刻意营造任何浪漫的气氛,也没有刻意的事先准备,就是突然在某一个时刻,说出这句话来——

    “等你有空时我们一起去民政局领证吧。”

    仿佛和她领证这件事就跟呼吸,跟吃饭一样普普通通,却又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挑一个阳光好一点的日子,你有时间,我有爱情,完成这件事,然后做一对寻常夫妻,再生个一儿半女,在柴米油盐里,在一年四季里,和你相伴到老。

    是水到渠成的自然,也是情深不寿的爱你。

    泪水顺在鼻尖滴下来的时候,时茉以为宋勉没发现,正要抬手去擦时,一张纸巾恰好出现在她的手边。

    “我开车,你自己擦。”

    时茉接过纸巾,还没将眼泪擦干,但泪意已经开始平复下去,“就是,就是有点激动。”

    宋勉间隙看过来的目光里有着柔软的心疼,他浅笑道,“没有玫瑰花,也没有求婚戒指,就把你感动成这样?时茉,你怎么这么好养活?”

    “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时茉低着头折腾手里的纸巾,“曾经有一个超级有钱的富二代看上我了,我都没答应。东升台的台长也跟我表白了,不也被我拒绝了么?”

    宋勉空出右手来探过去,抓了一下她的手,“放心,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时茉挽起唇角,笑了笑。

    时茉以为洛宁川会跟栏目组的人打个招呼,至少江珊应该会知道她回来的事,但没想到洛宁川是一个字都没透露。

    所以当她出现在节目拍摄地时,所有人看到她都跟见了鬼一样震惊且诧异。

    “时茉~~”李楠楠率先反应过来,嚎了一嗓子就朝她狂奔过来,“妈呀,真的是你,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呵呵,那也不至于。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李楠楠自问自答,“你不是找你家宋勉去了呢?这是没找着?”

    “找到了。”时茉跟人挥手打招呼。

    梁凯正在控制镜头,没空,时茉做了个吃饭的手势,意思是下班后一起吃饭。

    梁凯向她比划了个OK。

    李楠楠还在纠结着,“找到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会是被甩了吧。”

    就不能盼着点她好?

    “下班了再说。”

    江珊端着一只玻璃茶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到她,二话不说,拿着手中的拍摄通告甩向时茉的脑袋。

    也就两三张A4纸,架势挺吓人,真挨到还真没有什么伤害性。但时茉对江珊感到很多很多的亏欠。

    为了宋勉,她还真的是亏欠了很多人啊,补都补不上的那种。

    “珊姐。”时茉被打了头,还展开双臂黏上江珊。

    江珊没给好脸色,“我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洛宁川居然是这么没原则的人!”

    得嘞,连名带姓地喊上东升台台长的名讳,都是被她给气的。

    “珊姐,晚上我做东,我自罚三杯,咋样?”

    “哼,”江珊气道,“自罚三杯算什么?去,去那边找棵粗壮一点的,自挂东南枝去吧。”

    时茉摸了摸脖子,“我干活去了。”

    这一忙就忙到下午五点多,宋勉打来电话她才知道已经到这个点了。

    “喂,宋勉。”时茉放下正在记录的日志本。

    “什么时候下班?”

    时茉看了不远处正在拍摄的团队,犹疑道,“还有一个夜场的场景没拍,估计没这么快。”

    宋勉问道,“晚饭吃了没?”

    “刚刚吃过一点,现在还不饿。”

    她的工作就是这样,没白天没黑夜的,有时候还要连轴转几十个小时。

    他们的关系刚刚确定,但她却把宋勉晾在一旁,连陪的时间都没有。

    “嗯。”听到她说吃过了,宋勉的语气慵懒了不少,“你们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宋勉提议接她下班时,时茉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刚进入恋爱,新鲜度和兴奋劲都还没过去。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直到后来,到他们的女儿出生了,宋勉还是保持了这个习惯。不管她在哪里工作,工作到几点,他都要去接她下班。

    有时候拍摄地是在外地,他便跟着去,下榻在同一家酒店。

    时茉抗议了几次都无效后,也默许了他这种做法。宋勉跟她说过,“你尽管往前跑,我在后面追着你。”

    先说现在,时茉思忖片刻后,问道,“你能不能帮我预定两桌,我今晚想请同事吃饭,这次怎么说也算是我不仗义。”

    宋勉笑了笑,“行,知道了,你们下班后直接过来吧。”

    最后一个场景拍得很顺利,七点整,拍摄组顺利收工。

    时茉将十来个人全部叫去了一米阳光酒馆。

    一群人风尘仆仆地赶到酒馆时,气氛刚刚开始燃烧。门口坐着一群等位的人,他们这群人在艳羡的目光中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被迎接进去了。

    “有自己人果然好办事。”一个女同事感叹道,“这酒馆我来过几次,生意爆好,没有预约一般很少有座位。”

    李楠楠不知道哪来的主人翁精神,豪迈道,“那是,以后来就报上时茉的名号,搞不好还能打折。”

    江珊看不过眼,“你别成天给你富二代丢人!”

    时茉被带着进去时才发现宋勉让人安排了全场最好的位置,绝对的C位。桌上摆满了各色冷盘小吃,还有饮品。

    让人坐下后,她回头找带他们进来的侍应生,“宋勉呢?”

    侍应生小哥浅笑,露出可可爱爱的虎牙,“宋哥在茶室,他说让你先坐一会儿。”

    时茉坐下时不禁腹诽,火急火燎地给她打电话,现在她带着一帮人到了,他倒好,避着不见人。

    她刚刚念叨完人,手机嘀一声响了。

    是宋勉发来的。

    “跟你同事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晚我买单。”

    时茉回道,“你不出来见他们么?”

    “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在好吃好喝的腐蚀下,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舒展筋骨,摆脱一天的疲劳。

    “哎,时茉,你男朋友呢?”

    “对啊,让他出来,给我们安排这么好,怎么也得感谢一下。”

    时茉收起手机,“等一下,我们先吃。”

    她刚收音,场内的音乐暂停了。时茉下意识往舞台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对于宋勉,李楠楠和梁凯是不陌生的,但在场的有几个不认识宋勉。

    见到有人上台来,其中一个女同事不禁惊呼,“快看,快看,上面那个人好帅哦。”

    “妈嘞,这也太帅了吧。不行,我要拍照发朋友圈。”

    李楠楠笑道,“洗洗睡吧,没你们啥事儿啊,人家名花有主了。”

    几人愣着看向李楠楠,后者朝时茉撇了一个眼神,“呐,主儿就在这儿呢。”

    “时茉,他就是你男朋友啊。”

    得知真相,几人都挺吃惊,“你都没告诉我们你男票长这么帅呢。”

    呃,那个啥,其实也还好吧。

    “宋勉说了,今晚随便点,他买单。”时茉讪笑道。

    “哎哟,我男票真阔气。”

    李楠楠气了,“啥叫你男票呢?脸呢?”

    “过过嘴瘾,我男票这么帅气,要脸干嘛?”

    “哈哈哈……”

    说实话,宋勉还是很拿得出手的,人长得出众也就算了,接下来他一开嗓,又是惊艳到了几个人。

    时茉心里全是满满的骄傲和自豪。

    她其实很想站起来,大声地告诉全场人,看,上面那个男人,帅得无法无天,歌唱得也是迷死人不偿命的男人,他是我的,我时茉的。

    他心里爱着一个人,那就是我。

    宋勉戴着NB经典款棒球帽,低着头,侧面看,他的下颌线流畅简洁。穿着一件黑T,只不过今晚有点骚包,配了一条银质项链,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放荡不羁。

    “妈呀,他刚刚往我这边看了。口红呢,快看看我口红有没有被我吃掉。”

    李楠楠翻了一个白眼,指着时茉残忍说道,“别激动,人家是在看她呢。”

    女同事抗压能力很强,“没事,我坐她旁边,四舍五入,就等于在看我。”

    李楠楠佩服地拱了拱手,时茉已经笑趴在桌面上了。

125 也别让我等太久

    宋勉唱完正要下台,两桌的人离舞台很近,起哄着招他过来喝一杯,可惜一群人的热情和八卦都没能招来宋勉。

    “时茉,快叫你男票出来啊。”

    时茉看着宋勉往茶室方向走去,“我问一下,他要不愿意就算了啊。”

    “这么害羞的吗?”

    “不是害羞,估计是被你们吓跑了。”李楠楠笑道。

    时茉在桌下给宋勉发信息,问他愿不愿意跟她的同事打个招呼。信息发出去了没有回,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却看到宋勉空着手朝着他们走过来。

    刚才应该是回去放吉他了。

    宋勉径直走到时茉身后,右手搭在她的肩头上,“我是宋勉,今晚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大家多多担待,感谢大家平日里对时茉的照顾。”

    原本叫嚣的几个女同事,全都诡异地安静了。

    梁凯跟宋勉算半个熟人了,他先开腔,“搬张椅子坐下吧。”

    “对对。”说着众人就开始挪动,空出一个身位给宋勉。

    宋勉坐下后,时茉只觉得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

    在这么多人面前,以宋勉女朋友的身份,还是头一次,她难免不太能适应。

    除了紧张,还有一点小兴奋。

    寒暄过后,大家又重新进入吹牛逼环节。宋勉突然附在她耳边问道,“这样招待你同事够吗?”

    时茉感受得到他的慎重,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了吧,毕竟他本身就不是很喜欢应付这种场面活。

    时茉以同样的方式回道,“很好了,我同事都很满意。”

    “多吃点东西,别一直喝酒。”

    宋勉又在她耳廓上讲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上面,弄得她的耳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又痒又麻,但又不全是。

    浑身就跟过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电流过后又很舒服。

    她都有点不太理解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时茉只能跟宋勉抗压,“你别老在我耳朵边讲话。”

    “怎么了?”刚说的,他又这么做。

    时茉小声说道,“不太舒服。”

    宋勉不解地看过来。

    时茉怕他误会,补充道,“麻麻痒痒的,有点受不了。”

    她是用解释的语气讲的,又带着一点求饶,温柔里加了一味讨好,一下就软化了男人的心。

    看着时茉那片白嫩中透着粉的耳朵,宋勉的眼神不知不觉就变了样。

    那是自然界最原始的雄性的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

    “原来,耳朵是你的敏感点。”宋勉用气声说道。

    “嗯?”酒馆太吵杂,时茉没听清。

    宋勉勾唇,笑得意味深长,“没事,回去后再跟你说。”

    明天还要上班,一群人没闹得太晚,十一点一过就陆陆续续回家了。

    李楠楠被富二代接走,梁凯还在马路牙边抽烟,时茉走过去,“梁哥,还没走呢。”

    梁凯情绪不太高,一晚上他的话都不多,“嗯,抽完就回。”

    “跟小鱼不太顺?”时茉问道。

    现在能困扰住这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估计也就林小鱼有这个本事了。

    梁凯苦笑着抖了一下烟头说道,“估计是我的条件不太符合她的要求。”

    看样子,林小鱼还是没有接受梁凯。

    但时茉相信,接不接受梁凯只是时间的问题。

    “梁哥,我认识小鱼快八年了。”时茉说道,“她天生是个乐观派,座右铭就是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轮不到她。”

    梁凯笑了一声。

    “但是昨天,她发信息跟我说,她很烦。”

    梁凯神色凝重地看了过来。

    时茉知道梁凯误会她的意思,但她没急着解释,而是接着说道,“她说,她从来没有烦过一件事这么久的。梁哥,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烦这么久?”

    梁凯一怔。

    “其实很简单的一件事,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你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纠缠不清的人,但是林小鱼同学就这么把自己纠结死了。”

    梁凯还是哑然着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她现在刚刚得到自己的幸福,见不得别人吃爱情的苦,她擅自判断道,“我觉得小鱼对你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她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一个人。我想,她可能是有点害怕。所以,你可以多给她一点时间,等她自己想清楚。”

    梁凯夹着烟,任烟灰一点一点断落下来,神情恍惚,“你说的,我知道了。”

    “梁哥,”时茉笑着说道,“不管成还是不成,你都要幸福。”

    梁凯终于有了一丝表情,笑道,“嗯。”

    “时茉。”身后,宋勉在叫她。

    时茉跟梁凯道了别,便朝着宋勉走去。

    “萧哥找你有点事,一起进去跟萧哥说几句话就回去。”

    时茉点点头。

    宋勉拉着门,让她先进去,他进去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梁凯。

    两人的默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养成的,就那一眼,时茉居然就看懂了,“干嘛,连梁哥都要防着么?人家喜欢小鱼。”

    宋勉冷静地看了看她,收回视线时忍不住笑了。

    两人进入茶室时,只看到萧郎一个人。茶具搁置一旁,他手边摆着一只水晶烟灰缸,缸里堆着七八个烟蒂。

    宋勉径直走过去,抽走萧郎手中的半截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你这人啥毛病,怎么屁事这么多?”萧郎不满地骂道。

    宋勉一听乐道,“我这人的毛病就是屁事多。”

    萧郎还想发作,但看到走近来的时茉便忍了,“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时茉不解地看向宋勉。

    宋勉拉着她的手,在茶桌边坐下。往日里都是萧老板盘他的茶具,今天宋勉反客为主,拿出全套的茶具,开始煮水泡茶。

    “你先看看这个,有印象吗?”宋勉点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给她看。

    时茉凑近看照片。

    宋勉问她有没有印象,她想这辈子应该都忘不了这个女孩吧。

    虽然素未谋面过。

    只知道十多年前,她被自己深爱的男人伤得体无完肤,最后连两个多月的胎儿都没保住。

    几乎是电光石火间,时茉仿佛想通了这其间的关联,她惊愕地看着宋勉。

    宋勉微微点头,回应了她的猜想。

    “捐赠者是陈菲姐,是……萧哥的初恋。”

    时茉没有去看此时此刻萧郎是什么表情,应该是痛苦的,还会带着一点悔恨吧。

    但她没有因为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去看萧郎,给他保全了一个男人最后一点面子。

    “那这个孩子……”

    宋勉给了她最残酷的答案,“是萧哥的。”

    时茉突然觉得一口气闷在了心口上,出不来,很难受。

    “我想跟你说的事情就是这个。”萧郎的嗓音听不出什么异样,“谢谢你做了这期节目,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和陈菲有过一个孩子。”

    “萧哥……”时茉终于转头看过去,萧郎却勾起唇角自嘲一笑,“难怪陈菲这么恨我。”

    这个话题到此打住,时茉还有很多疑问,但她都憋回肚子里。宋勉泡了肉桂,时茉乖乖地喝了几杯后,宋勉便催着她回去。

    “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家休息。”

    萧郎从茶桌下拿出黄皮档案袋,“带回去,天天搁我这里,想显摆你比我有钱是不是?”

    宋勉接了过去,“不用显摆我也比萧哥有钱。”

    就挺气人的。

    今晚宋勉也喝了不少酒,车是开不了,走到步行街外,两人打了一辆车回锦绣花园。

    在出租车上,时茉忍不住打探起萧郎的事,“萧哥到现在还爱着陈菲姐,那他当初怎么舍得和陈菲姐分手呢?”

    宋勉靠在椅背上,合着眼,神色疲倦,只是两手抓着时茉的左手,像是不停地把玩。

    “当年的事,萧哥也不愿再说,我只知道两人闹了矛盾,萧哥便赌气要分手。当时,陈菲姐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萧哥的孩子吧。后来流产后,她便嫁给了别人。”

    都是不成熟的做法。

    对于这个结果,时茉还是感到唏嘘,但接下来宋勉的话更令她震惊。

    “前几天,萧哥看了你们的纪录片,一下认出那个鼻烟壶就是当年他送给陈菲姐的,因为鼻烟壶是他亲手做的,他认得。”

    “后来他去找陈菲姐,问她孩子的事,陈菲姐承认了。”

    “只不过,萧哥还知道了一件事。”宋勉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轻声叹息道,“其实陈菲姐结婚半年后便离婚了。”

    时茉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萧哥一直觉得亏欠陈菲姐太多,他去求陈菲姐原谅,但陈菲姐说,事情过了十几年,她早已放下。”

    一阵愕然过后,时茉回过神来,感慨道,“要是真的早已放下,何必留着十几年前的电话号码?”

    宋勉掀开眼皮,嘴角偷着笑。

    “那萧哥怎么打算?就这样吗?”

    宋勉摇摇头,“萧哥,应该不会,要不然他也不会和陈菲姐分手后一直单身到现在。”

    出租车开到锦绣花园小区外停了下来,宋勉先开门下车,绕到另一侧,开了车门,拉着时茉下车。

    这个天是真的冷了,脚刚着地,时茉便被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宋勉帮她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这几天大降温,也不多穿一点。”

    时茉缩着往他身上钻,“还行。”

    宋勉将紧紧她夹住,自己走在冷风扑过来的那面,尽量地替她挡住风,“你怎么到现在还不问我,我的态度怎么突然就180度大转变呢?”

    时茉蓦地停下脚步,脸色有几分惊惶,“你不会又想转回去吧。”

    “如果我又转回去呢?”宋勉笑着问道。

    时茉一下没了词,哪怕知道宋勉现在多半是在跟她开玩笑,但她也不太能承受得住。

    虽然这两天她和宋勉又亲又抱的,关系就像被钉了十八根大铁钉一样牢靠了,但她心里总有一角还是悬着的。

    一有风吹草动,她还是会不安。

    她连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宋勉,你别吓我,这种事我不禁吓的。”

    宋勉一下感觉心疼了,他转过身来抱住了她,“不会了,这辈子我就跟着你过了。”

    “那你能说一说改变的理由是什么么?”时茉试着问道。

    这两天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得仿佛是一场黄粱美梦,她不敢问,怕一问,这梦就被打碎了。

    “理由啊,也没什么理由。”宋勉继续拥着她往三号楼走去。

    “是因为萧哥吗?还有他那个流掉的胎儿?”

    “嗯,不单单是这个,”宋勉抬头看前方茫茫夜色。

    时茉听着他说。

    “你知道我坐过几年的牢,这些是留下案底的,这辈子都得跟着我,我就觉得这样的自己配不上你。”

    时茉切了一声。

    宋勉垂眸笑着看了她一眼,接着开腔,“我心中的魔障还有,你也知道的。我怕……自己会不会是什么不祥的人,害死了全家人。”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担心我会不会把你也害死了。”

    时茉面有愠色地看着他。

    宋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这不是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么。”

    “那现在呢,怎么就不怕克死我了啊混蛋!”时茉咬牙切齿地嘲讽道。

    宋勉想了想,说道,“死就死吧,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大不了我也不活了。”

    情绪一瞬间淹没了时茉,她的眼眶陡然发酸。

    她没想到,和她在一起,他是抱着这样的决心。

    “人生很短,人生也无常,这些我都是领略过的,所以,我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时茉其实很感动,但不知道怎的,她竟然笑出声,“那你想做的事就是跟我在一起?”

    “嗯。”宋勉很认真地回答她,“萧哥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到十几年前,用他的命去换他都愿意。”

    “萧哥现在悔不当初,我不想真的看着你嫁给别人,和别人生孩子,然后自己孤独终老。”

    “你想多了,”时茉的心头漫过一股暖流,“除了你,这辈子我就一个人过,我谁也不嫁。”

    宋勉低头,在她鼻尖上啄了一下,“走吧,快点回去,鼻子都冻冰了。”

    回到家里,一身的酒味和烟味让时茉很受不了,她抢着先去浴室洗澡。

    整个过程她磨蹭了挺久的时间,反正宋勉也挺有耐心等她。她磨蹭的原因主要在于晚上李楠楠问了她一个特别不是人的问题——

    和宋勉做的感觉好不好。

    这种话亏她也好意思问出口,整一个被富二代惯上天的无耻之徒。

    其实李楠楠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她和宋勉的这些私事,就是调侃她,也是另类的替她高兴。

    毕竟她追了宋勉这么久,差点都把自己的饭碗都给摔了。

    洗完澡,时茉拉开浴室的门猛地就看到站在门外的宋勉,吓了一跳,“你也不出个声?”

