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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光下的海滩     异世安家忙txt下载     异世安家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1章 路上12

    当甑从安跳入隔壁加入战圈时,闻百户等人见状顿时充满了绝望。

    一个杀神甑忠他们都对付不了,现在又来了个煞神甑从安?

    环顾整个院子,梁百夫已躺在血泊之中,现场包括闻百户在内,能站着的也就十来个。

    闻百户心知自己没了活路,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前拼尽全力,能多砍一个是一个,想完他也不再多做防护,抬起已疲累的双臂再次挥砍起来。

    当甑从安挥着长枪迎头劈下时,他已没了还手之力,只能等着巨痛来临那一刻。

    如果有活路可走,谁想跟着造反呢?

    他也有父母妻儿,也想过上安生日子,还不是身不由己……

    他等着死亡来临,没想到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他忍不住抬眼看去,原来他被救了,齐千户来了!

    梁百夫与闻百户跟着齐千户多年,几人一路走来感情颇深。

    可如今印入他眼帘的,一个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而另一个却已油尽灯枯,就等着他人收割人头。

    他惊怒交加,怒吼一声,猛的挥起手里的佩刀……

    他不知道自己着了谁的道,让他昏睡了大半天。

    等他醒来时,却发现梁闻二人已被甑从辉带去了镇上,当时他就知道要出事。

    甑从辉这家伙他早就看得透透的,那就是个酒囊饭袋,他怎么可能在如此关头把这么重要的职位让他暂代?

    他留在吉安镇,为的是保存实力,给他手下的兄弟们留一条生路,甑从辉领兵?那不是找死吗?

    当时他明明指着他,让他出去叫人,哪想到会出如此纰漏,这厮居然李代桃僵封了自己做千户,这要让他逮到,他非得把他千刀万剐了!

    如今想来,今早他莫名其妙的头昏目眩,估计也是这小子手笔。

    目前来看,也就他收益最大……

    荣王逼宫,靠的是乘其不备,目的是囚禁当今皇帝,逼迫他退位或指定他做皇太弟,他除了几万兵马,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靠,根本就没胜算。

    如今皇帝跑得没影,目的没达成不说,主力还被潘将军领着追去了沧州,这不等于孤军深入腹背受敌吗?

    要不了多久,荣王准败,连渺茫希望都没有。

    荣王,一个在京里过惯了鲜衣怒马的天潢贵胄,哪怕他再天纵奇才,可给他发挥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要他说,荣王还是太急躁了,真想要那位,还不如守在封地干等着。

    反正另外两个王爷远在天边,而当今又无子,将近二十岁的差距,怎么说也能耗死他,可偏偏他太急了,这么好的一手牌被他打烂了。

    要不是他欠了他一条命……

    想得再多也没用,他已料到自己走上了绝路,早就没路可走了。

    ……

    跟在齐千户身后的是大批人马,他们蜂蛹入院,甑家与隔壁欧阳家的院子全乱套了。

    哪怕甑从安等人再能杀,就是把之前那三百人全杀光了,也还有两千七百来人。

    如果没有拖累,甑从安也不惧怕。

    可不行,他亲爹等人还在院里,他二哥二嫂等人,还在不远处的客栈里。

    他决定先把人送走再说。

    于是他左右腾挪,没多久就与甑忠靠到了一起,“我先送人,你多保重!”

    甑忠点点头,就是甑从安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他的功夫更好,留下来善后问题不大。

    甑从安立马跳出战局,纵上围墙回到甑家院内。

    目前的主战场在隔壁,自家前院虽然也进来不少兵丁,不过前面院子不大,护卫们在那挡着,对方一时也冲不进来。

    之前甑从安没来得及救场,大意了!

    他以为甑忠来了,而对方又答应退兵,他以为这场危机已经解除了,这才赶到毛一街院子,把他们夫妻从暗道内放出来,在暗道待久了容易窒息,毕竟那暗道很久不用了。

    可没想到,就这么一耽搁,就让他与奶奶天人永隔。

    毛一街夫妻此刻也在后院。

    当他们听护卫讲了经过,就知道是因为他们延误甑从安抢救老太太,如今老太太没了,他们愧疚万分,良心难安。

    可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再不安再愧疚也不能让时间倒流,不能让甑从安先回后院护卫老太太。

    看着正处在悲痛中跪着的甑元枫,毛一街不得不站出来劝导,“亲家,老太太走了谁也想不到,就是我们夫妻也是,要不是因为我们,也不会让亲家留下如此遗憾……”

    甑元枫握了握毛一街伸出来的手,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

    虽然伤心难忍,可他也不能把亲娘的死归咎到亲家头上。

    真要怪,还不如怪不孝子甑从辉!

    如果不是他带人闯进来,他们家怎么会摊上这种事?

    只能说,老太太注定逃不过此节,甑从辉的节,是命吧。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也死在他的手上……

    再说他娘身体早就不好了,如今又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的伤心。

第72章 路上13

    甑从安进来后,也无心看众人。

    他走到老太太遗体前,先是深深看了一眼,之后突然跪了下来磕了四个响头。

    还不待人劝导,他自己又站了起来,直接找了床薄被,动手把老太太裹了起来,又找来布条把她连人带被捆紧。

    “三儿,你这是?”

    甑元枫虽然没打扰他动手,却也忍不住询问出声,甚至连甑从安最讨厌的“三儿”都叫出来了。

    甑从安也没在意他叫了什么,手里不停嘴里却回道:“咱们马上撤退,对方人手太多,我把你们送到安全地方再过来接应忠哥。”

    甑元枫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必须这么做了。

    他这小儿子平日在他面前有些不着掉,可真遇上事了也从不撒谎,更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估计外面这会已经很危险了。

    看他手法,这是要背着老娘走,他不由开口劝,“我来背你奶奶,你在前头带路。”

    甑从安手脚很快,三两下就把老太太遗体捆好背到了身后,“不用,我的力气大,爹,伯父、伯母,还有你们,只要多注意自己就行。”

    毛一街想到前面的暗道,“要么我们两还是到那暗道内藏着,等安全了你们再派人过来,也省得拖后腿。”

    甑从安拒绝,“伯父,那里不安全,对方人多,多来几个找找总能把你们找出来,就是找不出来,万一对方用火烧房子,那就很危险了。”

    毛一街听了这话也没再拒绝,“那还得麻烦从安护着了。”

    甑从安:“应该的!”

    说完,他立马吩咐几个护卫过来,让其中两个身手不错的,也分别背上毛一街与毛夫人,“伯父伯母见谅,咱们得赶紧赶路。”

    毛一街点点头,顺从的让护卫把他绑背上,毛夫人也没多话跟着做。

    一群人在甑从安带领下,从后门巷子快速串了出去。

    后巷子不宽,只能容两三人并排走。

    后巷也不深,只有七八丈长,转眼就到了。

    可刚到路口,甑从安眼神一凝,不得不收住脚步,差点踩上前面探路的护卫。

    而他后面,背着毛一街夫妻的那两个护卫也跟着停了下来。

    方文博跟在毛夫人后面,紧握着叶娟的手。

    他轻轻的拍了拍,示意她别紧张,而实际上,他自己却紧张万分。

    他估计前面情况不太好,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周全的护着叶娟不伤分毫。

    不管如何,他得拼尽全力,这是他身为男人的责任。

    叶娟怕吗?

    那是当然!生死关头她怎么可能不怕?谁摊上这事谁不害怕?

    她毕竟成长在和平年代,那里虽然也有战争,但离她太遥远了。

    可如今,冷兵器交战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上演。

    为了自保,她被迫亲自上阵杀人,再怕,她也得硬撑着。

    她很怕死,可她更怕生不如死。

    她后面是背着卢妈的护卫,再后面是小书童虞雍……

    退,是死路一条;进,说不上还有生机。

    就在她天马行空乱想时,甑从安动了。

    只见他一跃而起,举起手里的长枪横扫。

    刹时围在巷口的兵丁被他凶狠模样吓得不停后退,让他横扫出一条血路。

    其他护卫见状赶紧跟上,他们把毛一街等人护在了中间,众人艰难的向前推行。

    过了巷子,就是十字路口。

    这里本该四通八达,可此时却围满了兵将,密密麻麻。

    方文博、叶娟,甚至还是孩童的虞雍,他们手里都没空着,每人手里举着一把刀(多是缴获的)。

    见敌人靠近就挥手劈打,也能帮点小忙,还不至于全是累赘。

    可双拳终难敌四手,再怎么防备,被保护的人还是被伤到了。

    先是毛一街右臂被砍伤着。

    接着,叶娟为了卢妈,拿刀抵挡刺过来的长刀,却被对方飞起一脚踢出出队伍。

    好在她眼疾手快,也好在方文博反应够灵敏,及时冲过来护在她周围,让她有机会从地上爬了起来。

    要不然她不是被人踩死就是被人剁成了肉馅,明年的今日就成了忌日了。

    不过方文博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被众兵围攻。

    虽然想砍杀对方,可对方人多势众,根本砍杀不断,他反而被对方数把长刀逼得频频后退。

    眼看着两把长刀即将刺中他,他避无可避只能避开要害,终是被人刺伤了左腿。

    不仅如此,他与叶娟的距离也被拉开了。

    他得赶过去,不能让她独自对抗众兵匪。

    可还没等他靠近,对方险情却发生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兵向她投掷了飞刀,而他根本来不及救护。

    不由大急:“娟儿小心!”

    甑从安听到方文博大喊,惊得回首一看,不由大吓!

    他当机立断,徒手夺过正要砍杀他的佩刀,用力飞掷而去。

    众人只听“铛”的一声,即将刺中叶娟的飞刀被他掷飞了!

    而他因为这一分神,本空着的周围立马被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大伙儿都得完蛋。

    于是他不再分神厮杀身边的敌人,更没法再管那些护卫们。

    他背着老太太,提气一跃,借敌方肩膀,终身飞向远处那个明显是头儿的将领。

    擒贼先擒王,他得把为首之人抓住!

    那为首之人,正是齐千户最得力干将,是个百户,也是他的军师——陈江。

    陈江本就领着众人防守在主街、巷子里,就怕被围的院子还有漏网之鱼。

    他已了解目前战况。

    陈百户虽没死却已是个废人。

    闻百户也好不到哪去,伤了根本,以后能否继续上战场还是个未知数。

    还有那被杀的三百儿郎。

    这一切都是甑从辉那个祸害引起的,而这甑家也是个祸窝!

    不仅齐千户,他也被下药了,还是那该死的泻药!

    这次必须把甑家一网打尽,不然平不了他心里的怨恨。

    因此当他看到巷内冲出一人,还犹如杀神时,他不仅不害怕,反而见之心喜。

    该他报仇的时候到了!

    他指挥众人上前绞杀,一个不行十人,十人不行百人,百人不行那就分开击杀。

    他不是护着老弱病残吗?这就是他的机会!