    “我要怎么出声?”宋勉眉眼藏着笑,“你在里面干什么坏事了看到我还吓一跳呢?”

    时茉呼吸一紧,她总不能说自己在里面琢磨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洗澡啊,我还能干什么呢。”时茉仓促地朝里面指了指,“你也赶紧去洗吧。”

    说完,她就要往她卧室那边逃,被人一把扯住。

    宋勉贴了过来,俯身在她身上嗅了嗅,“急什么,先给我闻一下。”

    那股独属于宋勉的气息缠绕住她的时候,时茉猛然又想起李楠楠的话。

    见鬼了一般。

    但其实,她自己心中也有数,有些事或早或晚,逃避不了。

    她也不想逃避。

    就是有点难。

    她不知道宋勉是怎么想的,但她确实是还没有做好全部的心理准备,哪怕她主动追了宋勉这么久。

    “你躲什么?”宋勉抬起头来,用不太愉悦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太想惹他不高兴,而且她也真不是那么保守的人。说实话,做记者的这些年,她见过太多性观念很开放的人。她甚至采访过一对刚刚见面就去开房滚床单的网友。

    但轮到她自己的时候,时茉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有些别扭了。

    她对这些成人之事除了羞耻和懵懂无知之外,还有畏惧。

    “宋勉,我……”

    “你真香。”宋勉搂了上来,不停地在她耳后嗅着,但也没有更进一步亲密的动作,语气有点无奈,“别怕,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耻,强迫你。”

    时茉的身体倏地绷紧了。

    原来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时茉还想说两句来缓解她的尴尬,脖子上突然触摸到冰凉的金属,她伸手去摸,却被人挡住了,“别动。”

    “这是什么?”她刚问完就看到了宋勉给她戴的项链,是蒂芙尼的,和那天胡木子戴的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买的?”时茉捏着吊坠,笑问道。

    “就那天,在商场里碰到的时候。”宋勉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他觉得同样的项链戴在她脖子上似乎连意义都变得不一样。

    时茉陡然想起那天她要买这款项链时柜台小姐告诉她最后一条被一个男的买走了。

    原来是他。

    “这是你管用的伎俩吗?”

    宋勉笑道,“什么伎俩?”

    “用蒂芙尼的项链收买女人的欢心。”时茉用食指戳着他的胸口。

    宋勉被戳得痒了,抓起她的手指放在嘴里磨了两下,“时茉,别没事找事。”

    “我要找事,你拦得住?”时茉挑眉说道。

    宋勉垂下来的眼眸深不见底,“你找吧,我拦不住,但找事的后果我觉得你最好掂量一下。”

    说着宋勉在她翘臀上抓了一把。

    时茉:“……”

    行了,她愿意服输。

    “我困了,你赶紧去洗,早点睡。”

    宋勉松开她之前,柔声说道,“别有太多的负担,一切顺其自然,但是也别让我等太久,嗯?”

    “哦。”时茉灰溜溜地走回自己的卧室,顺手还把房门给带上。

    关上门之后,她才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短路了,关什么门呀,关门防贼还是防宋勉?

    时茉狠狠拍了一下天灵盖。

    躺进被窝已经过了十二点,但时茉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宋勉说的那句,别让他等太久。

    那多久才算不久?

    多久才是他的忍耐极限?

    呸。

    刚才不问清楚,现在自己瞎琢磨。

127 你愿意嫁给我吗?

    宋勉驱车来到香亭街路口。

    “我去停车场,你先去酒馆。”

    时茉拍了一下他给她带的厚外套,“不用,我跟你去停车场。”

    宋勉转动方向盘,小车便往停车场入口开去。

    到了一米阳光酒馆,被里面热闹的气氛一裹挟,时茉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走,去茶室吧。”

    “嗯。”正要走,手突然被人攥住,时茉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男人。

    她的这一眼被宋勉完全忽视了,只是拉着她穿过拥挤又喧闹的人群。

    也许是这几年当记者养出来的敏锐感,在转弯时,时茉的余光中乍然瞥见一束十分凶狠的目光。

    等她想再回头确认时,宋勉扯了一下她的手,“看什么?”

    “哦,没什么。”

    茶室里除了萧郎和杜妄,还有两三个驻唱歌手,时茉都有听过几人唱歌,但名字却没能想起来。

    “时记者。”

    哪怕她已经换到纪录片栏目组,但酒馆里依然一致保留着她以前的身份。

    “晚上好。”时茉笑着回应。

    茶室里最正的位置被杜妄和另外一个歌手霸占着,宋勉走过去,站在两人的正中间,一言不发。

    杜妄回头仰视宋勉,好半天了愣是没想出来宋勉这是要干嘛。好在旁边的歌手比他机灵一点,马上起身,献出谄媚的笑容,“那个啥,时记者,来,坐我这边,刚好我也要起来活动活动一下。”

    “啊,不用不用。”时茉推辞着。

    宋勉却是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摁在歌手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杜妄跟宋勉大眼瞪小眼后问道,“宋哥,你是不是要坐啊?”

    宋勉淡淡的表情,“你坐吧。”

    杜妄:“……”

    他默默地起身,把C位让了出来。

    在茶室只待了半盏茶的功夫,宋勉估摸着刚刚点的餐差不多要好了,又带着时茉走出茶室,坐到一张临窗的双人卡座上。

    “今晚你不用上台?”

    “今晚我轮休。”宋勉从舞台那边收回视线,想了想又问道,“怎么,想听我唱歌?”

    时茉咬着吸管,“轮休就算了。”

    宋勉又问道,“真的这么想听我唱歌么?”

    就也没有这么迫不及待。

    但时茉还是决定给他一点男人无聊的虚荣心,“嗯,十分想听。”

    “那你等着。”宋勉说罢就站起来,往外走去,时茉想拦一下都来不及。

    几分钟后宋勉出现在舞台上,抱着一把吉他。

    时茉支着脑袋看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晚上好。”清冷的男嗓通过电波响在酒馆里,立即招来酒客的热情回应,“宋勉!宋勉!”

    会发光。

    这样的宋勉坐在高脚椅上,左脚踩在椅脚上,身形挺拔俊朗。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他就是这样存在的一种发光体。

    她没喝酒,今晚宋勉只允许她喝一点热饮,但时茉觉得自己有点醉了,脑子在微微发热。

    因为台上的男人。

    别人不知道,只有她最清楚。他现在是为她而唱的。

    在一起之后,别说是唱歌,宋勉几乎满足她提出来的所有要求。

    似乎,真的要弥补在这之前他对她一再拒绝造成的伤害和遗憾。

    其实没有伤害,更谈不上什么遗憾。

    因为她自认为爱他,是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在一句短暂的寒暄之后,所有人,包括时茉,都在等着他开嗓,但宋勉迟迟没有行动。

    在有人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时,台上的男人开始说话了——

    “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天气还挺好的。”

    这是想说什么?

    时茉愣住,其他人也有点摸不着他的路数。有人大声说道,“明天天气晴,最高温度15°。”

    宋勉看向声源,浅浅地笑了一下,“我也看了黄历,明天是黄道吉日。”

    也不知道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时茉握拳抵在唇边笑了一下。

    宋勉看起来有点紧张,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本来她坐的位置离舞台有些距离,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毕竟宋勉做的这个动作有点夸张。

    令她意外的是,男人居然向她看过来,眼神穿过人群后依然炙热。

    “我想说的是,明天是一个适合领证的日子,所以,时茉,”宋勉暂停两秒钟,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最后想说的竟是求婚,几乎都条件反射地跟着宋勉往同一个方向看过来。

    酒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现象,就是所有人都停下各自的动作。偌大的酒馆安静得仿若落针可闻。

    但这份安静只是昙花一现,之后有人一边盯着她看,一边讨论道,“是坐在窗边的那个小姐姐吗?”

    “应该是吧,宋勉刚才是往她这个方向看的,而且这一排只有她是一个人。”

    “那小姐姐好漂亮,仙气飘飘的感觉。”

    “我怎么觉得她有点面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东升台的主持人!”

    “我记起来了,以前是主持一个新闻节目,现在是纪录片《听你听我》的主持人。”

    “哦哦,我想起来了,难怪呢,我说看着面熟。那纪录片拍得很不错,我超级爱看的。”

    “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想要她的签名怎么办?”

    三言两语,她就因为宋勉一个该死的眼神被扒了出来。

    时茉将脸转向窗外,但她的心跳依然很剧烈。

    砰砰砰的。

    压都压不住。

    “所以,时茉,嫁给我好吗?”

    耳边不停地回响着他问的这句话。

    其实她想站起来大声回答他,“好啊。”

    但她很怂,没那个胆,也怕给酒馆招来不必要的混乱和麻烦。

    她只能在心里答应了他。

    这段时间她一直跟着节目组录制节目,没白天没黑夜地东奔西跑。

    明天刚好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日。

    他们约好等她休息的时候就去领证。

    但她没想到宋勉竟跟她来求婚这一招。

    纯属多此一举。

    只不过,她心里还是溢满了感动,以至于她的眼眶不停地发热发酸。

    宋勉说完话后就收回视线,终于开始正经地唱歌。

    唱的这首歌,她是第一次听,很深情柔和的一首慢歌,像极了他现在完美无瑕的柔情。

    酒馆里的人依旧很激动,不断挥舞着手臂,也有人时不时尖叫两声。

    原本她不是很喜欢这样喧嚣的气氛,但今晚她很享受所有的噪音,因为全部都是给与他们的祝福。

    宋勉唱完,时茉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分头行动,然后再在酒馆的后巷子里集合。他最怕引人注目。但今晚他没有这么做。

    他从呆立一旁的侍应生手中接过一捧花束,然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款款向她走来。

    走到她面前,宋勉单膝跪地,献上花束。

    时茉忍不住笑了出来。昏暗不明的灯光轮转,她的眼角有一片湿润的反光。

    酒馆的一个角落里,杜妄感慨颇多,“我宋哥这块榆木疙瘩终于是开窍了。”

    萧郎看起来面无表情,但如果仔细看他的话,他的眼底有一丝很明显的失魂落魄。

    “快点接啊,还要让人看多久?”宋勉催道。

    时茉瞪了他一眼,咬着后牙槽把花接了过来。目光还在花间流连,左手却被人拉住。

    时茉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宋勉的手中多了一个绒盒。从盒子中摘下一枚戒指后,绒盒就被丢弃在地。

    而她眼睁睁地看着宋勉把戒指套在了她左手无名指上。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才扬起脸来得意地笑着。

    这个婚,求不求,意义都不大。

    其实她还不是很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他求婚,难为情是一方面,不喜欢兴师动众的也是另一方面。

    所以,他自作主张地给她戴上戒指,她也没说一句话。等戒指戴好,她弯了一下手指,嘴角上扬着欣赏戒指。

    “亲一个!”

    “亲一个!”

    酒馆里开始起哄。

    一个酒馆,一个民谣酒馆,本该好好唱歌、好好喝酒、好好聊天的地方,却完全呈现了不该有的画风,往着不务正业的方向而去。

    时茉这下才感觉到事情大条了,她急忙给宋勉使了个眼色,表示赶紧闪人。

    宋勉眼尾始终都噙着淡淡的笑意,在她的暗示后身体开始微微往上。

    时茉以为他这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花束换到右手拿好,刚要转身去找手机,后脑勺突然被人兜住,紧接着宋勉的脸就在她眼前放大,然后是他温热的唇压了下来。

    “哇——”

    酒馆一片叫好声,还有如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很热烈,但时茉的脑海里只有空白,和男人的吻。

    见到这一幕,杜妄感觉自己这短短的一生,真的死而无憾了。他狠狠说道,“我要死了,妈的,我宋哥,也太他妈会了。”

    萧郎冷眼看他,“你要在宋勉面前骂他妈,你就想想要用哪一种死法吧。”

    刚才他只是太激动了,忘了家人都是宋勉的禁忌,他后怕地摸了摸脖子,“呵呵,太兴奋了,就把这茬给忘了。”

    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时茉感觉整个人还是飘浮在半空中的,有点抓不到地。

    像是眩晕。

    更像是在做梦。

    宋勉帮她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前说道,“等我一下,我给萧哥打个电话。”

    时茉慵懒地靠在座椅里,“快点,困了。”

    宋勉揉了揉她的头发,“两三分钟就好,你把车窗关好,外面冷。”

    说完,他走到一旁拨通萧郎的手机。

    萧郎接起了他的来电,“什么事?”

    “萧哥,明天我要和时茉去民政局。”宋勉愉快地说道。

    萧郎有点敷衍,“那恭喜你了。”

    “萧哥,明天你们都来吧,帮我撑撑场面。”

    萧郎不可思议笑道,“领个结婚证还要人给你撑场面?”

    “嗯,”宋勉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慎重一点好,这样时茉就会觉得我是认真的。”

    “兄弟,没有人领证不是认真的。”萧郎无语了。

    “领完结婚证我们顺道去吃个饭。”宋勉还挺自觉,“我请客。”

    “屁话!”萧郎懒洋洋的语气,“行了,知道了,哥几个明天都去民政局给你加油。”

    宋勉扑哧一声笑了,“那就有劳了。”

    “就你屁事多,还有没有啊。”

    宋勉回道,“没有了,哦,对了萧哥,如果可以我也想邀请陈菲姐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萧郎怔忡,良久后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啊,她就算了吧,你跟她很熟吗?再说,你请,人家还不一定有时间来。”

    “没事,她来不来是她的事,我要请她就是我的心意。”宋勉贴心地给他想了个理由,“就说上次谢谢陈菲姐帮忙,要不然我现在估计还蹲在里面。”

    “那……好吧,我只帮你问问她啊,至于她来不来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啊。”

    宋勉立即接道,“不,萧哥,陈菲姐来不来是要看你的造化。”

    “哎呀,不错嘛,学会顶嘴了都。”

    宋勉收起了笑声,他知道萧郎现在没什么心情跟他开玩笑,“萧哥,明天的事拜托你了。”

    有了他和时茉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萧郎想,他还是有几成把握可以叫得动陈菲的。在这之前,他求陈菲见个面求了几次都没求得动陈菲。

    宋勉说拜托他,其实,谁托谁的福还不一定。

    但人和人之间的羁绊也好,恩怨也好,算不清,也算不完。

    那就不要算了吧。

    就这样欠着,也挺好。

    就比如,他欠陈菲的,到死,他都还不完。

    车窗关得严实,透过挡风玻璃,时茉只看到得到宋勉正举着手机,左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有说有笑的。

    这男人也是真麻烦。有话刚才在酒馆里不说,偏要跑出来吹着冷风才说。

    手指转动之间,她又看到了他给她戴上的戒指。

    在酒馆的时候不方便看仔细,现在百无聊赖,她开始琢磨起戒指来。

    款式很简单的一枚钻戒。知道她不喜欢招摇过市,钻倒是不大,但设计得很有心,小钻的周围用一圈更小的碎钻装点。

    如果让她给这枚钻戒取一个名字的话,她想到的是众星拱月吧。

    看着看着,时茉想把戒指摘下来看看里面有没有刻字之类的,但一想到这是他给她戴上的,她就不舍得摘下来了。

    也就是在一刹那间,余光也是不经意地瞟到右侧后视镜。

    这一眼,吓得时茉的寒毛瞬间都倒竖起来。

    惊惶的感觉过去后,她正视后视镜里的人,虽然离得有点远,但她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了镜子里的人。

    这下,时茉心里只剩下了愤怒。她几乎没有任何的考虑,就打开了车门,下车,再大步往胡木子站立的方向走去。

    走的过程中,她想起来在酒馆里感觉到的那束令她十分不舒服的目光是来自于谁的了。

    除了胡木子,在这世上,没有人会这样嫉恨她。

    按理说,现在她就是完全意义上的胜利者,没必要再理睬胡木子。但一想到胡木子一路从酒馆跟到这里,时茉就跟身上掉进来一条毛毛虫一样恶心。

    “你想做什么?”甫一开口,她的语气并不友好,但时茉已经在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了。

    胡木子双目无神,连往日里精致的妆容都不复存在,脸色苍白得犹如大病初愈的人。

    过了许久她才开腔,“你现在满意了?”

    时茉很无语,她很想敲开胡木子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奇葩构造。

    但从前的她患得,现在的她则是患失。

    胡木子这个三观不正的奇葩,万一逼急了,时茉担心她要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她和宋勉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胡小姐,我相信你应该知道,不是你输给我,而是宋勉的选择自始至终都是我。”

    “我和宋勉走到今天,虽然你也不是很想了解,但是你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很不容易,他一样也不容易。”

    “我不想跟你炫耀任何东西,但是宋勉想要的幸福,只有我才能给得起。所以,不管你怎么跟着,以后又想怎么做,我都不会放手。”时茉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我会用我这条命守着宋勉。”

    夜里温度大降,胡木子穿着单薄,颤抖的幅度肉眼可见。两颊的泪水更是从未断过。

    这样子,感觉被她欺负得好惨。

    “你……”

    她刚开口,身后有人先她一步说话,“你先到车上去。”

    时茉猛地回身,看到宋勉就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距离。

    怪不得让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胡木子一言未发。

    她应该是早就看到宋勉了吧。

    “宋勉……”时茉有点百口莫辩的感觉,但她也没说错话,除了气势上嚣张了一点。

    “外面冷,先回车上去等着,我和木子说几句话。”

    想支开她,到底是因为天气冷,还是想单独和胡木子说话,时茉没来得及问就被赶回车里。她走出几步后又回头,宋勉依旧是转着半个身体在盯着她回车上。

    啧。

    真是不自觉的男人,刚求的婚就跟暗恋他多年的女人纠缠不清。

    看来要跟李楠楠请教一些驭夫之术了。

    坐进车里,时茉又看了一眼后视镜,两人的距离保持在她走之前,只不过宋勉不知道说了什么,胡木子在掩面哭泣。

    压下心烦意乱的情绪,时茉拿出手机看新闻。

    “今晚我跟她求婚,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胡木子感觉他的话比这冷冬的寒风还要彻骨。

    “以后你愿意留在清海,我一样会照顾你。如果你要回骍县,我们可以一直保持来往。”

    宋勉的决定,对她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但胡木子的眼里只有绝望。

    深深的绝望。

    他们的关系发乎于友情,止乎礼,除此之外,再无可能。

    宋勉深深看了胡木子几眼,没有一句安慰,哪怕是虚与委蛇的。最后,他脱下了自己外套,披在了胡木子的身上。

    “回去吧,照顾好自己。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胡木子还在掩面而哭,杜妄早已在一旁等着了,“宋哥。”

    和萧郎打完电话,他转身就看到站立在远处的时茉和胡木子。紧跟着他就给杜妄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胡木子回去。

    宋勉点点头,“麻烦你了。”

    杜妄明白,只轻声对胡木子说道,“走吧胡姐姐,我送你回去。”

    胡木子的哭声还没停止,宋勉就已转身回到车上。

128 谁吵输了谁扫地出门

    车门开启,一阵冷意侵身而来,时茉缩了缩脖子,“快关上,好冷。你外套呢?”

    宋勉启动小车,“给木子了,她穿得太少了。”

    “嗯,我也觉得她穿少了。”

    “怎么,舍不得?”

    时茉不以为然,“一件衣服而已。”

    小车倒出泊车位,稳步开出了停车场。

    “她以后不会就这样一直缠着你吧。”安静了一路,时茉实在憋不住。

    宋勉用气声笑了笑,“该说的都跟她说清楚了,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现实。”

    说起来,胡木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时茉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她也不能跟宋勉在一起的话,她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这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吗?

    想糊弄谁呢?

    时茉斜靠在车窗边,眼神轻飘飘地投过去,“我刚刚看胡小姐,哭得很伤心的样子,难过死了吧。”

    “难不难过是她自己的事,我很早就跟她说过了我喜欢的人是你。”

    时茉下意识问道,“很早?”

    “也没有多早。”宋勉开车时姿势很慵懒,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在车窗边缘,“我被行政拘留那次,放出来那天我们一起去洗桑拿时候的事。”

    听到一起洗桑拿,时茉马上坐直,“你们还一起洗过澡?”

    “一起到富侨里洗桑拿,她洗她的,我洗我的。”宋勉也拔高了嗓音解释,尔后十分无奈,“脑子也要稍微拿出来用一下,时记者。”

    时茉只关注到两人没有一块洗澡的事,她嘴上说了一句,“以后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富侨洗桑拿。”脑子里却在想那个时间段,其实她和宋勉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男人当真是狠心。想他一再拒绝她时,甚至出走大西南,一个口信都没给她留下。

    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地便叫苦,“我追你追得真是太不容易了。”

    宋勉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细碎的亮光,他柔声说道,“我知道。”

    短暂的矫情过后,她的情绪很快便收敛起来。宋勉低沉的嗓音却在幽暗的空间里缓缓响起,“我家出事后,我不得不离开三溪县。但我在离开的时候,其实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

    时茉的心头一阵堵塞。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跟她提起十年前,那段能要了他的命的日子。

    “在外漂泊流浪的这些年,我时常想起来的人也是你。”宋勉的声音有点低,仿佛是从回忆深处传出来的一样,“本来可以考上音乐学院,莫名其妙地就进了监狱。有一次,我甚至干了傻事。”

    他说的傻事,罗文杰跟她提起过。

    时茉不打断他,安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次被罗哥发现,他问我,在这世上是不是再也没有牵挂的人了?那时我想到的人是你。后来,我再也没有做过傻事,因为,”宋勉停顿片刻,看着她,“还有一个我爱的人还在这个世上,我就舍不得死了。”

    宋勉说完了,又看回前方的路,时茉还是不能从又酸又甜的情绪里缓过来。

    如果不是她刚才无意跟他抱怨她爱得苦,大概率来讲,他也不会跟她讲这些话。

    她爱他爱得坦坦荡荡,也毫无保留,但他不一样。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掩藏得滴水不漏,怕她不知道,又怕她知道。

    有时候,负比不负还要难。负,不仅要负她,更要负了自己。

    时茉的喉咙酸塞得很严重,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了声音,“宋勉,我们生个孩子吧。”

    “嗯?”

    宋勉这一惊,身体因为急刹车而猛地向前。

    时茉恍然不觉,她继续说道,“这样你就多了一个可以牵挂的人。”

    宋勉心头有暖意漫过,他掀了掀唇角,“要生就多生几个,辛苦你了。”

    时茉:“……”

    辛苦……

    她开始怕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时茉没皮没脸起来,她在想,要给宋勉生一个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回到锦绣花园,时茉洗漱完坐在次卧的床上,拿着干发巾擦头发。

    宋勉洗澡速度比她快多了,她的愣还没发完,宋勉就已经穿着睡衣进来。

    “在想什么?”宋勉接过她手里的干发巾接着擦干她的头发。

    时茉盘腿坐着,“就是你看啊,现在我都睡在你这屋,主卧都空着,你不觉得浪费吗?”

    宋勉慎重考虑后回道,“那今晚去你那边睡?”

    这沟通,完全属于无效沟通。

    “你不觉得这样很浪费吗?”

    宋勉垂眸,“那你想怎么样?”

    “要不我们就租一间,一间也够。”时茉笔直地竖着一根手指头。

    宋勉又开始思考,“我明天去问一下房东。”

    “要不然我来说吧,反正你这间也是短租……”

    “还是我来找房东吧,看她愿不愿意卖这套房子。”

    时茉还有半截的话就这么折在了嘴里,说不出来了。

    “什、什么意思?”时茉的舌头都被惊成海带结了,“你要买下这套房子?”

    宋勉很自然地点头,沉思须臾,又改口道,“你要不喜欢这里,就自己先选一套,我给你买的那套大平层还要两年才能交房。”

    “没这个必要!”时茉叫了起来,“真没这么必要。”

    她的反应过于激动,有点出乎宋勉的意料,时茉自己也察觉到了,她小了嗓门,“我不是暗示你买房的。”

    宋勉缄默着看她。

    “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们在一起,我不会给你添加任何的负担,我虽然没有很多钱,但是……”

    “时茉,你冷静点,我没说你这些。”宋勉温和地笑了笑,“我们确实也需要属于我们自己的一个家。”

    “我不知道你有那么多钱。”时茉边想边说,“你走后,萧哥把你留给我的东西给我,我才知道的。”

    “嗯。”宋勉接着帮她擦头发,“你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房子的事你自己想,是要这套房子还是重新买别的小区,你决定。”

    时茉突然风牛马不相及地来一句,“你说这会不会太便宜我了?”

    宋勉反问道,“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

    这套房子虽然不是最优资产,但她也住了几年,还离东升台近,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她和宋勉重新结缘的地方。

    “如果要买这套房子,我们可以办贷款,我有公积金,而且我也可以帮忙还一部分房贷。”

    “两三百万还搞得这么麻烦,直接一码付了。”她的头发发质柔软,揉着就像在撸着一只温顺的猫,宋勉说着说着,心思就有点歪了。

    时茉倒是一心一意,“那不行,万一哪天我们吵架了,必须要有一个人扫地出门呢?”

    “那就谁吵输了谁扫地出门。”

    时茉抬起眼。

    宋勉自觉更正道,“我,我扫地出门。”

    时茉放松了神情,“那也不是不行。”

    “快点睡觉,别再折腾了,明天还要去民政局。”宋勉将她头发翻起来确定都干了才拿下干发巾,“还没领证就想着赶我走。”

    时茉抓了抓头发,往里爬,溜进被窝里,“这叫未雨绸缪!”

    宋勉放回干发巾后也躺进被窝里,时茉把他的手臂放平了枕着。这一段时间,他们都是以这样相拥的姿势度过每一个夜晚。

    灯关了,夜也深了,白天里很容易就被人忽略的挂钟发出清晰的“嘀嗒嘀嗒”声。

    时茉很喜欢这种有着均匀节奏感的声音,只有心平气和才能耐得住这样短暂到急促的声音。

    两人都很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不久后宋勉出声,“我们结婚,需要跟你爸爸说吗?”

    时茉踟蹰之后回答,“暂时先不用说,你现在要跟我爸说这事,小心被他狠狠宰一笔。”

    “呵呵……”宋勉胸腔微微震动着,“该给的还是要给。”

    时茉想了想,说道,“可是我不想给他,最后都会被我哥拿走的。”

    “你跟你家人的关系还是不好?”宋勉的下巴靠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转了转。

    “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我爸和我哥,”时茉不太想和宋勉说家里事,因为都是丑事,但这些丑事终究也瞒不了他,就直说道,“除了和我要钱外,不会再有第二件事。”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你上大学哪来的学费和生活费?”

    时茉轻笑一声,笑声里带上了一点小得意,“还能从哪里来啊,学费一部分是国家贷款,剩下的,还有生活费,都我自己赚的。”

    宋勉拥着她的身体一顿,“嗯,不错。”

    “那必须的。”时茉调整了一个新的姿势,“我上大学时还是很优秀的,每年都能拿国家奖学金,毕业时我还是学生代表呢。”

    “嗯。”

    宋勉的声音含糊不清,一听就能感觉出来他在走神,并没有多认真地听她说话。

    但时茉想到的是他和他心目中的音乐学院擦肩而过。

    如果说生活对她有点苛刻,那对宋勉来说,生活对他只有残忍。

    她不着痕迹地换回原来的话题,“所以我不想和我爸我哥和解,要不是我妈临走前让我照顾他们两个,我决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宋勉在她后背摸了摸,“没事,不想和解就不用特意和解。”

    “宋勉,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

    再怎么说,没有她爸也就没有她。

    她以为宋勉会劝她,但是他并没有,只是开腔道,“虽然做儿女的要孝顺,但首先做父母就要有做父母的样。既然你爸都没有做到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你对他没有感情也是情有可原。你寄生活费回去,已经尽到一个女儿的义务,够了。”

    宋勉说完,时茉的胸口泛上来酸酸胀胀的情绪。

    这些年,她对她爸和她哥早已不抱任何的希望,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不对她提太过分的条件,她都感恩戴德了。

    随着她爸她哥对她的影响逐渐减弱,也随着她爸越来越老,有时候她也想,要不就这样算了吧,恨不到头,就这样原谅她爸算了吧。不要再这样做一个不孝的女儿。

    但她怎么也跨不过从小到大她爸和她哥给她的伤害,连忘记都做不到。

    所以她就在恨和算了吧之间相互割据着,到最后,也伤到了自己。

    而现在,宋勉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可以不用原谅她爸,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爸。

    她不需要用道德来绑架自己。

    原来这样是可以的。

    不是每个亲情都要毫无条件地去维护,更何况在她这里,所谓的亲情不过是血淋淋的讨债而已。

    “时茉。”

    “嗯?”她控制着自己的胸腔里满满当当的情绪,却一个不小心被浓厚的鼻音给出卖了,好在宋勉没有追问,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以后有我。”

    “……”时茉侧了侧身体,往男人怀里钻去,“好。”

    黑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清海市,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边,萧郎坐在车里。车窗被降下一条缝,乳白的烟雾就从这条缝隙里散了出去。

    林间小道的尽头,先是出现了刺眼的远光灯,照得萧郎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双眼。没过多久,车头转向,远光灯才从他脸上转移开。

    “蠢女人,开远光灯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萧郎放下手,看着一辆白色的路虎揽胜开进了小区的大门,“每天工作到这个点,也不怕猝死。”

    他把剩余的半截烟,囫囵吞枣地吸了两口,便丢进了灭烟盒里。不知不觉地坐正了身体,拿出来手机。

    陈菲听到手机铃声时,车刚刚入的地库。再看一眼,却不急着接起电话,而是接着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入停车位。

    她原以为这一把操作过后来电应该会主动暂停,却没想到打她电话的人极有耐心,也有可能是闲的,总之她不得不接起来,“喂。”

    “是我。”

    抽过烟的男嗓显出了几分低哑,可惜陈菲不买账,“说吧,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萧郎突然感觉呼吸不太顺畅,抬手按下降窗键,让有些刺骨的冷风透了进来。

    就这几秒钟时间,萧郎冷静了不少。

    所以,他一个大老爷们,到底在干什么?

    像只到处寻找鸡蛋缝的苍蝇一样,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各种借口去接近她。

    然后呢?

    求她原谅,再让她给他一次机会?

    那当年的事该怎么算?当年他给她造成的伤害、给他们的孩子造成的伤害,他都没有付出等量的代价,就要求着她原谅?

    萧郎啊萧郎,你亏不亏心?

    “没事,闲得蛋疼。”萧郎漫不经心地笑道。

    陈菲登时感觉气血不顺,眼前一片发黑,她重重地甩上车门,“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有病赶紧去医院看!都十几年了,萧郎,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陈菲单手掐着腰对着手机吼,这一片的地下车库都回响着她激动的嗓音。

    萧郎目视前方,表情和暗沉的黑夜融为一体,心底里却在不断地抽着疼。

    “萧郎,我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你这么一个神经病!”

    “陈菲,”女人还在电话里头大声骂他,萧郎却觉得陈菲的声音真好听,他低头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捏着指间,“以后有什么事千万要记得来找我,我哪儿也不去,手机号码还是这个不会变。”

    陈菲努力骂完,等着萧郎怼回来,他却这么轻飘飘地擦过去了。陈菲警觉道,“什么意思?萧郎,我告诉你,我刚刚下班回来,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你能不能别再像个狗屁膏药一样,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了?”

    “能。”萧郎深深呼吸着,缓着钻心的痛,“我就想跟你说一下,以后没事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但是你万一遇上什么事,我是说万一,你一定要记得还有我……”

    记得还有一个萧郎。

    一个该死的男人。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陈菲顿时心慌意乱起来,“萧郎,你现在到底又在玩什么把戏啊?”

    “没有。”萧郎仰头靠在座椅头枕上,“我最后再打扰你一分钟时间。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我也没那个脸皮求你原谅。十几年前我犯了混,做错了事,但是我没有弥补的机会,如果有,我都愿意拿我这条命去换……”

    “拿你的命去换?换我孩子的命?怎么换?”

    萧郎咬紧了后牙槽,很久后才哑着声说道,“陈菲,这辈子算我萧郎对不住你,对不住……我们的孩子。”

    在滚烫的泪水奔出眼眶前,萧郎挂断了通话。

    时茉睁开眼的时候,心突然紧张了一下。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发现才六点十五分。

    闹钟还没响。

    她以为自己睡过头了。

    将手机塞回原处,打算再睡会儿,她猛地又睁开眼。

    今天要和宋勉去领证了。

    今天。

    和宋勉。

    领证结婚。

    时茉先是躺平了,再缓缓转了个头,宋勉脸朝她这边还在睡。

    修长而凌乱的刘海遮过他的额头,闭着眼,睫毛长而密,但一根根又很柔软地并列成一排。

    被子底下,一只手放在她右边胸部上。

    时茉移走视线时嘴角挂上了一点笑。她心情平静地看向天花板,但也只是什么都不想地看着。

    朝看雨暮想云,春飞花秋落叶。

    从今以后,他们会一起走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有他在,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的缺憾。

129 但是这也是我的孩子

    九点多,宋勉和时茉才晃悠悠地开着车抵达民政局门口,而此时,萧郎和杜妄,还有林小鱼和李楠楠分别给两位当事人打了不下十个催命电话。

    “服了,我真的是服了。”林小鱼看到走近来的两个人叹息道,“真的是皇帝不急生生把我们这群太监急死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宋勉说道。

    杜妄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了十分正式的西装三件套,这是宋勉打从认识他来第一次见他这副打扮。

    宋勉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杜妄的肩头,“走吧,一起进去。”

    “宋哥,看我今天穿得咋样?”杜妄回头,满面春风地问宋勉。

    宋勉压着笑意,“不错,挺帅的。”

    “帅个屁!”萧郎虽然不像杜妄这么做作,但也穿了一套便西,“你帅有个毛用!除非你也找个女人来领证。”

    杜妄立即服输,“那算了吧,这么残忍。”

    民政局在二楼,几人嫌等电梯慢,走的楼梯。杜妄走在前头,刚刚步上二楼,他闷着头往右转,被萧郎薅住后领,“往哪走呢,那边是办离婚的。”

    杜妄抬头一看,笑得好心虚,“哎哟,小的该死,眼拙了。”

    时茉跟着笑了笑。

    看来不仅仅是她,大家都有点紧张。

    就是这个紧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也找不出来。

    她瞥了一眼宋勉,他的神情倒是坦然。只是在进入办证大厅时,他牵住了她的手,手心里有一些潮意。

    办证大厅不是很宽敞,进来这么一群人,很快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时茉想了想,估计像他们这种领证阵仗不多见,如果是来离婚的倒有几分可能。吵架也要带足人手,以免吃亏。

    昨晚宋勉说今天是黄道吉日,但实际上今天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工作日,也没有特殊的日期,所以今天来领证的人算上他们也就四五对。

    填过申请表,然后是照相,一路都很顺畅。

    照片打印出来后,帮他们照相的人说道,“去拿号码,拿了号码就可以到窗口办理了。”

    时茉拿着照片看,很简单的两寸双人合影,红色的背景,她和宋勉嘴边不约而同地都噙着一抹笑。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挺有夫妻相。”宋勉说道。

    时茉有些吃惊于他和自己不谋而合,只不过理智和羞涩让她保持了冷静,“先去拿号码吧。”

    号码刚取好,就有窗口叫他们的号。

    时茉起身后跟林小鱼和李楠楠对了一下眼神,林小鱼和李楠楠都朝着她举起拳头,“加油!”

    时茉笑了笑,虽然她也不知道领个证而已需要加哪门子的油。

    窗口前并排着两张座椅,她和宋勉一人一张坐下。

    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近五十的阿姨,有些肥胖,但很有福相,特别是笑起来时显得和蔼可亲。

    也许这份工作本身就是一份喜庆的工作。

    “单子填好了吧,身份证、户口本,你的呢?”

    宋勉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一并递交过去。

    材料都被拿走后,时茉看到宋勉拿出了一只深棕色钱夹。钱夹老旧,好几处都掉了皮。

    但她还是认出了这只深棕色的旧钱夹。

    高一那年圣诞节,宋婧送给她哥的圣诞礼物,还是她陪宋婧一起去精品店挑选的。

    当时她问宋婧为什么非要她来选。

    宋婧说,只要她选的,宋勉都会喜欢。

    宋勉的手指轻轻抚过钱夹的表面,时茉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些细小的动作。接着宋勉打开了钱夹,时茉这才清楚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只旧钱夹。

    钱夹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正面透明塑料膜里装着一张全家福。

    宋家的全家福。

    宋妈坐在左边,宋爸坐在右边,身后宋勉和宋婧站在一起。

    如果不知道这个家所有的遭遇,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当初她会在宋勉面前自惭形秽,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有一个这样的家庭,而她则出身于一个不堪的家。

    宋勉用拇指指腹摸过宋爸宋妈还有宋婧的笑脸,声音很低,“爸,妈,婧婧,我和时茉领证结婚了,你们看到了吗?”

    “如你们所愿,是时茉。”

    宋爸宋妈很开明,知道自己儿子暗恋她,还是在高三这样关键的时刻,不但没有阻止,反而爱屋及乌,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

    宋妈不止一次跟她开玩笑,等她长大了就给她当儿媳妇,就是便宜了宋勉那家伙。

    而宋婧更是明里暗里地推波助澜,还要防着哪个女生喜欢宋勉。宋婧曾经当着她的面教育宋勉,“好好做人,感情要专一,别朝三暮四,我就这么一个闺蜜,你看着办。”

    宋勉继续喃喃低语,“婧婧,哥对不起你。”

    最后这句,一下就刺痛了时茉。

    她太明白宋勉说的对不起指的是什么。

    在宋勉看来,他的每一分幸福都是对宋婧的背叛。

    他把宋婧的死归结在他身上。宋婧死了,而他还活着,现在还能和自己最爱的人终成眷属。

    时茉抓住宋勉的手,宋勉看了过来,对她笑了笑。

    “咔”一声,钢印在两人的照片上落下,一份合法的结婚证就此诞生。

    “恭喜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将结婚证放在两人的面前,胖阿姨说了挺吉利的话。

    宋勉说道,“谢谢。”

    两人起身的同时,坐在等候区的亲友团一并站了起来。

    等时茉走过来后,李楠楠率先拿过热气腾腾的结婚证打开了看,“哟,以后得改口了呢,宋太太。”

    林小鱼凑过来看结婚证,不禁感慨,“你们这也算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修成正果了。”

    时茉抬头,和宋勉交换了一下眼神。

    杜妄嘴甜,奉上带来的礼物,“恭喜宋哥和时记者,有情人终成眷属,新婚快乐!”