    当甑从安向他冲过来时,他更是大笑出声,“来得好!”

    他早就准备好弓箭手等着了,还就怕他不过来。

    当甑从书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数十个弓箭手正对着甑从安,早就上了弦,就等着号令一下,把他么弟刺个对穿……

    他吓得面无人色,嘶吼出声:“从安,当心弓箭手!”

    而他身边的三个护卫,立马上阵帮忙,想从后背杀了这些弓箭手,可惜来不及了!

    就是来得及,这些弓箭手他们也近不了身,他们早就被护在重重包围圈里了。

第73章 路上14

    就在众人都为甑从安捏一把汗时,他自己却忙中不乱,顺手捉来一人,单掌劈晕后,提到身前用来抵挡箭矢,而他身速却不减,直向陈江而去。

    陈江盯着对方,他就在这等着,等着他冲破箭阵来与他应战。

    箭矢终是落下了。

    在他所经之地,先是听到“嗖嗖嗖……”声音,接着又听到“啪啪啪……砰砰……噗噗噗……”的声音,这是被射中了。

    众兵丁原以为他在半空中腾挪,犹如活靶子,怎么着也得被射中一两箭,他们都想不费力气的拿下对方。

    然而,现实注定让他们失望了。

    再观那人,他飞奔速度似乎没减,而他身前之人,被射得如刺猬一般,估计死的不能再死了。

    接着,他又落到地面,随手扔了箭盾,又重新抓来一小个子,此时,第二轮箭矢已至。

    就在甑从安与箭矢作斗争时,他身前身后的亲人也都遭了殃。

    叶娟虽被甑从安投掷而来的飞刀给救了,可她已脱离护卫防护范围,与最近的方文博还隔着五六人,再近点的,居然是处在险境中的小书童虞雍。

    她虽然力气变大,甚至被甑忠锻炼了数月,可毕竟临阵经验不足,转眼又陷入险境。

    她知道,她得豁出去自保,现场如此混乱,指望别人来救她,那还是别想了。

    心头闪念间,她从空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生化武器”,对着敌方就洒了过去。

    一时,她周身白雾弥漫,还带着强烈的刺激味道,而她自己,早就掩好了口鼻。

    首当其中的,就是围攻她的那些士兵。

    因为中了招,他们呈短暂失明状,再没办法围攻她了,反而纷纷停下来揉起了眼睛。

    而叶娟就趁这功夫,冲出包围圈准备退到护卫们中间。

    可就在她抬脚时,转眼却瞄到虞雍被人捉在手里,还被一个强壮的兵丁踢踩着。

    她顿时大怒!

    这人还有人性吗?那还是个孩子啊!

    她当即就冲了过去……

    ……

    当方文博看到叶娟那里飘出白雾时,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赶紧向后避让,就怕误伤到自己。

    而他这一退让,恰巧就退回到护卫圈了。

    他本来还以为叶娟也顺势退回来了,可等他看去,却发现她居然又身处在危险中!

    这个傻子,居然为了个外人而不顾自身安危!

    ……

    再说甑从书,因为他那一声高呼,就等于把他自己给暴露了。

    都不用陈江发令,原本背对着他们的兵丁立马掉转头,举起佩刀就向他们四个冲去。

    那三个护卫心知救出甑从安无望,赶紧带着甑从书向后退去。

    三爷都被围了,怎么可能再让二爷置身危险之中?

    甑从书很绝望,向来理智的他此刻差点崩溃。

    那里,是他的亲人,奶奶、父母、岳父母……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那徒劳挣扎,甚至可能走向陌路,而他自己,帮不上忙不说,还无能的靠着他人护着逃命!

    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

    建元帝站在远处观望。

    “这样下去不行,这甑家灭亡是迟早的事。”

    吴深看着远处,他不知道那个背着东西的年轻小子是谁,但不否认他对他的欣赏。

    好好培养,说不上也是员猛将。

    说话之际,甑从书已被人带到他们附近。

    “老爷,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还是避开吧?”

    付鹏身为大内统领,他的职责就是保护皇帝。

    建元帝,“不急!就这么点人,老爷我还不放在眼里。”

    说完,他转头看向吴深,“你去解决此事,这甑从书怎么说也是个状元,做事很有一套,老爷以后还想用他,真被这群莽夫折腾死了倒时可惜。”

    吴深想了想,“派人把他们救出来不是难事,难的却是这些兵!”

    建元帝听后真想拿根木头敲敲他这个木头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现成的兵你不收你还想干啥?那领头的不是说也是迫不得已吗?”

    留在镇上的三千人马,付鹏早就详细调查过了。

    这位齐千户——齐浩,听说有千夫之勇。

    几年前他还是个百户,在京里伤了个二世祖,被对方家族设计下了狱。

    当他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时,被爱才心切的荣王知晓并搭救了。

    伤好后他为报答荣王救命之恩,同意归到对方麾下,归顺不久就被提拔为千户。

    听说荣王起事前,他曾大力反对过,终因意见不合而被荣王厌弃。

    这说明他脑子够用,也算得上忠心护主,是个将才。

    特别是今天,他居然能说服荣王由他领着三千人马留在镇上。

    荣王总共才多少人?被厌弃的他,居然能留下三千人马,说明脑子好用呀。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不善加利用岂不浪费?

    还有这些士兵,个个人高马大,那是荣王花了血本供养的,可不比京畿卫差。

    而且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大兴子民,能少杀一个就少杀一个吧。

    吴深得了建元帝的指令,立马飞步而出,击飞了即将打到甑从书的小兵,又吹响了暗号。

    刹时,原本因梁百夫等人进驻而变得空矿无人的街道,此刻争先恐后的涌出一批批人马来。

    这些人虽然只着常服,可看他们那步伐及气势,没人小瞧得了。

    而当中一棕色骏马,它轻踏四蹄飞到吴深身边,轻轻低下马头。

    吴深伸手轻抚马首,这么近的距离根本用不着骑马,他牵着它向陈江走去。

    ……

第74章 平安

    院内,齐浩被甑忠挑飞了长枪,接着,又被他一脚踢飞到院墙上再弹回到地上。

    他俯趴在院墙边一时起不了身,心知自己受了颇重的内伤。

    今天以前,他还颇为自豪,因为在军中他虽不是翘首却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可如今与甑家这这厮相比,明显差了一截。

    他技不如人,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他却不甘心此时赴死,因为他有太多的放不下。

    首先放不下的,就是这院内院外的一众兄弟们。

    他静静的卧趴着,静等着对方上前时趁机反扑。

    其实他是将领,既然明知不敌也可以叫人上前帮忙,可他不想这么做,无谓的牺牲并不可取,他得智取。

    可他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对方的长枪。

    他回首望去,此时的院内哪里还有刚才那个莽夫?

    正疑惑时,他却听到了院外京畿卫统领吴深的喊话。

    “齐深听令,在下京畿卫统领吴深,圣上在此,着你立刻见驾,否则按谋孽罪论处!

    众将士听令,荣王欺君罔上谋朝篡位,现已捉拿归位,尔等放下屠刀过往不究,违者,就地格杀!

    甑家众人听令,立刻放下武器,违者,按暴徒就地处罚。”

    吴深功底深厚,声音听起来看似不响却传得颇远,在场众人除非是个聋子,该听到的全听到了。

    他有些恍惚,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好运,毕竟他跟着荣王好几年,如今正夺位造反呢。

    吴统领这么说,难道皇上想放过他?

    转而又想,管他呢,想那么多干嘛。

    就荣王目前形势,注定逃不过一个死字,而他也不例外。

    如今对方既然敢如此当众承若,那就说明当今皇帝不会明着追究他们了,就是想下杀手,那也只能暗中来。

    看来,他这条命暂时算是保住了,罚肯定会有,只要不致命就行,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最起码他的家人亲族是不受影响了,他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跟随荣王六年,他一次也没回家过。

    早前,他就看出荣王野心不小,可他上了贼船没了退路,没有荣王他早就死了。

    可他有家人,还有族人。

    他想保护他们,万一荣王败了,哪怕他身死也得为家人找好退路。

    于是他暗动心思,悄悄的与家人断了亲,就希望他们不受他影响。

    成人皆大欢喜,但可能吗?

    他瞒着荣王,荣王曾经放他几次探亲假,他拒绝了。他的理由是军务繁忙离家又太远,就不用回去了,真要回去那也是衣景还乡时。

    那时的荣王哈哈大笑,直说他有志气。

    如现在,他非常想回家,想回去看看他的老母亲,还有妻儿。

    再忙的军务再远的距离也挡不住他回家的脚步。

    甚至他都在想,他忙,回不去,他可以让家人过来啊。

    他终于安心了,再不用担心家人以及这帮兄弟们的安危了……

    而被齐浩所念的甑忠,早就没了与他周旋的心思。

    他功力深厚,之前就听出院外声音不对,等他想叫回甑从安时,已来不及了。

    他估计老爷他们走出院子就被包围,而包围他们的人却有上千之众。

    于是他也不念战,趁机踢飞齐浩,直接越过院墙,到院外救急去了。

    这交战双方,如果说还有谁觉得惋惜的,那非陈江不可。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他暗自心叹,只要再多给他一会,说不上只要再多一刻钟,他就能把那个狂妄的年轻人给拿下。

    甑从安也凶狠的盯着陈江,他也很不甘心。

    自他组队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憋屈着。

    他们甑家人从来只有追着别人打的,可今天却被人围着反打。

    可如今这情况,他似乎还出不了这口恶气,真是越想越来气。

    好在甑忠及时赶到,要不然这小子还真有可能被对方激怒气血上涌,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来,毕竟皇帝还在边上看着呢!

    甑梁在清点人手,边清点边肉疼,他都如此,更何况亲自组队的三爷与忠哥。

    护卫们重伤五十八个,其他伤势无数,好在没死人。

    他暗松口气,真不想看到每日打打闹闹的兄弟们提前见了阎王。

    院墙内对战,场地有限,双方都施展不开。

    护卫们没有拖累,他们背靠院内肩并肩的战斗,只需顾着正前方的敌人,再加上有个顾全大局的甑忠,所以伤重并不大。

    那些受了重伤的,都是跟着甑从安从后门出去带人准备逃生的。

    好在双方交战时间不长,如再拖久点,清点的就不是重伤人员而是死亡人数了。

    甑家主子中,处在最危险的居然是叶娟,她是被虞雍这小子给拖累的。

    当时他被几个大兵围着踢打,要不是叶娟,可能小命都不保了。

    而叶娟此时也才后怕,刚刚如果不是及时停战,就她刚才所处环境,除非暴露空间,不然她也没命了。

    可真暴露了空间,估计离死期也不远了。

    她真不敢相信,她居然不自量力的独身冲进包围圈救人。

    一个年轻娘子外加一个孩童,在对方眼里犹如小鸡仔样等着被人宰割。

    可如此娇弱的女子,没想到却是个硬茬。

    因为她的黑料,伤在她手里的人也不少,否则刚才也不会被那么多人围攻了。

    陈江也在清点人手。

    可清点结果却让他心里滴血,他恨不得立马整死甑家所有人。

    三千人马对战三百人,可以说伤亡极其惨重。

    百夫长重伤一个、废了一个,士兵死亡二百八十七人,重伤五十九人,轻伤更是无数。

    这可是他们花了几年功夫,亲自操练出来、能上战场的士兵啊!

    一支百人新兵,真正能走上战场杀敌的,十之五六就很不错了。

    他们这支队伍能组建成功,还是得益于荣王对齐浩的看重。

    首先,兵丁选的都是身材高壮的,这先天底子就比别人打的牢。

    后面的训练、武器的配备更是没有差的,可以说,他与齐浩在这方面可是下了血本。

    这些士兵成长起来,一年二十两银子都打不住,如今却因为甑从辉这个软蛋,折损了将近四百号人!

    陈江怎能不气,他觉得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陈江气难道甑家就不气?

    他们家的老祖宗,还是因为他们而亡的呢!

    可这笔账真没法算,毕竟带人上门的,还是他们甑家人呢!

    所以即使双方再不情愿,最后还是看在建元帝的面上,只能握手言和了。

第75章 时机

    甑元柳很会选时机,此时他冒了出来。

    之前甑从书过来时,他也一道跟着来了,主要是奔着老太太的身后事的,他毕竟是儿子,母喪,得守孝。

    可等他们一行人快到甑家所住的主街时,却发现街上多了密密麻麻的官兵。

    他这人胆子小,也比较理智,想到此前情报,他怕这些人还是冲着甑家来的,于是他就派人过去打探情况。

    可打探回来的消息让众人吓了一跳,原来,甑家居然再次被人包围了!

    甑从书见状很焦急,他想亲自过去看看,他不放心留在那里的亲人。

    看他神色坚定,作为叔叔的甑元柳也不好多劝,更不能强行要求他别去冒险,只能叮嘱他小心行事,还慎重的交代随行的护卫,要他们仔细地保护好二爷。

    等甑从书走后,他冷着脸,吩咐众人赶紧退回客栈。

    他承认他这个侄儿不简单,也承认他的脑子比自己灵活。

    状元之才,入仕还不到一年,官职都快与他持平了。

    他很欣赏他,同是甑家人,他恨不得他爬得越高越好。同朝为官,朝里多个亲人那就是多了一份底气,办事也更方便了。

    可他再不简单脑子再灵活,还是太年轻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亲自过去又有什么用?也不过是多个累赘而已。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既然有人手,又何必要亲身试险呢?

    宦海浮沉二十多年,别的不强可避险的本事他很有一套,要不然也不会在没根基的京城里站稳脚跟不说,还能让官职稳中提升了。

    如果他也是进士出身,说不上还能更近一步,可惜了!

    虽然有些小心思,不过他也不会坐这干等着,万一那边情况不妙,他还得带着客栈里的众人躲避危险,想到此,他赶紧派人过去盯梢。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提前防范的好。

    好在最后等来的是个好消息,双方停战了。

    特别是当他知道停战原因居然是因为皇帝出面时,那真是激动万分。

    一贯善于钻营的他,立马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他赶紧带着妻儿赶了过去。

    他不能让皇帝看到,他是个贪生怕死又侍母不孝的伪君子。

    此时,他就跪在建元帝面前,神色哀伤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微臣拜见陛下,臣衣冠不整,请陛下责罚!”

    建元帝也没多想,因为他已经知道对方老母亲去了,如果亲娘去世而做儿子的却为了面圣打扮得体、穿戴不俗,那简直就是侍母不孝了。

    对亲娘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这个君王乎?

    因而他不仅没罚,反而还安慰了几句。

    边上的甑从安冷眼旁观,心里对他这位叔父真是嗤之以鼻。

    这就是个真小人,典型的善于逢迎贪生怕死之徒。

    乱世来临,为了活命,他可以只顾自己逃生而抛下年迈的老娘,还能给自己美名,曰:保护好甑家的根基!

    ……

    甑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善后事宜肯定不会少,建元帝也没多待,与众人说了几句就带着人走了。

    当然一起被带走的,还有齐千户以及他的一干手下。

    ……

    院外来的不管是皇帝还是高官,都与方文博夫妻无关。

    双方一停战,他们二人立马回到院内,安排众人赶紧收拾院子清理房间。

    这院内外到处都是血,简直没法入脚。

    而且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闻之欲呕,不赶紧清理打扫,等血凝固了就更难打理了。

    一时,院内外到处都能看到护卫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忙着冲刷院子、冲刷院墙,搬运尸体…

    方文博腿受了伤,叶娟不让他跟着折腾,就安排他在边上休息了,而她自己却去了后院帮忙。

    方文博点头答应,不过等她走后,他自己却来到院里与众人一道忙着。

    他这点伤算什么,只是伤到点皮肉而已,与院内外正忙着的护卫们相比,他这伤很轻了。

    而且众人都在忙活,他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休息?

    ……

    甑梁终于把之前给老太太看诊的大夫又请了过来。

    老大夫这次过来还带了不少小大夫,估计是充当下手包扎伤口的。

    老大夫有些唏嘘,中午才看过诊的,这才下午人就没了……

    虽然唏嘘,可他手里的活却不慢,吩咐小大夫们先去处理他们能处理的伤患,而他自己则去了重伤员那里。

    受了重伤的,就不是简单的包扎能处理的,还得清创,骨折的得赶紧正骨,反正今天晚上,老大夫是别想走了。

    虞雍是轻伤中比较重的伤患,再加上他的年纪,这会也被安排在重伤员这边。

    此时他正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任由一个年轻的大夫给他把脉。

    他觉得自己真没用,作为一个书童更是不合格。

    他本意是想帮着少爷,只要少爷在哪他就在哪,他想证明自己没偷懒,证明自己有用,对得起书童这身份。却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危险,遇到危险也就算了,他没帮上忙不说,还差点连累了少奶奶。

    “早知道,早知道今天就不跟着少爷少奶奶了,明明可以不做累赘的,明明今天应该是冬生哥跟着的……”

    他越想越懊恼,如果不是少奶奶那会冲过来,可能这世上都没他这号人了。

    这小子再懊恼伤心,此时也没人有功夫去安慰或搭理他这个小屁孩了,因为要忙的事多着呢。

    要忙着善后,忙着救治亲友,忙着安慰,还有忙着悲伤的。

    ……

    甑从书从院外走了进来,进到正堂时,就看到坐在椅子上正被把脉的虞雍。

    他巡视一圈,挨个看过又安抚一番后,这才带着郑毅出去了。

    郑毅是在甑元柳之后过来的,不仅他,留在客栈里的众人也全过来了。

    他这会很难过,他以后去了地府都没脸见老夫人了。

    危险来临时,他居然一分力气都没用上。

    “你让人把甑忠叫来,我有事吩咐。”

    郑毅赶紧回神低声应下,“是,二爷!”

    他抬手招呼身边一个下人,让他赶紧把人叫来。

    甑忠听说二爷找他,立马从院外走了进来。

    通过一阵发泄,他心里的伤痛忧闷也去了大半。

    今天他杀了很多人,甑从辉刚开始带来的三百人,除了几个重伤的,差不多都被他解决了。

    “二爷!”他在后院花园中找到了独立于一边的甑从书。

    甑从书收回心神,他看着身边的甑忠,“这事你亲自去做,想个方法见到孙童,把这封信给他。”

    之后就挥手让他退了。

    甑忠没有多问,拿了信就走。

    该知道的二爷不会保留,不该知道的,他更不能开口多问。

第76章 身份

    吉安镇外临近十里河村,有一个三进的田庄,建元帝此时就住在这里。

    他的身份已暴露,为安全着想,他得离开客栈移步他居。

    开始他并不情愿挪窝,可受不住付鹏等人的劝说,他只好离开。

    ……

    连续两天没闭眼休息,大太监孙童哪怕身子再强壮也感觉吃不消,此时他让徒弟齐全近身服侍皇帝,而他自己就早早的退下休息了。

    孙童也是个苦命人。

    他母亲是逃难来的,被他父亲捡回家做了童养媳,那时他奶奶已亡故了。

    爷爷、父母三人相安无事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可等他投生娘胎后,家里却接二连三的遭遇不幸。

    出生前,先是父亲遇到意外片语未留只身去了,紧接着,他娘又难产而亡。

    原本贫穷却带着温馨又充满希望的小家,不到一年,只剩下爷孙两相依为命了。

    爷爷悲伤又无奈,可他不可能成天背着个奶娃子什么事都不干。

    于是为了生计,也为了找个人好生照顾他,他只得二次成亲。久经打听,娶了个忠厚老实的望门寡。

    可惜他家运道还是不太好,那后奶奶过门不过两年,在生了他姑姑后,唯一疼他的爷爷居然也跟着父母病去了。

    年幼的他,除了后奶奶与血缘稀薄的姑姑,这世上居然再无亲人。

    就这么又过了两年,他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到了五岁,可没男子顶门立户,他家的日子越发难熬了,就是想饥一顿饱一顿都维持不下去。

    迫于无奈,为了生存,后奶奶卖了他,带着他姑远嫁了。

    那时他已记事,他虽被她卖了却并不恨她,毕竟那女人与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还养了他几年。

    在吃穿都成问题的情况下,能把他养到五岁,没有作贱他没有饿死他更没有扔掉他,算得上厚道了。那时离他家不远的邻居,还是亲奶奶呢,都扔了好几个亲孙女。

    在寻买家时,她还找人仔细打听过,是当时镇里口碑不错的大地主家,待下人一向宽厚。

    他卖过去虽然是当奴仆的,不过只要安生点老实做事,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可谁知道那主家会犯事呢?他过去不到半年,全家主仆都被发卖了。

    几经转手,他被人转卖到京城送到宫里,做了个小太监。

    成了太监这辈子也望到头了,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他以为能平安无事老死宫里,收个小徒弟办理身后事就是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没想到他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他居然被个小皇子选中送去学武,几年后,他又回到小皇子身边贴身侍候,算得上一步登天了。

    可没想到他服侍的小皇子最后居然承了大统,而他也水涨船高,走到内监总管一职。

    此时他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遥远的记忆。

    人到中年难免想家,可他这辈子连个牵挂的人、牵挂的地方都没有了。

    如今他也算得上位高权重,可没后没亲人,总归是遗憾的。

    在这方面,他与皇帝感同身受,甚至还有点同情皇帝了。

    有亲人又如何,都想着杀他谋权夺位呢,比他多了条根又如何,都没儿子。

    正当他迷迷糊糊准备入睡时,忽听屋顶传来异响,他立马惊醒过来。

    伴着皇帝在外行走,虽然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风土人情,可危险程度却大大增加,更何况是现在这个不安定时候。

    他立马破门而出,飞身踏上屋顶,可目之所及并未见人影。

    他忙四处察看,忽觉身后有异,顿感不妙连忙避开,好在躲得快,一暗器与他擦身而过。

    他吓出一身冷汗,赶紧顺着暗器方向追去,却看到一黑影早已飘向远处,顺着风声,他居然听到对方传来清晰的话语声,“找回来仔细看看!”