    见他拿了礼物,李楠楠和林小鱼也赶紧把准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连萧郎都没落下。

    几个人也算是锦上添花,却惹得时茉差点掉眼泪,“你们这是在干吗呀。”

    宋勉拥着她的肩头,“既然是大家的心意,那就收下吧。”

    时间还早,但一行人没有其它的安排,一起去了酒馆。

    萧郎一早就发话,今天一米阳光暂停营业。

    到了酒馆,时茉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原本的酒馆虽然给她的印象是嘈杂喧嚣的,但总体的风格还是苟住了高冷文艺的人设。

    现在再来看看这酒馆,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小学时过六一节的情景。

    一条又一条的亮片拉花,从这头拉到那头。

    彩色的气球两三只扎在一起。

    “砰!砰!”

    两人刚刚踏进来,就有人拉响了礼花。

    就这该死的仪式感还是很满的。

    “恭喜宋哥和时记者!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新婚快乐!”

    连台词都事先排练过,可以说很有心了。

    萧郎最后进来的,一看他的酒馆差点炸毛了,“你们几个,明天会被保洁阿姨打死。”

    杜妄挤过来,“不会的,我跟保洁阿姨说过了,今天的卫生,萧老板付她双倍工钱。”

    萧郎捂着心脏,他担心下一秒会心肌梗塞。

    酒馆里的布局早已被打乱,几张大长桌拼在了一块,剩余的都被推到一旁。

    宋勉拉着时茉坐到了正中的位置上,“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吃的。”

    酒馆里都是一群打光棍的粗老爷们,只会用各种酒和可怕的酒量来表达自己深深的祝福。

    时茉倾过头,“给楠楠和小鱼也准备一些。”

    “我知道。”

    宋勉走出两步又返回去,“结婚证,你放好了吧。”

    时茉抿嘴笑了笑,手拍在背包上,“在这里,没弄丢。”

    听到她的保证,宋勉这才大步离去。

    其实不用他吩咐,厨房里正干得热火朝天。宋勉朝里看一眼便转身往外走,一不小心撞上同样来巡查的萧老板。

    “萧哥。”宋勉将他拉到一边说话,“今天所有的费用我来出,这个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萧郎看了他好几秒才决定道,“肯定得你出。”

    宋勉笑了笑,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他连轴转,此时此刻人还有点晕乎。他从兜了摸出烟盒,先抖出一支来给萧郎。等萧郎咬在嘴里了,他又点了火递到萧郎面前给他点燃了烟。

    “陈菲姐没来?”

    萧郎吸了一口,烟雾中,他眉头紧锁着,“我没跟她讲。”

    “为什么不讲?讲了,她应该会过来。”

    陈菲嫁给蒋禹不到一年就离婚了,单身至今,他不认为这其中的缘由和萧郎没有一点关系。

    角落里光线黯淡,只有一束微弱的光从高处的风扇口透进来,又被不停轮转的排风扇切割成一段又一段的光影。

    萧郎沉吟道,“她这辈子被我害惨了,我不能再打扰她。”

    又想到今天是宋勉的好日子,萧郎不想影响他的好心情,拍了拍宋勉的后背,“走吧,不说这个了,今天痛快喝。”

    虽然他们没有正儿八经的婚礼,但现在这样也挺好。喜欢他们的人和他们喜欢的人,都在身边,共同分享这份至上的喜悦。

    在酒馆里混迹多年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个能喝能吹,气氛十分活络。

    一直闹到夜幕降临了,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酒馆的木门被人推开,谁都没有发现。时茉的余光扫到不远处的身影时,她推了推身旁的宋勉,“宋勉,那边好像有个客人。”

    萧郎喝了不少,满脸的酒气,他还没看清楚来人就大声喊道,“不好意思,今天酒馆暂停营业,明天请早吧。”

    那人听闻后不退反而走过来。

    时茉看清楚女人的模样。

    一头过肩头发,妆容复古又很精致,穿着牛油果色的系领衬衫,高腰牛仔裤,右肩背着长形黑色大包,左手臂上挂着一件风衣。

    什么叫做女人味?

    眼前这个女人,完美地诠释了这个问题。

    她还在惊讶于打哪来的这么一个漂亮女人,对面的萧郎倏地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时茉回头用眼神询问宋勉,宋勉凑近她耳边说道,“是陈菲姐,我把她叫来的。”

    说完,宋勉将时茉拉了起来,一同朝陈菲走去。

    “陈菲姐,你来了。”

    其实这也是宋勉和陈菲的初次见面,但两人照过面后都只是颔首微笑,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她是时茉。”

    陈菲和她四目相视时,时茉能感受得陈菲眼里的友好和温和。

    “陈菲姐,上次宋勉的事,我还没有机会向你道一声谢。”

    陈菲勾了一下红唇,“好说,小事一桩。”

    说完,她又转身从黑色大包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礼品盒,黑色的盒身,深紫色的缎带。

    简单又透着高级感。

    “祝你们新婚快乐。”陈菲双手捧着礼盒,“时间太仓促了,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就随便凑合了。”

    宋勉看了一眼萧郎,接过来礼盒,“谢谢陈菲姐。”

    时茉也说道,“谢谢陈菲姐。”

    看萧郎的表情,陈菲也知道他并不知道她会来。现在祝福和礼物一并送到,她也没有理由继续呆下去。

    “我这边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先走了。”

    萧郎眼里划过一丝措手不及,仓促开腔,“他们都在这里庆祝,来都来了,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呗。”

    陈菲笑了笑,“以后吧,你们继续。”

    萧郎的脸上始终都露着浅笑,但还是难掩失落,“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打扰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陈菲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就是没有给萧郎一点余地。

    萧郎的目光垂在地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陈菲等候片刻,和宋勉、时茉点过头后便往外走去。

    场面说不上尴尬,就挺令人遗憾的。

    原本宋勉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能撮合萧郎和陈菲,最终的结局却像是在萧郎的伤口上加了一把刀一样。

    “陈菲姐。”时茉擅自叫住了正欲离去的陈菲,“上次宋勉的事我们都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今天你又这么有心意,特意送来祝福。我和宋勉的情况算是比较特殊,没有办正式的婚礼,今晚我们和一群朋友在这里,就算是我们的婚礼了。如果不介意,陈菲姐,你就留下来和我们庆祝一下吧。”

    宋勉向时茉投去赞许的一瞥,看陈菲的表情,很明显,她也有一些的犹豫。

    时茉央求的语调,“陈菲姐,可以吗?”

    陈菲还是没有松口,但宋勉能感觉得出来,这个时候只要萧郎再强硬一点,还是可以把人留下来的。

    但关键时刻,萧郎的举动令他出其不意。

    “你开车来的吧,走吧,我喝了不少酒,只能送你到停车场。”

    宋勉吃惊,“萧哥……”

    陈菲嫣然一笑,“好,那就麻烦了。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时茉想要开口,被宋勉拉住了手,寓意不言而喻。

    萧郎走在前头,事先推开门走了出去。之后,他一直顶着门,等陈菲通过这扇门,再离开他的酒馆。

    最后彻底离开他的人生。

    一扇门之隔而已,门外的温度何止差了十几度。

    陈菲不禁瑟缩。

    萧郎从她肩头上拿下大挎包,嗤一声,“赶紧把外套穿上,也不看现在是几度。就穿着一件衬衫,能显得你很猛还是咋滴。”

    被人一阵碎碎念,陈菲只感到似曾相识。

    这个男人,连关心都要用最别扭的方式来表达。

    十几年了,依然改不了这个臭毛病。

    可惜陈菲和十几年前也没多大的改变,还是宁要风度也不要温度的人。所以她把风衣穿上,情况并没有多少改善。

    还是冷。

    但她冷习惯了。或者说,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挨这个冻,她也知道这个温度出门只穿身上这样的肯定会冷。

    但比起冷,她更无法忍受把自己裹成厚厚的一团。况且这里到停车场并不远,陈菲咬紧了后牙槽。

    突然,身体被一层温热包裹起来,她低头一看,肩上披上萧郎的外套,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她抬起头来。

    萧郎放开手,往侧面躲了半步,“披着吧,别冻感冒了。”

    如果是一直冷着,那她是可以忍一忍的。但在感受到他外套传递出来的温度后,陈菲突然就很舍不得,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依赖。

    萧郎见她不肯吭声,语气生硬道,“这么晚了也没人看你丑不丑,我这外套也是今天才穿的,你忍一忍吧。”

    “嗯。”包在萧郎手里拿着,陈菲两手攥紧了外套的衣襟,她也能更清晰地闻到了衣领上沾染的烟草味。

    沉默了一段距离后,萧郎又开腔道,“那群兔崽子也是闲来无聊,你别放在心上。”

    陈菲知道萧郎让她别放在心上的事是什么事。

    昨晚萧郎打她电话,应该就是今天想要她过来。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是宋勉偷偷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邀请她过来玩。

    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玩只是一个幌子,想找机会让她和萧郎破镜重圆才是真正的意图。

    所以,刚才连时茉都要千方百计地留下她。

    但萧郎却让她走。

    “嗯,我知道。”陈菲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不算好,但也不应该算坏,总归是不太舒服。

    “他们是看我孤苦老人一个,瞎掺和,以后我会让他们注意的。”萧郎继续跟她保证道。

    陈菲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抬起头来看夜空,若无其事地问道,“这些年为什么不去找一个?”

    萧郎偏头看过来,“要听实话?”

    陈菲嗯一声,不解地也看着萧郎,但男人的目光灼灼,她只能闪躲着挪开视线,“啊,可以啊,当然听实话。”

    “因为我忘不了你。”

    冷冷的夜风中混进来男人低低的嗓音,一吹就走的脆弱,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菲的中枢神经上。

    萧郎用余光瞥一眼呆愣的陈菲,把话题转移走,“你的车停在那边?”

    “啊?”陈菲回神,远远地看到了白色路虎,“是的。这个……”

    她刚要摘下来外套,萧郎先一步说道,“走过去吧,到了再还也不迟。”

    接下去的路,谁也不敢出声。一直走到越野车旁,僵局才被打破。

    “这个谢谢你。”黑色外套被拿下来,身体顿时失去温度,陈菲不由得缩紧了胸腔。

    萧郎接过外套,只是拿在手里,“赶紧上车吧。”

    陈菲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很快,大灯亮了起来。

    萧郎放在车顶的手握紧成拳,他咽了咽唾沫,把那股僵硬的疼痛一并咽下。一切都已成定局,他只有一句无足轻重的嘱托,“晚上视线不好,开慢点。”

    陈菲扣好安全带,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好。”

    车轮缓缓滚动。越野车车型庞大,如一只钢铁猛虎。

    就在车身刚刚行到闸口,车窗猛然被人急促地敲响。

    陈菲一脚踩住刹车,右手拉起手刹,转头看向窗外的萧郎。

    车窗堪堪降至一半,萧郎喘着粗气问道,“我想要那个验孕棒,我去跟博物馆的人要,但是他们不给。”

    陈菲一时哑然。

    “我知道我没资格,我不配,但是,陈菲,”萧郎控制不住,眼圈还是红了,“那也是我的孩子。”

    陈菲怔怔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萧郎。

    萧郎的十指紧紧攀在玻璃边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决不会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掉的。”

    “萧郎……”

    “我后悔了,十年前我就后悔了,后悔到现在。我错了,我就是个混蛋,我不是人。”萧郎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他一身的硬骨和蛮骨都折在那根验孕棒上,“我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不,我根本就没有脸再站在你面前。但是,很有可能这辈子我也就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求你了,陈菲,你把那根验孕棒给我,行吗?”

    “然后呢,你拿着验孕棒又能怎么样?”陈菲的眼泪坠在下巴,她也没擦去,“你要用下半辈子都来祭奠你的孩子?”

    “因为我,那个孩子没能来到这个世上,但是总得有人记着它,这是我欠这个孩子的。”萧郎声声哀求着,“陈菲,我知道我对你做过的那些混蛋事不可饶恕,但是这也是我的孩子,我的。求你,陈菲,可以吗?”

    陈菲透过朦胧的泪眼,觉得这样的萧郎极其陌生,却又觉得这样的萧郎让她怎么也狠不下心。

    理智告诉她,最好的解决方案是拒绝他,但鬼使神差地,她居然答应道,“好。”

    萧郎笑了笑,表情是如释重负,像得救了一般。他对着她双手合十,“谢谢,谢谢。”

    路虎揽胜最终得以顺利驶出停车场。

    后视镜里萧郎依然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离去。陈菲强迫着自己将视线从后视镜里撤回来,油门加大,越野车在夜幕中渐行渐远。

130 今晚是宋哥的洞房花烛夜!

    萧郎在酒馆门口看到了靠在一旁的宋勉。宋勉几乎同时也发现了他。

    “萧哥。”

    萧郎快走几步,“怎么在外面?”

    “陈菲姐走了?”宋勉这句话只是投石问路,本意还是在于想问他是否和陈菲还是无疾而终。

    萧郎释然一笑,搭着宋勉的肩,推着他一同往酒馆里走,“什么时候也跟杜妄一样八卦了?”

    宋勉突然没有了下文,只是机械地走着。

    “别这样,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虽然寒酸了一点。”萧郎笑着拉开玻璃木门,酒馆里早已是乌烟瘴气,“我没事,别瞎操心,我一个大老爷们连这点受挫能力还没有吗?”

    酒馆里划分了几个小群体,各玩各的,时茉正在和李楠楠、林小鱼,还有杜妄几个人玩狼人杀。

    宋勉走过去,刚好瞥见时茉的底牌,脱口而出,“你是狼人?”

    时茉当场抑郁了,她转过头来生无可恋地看着宋勉,“谢谢你哦,我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啥玩意儿吗?”

    李楠楠智商不太行,主动暴露,“这下还怎么玩,只剩下我一个狼人了吗?”

    时茉:“……”

    现在不用抑郁了,可以当场去世一下。

    好人团集体欢呼。

    在宋勉看来,这只是一场游戏,他笑着看时茉愤怒又悲伤的神情,“什么时候回去?”

    “再来一把,我就不信了我还能输!”

    就这突如其来的胜负欲,宋勉也是很无奈,他只得更浅显易懂地重申一遍,“下次再玩,现在不早了,回去吧。”

    杜妄没有眼力见,大声嘲笑道,“宋哥,你不会一步入婚姻的坟墓紧跟着就步入中老年人行列吧,这才几点就要急着回去了?”

    他的话刚落音,后脑勺就被人无情地盖了一下。杜妄捂着后脑勺回头看到底谁是那个胆大妄为的肇事者,刚一转身就跟萧郎对上了眼。

    杜妄:“。”

    萧郎隐着笑,“你宋哥憋一整天了,你也不怕他憋废了?”

    “憋一整天了?”电光石火间,杜妄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就心神意会了萧郎的良苦用心,“我草,今晚是宋哥的洞房花烛夜!”

    时茉:“……”

    这下是真的要当场去世了。

    在各种不堪入耳的祝福声中,时茉被宋勉带着走出了一米阳光酒馆。

    耳朵被喧闹了一整天,终于可以清静,时茉暂时还有一些不适应。

    意犹未尽的感觉。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走的。”

    宋勉把她的手放在外套兜里攥着,“谁说不着急?今天从民政局出来我就想直接带你走。”

    不到十度的寒意也不能给她烧红的脸降温。

    宋勉偏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一路上,两人只是沉默。

    时茉不知道宋勉是什么心情,反正她不太能平静。

    很紧张,但又不全是紧张,还隐隐地带着一点小雀跃,那种期待的雀跃。

    原本应该是直行的方向,宋勉打了一下方向盘,小车慢慢并入左转车道。

    “嗯?你是不是走错了?”虽然一脑子的不健康内容,但时茉还是第一时间发现。

    宋勉只笑着,等左转绿灯亮起,他一踩油门,小车往左驶去。

    明知道走错道,时茉也不着急,靠回椅背,宋勉很快给她揭晓答案。

    “今晚不回去,去万象城那边的悦澜酒店。”

    时茉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反应道,“去悦澜酒店,为什么要去那边?”

    宋勉专注在开车上,开到下一个红绿灯,停下车来,他才说道,“锦绣花园那边隔音不好。”

    “隔音……”时茉突然就噤了声,脸紧跟着就烫了起来。

    红灯转绿灯,宋勉重新启动小车,往她那边瞧了一眼,笑道,“嗯,我有两三次半夜听到女人的叫声,不知道是楼上还是楼下的。”

    她没话找话,小声地嘀咕道,“这么明显吗?为什么我都没听到?”

    “也不是很明显,偶尔一两声。”

    车厢逼仄,连带着空气都不太流通。时茉想降下车窗透口气,但一想到外面的冷空气,就只能正襟危坐,甚至都没敢往驾驶室那边多看一眼。

    她低下头,乌黑的头发遮去了她的脸庞,只能看到她的脑袋,温柔乖巧的模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

    “什么?”她声音不大,宋勉没听清。

    时茉说道,“你怎么可以听别人的私房事啊。”

    宋勉蓦地大声笑出来,“我也不想听啊,但这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么?我也就能控制你而已。”

    “我……”时茉想说,我才不会叫出来,但刚吐出一个字,她就意识到这个话题有多危险。

    “你什么?”宋勉明知故问道。

    时茉哼一声,把脸彻底转向窗外。

    宋勉不依不饶,“酒店那边隔音好,今晚你随便来。”

    “……”

    她现在就下车,不想去酒店了,可以吗?

    “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再去买一套房子。”宋勉神色肃穆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时茉就很不想理他。

    见过有人买刚需房,买学区房,或者是投资之类的各种原因,但哪有听说过有人因为这个买房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饥渴。

    一想就没办法好好做人。

    车往万象城方向一路驰骋,甚至在没有摄像头路段超速。十五分钟后,车速减慢,进入了万象城的停车场。

    这个时间,商场早已结束营业。电梯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宋勉按下要去楼层的数字后便牵起了她的手。

    他早已预约过,所以在前台登记入住手续后,就顺利拿到了房卡。

    电梯在47层停下。过道上铺着深色的厚地毯,走在上面,脚步声很快就被吸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但宋勉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他的步伐不小,时茉加紧了脚步才勉强跟得上。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宋勉流畅的下颌线,还有修长的脖颈。

    宋勉突然也往她这边压下视线。四目相接时,所有的紧张和不安,不由自主地消失不见。

    一扇挂着4707铭牌的房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宋勉驻足,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时茉看了看房门号,又对了一下他手中的房卡,确认无误后想开口,下一秒,宋勉伸出手,刷开了房间厚重的木门。

    房门刚开一半,时茉刚要往房间里投去视线时,手猛然被人往前一拽,接着整个人就被拉进了房间。还没等她站稳脚,房门“砰”一声重重合上。

    “宋勉……”

    “嘘,别说话。”

    宋勉压着声,把她往墙上推,拉起了她的左手固定在墙面上。

    他让她别说话,但她忍不住出声,“宋勉……”

    “萧哥说的对,”黑暗中,他的气息带着热气,嗓音又沉又哑,“我他妈真的快要憋废了。”

    高大的身影逼近,她的下巴被他扣住,抬了起来。

    “宋勉……”

    宋勉没有回答她,下一刻,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131 他们是夫妻(正文完结)

    晨光熹微,时茉睁开了眼。

    每天早起的习惯保持得太好,让她在和宋勉荒唐到下半夜后还是按照生物钟准时醒来。

    昨晚,她没来得及观察这个度过她和宋勉第一个人生夜晚的房间,现在借着偌大的落地窗透进来的白光,她才看清房间的布局。

    她只是微微转了一下头,枕边的男人便微皱起眉头,似有恼意,将她往自己怀里搂紧了才安静下来。

    被子底下,两人未着寸缕。

    时茉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就这个细小的动作,竟让她有点吃力。

    等宋勉的眉头松开后,她小心翼翼地挪开了他的手臂,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他的怀抱。

    坐起身来,时茉环顾一圈,最后只能从地上捞起一件白衬衫,是宋勉的。

    好在白衬衫对她而言偏长,还能遮到大腿根。

    穿着白衬衫,时茉赤脚艰难地走进了浴室。

    在浴缸里放了水,时茉又从柜子里找了喜欢的精油,倒了进去。

    温热的水漫过她酸痛的身体后,时茉舒服得缓缓吐出一口气

    宋勉一边哄着帮她擦眼泪

    时茉:“……”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要受这样的苦?