    “?”他疑惑,看什么?

    天空挂着月牙儿,月色并不明亮,不过转瞬间,那人已不见踪影。

    孙童知道,他现在就是拼尽全力也追不上,因为对方早就做好惊动人就跑的准备,就是叫上大内侍卫,也难觅踪影。

    他站在屋顶沉思。

    观对方身手,远在他之上。

    看他行事风格,似乎不是找茬的。

    如想对付他,刚才那人根本不用出声提醒了。

    “提醒?”这意思是有事找他?

    想到此,他赶紧去找刚才投向他的暗器。

    ……

    夜深了,甑从书陪着父亲等人一同给老太太守孝。

    除了甑元文一家,所有的甑家男丁跪满了一堂,守着他们这支的老祖宗。

    不远处,他的么弟甑从安木呆呆的跪在那里,神情恍惚。

    他知道,奶奶爱重家里的儿孙们,可最疼的却是这个么孙,他胆大机灵又爱到她跟前凑趣,常常逗得她喜笑颜开。

    他也知道,他弟弟对奶奶感情也极其深厚,如今奶奶意外去世,他恐怕一时受不了打击。

    夜色很浓,甑忠悄无声息的进入灵堂,跪在了众人后面。

    甑从书看到了,却什么也没问。

    而隔壁屋子,也守着一批人,是甑家的儿孙媳妇与孙女们,叶娟也在此列。

    她很累,可睡不着,紧靠着甑太太,她身边的毛雪瑶抱着奶娃子已闭眼睡着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老太太死了,护主的王婆子去了,卢妈受了重伤却不肯医治,也跟着走了。

    毛一街伤得不重,不过到底年纪不小,带着受了惊吓的毛夫人休息去了。而他儿子媳妇毕竟是外人,没有让外人守灵的说法,也带着媳妇孩子早早睡了。

    方文博虽是外人,可他还是孙女婿,灵堂不用守,可也没法安心睡,于是找了个空房间抱了本书就这么干熬着。

    整个院子此时已被哀伤笼罩,一片白。

    不管众人心思如何,新的一天还是来临了。

    一大清早,甑家原本的哀伤瞬间被人打破,却是建元帝带着随从过来给老太太上香。

    甑家众人,尤其是甑元柳,忍不住透出惊喜神色。

    他娘去了,按理他得守孝三年。

    他最怕的,就是被皇帝遗忘,等他起服时想回到原位那是极其困难的。

    如今皇帝如此看重他,他安心了。

    跟在他身后的甑从安见状,脸色更冷。

    建元帝上了香,安慰了一家之主甑元枫几句,就被请到偏厢休息去了。

    前院的正院正堂,此时已被布置成灵堂,无法招待宾客,而后院多是女眷住所,也不方便。

    甑元柳静等着皇帝召见。

    他脑中正上演着,待会皇帝召见他时他该说什么,他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皇帝是召见了,不过召见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侄子甑从书。

    他心内诧异,他不是甑家官职最大的吗?怎么先召见侄儿了?

    虽有疑惑,可他并不敢表露出来,皇帝的心思还是少猜的好。

    见到甑从书进来,建元帝目刺刺的直盯过去,他身边,站着双眼发黑的大太监孙童。

    甑从书也没让对方久等,行礼之后也没起身,直接解答建元帝的疑惑。

    其实他自己还疑惑着呢。

    不过这事太过重大,由不得他不上报。

    方文博的小厮,居然长得与建元帝一模一样!

第77章 皇子

    甑从书:“微臣是在犬子满月宴上首次见到他的,也就是前天,目前他是微臣妹夫的书童。

    微臣已查过他的身世,据他所说,他家有个很大的宅院,还有不少下人伺候着,有个叫铁子的随从经常跟着他。

    他说他是自己贪玩偷跑出来的,却因为年幼记不得回家的路,再没能回去过。

    他还记得他在家排行第九,只知道每天有不少人围着他叫九爷。

    他名叫虞雍,是哪一个虞哪一个雍他并不清楚,只是模糊记得曾经有人这么叫过他。现在的名字虞雍,还是他跟着的一个乞丐也是这个姓氏,他觉得读音差不多就这么跟着写了。

    自从离开家后,他一直跟着乞丐们四处流浪,他的目的是重新找到家人,期间也曾被人骗过卖了,好在他机灵,最后逃了。

    他流浪到微臣家乡时是在四年前。

    之所以与微臣家有牵扯,是因为臣的妹妹妹夫曾在街上救了他,看他无处可去,就把他带回家了。

    那时他因为一两银子被一对兄弟追赶着……”

    建元帝越听越激动,他觉得这孩子绝对是他儿子!

    名字对上了,家里排行对上了,服侍的小厮名字对上了,最重要的是,他的长像也对上了,右眉角处不仅有个黑痣,还与他长得特别像!

    他妃子很多,生的儿子也不少,顺利长成的也有好几个,可都输在了权利角斗中,没了。

    而他排行第九的儿子,却是他最喜欢却又不敢明着疼的一个。

    他母妃是叱咤后宫的明贵妃,而他生母,却是明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也是他策反的暗线。

    斗败大将军明翰,拿下明贵妃,他生母功不可没。

    那时他手里没权,军权握在大将军明翰手里,政权落在丞相曹济手里。

    他虽少年登基,可母家势微,只能亲自上阵,在前朝与后宫中不断周旋着。

    他生怕她生了皇子让贵妃之父——明大将军杀了他,来个挟天子令诸侯,于是他让人透透的给明贵妃下了绝育药。

    可权利斗争下,有时他难免也要低头,到后来,他不得不答应给明家一个儿子。

    可他也有要求,那就是明家不能再送女子入宫,之于明贵妃想要儿子,她可以借腹生子,这生子的对象可以是低等位的嫔妃,也可以是她身边的侍女。

    明贵妃最后选择了后者,毕竟那时后宫嫔妃的身份都很复杂,个顶个家世都很好。

    能入宫的,哪怕是低位的美人,身家也都不俗,太低了入不了建元帝的眼,也达不到他挑起后宫权利之争的目的。

    是他,让后宫与朝堂一样,变成了权利的角逐场。

    甚至于在他后宫,还出现过低位的美人掌掴高位嫔妃的情况,而被掌掴的妃子,却因为娘家势弱,不得不选择了忍气吞声。

    之后他借着酒劲,宠幸了明贵妃身边貌不出奇的宫女,却没选择她指定的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女。

    他的选择没有错,因为最后他策反了她。

    如果当时他选择明贵妃贴身侍女,那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最后他才知道,她那四个贴身侍女,三个是她家族姐妹,还有一个是她表亲。

    至于那个宫女叫什么他就不记得了,毕竟她当时也只是个宫女。

    等她生产时,如他所料般,明贵妃选择了去母留子。

    他虽利用了那宫女,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可她终究帮他做了不少事,甚至还将搭上一条命。

    如果是其他人,帮他时搭上命也就搭上了,他一丝犹豫都没有,可她毕竟不同,她给他生了儿子,御医把脉已经确定,她肚子里的是个皇子。

    于是她生产时他也费了番手脚,最终她那条命是保住了,可也不过是多几年寿命而已。

    在随后的两年里,为了儿子的安全,为了报复明贵妃对她的暗害,她更用心的帮着他搅乱后宫,陷害明贵妃。

    可当明家倒台时,她儿子也跟着失踪了,她当时受不了打击吐血昏迷,拖了几天终究是没了。

    当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是明贵妃派人藏起了小皇子,还是杀了他,谁也不知道。

    反正明家倒了,宫里再也没见过九皇子了,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今他身后空虚已动摇国本,引发了荣王之祸。他面上虽平静,可内里不是不绝望的,现在好了,这小子居然与失踪时一样,莫名其妙的又出现了!

    这小子还真是有福,早出现两年形势都不一样,他那时如留在宫里,也只能死路一条。

    看来钦天监的观测也算是有了出处,太子居然真的出现了!

    “他人在哪?”建元帝再激动,还是想亲自确认,更要亲眼见到。

    “微臣这就着人请来!”

    甑从书看皇帝神情,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他也调查过,九皇子失踪时,与虞雍的年龄对得上,排行对得上,而且这长像不用说,更对得上。

    “不用!孤亲自去看!”

    甑从书见状,赶紧在前领路。

    于是一群人急冲冲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让守在院外的甑元柳有点莫名其妙,“陛下这是怎么了?这么激动?”

    带头的是他侄子,他也不敢逞能的毛遂自荐取代他,只好退到一边行礼恭送。

    随后赶来的欧阳绵绵长兄——欧阳松,本想就近拜见皇帝的,还没来得及找人传唤呢,皇帝居然又要走了。

    他只好跟着甑元柳跪在一边恭送,毕竟没有皇帝的召见,他连凑上去的资格都没有。

    甑元柳盯着皇帝方向,发现他不是离开,而是去了东厢房,当即又兴奋起来,还是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他还在想着待会怎么拜见皇帝呢,可转眼他就晕头转向。

    他,居然被人提起来,又被人拎着放到了另一边!

    他不由气怒,谁啊这是,这么没规矩。

    他转头看去,发现还是他的亲侄子——甑从安!

    “你小子,不在堂里守着到这来干什么?真是没大没小!”

    他不敢高声,只能压着嗓子低声怒斥。

    甑从安直接无视他,或者说,此刻他根本不知道他刚才提起的人是谁,因为他眼里此刻只剩下面前人,欧阳家的欧阳松!

第78章 相认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我们甑家不欢迎你!”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怎么说,直接上前拖着他就向院外走去。

    甑元柳见状大惊。

    这侄子今天莫不是脑子坏了?他居然敢以少欺长,以白身进犯官身,他就不怕对方报复吗?

    他这同僚欧阳松,才三十出头,正是年轻有为的年纪,比他还高一级。

    虽不是他顶头上司,可好歹他们也同属户部,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公事上也多有交道。

    来者是客,对方既然上门致哀,他们家就该好生招待,这是正常人的待客之道。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甑家是这么待客的?

    这像话吗?

    就是宰相门户,也不带这么欺人的。

    官场上职大一级压死人,谁知道他丁忧三年后,会不会被分到对方门下?

    甑元柳这会真气了,可他气也没用,他这侄子直接无视他,而且根本不听他的劝。

    他眼睁睁的瞧着,那欧阳松被甑从安如耍猴般被粗鲁的拖拽着向外走去,平日的端庄严谨此时一点儿也见不到。

    想到自己以后的仕途,他心里直打颤,赶紧追上前去,试图拉开甑从安,让他赶紧放开欧阳松。

    可这个侄子根本不理他,甚至还把他甩到了一边。

    “甑从安,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快松手,赶紧放开欧阳大人!”

    甑元柳被他甩得差点摔跤,更是气怒。

    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捏不过他,只好抬高嗓门,他希望屋里的大哥能听到院外的声响,赶紧出来制止他家这头犟驴。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他娘子想多了,把他这个侄儿说得一文不值,说他做事不动脑子还爱发脾气,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

    此时他忘记了压低嗓门,更忘记了当今皇帝还在他们甑家做客呢。

    这里离灵堂很近,两丈长都不到,灵堂里的人只要有心,肯定能听到。

    可惜让他失望了,等到欧阳松被扔出院门,等到甑从安从院外返回并走到他面前时,他的兄长——甑元枫,更本就无动于衷,甚至都不曾派人出来察看过。

    “你个孽……你个蠢货!欧阳大人是你能得罪的吗?你脑子里成天装的什么?”

    甑从安面无表情,冷冷的盯着他。

    他长着一双凤眼,长相又偏女性化,与他娘长得极像,如果不是练武锻炼了身子,整个人的气场有点刚硬,真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娘子假扮的。

    平常见到的,没个正经样子,让人觉得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这会不会了。

    没了笑意的双眼,此刻显得尤其的大,他的眼神里,不仅带着冷意,还有对他的不屑与鄙夷。

    甑元柳被他盯得发毛,更被他的眼神激得怒气填胸。

    在此之前,他一直看不上他,觉得他被老娘与哥嫂给宠坏了。

    虽不常见,可但凡见到他,他从来就没个正经样子,不管是在长辈还是小辈面前,看得最多的,就是嬉皮笑脸的插科打混,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敢看不起他?

    他一个商贩,居然敢瞧不起他这个从五品京官?

    是不是他平日里对他太纵容了?是不是他对大房太包容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如果没有他,他们大房早就被人欺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能平安无事的挣钱吗?还能从容的享受荣华富贵吗?

    想到此,他再也压不住怒气,抬起了右手,狠狠的向甑从安扇去。

    甑从安能被动挨打?还是他看不上的二叔?

    他轻蔑的一笑,抬起右手,轻松的就夹住了对方挥过来的手掌,捏住!

    “哎吆!你…你给我松手!”甑元柳立即痛呼出声。

    他没想到这小子力气居然如此的大,他感觉他的手掌都快被捏断了,“松手啊!”

    甑从安没有搭理他,反而看向了院门口。

    那里,还站着一个人,欧阳松。

    “怎么?不甘心?还想假惺惺的上门?你也好意思啊?我奶奶是因为什么走的,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没点数?

    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咱们两家就没有和解的余地!

    同样,咱甑家的地盘,也请欧阳家人少抬贵脚,可千万别踩错地盘了,不然少了一只脚可就不好办了,以后走着瞧!”

    说完,他扔了甑元柳的手,回屋里陪着父亲继续守灵堂。

    甑元柳有点难堪,他听说了老太太去的原因,虽然不是欧阳家人杀的,可老太太的死与他们家确实脱不了关系。

    没有扔出院外的那把刀,就不会引得那么多人冲进院子,更不会祸害甑家。

    刚才他居然没想起来,居然还有这一茬!

    他此时进不是退也不是。

    院门口,那欧阳松还站在那呢!

    可这会压根没人理他,甑从安手下没资格,有资格的多在守灵,或招待来往祭拜的官绅了。

    甑家在这里虽然没亲友,可皇帝带来的人不少啊。

    他出行不仅有侍卫太监,还有随行的文武官员,再加上吉安镇上见风使舵的官绅,让老太太的丧事办得体面又隆重。

    再加上还有一个皇帝亲临呢!

    此时,甑家内外全是人,再不是昨晚的冷清可比的。

    与甑元柳尴尬相比,建元帝与虞雍的相认,显得颇为温馨又自然。

    在没见到虞雍前,建元帝还想着,他与儿子几年不见,该是陌生了,不知道该怎么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该怎么解释他没找他?

    他又该怎么解释,他没给他母妃追封……

    可当他见到他后,他所有的想法都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只余下欢喜。

    是的,欢喜!

    因为他唯一的儿子,见到他居然问:“爹啊,你怎么才来啊?逗儿找你好久了!”

    建元帝猝不及防,愣了,他儿子说,他找了他好久!

    一个儿子找父亲找了好久,而他这个父亲,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好生生的活在这世上,正傻傻的盼着他,盼他早点把他带回家。

    其实,他也就开始的时候找了,之后就放弃了。

    因为在他心里早就认定这个儿子没了,明家绝不会那么好心留他一条命。

第79章 赏赐

    建元帝不由回想到当初与明家决裂情形。

    那时的九儿还很小,才三岁多点,还没他腿高,被明贵妃提前藏了起来并转送到了宫外。

    他与明家相斗,如果说还有哪点舍不得的,那就非这个儿子不可了。

    可惜他棋差一着,让明贵妃抢了先。

    那么点个人儿,被明家随便往哪一藏根本就找不到,就是杀了埋了,也不占多大地方,想找他,犹如大海捞针。

    他细看如今的九儿,小小的,瘦瘦的,矮矮的,甚至还有点黑黄。

    这哪里像十岁孩童,说他只有六七岁没人不信,看他身形就知道他曾经吃了不少苦头。

    可如今观他这高兴劲儿,听他那童声脆语,还有他那目光中流露出来的舔犊之情,让他清楚的了解道,他这个儿子似乎还没认识到,他,曾今被他的亲爹给放弃了。

    建元帝一下子就愧疚起来。

    愧疚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小在深宫中长大的建元帝,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哪怕再不受宠的皇子,也是不存在的,他们生来就是天潢贵馈,是高人一等的。

    如今这种感觉还是头一遭,对儿子他很愧疚,对他自己曾经的行为,他很惭愧。

    明家虽败了,可当时他儿子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怎么就不让将士继续寻找下去呢?他是缺人还是却钱花?

    当然都不是。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儿子在他心里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重要。

    他虽疼九儿,可他不是唯一,他的父爱也不是唯一的,因为他当时还有好几个儿子呢。

    那时明家倒了,他手里的权更重了,只要他继续加派人手,多费点功夫,想来找到他是不难的,哪怕就是找到尸首,立个坟冢也是可以的,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在世人眼里,九皇子是没踪没影的。

    此时,陡然听到这略带童稚的寻常问语时,他的眼角忽然润了。

    他有多久没听到人叫他父皇了?又有多久没听到这声爹了?

    他还有两个活着的女儿,不过早就出嫁了。

    就是皇家公主,也轻易不回娘家,所以没人叫他很正常。

    而他叫他爹,那更遥远了,那还是他们曾经私下里唯二的两次。

    一次是在他两岁那年,他因为刚解决曹丞相的左膀右臂,正高兴时,还是小孩儿的他,颤颤巍巍的跑来找他玩,而他也难得的耐心十足,逗着他叫爹,估计他现在早忘了。

    而另外一次,在他失踪前,没成想他到现在还记得。

    他自认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好父亲。

    可让他没想到的事,老天爷居然如此厚待他,在他不抱希望时,给他送来了一个儿子,给大兴王朝送来了一个太子!

    “逗儿!”

    建元帝顺着他叫,他紧紧的抱着失而复得的九儿。

    “逗儿”这个乳名,还是九儿自己取的。

    那时他三岁了,建元帝被后宫朝堂逼得睡不好吃不香,嘴角起了几个火泡。

    作为皇帝,哪怕就是打个喷嚏那也是大事,更何况是面部那么显眼的地方?

    于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忙着帮他去火,朝中的大臣们忙着和稀泥却又更加寸步不让的争取自己利益。而后妃们,就忙着争宠,忙着送羹汤、送秘方。

    只有这个小东西,注意到了他的心情很不好。

    那时他虽能从容的应对朝堂内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皇权与世家大臣已呈角逐状态,内里的他早就烦躁到了极点,恨不得大开杀戒。

    可他知道不能,除非他想做个昏君,想快点被人撵下台。

    那时他虽憋屈,可还不到与曹家、明家撕破脸的时候,他每天还得维持人设,在众人面前盛宠着明贵妃。

    但对没什么家族底蕴的后妃他就没耐心了,动则怒斥少则打罚是少不了的,有些胆子小的,那段时间都不敢接近他。

    可只有九儿,没被他的冷眼冷怒吓退。

    其实他也看到了,他那会也很怕,可他却倔犟的强撑着,甚至常常跑到他面前自娱自乐,以期逗得他开心。

    当时也不知道是因为孩子的固执表演,还是被他的童趣感染了,他确实笑了,被他逗乐了。

    于是他被问:“父皇,九儿以后就叫逗儿好不好呀?”

    “逗儿?”

    “是的,以后父皇看到九儿,九儿就逗你开心,好不好?”

    当时的他抱着他看了好久,同意了,“不过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私下里叫,不然被别人听到,会笑话你的。”

    当时的九儿是怎么说的,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回答:“九儿不怕!因为九儿是逗父皇开心的,是父皇的开心果!”

    他确实开心了,那时他想,原来他也能感受到寻常百姓之乐,于是他忽然感性地对儿子说,“九儿,你叫爹,叫声爹试试?私下里你叫父皇为爹好不好?”

    “好!爹!”

    “爹?”建元帝的思绪被虞雍拉回了现实。

    “哎!爹在!爹在呢!”