    “你怎么这么早起来?”

    时茉心一惊,慌张地抬起头来。

    宋勉走过来,拉起她的手的同时长腿跟着跨进浴缸里。

    扇形浴缸不算大,但完全可以容纳得下两个成年人。

    男人在她身后坐下来,水面立即上升。

    时茉被拢着,“你怎么醒了?”

    “嗯。”宋勉掬了一把水,沿着她白皙嫩滑的肩头淋下来。

    时茉:“我洗完还要去上班,你先出去。”

    “怎么这么早起来洗澡?”宋勉毫无所动,“是不是?”

    “不是。”

    时茉垂下头,修长的天鹅颈上蒙着潮湿的水汽,宋勉忍不住在上面吻了一下,“那?”

    时茉打了一个颤,热气熏得她肺部快要缺氧了,“嗯……”

    在她身后,宋勉的嘴唇向上弯起,鼻尖在她肩上游走,“现在还早,再陪我睡会儿,嗯?”

    “不可以。”

    “嗯?”

    时茉缓缓闭起了眼,用最后一点理智苦苦强撑着,“今天的拍摄很重要,我要去……”

    “洛宁川是不是故意的?”

    “宋勉。”时茉抓住他往下的手。

    “他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昨天你刚跟我领的证。”

    时茉笑道,“我们台长又不知道我们领证的事,我没告诉他,他现在人还在上海呢。”

    宋勉满意地松开手,语气危险,“你们台长?”

    时茉:“。”

    就说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都快奔三的人了,成熟稳重一点不好吗?

    因为宋勉的捣乱,时茉没能好好泡一个澡。洗漱过后,两人叫了早餐服务,在房间里吃早饭。

    七点,时茉收拾完毕,离去前禁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个春风一夜的地方。

    “要舍不得,今晚再过来住。”

    时茉一凛,赶紧从门把上撒手。

    一个晚上四千多的价格,再好她都不能要。

    临走时,时茉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以后我们家的财政大权由谁掌管?”

    宋勉接过她手里的包,认命道,“你。”

    时茉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宋勉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偷笑。就一个晚上,就从你和我变成了我们家。

    因为时茉的这个问题,宋勉的脑海里才有了娶妻的具体成像。

    从今以后,她便是他的妻,与他一生相伴的人。

    他们是夫妻,一对患难与共、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的夫妻。

    宋勉压下不停翻涌的情绪,迈步跟了上去。

132 番外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

    “宋哥,你要走了?”看到宋勉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戴好围巾,杜妄的心情是既沉重又复杂。

    宋勉像个渣男,完全看不到杜妄眼里的落寞,“嗯,时茉说她快下班了,我要赶过去接她。”

    杜妄掂清自己在宋勉心中的分量,“萧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到回来的时间他自然会回来的。”宋勉拍了拍他的肩膀,“店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辛苦了。”

    好敷衍。

    宋勉走后,杜妄坐在茶桌边,一个人凄凄凉凉地泡起了肉桂。

    一个月前,萧郎突然说要出去走走。

    那时他还以为萧郎只是去个三五天,散散心就回来,毕竟这么大的酒馆摆在这里,不能不管。

    谁知人就是这么潇洒,说走就真走,走了整整一个月还不见个人影。

    萧郎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女人,女人挽不回,十年后才知道还有过一个孩子,这打击,很绝。

    这些他都能理解。

    他不能理解的是宋勉。

    就娶了个老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娶了何方神圣,天天这么来来回回地接送,跟个宝儿一样护着。

    扔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什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都是糊弄鬼的。

    杜妄感慨自己悲苦的身世命运,一面打开手机,准备刷一会儿短视频。

    酒馆也有运营一个专门的账号,可惜架不住老板太过佛系,更新都是随缘。

    现在这些苦差事都落到他头上来。

    刚打开软件,就有几十条的私信,都是找他的。

    虽然他不像宋勉那么吃香,但他高低也是酒馆里一名名正言顺的驻场歌手,也有一小部分自己的粉丝。

    这群粉丝里,也有几个疯狂的。

    天天来酒馆里捧他的场,还有不少人一直私信他,各种撩。

    杜妄一看下面红色的提示数字就头疼,一条私信都没翻开看,直接看起了短视频。

    现在他的快乐都是短视频给的,确切地说是,短视频里各种宠物给的。

    杜妄一边看一边笑,手指滑动,是一条新闻媒体推送的。

    画面应该是从行车记录仪上截取的。这段高速位于山路上。一辆重型货车正在行驶,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刚开始重型货车还是正常行驶,十几秒后,竟开始缓缓往右偏移。

    越野车也看出来重型货车的异样,想从快速道超车查看,但重型货车庞大的车身霸占住了两条车道。

    三十几秒后,越野车停了下来,车主是一个成年男子,往前狂奔,最后追到重型货车的驾驶室的位置,一跃而起,攀爬上车身,并拉开了车门。

    在五十秒处,重型货车停止行驶,而这个时候,车头有一半的位置已经冲出了防护栏,悬挂在半空中。

    越野车车主迟疑几秒,哪怕是一两秒,连车带人都要跌下山崖。

    而这一切刚好都被紧紧跟随在他们后面的宝马车记录下来。宝马车车主也是事后才把这段视频上传到网上,很快引起了网友的关注,纷纷开扒越野车车主。

    一条一分钟的视频,杜妄反反复复看了七八遍,却是越看越揪心。

    他忍不住打了萧郎的手机,手机没人接。不得已,他转而拨打了宋勉的手机号码。

    “喂,杜妄,有事?”

    “宋哥,我问你,昨天萧哥是不是说他要去营里?”

    “是,怎么了?”宋勉问道。

    杜妄又问道,“是什么时候知道吗?”

    宋勉稍稍回忆,“好像是说下午走的,具体的时间我就不知道了。”

    杜妄沉默了下去。

    从丰口到营里,那段高速路是必经之路。

    “是不是萧哥出什么事了?”宋勉紧接着问道。

    “不是,”杜妄赶紧说道,“是我看到了一个视频,感觉视频里的人有点像萧哥,但是不确定,这样我现在发给你看看。”

    “好。”

    随后宋勉在路旁停下车,看到了那个视频。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他还是一眼可以肯定这个不顾一切奔跑攀爬上货车的男人,是萧郎。

    在回复杜妄之前,宋勉先试着拨打了萧郎的电话,结果就和杜妄说的一样,拨打不通。

    “喂,宋哥,是萧哥吗?”

    宋勉赶着去接时茉,长话短说,“看着有几分像,我觉得应该是。我打萧哥电话,打不通。”

    杜妄最烦谁的电话打不通,在这个5G横行的社会,还能打不通电话也是服了。

    “那怎么办?”

    “没事,视频里萧哥不是没事么?再过一会儿打他电话试试看。”

    杜妄同意道,“那行,我一会儿再打打看,要是有消息我再跟你讲。”

    “好。”

    收了线,宋勉开着车继续往目的地奔去。

    今天一条男子冒险拦下失控的重型货车的视频火了,直接上了热榜TOP1。

    但刷到这条视频,还能把人认出来的,除了杜妄、宋勉之外,还有一个陈菲。

    视频里,男人身形敏捷,奔跑时犹如一只豹子。而当货车车头往山崖边一头撞过去的时候,陈菲的心瞬间被拉到了嗓子眼,手一直在颤抖,差点拿不住手机。

    到达纪录片拍摄组地,宋勉意外地接到了陈菲的来电。

    陈菲开门见山,“我打萧郎的电话打不通,我想找一下萧郎。”

    “我也打不通,萧哥那边应该是信号不好。”宋勉问道,“陈菲姐,你是不是也刷到萧哥的那条视频?”

    “嗯。”陈菲回道,“那个男人是萧郎,对吧。”

    杜妄、他,还有陈菲都看出来那个背影是萧郎,那基本可以确认了。

    “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我和杜妄看着都觉得像萧哥。”宋勉很明白陈菲现在的心情,“别急,陈菲姐,萧哥现在应该是没事。”

    “他还没回来吗?”

    那天晚上,宋勉和时茉领证,她到酒馆送礼物。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萧郎。

    她爱过萧郎,也恨过,从年少到现在,跨越了她最好的年华。

    可以说,她把一生的爱恨情仇都给了这个放荡不羁的男人。

    但恨归恨,在看到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魂不守舍地捱过半天时间后,陈菲终于接到了萧郎的电话。

    “你是跑到无人区了吗?”来电一接到,陈菲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怒气,劈头盖脸地就吼道,“都三十几岁了,为什么做事还这么随心所欲?!!”

    “我没事,别担心,我真的没事。”萧郎的嗓音有些干哑,还有些温柔,“我现在在可可西里,可不是无人区么?”

    担惊受怕了几个小时,听到了男人鲜活的声音,陈菲的鼻子不自觉地开始发酸,“哦,那行,那你继续呆在无人区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先这样。”

    “等一下,等一下。”萧郎连忙叫道,陈菲没挂电话,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陈菲无语了,“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其实,”男人的嗓音粗哑,陈菲不由得想起视频里他宽阔高大的身影,他犹豫片刻后却说道,“这里的风景还不错,我发几张照片给你看看吧。”

    陈菲摇摆须臾后说道,“那你发我微信吧。”

    “我又没有你微信,怎么发啊。”男人笑道。

    陈菲咬牙,“你加我,我一会儿通过。微信号就是我的手机号码。”

    “好。”男人露出几分狡诈的笑容。

    对她而言,可可西里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事实上,也确实远,和清海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路。

    十七八岁的时候,她还发过誓,等有钱了就去可可西里,去看世界上最广袤的荒野。

    那是年少无知时能想到的最冒险最浪漫的事。

    后来和萧郎交往,她还憧憬过,度蜜月一定要去可可西里。

    再后来,她就没有想过有关于可可西里的一切。

    萧郎发过来的照片,她一张一张点开、放开。

    蓝得很干净的天空,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山脉,还有土黄色的大地,一眼望不到边。

    大自然展现出近乎于冷漠的面目,不管人类怎么极力干涉,旷野的风在这片无人区上刮过了多少个千年,而一场又一场的雪又在山巅上融化过几个千年。

    看完这些照片,陈菲原本因为不安而变得恼怒的情绪逐渐消散。这些荒野是悲壮的,也是宽容的。

    陈菲在照片下回复,“很美。”

    萧郎看着这寻常的两个字,有些恍惚,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很多事。比如再也不打扰她的誓言。再比如,她恨他恨到老死不相往来。

    “我很想你”

    打完这几个字,他放眼望向苍茫大地。这荒原,跟他的心一样,空旷的,孤独的。

    他的人生,失去了陈菲的人生,也是荒芜到一无所有,迷茫到心灰意冷。

    想到陈菲还在通信的另一端,萧郎收回飘远了的思绪,低头去看手机。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虎口处不小心触碰到了那个绿色方框。

    信息发送了出去。

    萧郎:“……”

    关键时刻信号一定要这么强的吗?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撤回了这条见不得人的信息。

    前后应该不到两秒钟时间,萧郎想,陈菲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到盯着手机看。

    那四个字没有了,换成了灰色的一行字,“你撤回了一条信息”。

    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

    过了几分钟,陈菲回道,“你撤回了什么?”

    “没什么。”萧郎回得有些潦草,“我接着要赶路,天黑之前要到达保护站。”

    说完,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陈菲的回音,打算收起手机时屏幕上又有新的信息。

    “那你小心一点。”

    看着陈菲发过来的这行字,萧郎再次陷入了沉默。他扬起面来漫无目的地看向远方,茫茫的雪山,还有茫茫的盐碱地。

    陈菲的这条信息他没有回,转身朝着越野车走去。厚重的雪地靴踩过雪地,发出简单的脆响。此外,只有呼啸而过的风。

    而通信的另一端,陈菲抱着手机一样若有所思,可以说是心神不宁。

    因为萧郎秒撤回去的那条信息,她看到了。

    她知道萧郎还爱着她,她也知道萧郎因为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背负上全部的罪责,不敢靠近她。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现在到底还恨不恨萧郎。

    不,她应该恨他的。

    当初那么拽,说分手就分手,一点都不珍惜他们的感情,也不珍惜她。

    如果真的爱,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地说分手?

    可是当年,也不全是他的责任。他们都有错。

    但凡有一个人能理智一点,能退让一步,他们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境地。

    当年她转身嫁给了蒋禹,虽然没多久便离婚了,但萧郎却是为了她单身至今。

    那又怎么样呢?

    因为一句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我很想你”就和萧郎冰释前嫌,就一笔勾销了吗?

    十几年的时间。

    不是短短的十天半个月。

    她都不再是当初那个陈菲了,他还会是当初那个萧郎吗?

    当初他们的感情如胶似漆,尚且还走不到最后,现在她又有多少把握能和萧郎走到底?

    如果再分手,这个成本她还能付得出吗?

    从二十一岁折腾到现在三十三岁,然后再从三十多岁再折腾到四十几岁、五十多岁?

    那她这辈子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为了一个男人,赔上她这一生?

    没有这个男人,难道她就不能活下去了吗?

    萧郎没有回她信息,陈菲又等了一段时间后便将手机收了起来。

    在这之后,萧郎偶尔会发信息给她。但也只是一些风景照片而已,关于他的行程,还有他的心情,几乎是只字不提。

    他有所保留,她自然不会傻到先放下自己的防备和骄傲,主动去询问他的近况。

    但萧郎发给她的每一张照片,她都保存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说不清。

    也许就是觉得这些风景是她从未见过的,想留着做个纪念吧。

    在清海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后,萧郎回来了。

    陈菲的心,终于也不用再被牵动。

    在这之前,她因为无意中看到一个女孩在可可西里失踪20天,最后在自然保护区的清水河南侧被人发现她的遗骸的新闻,而连续做了几天的噩梦。

133 她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是快乐的

    宋勉和杜妄带头在酒馆里攒了一个局,美其名曰,要给萧郎接风洗尘。

    那天时茉刚好在邻市拍摄纪录片,结束完工作便立马赶赴火车站,坐了四十五分钟的高铁,到达清海南站。

    宋勉亲自到南站接的人。

    “不用特地赶回来,累坏了吧。”宋勉开着车,看到一脸疲态的时茉,不禁心疼了。

    这几天赶进度,每天的睡眠都不超过五个小时,最少的一天只睡了两个小时。不知道是真的累了,还是因为见到宋勉,时茉用清海话唉声叹气,“快累嗝屁了,今晚我要好好休息。”

    “行,今晚我好好伺候我的小祖宗。”

    这个“伺候”就很有深意,毕竟他们是有名又有实的夫妻。分开这几天,宋勉没少在电话里跟她抱怨,说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后面时茉迟迟回不来,宋勉连高铁票都买好打算去拍摄地找她,却被时茉义正严词地拒绝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一来,具体要干什么,不用问都能猜出来。

    时茉想都没想就断了宋勉这个有色想法,这人,她可丢不起。

    现在她回来了,想起之前两人的夜夜缠绵,窗外飘着飞雪,时茉也感到面红耳赤。

    她特意转移注意力,拍着胸前的背包,“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这么好,还有礼物给我?”

    时茉直接拉开背包的拉链,露出里面她给他带回来的东西,“看。”

    宋勉投来短暂的视线,等他看清了背包里的东西后,笑了,“这是湖头米粉吧。这么远,你还真背回来了,也不嫌麻烦。”

    “你不是就喜欢吃这个吗?”时茉拉好拉链,“这个是我在一户专门做米粉的买的,纯手工的,可惜我带不了太多。不过我跟这家做米粉的阿姨留了微信了,以后想要就让她给我们寄过来就行。”

    宋勉眼底漾着点点暖意,“好。”

    等两人抵达酒馆时,萧郎先一步到了酒馆。

    一段时间不见,萧郎说不上来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还是梳着大背头,一身黑色夹克和便裤,右手夹着一支烟。

    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整个人都更柔和了。

    不再那么尖锐,也不再那么锋芒。

    挺好的。

    宋勉怔怔地看了几眼萧郎,笑着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萧哥。”

    “这段时间辛苦你和杜妄了。”萧郎先跟时茉对接了一下眼神,然后和宋勉很敷衍地客套道。

    宋勉拿起了桌上的水,倒在了纸杯里。

    萧郎的眼神十分无奈,“我离开这么久回来,你就跟我喝矿泉水?”

    “不是,萧哥。”宋勉笑了,他探过头去在萧郎耳边小声说道,“打算跟时茉要个孩子,戒烟戒酒了。您大人有大量,多担待,等孩子出生后我再陪你一醉方休。”

    萧郎按下酒杯,说起孩子,他便想起他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眼里的光暗了暗,“嗯,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萧郎的唇畔浮起笑,“我得认你儿子当干儿子。”

    “……”宋勉垮着表情,“其实,萧哥,实不相瞒,我想要一个女儿。”

    萧郎一愣,“女儿?”

    “嗯,”宋勉不免有些激动,仿佛时茉真的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一样,“香香软软的女儿,想想,多好。”

    萧郎想了想,确实觉得女儿也还不错。像他们酒馆里,都是一群大老粗的爷们,怎么看怎么腻。

    宋勉又接着给他画蓝图,“最好像时茉,又聪明,又能干,还善良。”

    萧郎:“。”

    这个话题,他就不接了吧。

    毕竟他觉得,非要生女儿的话,就要像陈菲那样的,凶是凶了点,但泼辣带劲,还狂野!

    就像酒,他就爱喝烈烈的伏加特。

    宋勉夫妻要备孕,他就不强人所难,拿起酒杯就跟宋勉的矿泉水对酌了起来。

    宋勉怕时茉疲劳过度,在席上坐了不超过半小时就拉着时茉先回锦绣花园去了。

    杜妄痛心疾首,“宋哥变了哇,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宋哥了。”

    萧郎用“你这孩子真心没救了”的眼神凝望着他,“杜妄,来,哥劝你,还是去找个女人吧,找到女人你就会理解你宋哥。”

    杜妄不以为意,“萧哥,你不也没找呢,我才二十几岁呢,不着急。”

    说自己年轻也就算了,顺带着黑了他一把是怎么回事?