    当甑从书看到建元帝与虞雍没有任何隔阂时,他就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子,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

    ……

    次日,建元帝走了,带着虞雍,不,应该是带着余雍走了,他们回京城了。

    甑家人没有动身,他们得为老太太守孝。

    甑元柳、甑丛书先后上了奏折,向皇帝告了丁忧。

    作为孝子,得守制三年。

    作为孙子,得守制一年。

    而外嫁女,无需守制。

    建元帝批了。

    甑元柳为人子,守母孝责无旁贷,准了。

    甑从书作为嫡亲孙子,守制一年是应该的,不过朝中更需他。

    他把太子找回来了,功在社稷。

    可太子毕竟脱离学堂太久,急需要一个有学问的大学士教导他,更需要一个年轻的学士陪着他,这甑从书就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他是状元之才,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而且与太子渊源颇深,刚刚好。

    于是对他的丁忧,建元帝作了夺情处理,让他三月后回归朝堂。

    建元帝还是很感激甑家人的,特别是方文博叶娟夫妻,这两人对他儿子帮护颇多。

    他已经了解到,昨天要不是甑家这个干女儿,他儿子说不上小命不保了。

    不过他毕竟是帝王,他的感激也就是一次性的,你有功,那孤就回馈你赏赐。

    可惜这方家小子不是官身,那他就多赐点钱财补上。

    于是在京外吉安镇,叶娟拥有了一座田庄,曾经还是皇家的。

    在京城,赐给他们城东四进宅院一座,还有京郊的百亩良田。

    城东的宅子非富即贵,很难得,虽难买可也能碰到,但京郊的良田却不多,知道行情的叶娟乐了。

    另赏黄金千两,陵缎千匹,奴仆若干,还有各种珠宝首饰。

    曾经小农出身的方家夫妻转眼暴富,不说甑元柳,就是他两个儿子心都酸了。

    另又追封甑家老太太吴氏为四品恭人,赐甑家五百金以作慰问。

第80章 回京

    要说众人里,既幸运又倒霉的,那非齐千户莫属。

    他被权贵欺压迫于无奈下投靠了荣王,哪知道却是上了贼船,跟着他逼宫造反了。

    谋权夺位,是个皇帝都容忍不了,只要被逮着,灭他九族都不能说他是暴君,就是轻判也得三族牵连。

    谁知他运气好,居然遇上心情不错的建元帝。

    这位君王平常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大将军王、宰相都照砍不误,何况他这个小小的千户?但这次居然对他们网开一面,只是小惩大诫就此揭过了。

    齐千户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了。

    如此大的祸事,他居然能死里逃生,甚至连根头发毛丝都未损。

    原本直挺挺的腰板弯了,他头叩地长跪不起,祖宗保佑,他遇到了明君了

    可惜他的高兴劲儿也只维持了一晚。

    次日晨,他就听说九皇子找到了。

    找到好啊!

    他为皇帝开心,为他自己、为将士们,以及为大兴王朝千千万万的百姓们开心。

    皇帝有子,大兴有希望了啊!

    他们是怎么走上造反道路的?还不是因为皇帝无后引起的。

    如今好了,皇帝有后,其他王爷也别想犯上作乱了,他们这些将士也能与也能过上消停日子。

    可惜他想得太美,九皇子虽找到了,可他却满身是伤,还是被他手下军师陈江下令给打伤的,并且伤得不轻。

    知道消息时,一向沉稳的他都变了脸色。

    他知道,这事没法善了。

    之前皇帝放过他,那是因为没波及到根本,或者尚在皇帝容忍范围内。

    可现在伤的,却是他唯一儿子,是整个王朝的实锤太子,他们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沉默了,静静地等着皇帝的惩罚。

    再说建元帝,当他确认虞雍真的是他儿子后,尚来不及高兴,就被他满身的伤给惊着了。

    他心疼了,转而怒了!

    这个儿子如今可是他的心头宝,他自己都舍不得责罚一句,可现在却因为齐千户这个莽夫伤得如此重。

    他立马唤人,把齐千户几个抓起来。

    要不是虞雍求情,齐千户等人可能当场就被斩了。

    最终,齐千户被从轻处罚,夺了军职,罚了十棍,等待他的,也只有解甲归田了。

    而作为主使人的陈江,惩罚就重了。

    五十军棍,三代内不得科举,从伍者不得为将。

    这令一下,陈江犹如死了亲娘般,哭丧着脸被人提着棍刑去了。

    好在建元帝也知道,这陈江并不是故意冒犯他儿子的,要不然非得杖毙不可,还得抄家灭族。

    还好,五十军棍下来,他虽伤重却没死,回家好好养着吧。

    ……

    建元帝走了,吉安镇也跟着安静下来了。

    再说甑家,虽办着丧事,却被人闹上了门,原来原房主找上门讨说法了。

    房主觉得真晦气。

    这个房子已空置多年,他家条件尚可,小富之家,就没向外出租房子。

    当初甑从安派来的人找房子很急切,首先打听的对象正是这位房主。

    因为甑家给的租金比平常多了一倍,而且只是短暂的停留,并不长租,对方又是个京官,他这才动了心事。

    可他哪里想到,这多拿的钱居然会这么烫手呢。

    他只是租个房子,房客居然遇到了兵祸。

    这甑家人也太衰了吧,镇上那么多人,怎么非得盯上他们一家?

    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还在办丧事,直接堵上了门,让甑家给他说法。

    他家好好的宅子变成了凶宅,以后谁还敢住?

    万一对方操办完丧事直接拍屁股走人,他们家又该怎么办?

    房主这次不敢再贪心了,他真怕得了不义之财让他拿命去补偿。

    于是给他甑家两个选择,一是陪他家同样大小的宅子,另外一个,就是直接把房子买下来。

    甑元枫听后二话没说,直接选择了后者。

    就是房主不说,他也会这么办。

    老太太、卢妈、王婆子,还有那接近三百壮兵,都属于枉死的,这宅院风水坏了,以后得找个风水大师好好捣鼓一下。

    说到底,这宅子之所以变凶宅,还真是因为他们甑家。

    再说他们还要在此办丧,扶灵回海安县是不可能的,那里并不是他们家的主宅,只能算是异乡漂客,真正的祖宅在曲城,早被老太太卖了。

    既然都是漂客,那吉安镇也可以。

    这里离京城极近,也方便甑从书随时过来。

    以后还可以考虑在这里办个祠堂,供奉甑家祖宗。

    他们这支祖宗是从甑老太太这辈开始的,老太太在哪,他们甑家的祖宗就在哪了。

    可惜这宅院太小了,既然买了下来,以后再考虑翻盖重建吧。

    他心里筹谋着,把周围几家也买下来,到时连成一片也不小了。

    可惜,他这个想法还没提出来就不得不搁浅了,只因为隔壁的邻居。

    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他们居然与隔壁的欧阳家成了邻里。

    欧阳家摊上这么大的祸事,居然一个伤重的都没有。

    他们那房子倒不是租的,而是他们自己家的,不,应该说,是他们总管家的。

    还不等甑家找上门,他们家就静悄悄的走了。不跑路,难道等着对方过来打吗?

    欧阳松曾经还觉得甑家低他们家好大一截。

    官职比不上,钱财更不用说。

    可如今却反过来了,他们家居然找到了皇子,当今皇帝唯一的儿子。

    所以等甑忠几人偷摸过去想揍人时,这才发现人家早就人去楼空了。

    ……

    甑元文一家是在老太太去世后一个月赶来的。

    原本这院子就不大,三房没过来前,就很挤了,那时的毛家、方家众人已另觅它居,不然真的住不开。

    人多是非多,就是向来不动声色的甑从书都受不了。

    于是满七后,他带着妻儿、岳家一起回了京城,方家人当然也跟着了。

    当他们正准备出发时,甑从安一个随从走了过来,说甑从辉夜里没了。

    众人静默无语,还是出发了,哪怕是亲兄弟甑从书,都不愿回头给他上柱香烧点纸钱。

    ……

    叶娟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翘首望着城门入口处。

    那里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京城早就恢复到荣王叛变之前的景象,三个月前的血染城门,似乎从来没发生过。

    荣王败了,败在了去往沧州大营的路上。

    与之相反的,是建元帝帝威更盛了,朝堂后宫如今焕然一新,再无人敢对他指手画脚。

    连市井小民都感受到了建元帝的欢欣,因为他找回了儿子,已公告天下,立为皇太子。

    叶娟经过城门口时,就看到了那公告。

第81章 天威

    荣王余容谋权篡位,惑乱朝纲,肴乱民心。

    幸得建元帝龙威日盛,得上苍庇佑,仅用五日就平了乱,稳朝廷内外。

    又喜迎太子,安社稷,值普天同庆。

    于是建元帝很难得的,在他上位二十多年后,第二次下了恩旨,加恩科、免一年徭役。

    一时,京城百姓喜出望外,纷纷奔走相告。

    甚至有些铺子为了吸人眼球,还接连放了鞭炮,给京城凭添了节日般喜气。

    整个京城内外是高兴了,其他地方还得晚点才能知晓。

    可对于青山郡的曲城来说,哪怕是与京城同时得到消息,如此惊喜他们也享受不到了。

    无他,因为他们此刻命都不保了,还谈什么免赋税考科举啊。

    皇恩浩荡远在天边,而他们此时却正饱受着洪水肆虐。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曲城却接连迎来了强降雨。

    大雨持续整整三日,又改成了绵绵细雨,就这么下了半月有余。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可这贵如油的春雨也太廉价了吧?白天黑夜连着下,城里低洼处早就积聚了大大小小的水坑,甚至有些人家屋子都进了水。

    天寒加上湿冷的水汽,让曲城民众更觉这个春天异常的寒冷,他们的日常生活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首先感到不便的,就是没柴火了。

    他们烧的柴火,多是附近的山民打来卖的。

    如今春雨持续,上山打柴是不可能了,没人卖柴,他们的柴火也就失去了来源,烧饭也就成了难事。

    这还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与民生息息相关的粮食暴涨,商家惜售却又高价卖粮。

    禽蛋肉菜也不遑多让,也紧跟着水涨船高。

    底层的百姓苦不堪言,他们连最基本的吃喝都维持不住。

    府尹张家兴坐班衙房,他正愁眉不展。

    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商贩们的活心眼儿全冒出来了。

    他与他们打交道多年,更是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德性,一切都得靠利益说话。

    太平时,他这个府尹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在曲城,他横着走都没人敢有二话。

    他还是曲城的大总管,他的话就是一言堂,鲜少有反对意见。

    甚至还有不少大商贾们,还得变相的巴结讨好他,给他送孝敬银子,就希望他少挑事儿,多照佛他们的生意。

    如今天降暴雨,双方地位虽不至于反转,可他下令众商贩稳定物价敞开售粮,对方明着应了,可转头该涨价还是照涨不误。

    靠权利威吓也只能管一时,这些商贩后面,哪个没点背景没点势力?

    他无法强制,那粮食毕竟是人家自己真金白银采买来的,他们高兴卖多少他还真管不着,除非他动用权利出钱全买下来。

    可他有那么傻?为那帮穷酸儿出头?

    除了几句晴天大老爷,他真的得不到任何实惠。

    而且真要动用官银,那也得上面有条令才成。

    不过府库账上早就没多少银子了,上峰就是下了命令,他也没法执行。

    正当他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困难时,五十里外的上扬镇里正——杨明,此时却被他的儿孙们护着给抬到了他面前。

    张府尹盯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杨明,以及全身像从烂泥沟里爬出来的杨家众人,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这杨老头儿平常看起来也是个豁达大度的,虽有点儿厚脸皮,可真摊上事了,也顶得起来,他没必要把自个人整成这个鬼样吧?