    气得萧郎都想炒了他鱿鱼。

    一路舟车劳顿,萧郎早已是疲惫不堪,但他还赖在酒馆不肯走。

    酒馆里嘈杂喧闹,光影交错,到最后可以说是乌烟瘴气。但他需要酒馆里的这一份吵闹。

    越是吵就越是显示不出他的孤独和寂寞。

    在往西北的这一路上,他都在寻找着能减轻自己罪恶感的方法,寻找能和自己和解的方法。

    他也试图原谅过自己。

    但走了又回来,他也没能做到。

    决定回来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坐立不安。

    回来,回到清海,回到这座有陈菲在的城市,是他早就心向往之。但他却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近乡情更怯。

    他要回来了,除了跟宋勉和杜妄打过招呼以外,他谁也没告诉,包括陈菲。

    但她应该会知道今天他回来。因为他很无耻地在朋友圈发了一张从格尔木到清海市的火车票。

    从发完朋友圈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等。等着陈菲会跟他说些什么。

    但等到现在,陈菲没有给他发来一条信息,哪怕是简短的“路上小心”之类的,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他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对她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只有他一个人,在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今天的朋友圈,他也翻烂了。除了早上发的一条,就一张图片,也不知道从哪里扒来的,土到不行的那种。

    图片是绿叶做底色,正中间写着,“早安朋友!”右上角红色字体写着,“轻轻的问候满满的祝福”。左下角更辣眼睛,“把所有的不快给昨天,把所有的希望给明天,把所有的努力给今天”。

    都快把他给看笑了。

    而事实上,他真的笑了。

    宋勉问过他,和陈菲分开十多年,对陈菲确定还有爱吗?

    他其实不太能确定。

    他只是觉得,这辈子,如果非要跟一个人过的话,他只想到了陈菲。如果不是她,他可能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

    他真的只想和她,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但这个他只想在一起的女人,恨他恨到入骨了。

    萧郎看着他和陈菲还逗留在三天前的聊天记录,又连着闷了几口酒。

    这女人,就还挺狠的。

    放下酒杯,他又习惯性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意外地发现,她更新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这次朋友圈的画风终于正常了。

    一张照片,配一句话。

    “今晚不醉不归。”

    萧郎皱了皱眉,跟着点开了那张照片。

    酒馆里的射灯不停晃动,萧郎看着费劲,紧缩起瞳孔,将照片放大了看。

    今晚她也和一群狐朋狗友吧,聚餐。看打扮,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清楚得很。

    聚餐的一共有七个人,四个女人,三个男人。陈菲坐在右侧,穿着一件奶油色针织衫。而她身后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一手撑在陈菲面前的桌子上,另一只手则直接压在了陈菲的肩头上。

    刚好一束黄色的光划过手机界面,萧郎眼前一黑,感到一阵眩晕。

    愣神片刻后萧郎立即放大了男人的脸。

    男人浅浅地笑着,五官还算标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成功的商务人士。

    但这只是看起来而已,他开酒馆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就这样的,他都不用当面看,一眼就能看透这男人绝不是什么好货色。

    但是陈菲怎么会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她看着很豪爽,但实际上她是一个很传统、很保守的女人。如果不是关系很亲密,她绝不会让男人靠她这么近。

    萧郎晃了一会儿神,再次回头看那个男人。

    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比较亲密的朋友,还是……情人关系?

    蒋禹虽然是个思想迂腐的人,但好歹也是个靠谱的。

    找谁不好,找这样的呢?

    虽然男人长了一张薄情寡义的渣男脸,但回头看陈菲,她脸上的笑容也不是假的。

    她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是快乐的。

    想到这个,萧郎忍着心口上钝钝的痛,一杯酒接着一杯酒,毫无节制。

    他虽然知道自己这辈子跟陈菲再无缘分,但陈菲如果能走出曾经的阴影,重新拥有一段新的爱情,他还是会替她感到高兴的。

    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不能给她的幸福,如果有一个男人能给,他甚至会感谢那个男人。

    在那之后,陈菲还是会每天更新朋友圈,内容无外乎和工作有关。也有几条是关于她生活的,比如和朋友聚会。

    就这几条朋友圈里,萧郎都能找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每次看完,他的心情都要受到很大的影响,但陈菲的朋友圈,他就是不舍得屏蔽掉。

    从朋友圈里偷窥着她的生活,她的一举一动,即使不是全部,即使这种行为十分卑贱,他也甘之如饴。

    但很快,萧郎发现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

    几天后,萧郎在毫无准备地情况见到了陈菲朋友圈里的那个男人,就在他的酒馆里,和一个女人。

    多亏了这几天他翻陈菲的朋友圈翻得勤快,以至于在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他只不过是路过时余光不经意瞟到一个男人,发现他和照片中的男人十分神似。

    等他认真多看两眼,萧郎确定,不是神似,就是本人。

    他站在原地,隔着三四桌的距离,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今天烫了头发,穿着一件暗色花纹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带铆钉造型的项链。

    就这时尚中夹着暴发户的打扮,像极了城乡结合部出来的人。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让萧郎怒火中烧的是男人居然跟一个女人,又亲又搂。

    萧郎想都没想,正要拔腿走过去时,左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是宋勉。

    “怎么了萧哥,那边的人有什么问题?”

    酒馆里大多数都是相安无事,最麻烦的也不过是客人喝多了耍酒疯,但宋勉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没事。”

    说着,萧郎朝着男人那桌走了过去。宋勉一看形势不对,紧跟着过去。

    男人还在和身边的女人打情骂俏中,萧郎站定了,在桌面上敲了敲。

    男人抬眼,眼神有几分疑惑,“什么事?”

    萧郎的视线在男人和女人之间逡巡一圈后,说道,“麻烦出来一下。”

    男人开始有不悦的神情,但还是保持住了基本的仪态,“我们认识吗?”

    萧郎眼神轻蔑地又看了一眼挂在男人身上的女人,用最后一点耐心说道,“我认识你,所以可以出来了吗?”

    男人的笑有些傲慢,“你认识我?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然麻烦离开。”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萧郎俯视着男人,拳头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男人的目光开始警惕起来,“你要跟我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男人只说到一半,因为他被萧郎从座位上直接往上拽了起来,萧郎语气森冷,“说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老子就看你不顺眼,想教你怎么做人!”

    “萧哥!”萧郎出手速度太快,宋勉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的拳头就已经朝着男人的脸挥了出去。

    “啊——”女人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了起来。

    “名字。”

    男人青红着半张脸,“陈瀚,耳东陈,浩瀚的瀚。”

    “你呢?”民警给两人做笔录。

    萧郎翘着二郎腿,“萧郎。”

    民警:“哪个郎?小二郎的郎?”

    萧郎:“……”

    除了小二郎,就不能组出其它霸气美观有内涵的词儿了吗?

    也行吧。

    “嗯。”

    民警见多了这种目中无人,接着问道,“你先动手打人的?”

    “阿Sir,不是他先动手打人的,是他动手打人,我没有动手。”陈瀚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民警看了一眼陈瀚挂彩的地方,转而问萧郎,“为什么要动手打他?”

    萧郎还是很混,“没有为什么,想打就打了,纯粹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神经病吧。”陈瀚站了起来。

    民警用眼神警示他,“别骂人,坐好。”

    闹进派出所了,萧郎还是不肯说出打人的原因。

    宋勉一直在笔录室外等人,最后他只看到被打的出来。

    “你好,警察同志,我朋友呢?”

    民警夹着文件夹,简单撂下话,“什么都不肯说,也不肯道歉赔偿私了,关三天。”

    宋勉走出派出所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事情最后居然变成这样。如果早知道,他当时一定会死死挡住萧郎,绝不给他打架斗殴的机会。

    三天就三天吧。

    如果他现在找人花钱把萧郎保释出来,估计他都不肯出来。

    今晚他像是铁了心要揍那个男人,不计任何后果。

    但问题是,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到底和萧郎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来说,萧郎的事,他都清楚,没道理不知道居然存在这么一个人物能让萧郎大动干戈。

    兜里的手机响了,宋勉拿出来,一看到界面上跳动着的“老婆”两个字,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往上弯起。

    “怎么还没去睡觉?”

    “嗯,”在浓浓的深夜里,女人娇软的嗓音绵绵柔柔的,犹如一盏泛黄的旧灯,安静的,温柔的,“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现在回去,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家。”

    时茉回答道,“那我等你回来再睡,你快点。”

    “困了就先睡。”宋勉加快了脚步,“不用等我。”

    “不要,我想跟你一起睡。”

    宋勉弯起了唇角,“好。”

134 全世界都在嘲笑他当年的深情

    那边,虽然萧郎因为寻衅滋事,后又认错态度极差,最后的处罚是行政拘留三日,并处1000元的罚款,但陈瀚还是觉得不爽。

    相当的不爽。

    神经病。

    他摸着肿胀的左脸,不顾已经深夜12点,拨打了陈菲的电话。

    “喂。”陈菲还精神满满的样子。

    陈瀚只觉得晦气,“你推荐我的是什么酒馆?”

    陈菲:“你说一米阳光吗?怎么了?”

    “别说了,遇到一个精神病患者,无缘无故打了我一拳。”

    陈菲紧张道,“那你没事吧。”

    “没事。”陈瀚用舌尖顶了一下受伤的地方,“刚刚闹进派出所里,那人被关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能算你倒霉。”

    陈菲暗暗地想,萧郎到底是怎么管理酒馆的,怎么就让精神病患者出现在酒馆里,幸好陈瀚没事。精神病患者发起病来,可大可小,但又拿他没办法。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也要揍那孙子一拳讨回来才行。”陈瀚恨恨说道。

    陈菲笑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你要跟一个神经病过意不去?提醒你一下,他要是失手杀了你,都不用负刑事责任的。”

    “这个你不用管。”陈瀚知道那个人其实没有疯,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他了,“还有,你以后也别去那家酒馆了,太low了,什么人都能往里进。”

    “嗯,我知道了。”陈菲恹恹说道,“我还有一堆的数据要整理,你赶快回去吧,小婶该着急了。”

    挂电话之前,陈瀚无意地提了一句,“你认识一个叫萧郎的人吗?小二郎的郎。我刚回清海还没一个月,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陈瀚没意识到电话那头陈菲完全没了声。

    “今晚好不容易把Amy约出来,结果就被这疯子给搅黄了。真他妈晦气。”陈瀚呸一声,“算了,就这样,我开车了。”

    “等、等一下。”陈菲出声问道,“你说打你的人叫萧郎?”

    陈瀚警觉道,“是啊,你认识?”

    陈菲叹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就和陈瀚隐瞒了她和萧郎的关系,“认识,我的一个朋友。”

    “你的朋友?那他为什么要打我?你欠他钱了?”陈瀚更懵了,“还是你拒绝他求爱?”

    陈菲不答反问地转移话题,“你刚才说他被关了?”

    陈瀚嗯一声,“行政拘留三天。”

    说完这个他还不觉得解气,“就关三天真是便宜那孙子了,应该关他三年,最好是无期徒刑,免得出来再祸害社会……”

    “没事的话,先这样。”陈瀚还在叨叨个没完,陈菲已经切断通信。

    陈瀚:“……”

    OK。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塑料兄妹情!

    陈菲冷静地想了想,问题还是出在她的朋友圈上。萧郎和陈瀚素未谋面,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根本就没有结梁子的机会。

    她翻开朋友圈,把有陈瀚在的几张照片再细细地看一遍。

    原本她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的照片,现在再这么一看,她突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几乎所有的照片,她和陈瀚都表现得很熟稔,可以说是亲密也不为过。

    萧郎应该是误会了她和陈瀚的关系,好死不死的,陈瀚今晚又和Amy出现在酒馆里。凭着陈瀚那个死不要脸的渣男本性,估计对Amy不老实,刚好被萧郎撞见,萧郎很自然地以为他脚踏两条船。

    他打陈瀚,不过是想替她出头而已。

    抽丝剥茧地做了一番大胆的猜想后,陈菲心潮翻涌,再也不能平静。

    一个男人,能在暗中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很难不令人动容。更何况,这个男人,曾经还和她有过一个孩子。

    三天的时间,说快也很快,不知不觉地就溜过去了。

    萧郎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宋勉和杜妄,不禁感叹,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们两个都被拘留过了,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了。”萧郎拍了拍杜妄的胸口,语重心长说道,“看着办吧。”

    杜妄:“。”

    宋勉笑道,“萧哥,你别吓他。”

    坐进车里,萧郎点了一支烟,“这几天,那个人渣没来酒馆找麻烦吧。”

    宋勉开车,“没有。”

    停了几秒钟,他又补充道,“陈菲姐倒是来过一趟。”

    萧郎神色一凝,接着吊儿郎当地问道,“她来干嘛?难不成她也喜欢我们酒馆里的酒?记住,我要是不在,以后她来酒馆就给她免单。”

    “陈菲姐问你关几天。”宋勉回道。

    那天晚上事情是在酒馆里发生的,萧郎被带到派出所后就被拘留了,而陈菲却在事发两天后上门来问他什么时候出来。

    宋勉问道,“萧哥,你打的那个人跟陈菲姐有关系吧。”

    萧郎翘起了二郎腿,不屑道,“一个人渣,能有什么关系?”

    杜妄依然在萧郎不吉利的话里打转,走不出来,着实给他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

    两人在聊陈菲的事,他突然哭丧着一张脸问道,“萧哥,你说我真的不会也碰上什么事吧。”

    萧郎冷眼睨他,都不爱搭理的。

    “算了,明天我还是上城隍庙拜一拜吧,求个平安也好。”

    宋勉煞有介事地说道,“杜妄啊,没被拘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杜妄欲哭无泪了。

    萧郎跟着说道,“里面没啥不好啊,吃吃喝喝,就过了三天。啧,还不错。”

    杜妄:“……”

    算了,聊不起。

    他需要一点美食给自己压压惊,“萧哥,我知道蒙城路那边有一家做羊肉火锅挺好吃的,我们去那吃吧,大冬天的。”

    “行,我们妄想吃羊肉火锅,那就吃羊肉火锅。”萧郎满脸宠溺地冲他笑道。

    宋勉也笑着将小车往蒙城路方向开去。

    “你们家时记者呢?”自从两人结婚后,宋勉彻底沦为老婆奴,萧郎恨铁不成钢,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起他家的时记者,宋勉的语气都变得黏糊糊的,“在家。这段时间栏目组都在外地拍摄,把她累坏了,我就让她在家休息。”

    “把你给心疼坏了吧。”萧郎冷哼道。

    小车开到杜妄说的羊肉火锅店。三人进店后刚好还剩下一个小包厢,被服务员带到包厢里。

    有人买单,杜妄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抱着菜单一通点。点完还回看了一遍菜单,确认没有被遗漏的菜,对服务员说道,“要不先上吧,不够再点。”

    萧郎:“……”

    他又要恨铁不成钢了。

    “萧哥,你给陈菲姐打个电话吧,就说你没事了。”宋勉往萧郎的茶杯里倒入热茶,说道。

    萧郎眼底里的笑别有深意,他打了她的心上人,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找他算账呢。

    “不急,吃完回去后再打。”萧郎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我出去方便一下。”

    火锅店上下两层,这个时候早已是人满为患,整个店内都是烟熏火燎。

    萧郎从包厢里出来后,左右都看了看,没看见卫生间的标识,连个可以问的服务生都没看到。

    他只能先往左侧走去。

    本来他是心无旁骛地找厕所的,但路过一个包厢时,里面传来的有点耳熟的声音让他又倒了回去。

    冤家路窄都没有像他们这么窄的。

    萧郎脚步一转,不请自入。

    看到门口晃着人影,陈瀚转头去看,这一看,压了几天的火气登时又撩旺了起来。

    “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了是不是?”

    萧郎走进去,踢开一张椅子,抚了一下上衣坐下来,笑眼在挨着陈瀚的女人脸上看了看,“这不说明我们有缘分么?”

    “有缘个屁!你他妈谁跟你有缘?滚!不然我再报警。这次进去就不是三天这么简单了结的。”

    萧郎的下巴抬了一下,无所谓地示意他,“报警吧,反正待会儿我还要动手收拾你一顿。”

    “来啊,你以为我怕你?”陈瀚暴躁起来,蓦地站起来,一下掀翻了座椅,发出尖锐的响声。他撸起毛线衣的袖子,“你这个神经病,今天我就直接送你到四院去。”

    他要冲过去的时候,身边的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他,“陈瀚,陈瀚,你别冲动。你都说了他是神经病,干嘛要跟他一般见识。走吧,我们到其它地方吃饭。”

    陈瀚把两边的袖子都撸好了,“不去,我跟我妹说好了在这里吃饭,她快到了。”

    这边陈瀚都把干仗的仪式准备好了,那边主动约架的萧郎还气定神闲地坐在座椅上纹丝不动,嘴角留着笑,“最好把女人都清理一下,免得一会儿误伤了就不好了。”

    到目前为止,陈瀚不管是从气势上还是气场上,都处于下风。新仇加上旧恨,一下就让他上了头。用力推开紧紧拉着他的女人后,陈瀚连踢开两三张座椅,就冲萧郎这边扑了过来。

    萧郎早有准备,在陈瀚的拳头将将抵达之前,他的上半身猛地往后倒,陈瀚没打着,差点收不住脚要往前摔。

    但萧郎就瞄准了这个机会,抬起右脚,四两拨千斤一般,将陈瀚的重心踢倒。

    陈瀚的反应也不慢,一手撑在桌面上稳住身形,另一只手照着萧郎的门面就挥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所以陈瀚这一拳带足了力道。但拳头在半道上就被人拦截住。萧郎的掌心包裹住陈瀚的拳头顺时压下他的手肘,陈瀚“嘶”一声疼叫,萧郎已经站了起来,只用一只手就制住了陈瀚。

    一场“恶斗”总算平息了。

    “你干嘛,你干嘛?”女人踩着高跟鞋忙不迭地跑过来,吓唬萧郎,“我警告你,打人是犯法的,你快放开他!”

    萧郎只用眼尾的余光瞥了一下身后的女人,单纯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这个女人跟陈菲也不能相提并论。

    玩脚踩两只船的,至少也要踩两个相当的。

    萧郎不太能理解这个弱鸡一样的哥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就说一遍,”萧郎开口说话的同时,压着陈瀚的手也加大了力,陈瀚的手臂被别得快要断了,气得嗷嗷叫,“你个孙子,有种你放开我,老子再跟你打一场,你个神经病!”

    萧郎笑了笑,惩戒性地踹在了陈瀚的小腿上,回敬道,“再打几场你也是这个下场,你个垃圾!”

    “你!放开我!你他妈放开我!”陈瀚挣扎着要起来,但每一次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萧郎收起了笑脸,微微俯下身来,“我就说一遍,离陈菲远一点,不然下一次再碰到,我就不是这样,知道吧。”

    他说着一个用力,将陈瀚的左手臂最大限度地往右边拽,骨骼顿时发出了一声爆响,伴随着的还有陈瀚的呼痛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你要是不离陈菲远一点,下一次,我就直接废了你这条胳膊!”

    陈瀚的左手臂又被往右边掰了一点弧度,疼得冷汗直从头顶滚落下来。疼痛和屈辱让他暂时没理出这其中还有陈菲的什么关系,咬紧了牙不肯松口,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一套猫逗老鼠玩完,萧郎眼中隐隐的怒意也快要藏不住了,“不答应是不是?行,老子现在就废了你,然后再去派出所自首。”

    “不要!”

    “不要!”

    两个女人同时出声,一个是他身后的女人,一个则是刚刚进包厢的陈菲。

    萧郎压着眉骨抬起头来,表情错愕,“陈菲?”

    “你在干什么?你放开他!”陈菲怒气冲冲地快步向他走来。

    陈瀚刚觉得自己身上的劲松了一点,立马挣脱开了萧郎的压制,试着抬起左手臂看看有没有被萧郎真废掉。

    萧郎看着陈菲突然感到一阵手忙脚乱,“你怎么来了?”

    他还在担心陈菲会不会因为揭穿了陈瀚的真面目而伤心,那边陈菲却是一下越过他,径直走到陈瀚跟前,焦急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萧郎一下就僵在了原地上,维持着一个挺可笑的姿势。

    陈瀚缓着带了针刺一样的痛感,面色暗沉,“我没事。”

    见陈瀚真的安然无恙了,陈菲才回过头来找萧郎算账,“你怎么回事?上次让你揍了一拳了,你还不解恨?”

    萧郎看着陈菲,一声不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陈菲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护着别的男人,他的心就堵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愚蠢的女人。”他撇开眼神时不自在地低声骂了一句。

    被陈菲这么一质问,他莫名其妙地就紧张了起来。毕竟他把她的情人连着揍了两回。但不骂好像维护不住他男性的尊严。

    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蠢女人。

    陈菲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用力推了一把萧郎,“你是不是还没关够?为什么你做事总是要这么冲动,总是不计后果?”

    萧郎面色带上了一点痛苦,他让陈菲接着不问缘由地吼他。

    “萧郎,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啊?为什么,你做事总是让我这么失望?”

    一言不合就跑到无人区去。跑就跑吧,还做什么好人好事,自以为是地帮人拦下失控的货车。

    这次没死,只能说他命大。

    但他的命能有多大?这次不出事,难保下次还会这么走运。

    像他这么玩,总会有出事的那天。

    陈菲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么难以接受萧郎这种不顾后果的做事方式。

    也许,她更难以接受的是,萧郎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萧郎抿紧了双唇,眸底冰凉。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他好上了?”陈菲指着陈瀚问。

    陈瀚的半条胳膊僵硬在半空中,表情凌乱得一言难尽,“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陈菲没理陈瀚的茬,甚至都没分一个眼神给他,就等着萧郎给她一个说法。

    “难道不是?”萧郎终于缓缓开腔了,但眉眼间凝结着浓浓的震惊和怀疑。

    陈菲,陈瀚……

    “我草!”陈瀚也一脸被惊到的表情,但他终于缓过神来,也明白自己被打得多冤,活脱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来介绍一下,”陈菲咬牙切齿道,“他叫陈瀚,是我堂哥,上个月刚回的清海,之前一直生活在BJ。”

    在陈菲给他介绍陈瀚的身份时,萧郎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包厢里的气氛沉闷又尴尬。

    尴尬是独属于萧郎的。

    丢人丢大发了!

    萧郎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脸皮,大概是向天,相当镇定地转了个身,摸出烟盒,递过去给陈瀚,“不好意思啊兄弟,纯属误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来清海了就当来自己的地盘了。以后不管是大事、小事,尽管吱一声,兄弟都给你办妥妥的。”

    陈瀚估计是被萧郎打出后遗症了,萧郎转过来的那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就想躲一下。

    既然是个误会,看在陈菲的份上,他忍着被人摁着吃下黄连的苦,不情不愿地接过萧郎和好的香烟,又嘴贱地问陈菲,“他就是当年跟你分手的那个傻逼?”

    萧郎递烟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听到陈瀚叫他“傻逼”。这两个字,仿佛是把他就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被人骂过,被人打过,被人暗算过,但真的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被人羞辱过。

    他想大度一点,毕竟“傻逼”这个词挺常见的,杜妄一天都不知道骂多少个“傻逼”。

    比起他揍陈瀚两回,这声“傻逼”实在算不上什么。

    萧郎缓缓垂下眼帘,看着地板上的一圈虚影,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傻逼。

    全世界都在嘲笑他当年的深情,还有现在的念念不忘。

    萧郎挺起胸脯,“既然是个乌龙,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兄弟,对不住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出了包厢。

    陈瀚一头雾水,“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菲瞪着他,“以后你要再叫他傻逼,兄妹就没得做了。”

    陈瀚:“……”

    那他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两次又该怎么算啊?

    OK。

    你们高兴就好。

    陈菲跟出包厢的时候,四下已经没有了萧郎的身影。她掏出手机,拨打了萧郎的电话。

    来电在响了几下后才被接通,电话里有风交织的声响,“喂。”

    陈菲抿了一下嘴,“那个,刚才是陈瀚不对,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至于,”萧郎笑了一下,“我还打了他两次,就算扯平了。”

    谈话至此,陈菲突然找不到话题,萧郎也不说话,通话就这么在沉默中僵持着。

    最后还是萧郎出声说道,“没事,你们吃火锅吧,我在外面抽根烟,宋勉和杜妄都在,不方便讲话。”

    陈菲瞬间清醒了一样,嗓音也变得冷静而干脆,“哦,好的,那就这样。”

    她抢在萧郎前头挂了电话。

    和陈瀚还有他的准女朋友的这顿火锅,陈菲实在没有心情再继续,擅自给包厢结了账后,她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又匆匆离开了火锅店。

    胸口一直很闷,但具体的闷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愿去知道。因为她很清楚,沉闷和萧郎有关。

    在寒风中,她挨了一路的冻。单薄的风衣根本无法为她抵御寒冷。

    归根结底,都是她活该。

    不穿厚的衣服。

    又去触碰萧郎。

    好容易走到停车场,钻进车内。庞大的越野车为她暂时隔阻去寒风,但并没有给予她更多的温暖。

    在瑟缩中,陈菲打开了暖气,靠在椅背上。手习惯性地伸进风衣的口袋里,想把电子烟找出来,但手在口袋里摸了个空。

    她这才记起来,刚出门时换了件风衣,忘了装电子烟。

    沉闷之中又多了几分烦躁。

    她正要启动引擎时,中控台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屏幕上的那点光,其实很微弱。但它亮起来的时候,陈菲都觉得这微光犹如照亮她所有郁结的心绪。

    拿过手机,是一条信息。内容还没来得及看,但她看到了发信息的人,是萧郎。

    又忐忑,又紧张,怀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子。

    “陈菲,我想了想,你还是对我屏蔽你的朋友圈吧,免得我又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蠢事。你也知道,我自己不舍得删你的微信。主动屏蔽你的朋友圈估计也没用,我应该还是会偷看。劳你个驾,屏蔽我。这样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宝儿,我知道萧郎他不是人,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但他也是真的很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一直到现在。”

135 今晚全场免单!

    “萧哥。”宋勉推开茶室的门,脸上挂着笑,走了进来。

    萧郎没在泡茶,又盘起了那串油光发亮的菩提子。

    一般情况下,萧郎喜欢用泡茶来表达他心情十分愉悦。如果他拿出菩提子盘的话,则表明他心情欠佳,谁靠近都得像他手里的那串菩提子,被盘。

    杜妄深谙此道,所以,一见着萧郎手里挂着菩提子,马上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已经有俩小时了。

    但也有胆大心细的人反其道而行之,比如宋勉。

    见是他进来,萧郎半咪开的眼缝又重新合上,语气含糊地嗯一声。

    “我给你带了一份炒河粉,你吃点。”宋勉坐下来,解开手中的打包盒,顿时有酱油和洋葱的香味散了出来。

    萧郎总算是睁开眼,看了一眼那包装袋,“跑这么远,也不嫌累得慌。”

    宋勉拆了一次性筷子,将筷子头朝向萧郎,“嗯,远了点,有点凉了,赶紧吃几口。”

    几天前,他们刚从拘留所接回来萧郎,羊肉火锅还没上,说好只是去上趟厕所,结果直接跟他们玩失踪。

    这还不算,回来后的这几天,都是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连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地吃。

    今天终于连杜妄都看不下去,赶忙给他挂了个电话,说萧老板怕不是要搞绝食,已经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还只喝酒。

    宋勉接回来时茉后,又开着车跑了七八公里的路,给作死的萧老板打包回来这家面馆的炒河粉。

    萧郎最怕宋勉这种下软刀子的做法,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把东西买来,把筷子递到面前。

    “啧。”萧郎拿筷子撒气,在桌面上戳得咔咔响,“杜妄那小子,嘴上没个把门。”

    宋勉笑了笑,“嗯,那就扣掉这个月的奖金吧。”

    萧郎一愣,手指着宋勉道,“你这个人,太不仗义了。”

    宋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将泡茶的家伙什拖到面前来,拧开了矿泉水倒入烧水壶里。

    萧郎吃了几口炒河粉,太久没吃这家的炒河粉,又或许一天没吃东西,他的胃口很好,吃得根本停不下来,但还不忘重要的事,“我的干女儿有着落了没?”

    宋勉拿着茶夹倒茶叶,萧郎看得心疼,“大红袍喂大哥,注意着点,我一共就这么几两。”

    仗着那碗炒河粉,宋勉我行我素,“别着急,你的干女儿迟早会有的。”

    “勤快着点。”萧郎再次开启恨铁不成钢模式。

    没时茉在身边,宋勉也是怎么下流怎么来,“勤着呢,老黄牛都没我这么勤的。”

    萧郎含着一口炒河粉,突然感觉难以下咽。心咋这么大呢?还操心起别人家的家事来,人家好歹都娶上老婆了,他呢?注孤生吗?

    “老板。”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侍应生推开门,只探进头来,“有个美女姐姐找你。”

    萧郎心情压抑,耐心自然也欠奉,拿着一次性筷子的手一挥,“没空,让她走。”

    撩他的驻场歌手也就算了,搭讪都搭到老板这来,真是勇气可嘉。

    “但是……”

    侍应生还没“但是”完,身后有人一把彻底地推开门,走了进来,“是我找你。”

    萧郎和宋勉双双吃惊。

    “陈菲姐,你来了?”宋勉站起来,反应极其敏捷,“你来得正好,我刚泡好的大红袍。”

    陈菲走近来,宋勉对着她的笑容还挺甜,“萧哥的宝贝,平时都不让我们碰的。”

    陈菲的气场一如既往的强大,妆容也是一丝不苟,但眉眼间的倦态怎么都掩饰不住。

    她笑着回应宋勉,“谢谢。”

    宋勉搁下茶盏,“陈菲姐,你先坐,快到我的场了,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转身便去背他的吉他,然后走出了茶室。

    见到陈菲,萧郎的第一反应是吃惊,他是没想到她还有主动来找他的一天。

    吃完惊他就剩下尴尬了,面子兜不住。谁叫他几天前,脑子一个发热,发了那么肉麻又恶心的信息给她呢?

    当时他也没想那么多,就感觉这次是真的要跟陈菲玩完了,就像是临终遗言一样,他把自己的真心话吐露得干干净净。

    为的就是不留遗憾。

    结果,遗憾没留,留了这副无语的窘态。

    陈菲在宋勉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大红袍,啜了起来,“嗯,挺香的。”

    “要喜欢的话,剩下的那点茶叶你都带回去吧。”萧郎下意识地说道。

    陈菲抿嘴一笑,“宋勉说这茶是你的宝贝,舍得都给我了?”

    既然在她面前什么面子都没有了,萧郎也不怕更丢人,他叹一口气,“你别讽刺我,你想要什么东西,我没舍得给你?”

    陈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只能低下头,借用喝茶来转移她的表情。

    萧郎一看,莫名觉得刺眼,“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还是为了你堂哥……”

    “不是。”陈菲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是我自己想来找你。”

    萧郎眼眸一紧,因为陈菲看起来有点紧张,他连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要怕,我来想办法摆平……”

    “不是。”陈菲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但欲言又止后她始终没说出来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萧郎的脑子有点懵,“陈菲,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你想跟我说什么?”

    “萧郎,我们复合吧。”陈菲感觉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像起雾了一般,“这几天我想了又想,想了好久,我发现,我可能,还是放不下你。”

    朦胧的视线里,萧郎整个人石化了一样,半边的嘴巴还是鼓着的。

    “你考虑一下吧,考虑好了再跟我说。”不过几秒钟的时候,失态的神情已然不见,陈菲恢复平静,“不用太为难,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茶室里异常安静,门外的噪音浪潮一般包围着整个茶室。

    气氛说不上来压抑,但萧郎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断了电的机器一样,让陈菲很难再进一步谈下去。

    就在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来结束这个突兀又凝结的场面时,萧郎腾的一下站起来,接着动作机械地就往外冲。

    门一打开,不知道是不刚好还是太刚好,杜妄迎面往里踉跄来,哐一声响,两人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起。

    杜妄捂着额头,疼得弯下了腰,“哟哟,萧哥,你这一下给我撞的,我可能要脑震荡了。”

    杜妄疼得像是个碰瓷的,同样被撞到的萧郎则毫无异样,除了额头上起了一块肉眼可见的红肿。在冷漠地看了杜妄几眼后,萧郎擦着他的身体往外挤。

    “哎,萧哥,萧哥,真的脑震荡了。”杜妄转身看过去,却知道看到萧郎健步如飞的背影,“萧哥,你咋滴了?”

    陈菲也是看不懂萧郎的反应,只能跟着一路往外走。

    一直走到酒馆外,生冷的空气刮进鼻腔里,萧郎才感觉到身体里有了那么一点理智和冷静。

    然后是一行温热的眼泪从眼角顺着鼻梁淌了下来。

    等他擦干净眼泪后,看到了几粒白色的粉末飘浮着。他抬起眼,半空中,更多细小的白色粉末飞舞着。

    陈菲松开酒馆的木门,走了过来,“萧郎?”

    萧郎转过头来笑道,“下雪了,看到了没?”

    “啊,下雪了。”陈菲这才注意到外面扬起了漫天的雪花。没有风,雪花轻轻地,又静静地飘落下来。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也跟这个一样,下着小雪。”萧郎温和地说着,“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天她和朋友一起去看一场画展,结束后,推开展厅的玻璃门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小雪。

    她伸手去接雪花,身边有一个男生突然笑道,“别以为下雪很浪漫,等雪化了的时候能冻死你。”

    陈菲抬头去看这个缺心眼的男生,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一眼,便是一生的纠缠?

    “萧郎,你还好吗?”眼下,陈菲却跟十几年前迥然不同,她无心欣赏这场悄然而至的雪,只关心着萧郎。

    “嗯,我挺好的。”他的笑容一如当年,肆意且狂妄,“哦,我想起来了。”

    陈菲问道,“什么?”

    萧郎旋身又进了酒馆。

    陈菲:“……”

    她怀疑这二货跟中举的范进一样,疯了。

    陈菲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回到酒馆里。

    萧郎的步伐太快,等她进了酒馆就找不到人了。她下意识地往茶室的方向走,却听到了一道像是兴奋又像是压抑的声音。

    “今晚,老子很高兴。”

    全场先是安静了一秒钟,接着爆出了哄笑声还有不买账的嘘声。

    有老顾客认识他,大声喊,“萧老板,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

    萧郎满脸笑意,彩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令他的眼眸也熠熠生辉,“我说了,今晚老子很高兴,所以,”萧郎用视线巡视一遍他的酒馆,突然吼道,“今晚全场免单!!”

    萧郎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的,但等他吼完,酒馆里爆发的狂呼声比他的吼叫声还要惊悚。

    全场都躁动起来。

    不,都疯狂了。

    萧郎笑着看欣喜若狂的人群,接着,他的视线和站立在角落里的陈菲对上。

    陈菲也看着他,脸上挂着似哭非哭的笑。

    萧郎心一疼,疾步走过去,跃下舞台,又向着她大步流星地走来。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陈菲看着近在咫尺的萧郎,啼笑皆非。

    萧郎却很认真,眼神专注。

    “你又要干嘛?”陈菲警觉地往后退了半步,但是晚了,萧郎抢近一步,狠狠地抱住了她。

    “萧、萧郎?”

    男人垂下脖颈,埋首在她的颈窝里。

    明明他比她要高大得多,那一刻,陈菲却觉得,他是那么的脆弱,又是那么的孤独。

    “谢谢你,宝儿。”

    陈菲的手搭上了男人的腰际,“你别再发疯了,我谢谢你。”

    男人的胸膛在细微的震动着,“好。”

    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宋勉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将两人复合的场面记录了下来。

    随后他转身离去时,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喂,宋勉。”

    宋勉一笑,“在干吗?”

    时茉想起李楠楠教她的驭夫十八招中的一招——肉麻不是罪,随口说道,“在想你。”

    宋勉一愣,笑道,“少跟你的小助理学一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儿。”

    难得说一句情话还被人嘲笑,时茉好生懊恼,“哦,那我在看新闻。”

    “时茉。”

    “嗯?”

    “其实,我也在想你。”

136 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一米阳光酒馆里多了一个驻场歌手,就是这个歌手有点特殊,是一个瓷粉瓷粉的女娃娃,三岁的年龄,但打得一手好鼓。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她的歌声,奶声奶气的,一开嗓,多硬的心肠都要被唱化了,唱软了。

    “期待着你的回来

    我的小宝贝

    期待着你的拥抱

    我的小宝贝……”

    小糯米团子穿着刺绣白衬衫,绣珠的牛仔衣,牛仔裤,坐在台上,一边打着手鼓,一边唱来。身后,她的爸爸抱着一把吉他,吉他声附着鼓声,一音不差。

    鼓声稚嫩,吉他清雅,糅杂在一起,是别样的和谐且温馨。

    一曲唱罢,小糯米团子清了清嗓子,腔调端得有板有眼,“下一首,《风吹麦浪》送给大家,希望能喜欢。”

    此时酒馆里座无虚席,绝大部分顾客都扭着头看向台上的这个小不点。

    她的话音落下,吉他的弦声便响起。

    小糯米团子跟着她爸爸的音走,欢快又清新的前奏过去后,稚气满满的嗓音唱着风吹麦浪,唱着她并不懂的怀念和回忆。

    两首歌曲唱毕,小女孩走下座椅,毕恭毕敬地给全场人掬了一个躬,然后回身牵起了她爸爸的手。

    宋勉将吉他背在背上,先走下舞台,接着回身抱住了他的女儿,两人往茶室走去。

    “爸爸,我唱得好听吗?”

    宋勉嗯一声,“好听。”

    小女孩不露声色,却在她爸爸的脸颊上重重地吧唧了一口,“谢谢爸爸。”

    宋勉转过眼去看她,“很晚了,早点回家睡觉。”

    “晚上能跟爸爸一起睡吗?”宋绎心抱着宋勉的脖子试探问道。

    “这个恐怕不行。”宋勉说道,“爸爸要跟妈妈睡,你长大了,得自己睡觉。”

    “来,心心,今晚跟萧爸爸睡觉觉。”萧郎展开热情似火的双臂,宋绎心却投入了另一旁杜妄的怀里。

    萧郎很是郁闷,“你在嫌弃我,宋绎心小朋友?”