    杨家儿孙们也不等他问话,等安置好杨里正后,平常遇到官爷害怕紧张的情绪都没了,什么也不顾忌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向府尹大人急切地讲述着发生在自家人身上的事。

    没有任何预料的,他们所住的上扬镇附近的楼湖,今天凌晨水位突然暴涨,冲垮河堤,等他们被惊醒时,上扬镇已被洪水淹没,泛滥成灾。

    他们一家人组团逃难,可如今已失踪了数口人。

    府尹赫然变色,他不敢置信刚才所听到的事,“洪水?”

    正在此时,衙门内又冲进来一人,却是他的幕僚。

    “大人!大人…大人啊!不好了大人,梁河水位暴涨!已漫过最高水位近一丈,马上就要决堤了,您得赶紧组织人手加高河堤,要不然咱们都得危险啊!”

    张府尹闻言心都纠了起来,这节骨眼上,梁河要是也跟着决堤,那曲城还能存在吗?

    不行!他得赶紧组织人员动起来!

    可惜,他的赶紧还来不及组织实施,就听到衙门外传来惊恐声,“逃啊!快逃啊!大水来了…大水冲过来了……”

    前后半盏茶功夫都没有,整个曲城就乱了。

    天空黑云压顶,连绵细雨转眼变成暴雨,狂风也紧追其后,带着风刃席卷整个曲城。

    城门外,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断枝与浮木,像恶魔似的从城外飞奔而来,它们冲破城门,冲毁城墙,冲进街道,又汹涌的闯进民宅。

    人烟稀少的大街上,此刻却传来阵阵惊恐嘈杂声,转而却又被洪水淹没了。

    张府尹不甘的淌着水向府衙高处跑去,此刻,保命就是他脑海里的一切,他过往看重的地位、权利、金钱甚至是家人都成了浮云。

    可惜洪水来得太过凶猛,一个峰头过来,张府尹不见了,紧跟着他跑的杨家人也失踪了,甚至连府衙也被卷走了大半。

    从高空看,整个曲城已被洪水包围,原本繁华的城池已变成汪洋,只有零星的二层以上小楼,还在风雨中艰难挺立着。

    不过它们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只看到零星黑点爬上去,被踩下,又爬上去,继续被踩下去……

    远处的山体滑坡仍在持续。

    近郊的道路早被泥沙冲毁,洪峰一个接连一个,不断的从远处向曲城汹涌而来。

    ……

    次日夜,建元帝收到了八百里急报,青山郡的曲城暴雨成灾,引得山洪暴发。

    截止情报发出时止,曲城已被洪水淹没,附近几个县域也没能幸免,其他相邻郡县也遭受不同程度的暴雨冲击,受灾人口已超百万。

    这次受灾涉及范围之广,乃历年罕见。

    而曲城府尹张家兴,目前下落不明。

第82章 波及

    海安县的叶家村。

    叶老爷子坐在堂屋里,翘着腿双眼无神的望着屋外。

    他左手搭在翘起来的左腿上,而右手则拿着烟杆在桌边慢慢的敲打着,烟灰顺着他敲打的力度,飘到了地上。

    翻了年,他显得更加苍老了。

    他抖着手想给空了的烟嘴填上自家种的老烟叶,却因为手抖没拿稳,整包烟叶都向地面滑去。

    他急忙伸手去够,却忘了还翘着的二郎腿,忙中出错,眼看着就要向地面栽去。

    同屋的叶槐山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拉住了他。

    “爹,你别动,我给你捡!”

    叶老爷子点了点头,他没有作声又坐了回去。

    不过还是有点心悸,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怕摔着。

    他忍不住又想到昨晚的梦,梦里是什么他已记不清了,醒来时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甚至还有点发慌。

    这好好的,发什么慌呢?

    从开春到现在,虽然雨水比往年略多,可也算得上风调雨顺,家里人也平安无事,他慌什么?

    再说,梦都是反的。

    看来他是真的老了,睡不好就容易瞎想了。

    他点起烟斗抽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抽两口,院外却忽然冲进来一伙人。

    他愕然,抬首看去,发现走在前面的却是他那傻闺女及婆家几口人。

    不仅如此,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人,却是刚出嫁不久的二孙女叶红。

    见到亲爹娘,叶桂香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爹!爹啊!女儿家没了,没了!都被人抢了!女儿以后可怎么活啊?怎么活啊?”

    说完,她本想奔向叶老爷子的,却发现老吴氏从房里走了出来,立马转了向向她冲去。

    老吴氏被她这么冒失的一冲撞,差点儿向后仰去,好在被紧跟在后的小吴氏给挡着了,要不然她非摔一跤不可。

    “瞎叫什么呢?冒冒失失的,没看到你婆婆还站着吗?”

    老吴氏凶完女儿,又笑着与成婆子打招呼,“亲家母见谅啊,这死丫头都是做娘的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成婆子气喘吁吁的连忙摇手。

    她面色难看,似乎是赶路累的,也似乎受了惊吓,一向整理得齐全的头发这会却乱糟糟的。

    “亲家母,快别说了,谁这个年纪摊上这么大事都受不住。”

    老吴氏见她神色不对,忙想跟着追问,却被叶老爷子抢了先。

    叶老爷子此刻已缓过神来,“亲家母,你们是不是摊上什么事了?快请坐,先喝口水缓口气,慢慢说,不急!”

    成婆子连连摇头,这会她哪里还有功夫休息。

    叶家虽然与她家不同镇,也隔了几十里路,可如果骑马的话,都要不了两个时辰。

    她家已经遭殃了,也不知道叶家能不能躲过去,还是先做好预防。

    于是,她就把昨晚到现在他们家遇到的事给说了一遍。

    说完她心里直打鼓,她家落到如今这番地步,也不知道这老叶家能不能容下他们。

    昨天晚上,她家快吃完饭时,门被人‘砰碰砰’的敲响了。

    院门被敲得如此急切,她初以为是村里谁家过来有什么急事的,一点儿没防备就这么打开了院门。

    她哪里能想到,她开门迎接的不是哪个村人,而是一群豺狼虎豹。

    没防备的一家人,就这么被动的被人从家里给赶了出来。

    除了身上穿的,以及被人盯着从屋里拿的换洗衣服,他们一家什么都没能带走。

    等被人撵出来后,她才发现不止他们家,村里其他人家,也都摊上事了。

    她家在村里虽然势单力薄,不过日子却是好过的,毕竟没那么多儿孙要养。

    更何况,自从女儿出嫁后,还时不时的补贴娘家。

    如今没地可去,成婆子就想起了嫁在镇上的女儿来。

    可没想到,她脑海里刚想着去投奔女儿,还没迈开步呢,他们家就被伏家族人给包围了。

    他们询问她是不是要去镇上投奔姑奶奶家。

    他们说,不管是不是,他们都得跟着成婆子走,谁让他们是同族呢。

    而且现在外面也不安全,他们跟着一起走也能护着他们。

    成婆子气笑了,也气炸了。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伏家族人。

    对外道貌岸然,对内却又欺压弱小。

    她知道今天他们家得不到好,甚至有可能波及到女儿。

    想到此她狠下心,直接冲到了人堆里,夺了族长手里的柴刀,又抓起他小孙子迅速向后退后。

    而那把柴刀,就这么横在了族长小孙子的脖颈上。

    她怒视着围观众人,“同族?哪个同族像你们这样吸人血吃人肉的?我呸!给老娘滚一边去。

    还有你,伏安!你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老鳖犊子!虎子爹可没少帮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让开!之前能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更应该这样保持不变,都是你这个兔崽子带头引起的!”

    伏安没想到这成婆子当众驳了他面子不说,还敢夺了他孙子威胁她。

    他气得暴跳如雷,怒骂道:“你个不守妇道的老娘们,看来你早就不想做伏家妇了,行啊,今天就替刚子休了你。

    叔婶在世时你就敢忤逆不孝,如今又来挑衅全族,行啊,你本事大着呢!

    来,你来!你有本事你就在老子面前剁了他,看看你家还能不能走出伏家村!”

    伏虎看到老子娘被人威胁,把儿子向叶桂香怀里一扔,也冲了过来。

    “行啊!咱不走了!谁也别想走了!”

    说完,他一手拖开成婆子,而另一手则提起族长家的小孙子,高高举过头顶就要向地面砸去。

    围观的伏家族人惊呼,纷纷上前抢夺孩子。

    这族长家小孙子,也就两三岁,真要从头顶砸下来,虽不致死却也得受重伤。

    伏安本来笃定成婆子不敢下狠手,毕竟她就是个没能耐的老娘们,要是真有能耐,也不会多年被那两个老东西给压实了。

    可伏虎就不同了。

    这小子平时还好,挺老实本分的,可真惹了他,却是个六亲不认的主。

    虽然他知道伏虎不一定敢下死手,可万一呢?他并不敢笃定。

    众人本就偏帮族长,此时多人围着伏虎,明着抢孩子,实际上却是趁机下黑手。

    伏虎就是再厉害也难敌众手,很快孩子被人抢了回去,而他,却变成了沙包,被这帮人拳打脚踢着。

    伏安静立一旁,阴狠的盯着伏虎。

    他很想就此打杀他,就像杀他老子一样。

    他如若死了,以后也就没他这房人了。

    至于他那儿子,给他孙子做个奴才倒是不错。

第83章 投靠

    “他娘的,这里还挺热闹的啊!”随着话落走过来一伙人。

    为首之人长得异常彪悍,让人望而生畏。

    他身高八尺,八字眉、络腮胡,一双铜铃眼,黝黑的左颊上还长了个大痦子。

    此时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伏家村人内斗。

    可惜在场众人没闲功夫搭理他,就是站在一旁观战的族长,注意力也集中在伏虎身上。

    来人看他被村人如此漠视也不以为意,还是很有兴致的继续观看着。

    可看着看着,他就不高兴了。

    他虽然是个混混,可如此明目张胆的以强欺弱还真没做过。

    “这帮人还真是不要脸!”他龇牙嘲笑,“他奶奶的,老子都看不下去了,兄弟们,给老子上,帮那小子一把。”

    随着他令下,跟在他身后的一帮随从立马冲向了伏家村众人。

    他们撇开一旁的妇孺及年老体弱的,直接冲向了踢打伏虎的那帮人,揍得那叫一个欢。

    “你们会揍人,老子也让你们体会体会什么叫挨揍!皮子,揍前面那个黑瘦的,对!就他!”