    宋绎心从杜妄的怀里抬起小脸蛋,“没有,萧爸爸,您有菲菲妈了,妄叔叔一个人,好可怜的。”

    抱着她的杜妄瞬间觉得受到了一万点打击。

    萧郎一下子痛快了,笑得过于矜持而显得做作,“哎哟,心心要是不说,萧爸爸都要把这条万年单身狗给忘了。”

    “萧哥,做人能不能别这么决绝?”杜妄有泪都不知道该对着谁流。

    以前,明明是三条单身狗,相亲相爱的,谁也不嘲笑谁。

    现在好了,宋勉女儿都有了,萧郎和陈菲也在四年前破镜重圆,虽然陈菲一直怀不上孩子,但两人整天蜜里调油,一大把一大把的硬核狗粮就这么给他硬塞下去。

    这些也都算了,还时不时地揭他伤疤,在他伤口上狂妄地撒盐。

    这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陈菲看不下去萧郎这种白痴行为,太跌份儿了,“行了,人家杜妄才二十几岁,用得着你瞎操心。”

    杜妄感激地向陈菲瞥去一眼。

    萧郎用鼻孔出气,“虚二十八,过完年就二十九了,三十转眼就到眼前。”

    杜妄为自己弱弱地辩解一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萧哥,我们刚过完年还没仨月吧。”

    “过不过年的,跟你有关系吗?现在重点是过年吗?重点是你魅力不行,找不到女人!再过个五年、十年,你也是这副鬼样子!”萧郎一下给杜妄进行了道德上的审判,杜妄觉得这波逼婚操作堪比网络上那些大爷大妈的逼婚还要过分。

    做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包括杜妄自己,不久后他居然就和一个大他四岁,离异、还带着孩子的女人纠缠不清。

    杜妄无父无母,萧郎主动担负起杜妄的监护人职责,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觉得杜妄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硬逼着杜妄和那女人断绝来往。

    杜妄哭着求萧郎,说他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他和苏伶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但他就是爱上这么一个不般配的女人,他也没办法。

    最后还是宋勉和陈菲联手做通萧郎的思想工作,才让杜妄和苏伶免于萧郎的棒打鸳鸯。

    就这样,杜妄刚一脚踏进爱情的浪潮里,后一脚就当起了后爸,还跟宋勉这个正儿八经的奶爸取经。

    两人头对着头互相交流带娃的经验和快乐时,萧老板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郎和陈菲当然有想过要孩子,但因为种种因素,几年过去了陈菲的肚子还是没有消息。

    陈菲想到了做试管,但萧郎不让。他不舍得让陈菲吃这份苦。没有孩子,他会感到一点遗憾。但陈菲是他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他才不舍得她再为了他受罪,哪怕是陈菲心甘情愿的。

    “宋勉和杜妄都当爸了,你不想当爸吗?”陈菲问过他。

    萧郎拥着她,笑了一声,也叹息一声,“不是有孩子人生才完整的,每个人走的路不同。我已经很满足了,宝儿,有你,我这辈子都足够了。”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宋绎心小朋友被杜妄带走后,宋勉也去了东升电视台去接时茉回家。

    隔着一个红绿灯的距离,宋勉便看到园区外的路灯下站着两个人,有说有笑,举止熟稔。

    绿灯一亮起,宋勉就一脚踩住油门,小车百米加速的性能不错,十秒左右就停在了两人站立的位置附近。

    时茉看到车就对洛宁川说道,“宋勉到了。”

    宋勉的车暂停在红绿灯处时洛宁川就看到了,他笑着颔首。

    这些年,时茉的事业一直处于攀升状态,并没有因为结婚生子而停下前行的步伐。他知道,这一切,如果没有宋勉的支持,时茉是不可能走得这么顺利。

    虽然过了这么些年,他对宋勉这个人的存在依然做不到大度地释怀。可以说,没有宋勉,能和时茉相伴一生的人也许会是他。

    但是这些年,宋勉也做到了当初他对时茉所有的承诺,换句话说,宋勉没有辜负他当年和平地退出对时茉的竞争。

    轿车熄了火,宋勉开门下车,走到时茉身边,面带笑容吹捧道,“好久不见,洛台长都没什么变化,还是这么风流倜傥。”

    洛宁川也挺有绅士风度,抿唇一笑,“跟你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你现在是人生赢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闻言,宋勉抬手揽在时茉的细腰处,低头看她的眼神也是脉脉含情,“洛台长说的对,我没有洛台长这么大本事,好在还有她们母女俩,不然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

    时茉:“……”

    她想把宋勉送到北极,把洛宁川送到南极,永远都不要见面,免得一见面就掐架。

    “哈哈,凡事都有两面性,你看到的是孤苦伶仃,我却觉得是自由,你说呢?”洛宁川反将回去。

    宋勉点头表示深有同感,“嗯,有失便有得,洛台长说的在理。”

    “走啊。”时茉实在听下去两人绵里藏针地互呛,她的左手绕到宋勉的后腰处捏了一下他,“台长,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坐进小车里,宋勉启动引擎,时茉无奈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怼?”

    宋勉果断道,“不能。”

    “无不无聊?”时茉笑道,“你明知道他还是单身还故意说他孤苦伶仃。”

    小车红色的尾灯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明天开始我要加练一个小时。”

    时茉被吓到,“为什么?你的身体受得了你这么造?”

    “嗯,有专业教练,没事的。”宋勉目光肃穆,“我一定要活得比洛宁川久,不然他老盯着你。”

    时茉:“。”

    “心心呢?”

    “被杜妄接走了。”

    宋勉这句话说毕,狭小的车厢里便升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暧昧的气氛。

    更要命的是,宋勉更赤裸裸地加强了这种无端让人面红耳赤的气氛,“今晚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例假结束了吧。”

    杜妄估计打死都想不到,宋勉会让他带走宋绎心是因为这个原因。

    时茉一转头,看向窗外,假装听不见他话里潜藏的意图。

    “嗯,结束了没?”宋勉又问了一遍。

    “嗯。”时茉没回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宋勉听到了,勾勾唇角,小车立刻提了速度。

    几年前宋勉买在栢悦公馆里的大平层,写在时茉名下,去年就已交房。但交完房就一直空着,一家三口还是住在锦绣花园里。

    锦绣花园里的这套房子最后还是被宋勉买下来,一样过户到时茉名下,而且是单独所有。

    李楠楠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些事,得知详情后她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酒馆驻唱的,还怕你跟着他要吃苦,没想到宋勉这么有钱。”

    “他除了在酒馆唱歌,还会写歌。”时茉时时刻刻都要维护宋勉,“他只是低调,不喜欢奢华无度的生活。”

    她也没想到,当初带着她满城跑,吃螺蛳粉,吃小龙虾,吃很多路边摊的宋勉,其实手握着一笔丰厚的财富?

    从电视台到锦绣花园不过三四公里的路程,晚上八九点更是一路畅通,不过六七分钟两人就已回到地下车库。

    见小车在停车位上泊好,时茉习惯性地低头去解安全带,侧面突然闪过来一个身影,她正要抬起头来看,宋勉已经扑过来了。

    “宋勉。”时茉躲着宋勉的吻,“回家,回家再说。”

    就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宋勉呼吸声变得粗重,笑容很坏,“什么时候跟我试一下在车里做?”

    时茉心力交瘁,“如果再生一个孩子我就答应你。”

    宋勉先是松开她,然后下车,俨然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时茉:“……”

    这个男人。

    她生宋绎心时并不顺利,原先打算是顺产,结果折腾了20多个小时,宋绎心小朋友还是不肯乖乖地出来。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安排做了剖宫术。

    她也是事后听杜妄说的,宋勉在签字时,眼泪和签字笔的黑线一起落在风险通知单上的。

    生完宋绎心她也信誓旦旦地说要封肚,再也不要生孩子了。但当宋绎心这个人类幼崽一天天长大,她就逐渐好了伤疤忘了疼,想跟宋勉再要一个孩子。

    天天被梁凯催生的林小鱼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这么想不开?”

    但最终她也没能如愿以偿,关键的原因在于宋勉不配合,“一个孩子就够了,生那么多当饭吃吗?”

    “心心是没有预估好,下一次我直接剖腹产,很安全的。”时茉试着做他的思想工作,“好不好,宋勉?”

    “不好。”宋勉拒绝得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回到家,宋勉还是面无表情,嗯,面无表情地给她放洗澡水,热了一杯牛奶递给她后又面无表情地把烘干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收拾到衣柜里。

    时茉喝完牛奶,拿了换洗的衣物就钻入浴室里泡了个热水澡,卸下一天的疲惫。

    和她喜欢热水澡不同,宋勉喜欢冲冷水澡,有时候大冬天都要洗冷水。

    他是故意给时茉脸色看的,免得她还心存幻想。

    洗漱完,客厅里没有人,宋勉想刚才对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头发还没完全吹干,他就迫不及待回房间找人去了。

    主卧里没有开灯,只有斗柜上点着一只香薰蜡烛。颤巍巍的光,并没能照亮多大的地方,却有一丝清淡的香味飘逸在空气中。

    房间里很安静,床上隆起一个小小的轮廓。

    “睡着了?”宋勉挨着床的另一边坐下,放低了嗓音。

    时茉没有回应。

    宋勉往床中央靠近,叹气道,“我们有孩子就够了,不一定非要多生一个。你生心心太辛苦,我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嗯?”

    “嗯。”

    时茉的声音很短促,但还是让宋勉听出了异样,“时茉?”他的手从被子底下钻进去,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两人的身体都禁锢了一般。

    良久后宋勉才哑着声问,“怎么,也不穿衣服?”

    黑暗中,时茉拉高了被子套住了脑袋。

    宋勉情不自禁地傻笑了一下,尔后开始解睡衣的纽扣,半分钟后他也赤着上半身躺进被窝里。

    两人都躲在被窝里,但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却不断地从里面传出来。

    “亲一个,嗯,给老公亲一个。”

    “宋勉,是亲,不是咬。”

    “要不要老公打屁股?”

    “不要!”

    “打屁股好不好,时茉,给老公打一下。”

    “宋勉,不要!”

    ……

    ……

    没有太久,卧室里的温度不停地升高。

    时茉被折腾得腰肢酸软时,宋勉才打算放过她,但关键时刻,有人没放过他。

    “宋勉,是不是你的手机在响?”

    宋勉背部肌肉紧绷着,正蓄力待发,“不是。”

    “是的,是你的手机在响。”时茉被他曲着的双腿收紧,顶在了他的胸口,“你认真听。”

    宋勉拉下被子,铃声更清晰了,“……”

    他又要往下硬挺,“这么晚,一定是垃圾电话。”

    “会不会是杜妄的电话?你看一下嘛。”时茉坚持道,“是不是心心要回来睡觉?”

    宋勉烦躁地单腿落地,捞过柜子上的手机一看,登时想掐死这个姓杜的。

    “喂,杜妄,有事?”

    杜妄硬着头皮,“宋哥,你现在没在干活吧?”

    “你说呢?”

    这事给他办得,真是要断子绝孙。

    “啊哈哈,”杜妄连连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宋哥,我也没办法。”

    宋勉没空跟他废话,“是不是心心吵了?”

    “就一只蚂蚁,哭了半小时了,我实在哄不住小祖宗。”杜妄也很头大,他不知道人类幼崽邪恶起来也是吃不消。

    宋勉虽然堆积着浑身的欲火,但听到是宋绎心哭闹半小时还不肯消停立刻就没有了继续和时茉缠绵的念头,他站了起来,打开衣柜找衣服,“蚂蚁?什么蚂蚁?”

    “我们一起去吃麻辣烫嘛……”

    宋勉无语了,“……”

    杜妄说漏了嘴,赶紧往下说重点,“吃完后我们就一起散步回家。”

    “……”宋勉问道,“这么冷的天,你让一个三岁的孩子大半夜跟你走三四公里的路?”

    杜妄脊梁背一冷,接着说道,“回到家,她看到门口有一只蚂蚁,然后跟我说,‘按它,按它。’我立马二话不说,就用手指按死了那只蚂蚁。”

    “你让心心接电话。”说话间,宋勉已经套上运动裤,穿好羊毛衫。

    宋绎心接过手机,哭哭啼啼道,“爸爸,我不是让妄叔叔按死那只小蚂蚁,我是说ant,然后妄叔叔就按死那只蚂蚁了。爸爸,那只小蚂蚁太可怜了。”

    宋勉:“。”

    就说没文化,可不可怕吧。

    挂了电话,宋勉三言两语跟时茉叙述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时茉拥着被子坐起来,“那你现在去把心心接回来吧,别一直打扰杜妄。”

    宋勉已经穿好大衣,望过来的眼神很深,欲说还休的那种,时茉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睡,等我回来,嗯?”哪怕冷却了这么长时间了,宋勉还能感觉到身体郁结的僵硬。

    “快点去哦,都几点了。”时茉笑骂道。

    “等我啊。”走之前宋勉还不死心地叮嘱一句。

    “都睡了,就让她在我这里呆一晚呗。”宋勉抱着睡着了的宋绎心,单手接过杜妄递过来的行李小包,包里有奶瓶、奶粉,还有宋绎心小朋友的小牙刷、小毛巾,擦的香香,小枕头,总之一应俱全。

    “没事,我都过来了,免得明天还得早起过来接她。”宋勉帮宋绎心的帽子兜上。

    “那我明天给她送到幼儿园去。”杜妄还依依不舍宋绎心小朋友。

    宋勉回过头来,话锋陡转,“蚂蚁,用英语说,ant,不是按它。”

    杜妄:“……”

    这都多少年了,还要被人按着头学英语。

    “知道知道了。”杜妄挥手,“我知道错了,明天我就跟着你宝贝女儿学英语,从ABC开始学起。”

    和他不同,杜妄是孤儿,吃村里的百家饭,能全须全尾地长大就不错了,初中也只念到一半,最后辍学出来打工。

    不能说没文化,但离半个文盲也不远了。

    好在他自己上进,虽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声乐教育,但凭着自有的野路子,还有一张不赖的脸,总算找到生活吝啬于他的安稳。

    还有,结识了萧郎和宋勉这帮兄弟。

    “快去睡吧,今晚辛苦了。”宋勉回头对他笑道。

    杜妄倚着门框看缩在宋勉怀里的小糯米团子,轻声说道,“宋哥,你这样就跟我见外了,跟她在一块儿,我也很开心。”

    谁知话音刚落,宋勉面色一凝,“开心什么开心,别胡乱瞎开心,她才三岁。”

    杜妄以为宋勉觉得他是在敷衍他,真诚道,“心心虽然小,但她懂的挺多,我们在一起完全没有代沟。真的,宋哥,我是真喜欢心心。”

    这下宋勉的脸色更难看了,“你快三十的人了,跟一个三岁孩子居然没代沟?我该说心心的智商高,还是该说你的智商低?”

    杜妄:“……”

    他可太难了。

    “杜妄,你不会是对我的女儿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吧?”宋勉突然严肃地看着他,问道。

    杜妄一听,愣了,眼珠子都没办法转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差点要跳脚,“不是,宋哥,这是你女儿,我也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宋勉的面色这才有所舒缓,“嗯,以后要跟我女儿谈恋爱的,必须要比我女儿大,而且最多不能超过六岁。”

    “知道,宋哥,你的择婿十八条,萧哥已经挂在茶室里了。”杜妄很是无奈,“萧哥差点要把它补充成一百零八条。”

    从杜妄家中出来,宋勉打开后排车门,把宋绎心缓慢地放在儿童座椅上。等他刚系好所有的安全带后,宋绎心却睁开了眼,“爸爸。”

    绵软的娃娃音登时萌化了宋勉的心,他温柔地回道,“嗯,爸爸在这里,我们回家睡觉觉。”

    “好。”

    车到锦绣花园,宋绎心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宋勉单手抱起她,另一只手拎着行李包,往电梯间走去。

    回到家中,四周静谧,主卧里的香薰蜡烛丝丝缕缕地漏出来一点气味,提醒着他出去之前这里曾发生过的事。

    犹豫了片刻,宋勉还是将女儿抱进了主卧,而不是将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

    柜子上,香薰蜡烛被他吹熄,烛油凝固,剩着燃烧过的模样。床上,女人穿着他的睡衣,双眼紧闭。暖黄色的光将她的长睫毛投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宋勉走到床边,推开被子,拉出一个空白的床位,将宋绎心放在了上面。

    女孩酣睡,被这个陡然的动作惊着了,小小的身体不由得震颤。宋勉立即用手心贴在她的心口上,喉间发出轻哼的音节。

    等小身体平静后,他这才给宋绎心脱去外套和裤子,最后拉过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时茉恰好醒来,她睁着惺忪的睡眼,一缕碎发遮过她的颜,声音也因为还没睡醒而黏糊不清,“回来了?”

    “嗯,睡吧。”宋勉用气声说道。

    时茉往孩子方向靠了靠,手臂放在了她的头顶上方,再一次闭眼睡着了。

    宋勉看看时茉,又看看宋绎心,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别人都说宋绎心长相七分像他,三分像时茉。但其实,宋勉还感觉她像一个人。

    像宋婧。

    特别是睡着时的宋绎心,宋勉从她的睡颜中分明能看到几分宋婧的影子来。

    以前,他对宋婧的思念浓烈到无处安放时也只能默默忍受着。但现在,每次想到宋婧,他就会一个人走到宋绎心的房间,就着窗外孤零零的月光,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宋绎心。

    宋绎心从没见过她的姑姑,当然,也不可能见过。但有一天,宋绎心不小心翻开了他的钱夹,对着那张全家福说道,“爸爸,我好喜欢这个小姐姐啊。”

    那个小姐姐就是宋婧。

    “傻妞儿,这个不是小姐姐,你应该叫她姑姑。”宋勉将女儿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姑姑?姑姑是什么?”女孩奶声奶气地问道。

    “姑姑就是爸爸的妹妹,我叫她妹妹,你叫她姑姑。”

    宋绎心又问道,“那姑姑在哪里,心心可以去找她玩吗?心心好喜欢她呀。”

    宋勉的喉咙像结了块一样坚硬,“姑姑啊,姑姑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暂时还见不到她,等以后,我们会有机会相聚的。”

    小小的宋绎心不懂爸爸的话,只是拿起钱夹亲了一口,又重复道,“爸爸,心心好喜欢姑姑啊,姑姑长得真好看。”

    “嗯,爸爸也好想姑姑,很想很想……”宋勉的声音逐渐湮灭在哽咽中。

    宋勉从衣柜里重新拿出一套睡衣换上,然后绕到时茉的那一头,掀开一点被子,卧了进去。

    “嗯,”时茉嘤咛一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脖子,“还要继续吗?”

    宋勉的鼻尖逸出一声笑,“孩子在这,明天再做,睡吧。”

    她其实不想再做了,毕竟他去接孩子之前她就被他弄到了两次,实在没那么多的兴致。问这一声,纯粹是应付他。现在他主动放弃,正是遂了她的心意。

    时茉侧着身往后挪动几寸,后背贴进了男人的胸膛里,“晚安啊,老公。”

    “嗯,睡吧。”男人在她鬓发上吻了一下,也阖上眼放松了身心。

    只有挂在窗外的明月,静静地落下了明晖来,不言不语,却照亮了这悲欢离合的人世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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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497/ 第一时间欣赏高冷男友的偏心宠最新章节! 作者:清斋夏木所写的《高冷男友的偏心宠》为转载作品,高冷男友的偏心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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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冷男友的偏心宠介绍:
【兢兢业业美女小记者×高冷民谣酒馆驻唱歌手】
时茉没想到,十年了还能再遇到宋勉,而十年前无疾而终的暗恋也得以重新继续。
还有一件事时茉也没想到,有一天宋勉会对她说,“时茉,我的世界已经崩塌了,但我还想为了你,再努力一把。”
第三件令时茉没想到的事是,和宋勉谈恋爱体验感居然这么好。
上班时她故意撩拨宋勉,“我想你了,怎么办?”
宋勉立即甩了一个定位给她,“过来,别净说那些有的没的。”
吵架了,宋勉会对她说,“生气了跟我讲,我可以向你解释和道歉,别闷在心里。别和我冷战,别自己偷偷难过一晚上。”
宋勉还很护短,明目张胆地告诉所有人,“我对时茉不是偏袒,是正儿八经的偏心。”高冷男友的偏心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高冷男友的偏心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高冷男友的偏心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