    不过瞬息,随着来人嚣张指挥,现场挨揍的人立马掉了个位,本在揍人的村里汉子,立马个个被人揍得抬不了头。

    族长脸一黑,什么人这么没眼色居然敢揍他儿子?他寻声望去,却差点儿吓趴了,因为此刻站在他身后叫嚣着的,赫然就是抢了他们家的土匪头子。

    他也差点忘了,他现在最该做的是逃亡,去找个安定之所,而不是在这里发泄,惩族长权威。

    他立马怂了,吓得抱着头赶紧躲到一边,就希望土匪头子没看到他,甚至连被揍的小儿子也顾及不到了。

    成婆子此刻却憋了一肚子火,也觉得很讽刺。

    族人如豺狼虎豹,他们想要她家人的命。

    而强占了她家屋子,抢了她家钱财的土匪强盗们,却反而救了他们。

    如果没有这帮人参合,她知道他们一家今晚肯定走不出伏家村……

    最后在土匪们的压制下,成婆子带着儿孙们先行一步去了镇上。

    至于伏家村众人后续如何,已与他们没关系了。

    可真到了镇上,他们却傻了眼。

    他们这才发现,今晚的镇子也不平静,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流民,乱得很。

    成婆子早没了娘家,夫家又靠不上,真摊上事了,她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出嫁的女儿了。

    她虽然知道这会全家上门讨人嫌,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成婆子女儿叫伏敏,婆家姓田,夫田旺,往她家去时得路过她家的铺子。

    店铺不用说,往常这会早打烊了,更何况是现在这么乱的时候。

    他们腿脚不停的赶去田家,等到了地方这才发现,田家早关门上锁了。

    如在村里,往常这会,他们家该洗洗上床休息了。可此时,他们却顶着春日冷风,没地可去。

    成婆子不知道女儿家出了什么事,她揣着焦虑敲开了隔壁邻居家的门。

    “原来是老姐姐!快进来!你们先进院子再说!”

    开门的邻居是个小老头,他胆战心惊的看着成婆子一家人。

    要不是对方自报家门,再加上隔壁媳妇离开前的再三祈求,这半夜三更的,他哪里敢开这个门。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放心,你家女儿安全得很,她早去了乡下避祸。临行前还特意让我转告你们,说你们要是寻来了,就让你们去乡下找她。”

    对方说完,瞪着成婆子几人。

    该说的他已经解说完了,他们是不是该走了?他还等着他们出去好锁宅门呢。

    他不可能让他们在他家久待,一是因为对方与他家没关系,另外一个,就怕被街头巷尾的流民给盯上了。

    成婆子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对方这是在逐客。

    她知道,他们家这会不招人待见。

    对方与他们非亲非故的,放他们进来并道明情况对她来说已经万分感激了,她哪里还会眼皮子浅的赖着不走。

    于是她又仔细的问了一下镇里情况,这才在对方注视下,千恩万谢的退了出来。

    经过对方细说,她这才了解到,几天前镇里就来了一批衣衫褴褛的灾民,听说是外地受了灾一路逃荒过来的。

    跟灾民前后脚过来的,还有一群以抢夺为目标的流民,他们流窜作案,已祸害了不少村子。

    此次受灾地可能离海安县很远,最起码方圆百里内没听到哪里受了灾,可就算再远,也挡不住受灾人的脚步。

    这不,想要活命的,只要腿不瘸眼不瞎,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们都会想着逃出灾区。

    能走到这里不算稀奇了,毕竟这里也在青山郡范围内,与曲城一样,海安城也是大兴朝的粮仓,更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地。

    相对于伏家来说,伏敏夫家的条件是很不错的,她妥妥的是飞出小山村的金凤凰。

    用村人原话,她掉进福窝里了,是难得的高嫁。这也是族人最为眼红的,更是族长最为怨恨的。

    族长原以为,那个常跑到他家的利落小子是瞧中他闺女的,不然老是跑来他家做什么?可他万没想到,他居然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被耍了,被田家小子耍了,被成婆子一家给坑了,害得他小女儿所嫁非人,最终英年早逝。

    田家在镇上日子过得不错,有两间小铺子,一座一进的宅院,镇外还有二十几亩的良田。

    田旺虽是独子,人丁不旺,不过他家人口齐全,四代同堂。

    更难得的是,田氏族人兴旺,家风清正。

    在维护亲族方面,田氏一族在镇里是出了名的,更是有名的积善之家,这也是成婆子最为看重的。

    据邻居说,早在灾民过来那一天,她女儿就被婆家人带回乡下避祸去了。

    当时她不是没想过去娘家报信,而是没办法,因为土匪流民们恰巧就集中在通往伏家村的路上。

    伏敏是哭着被婆母拽走的,她怕这一走就成了永别。

    田家乡下的宅院离镇子不算远,不过与伏家村在相反方向,一个在东,而另一个却在西。

    成婆子虽没找到女儿,但了解到女儿没事后她也就安心了。

    女儿婆家乡下在哪她知道,但她今天不会带儿孙们过去了。

    女儿女婿平时已经够照顾他们家了,如若此刻她在家还好,他们一家没办法只能过来投奔她。

    可她不在,她已经去了田氏族里,那她就不能厚着脸皮找上门了,不然让她婆家人怎么看她?以后在婆家人面前她还能立得起来吗?这不明着告诉田家,他们伏家一家是过来打秋风的吗?

    儿子疼,女儿她也疼。

    她不会为了儿子而让女儿为难,毕竟他们一家也没到绝境。

    想到此,她立马带头向镇外走去。

    镇上是不能待了,村子又回不去,她只好厚着脸皮带儿媳妇回她娘家了。

    她相信老吴氏眼皮子没那么浅,这困难只是暂时的。

    可这一天注定让人没法安生了。

第84章 路匪

    成婆子一家四口在黑夜里狂奔,目标是望树镇的叶家村。

    伏虎此刻很累,他恨不得把背着的儿子扔出去,可惜他不敢也不能。

    他虽然是个庄稼汉,平时也做农活,可他毕竟是老么,是家中独子,更是以前伏家老太爷老太婆的心头肉,与别家小子相比,他是娇惯着长大的。

    家里平常需用劳力或负重的,基本上都靠着家里的驴车,可惜他们被赶时,别说驴车了,连吃个饱饭都不行。

    他从来没有在饿肚子的情况下,摸着黑背着四十来斤的重物急赶路,可今天他切身体会到了,还突破了极限奔波了几十里。

    可惜他肩上的负重之物,他的宝贝儿子小石头,此刻并不能体会他的疲累,因为他已陷入了深眠中。

    小家伙五岁多了,与叶老三家的小宝同岁,不过他大了月份,也比叶小宝紧实多了,长得白胖,也憨厚。

    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伏家这一代的独苗苗。

    今晚他倒是吃得饱饱的。

    往常,成婆子都是先顾着他吃喝,等他吃饱喝足后,这才腾出功夫轮到她自己,今天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这母子、婆媳、祖孙四人,也就成婆子空着肚子,一粒米儿未粘,此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上了年纪,又摸着黑赶了这么远的路,早就累了。

    当她看到身边气喘如牛背着孙子的儿子时,她真想拉着他一起坐下来休息会,可她知道不能,一旦停下来,再想起来可就难了。

    她只能咬牙忍着,她希望儿子也是,她家虎子并不蠢。

    “虎子,娘知道你累,可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伏虎点了点头,懒得开口,他怕这一张嘴,这口憋着的气就泄了。

    他甚至都忘了,在这不甚明亮的月影下,他娘成婆子是否能看到他的点头。

    叶桂香也好不到哪去。

    在娘家时她虽然没像几个嫂子那么抗造,可像今天这般不负重赶路她还是能承受的。

    可自从她嫁到伏家后就懒了,不是她自己想变懒,而是成婆子与伏老婆子婆媳斗法的结果。

    她是伏虎看中的,是成婆子拿主意定下来的,却与伏老婆子背向而弛。

    伏老婆子看中的是族长媳妇娘家的侄女儿,她想巴结族长媳妇,搞好关系。

    这让成婆子万分不满,她儿子怎么能娶仇人媳妇娘家侄女?这让本就不睦的婆媳关系更加恶劣了。

    按理,叶桂香进门后该受到刁难了,可结果却完全相反。

    该她这个孙媳妇做的却被伏老婆子推给了成婆子,她的本意是让成婆子不满,让她们婆媳交恶,可惜成婆子不上她的当。

    特别是当叶桂香进门不久就开怀且生子后,她恨不得把这个儿媳妇捧上天,就希望她与儿子努力耕耘多给伏家开枝散叶,最好也一连生三个小子,那才是兴旺之家。

    可惜伏老婆子没能斗多久,染了恶疾早早归西天了。

    所以叶桂香与叶家几个媳妇相比,出嫁后的日子是舒坦的,只不过是她自己蠢,才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此刻她虽没喘气如牛,可双腿却像木头一样,僵硬得难迈步伐。

    当前方隐约露出几盏零星灯火时,她知道马上就到望树镇了。

    到了镇上,离家就很近了,用不了一个时辰。

    可惜,也就转眼功夫,他们一家居然再次被人给堵住。

    “都给老子停下!识相点的,把钱财交出来!”

    借着月光,她清楚的看到,他们一家被七八个大汉包围了。

    走在前面的成婆子傻了,怎么又摊上了?

    而伏虎却一口气没提上,直接向地面扑去。

    引得他身前身后的婆媳二人惊呼出声,可惜她们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的儿(孙)扑了个狗啃屎。

    而他背上的小石头,就这么被他爹给扔了出去,直接摔倒了拦路抢劫的路匪脚前。

    叶桂香傻眼,吃惊的看着匪徒们就这么不费一丝力气的拿住了他们家的把柄。

    小石头年纪小小的,可这一晚过得惊险,超出了他承受范围。

    在村子里时,那些流民土匪们虽然撵走了他们,可并没有动用武力。

    但在镇子时,他们一家却时不时的被流民们惊吓,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不过那时他被人保护着抱在胸前,虽怕却也有人挡着,可这会他是真的难受了。

    他本来睡得好好的,天马行空的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他被妖怪爆打,太疼了,疼得他忍不住的大哭出声。

    他想找人帮忙,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护着他。

    他终于疼醒了,张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他的额头很疼,疼得他忍不住的又哭了起来。

    要是往常,他马上就能听到他娘或他奶奶的哄劝声了,可现在怎么回事?这个凶凶的,一脸毛胡子的大怪人是谁?

    他忽然悟了,他这是遇到了妖怪,就是刚才揍他的那人。

    他此刻分已不清这是梦里还是梦外,只是下意识的退下裤子套出小鸟,对着妖怪当头浇了起来。

    记得奶奶说过,他天生是有功夫的,身藏童子功。

    童子功是什么他没弄明白,可他忽然想起来奶奶说过,他的童子尿可以辟邪,可以让妖怪现原形……

    靠一路打劫的流民、小石头眼中的妖怪潘胡子,此刻也傻眼。

    他本来想提着这小子威胁对方的,可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与他同伙的其他流民爆笑出声。

    “大哥,你行啊!半夜三更的喝泡童子尿!”

    “潘哥,童子尿好喝不?”

    “潘哥,你这运气贼好,童子尿洗头!”

    “哈哈哈……大哥,小弟不服也不行啊!喝夜酒啊!”

    “哈哈哈哈……”

    潘胡子气得瞪眼,死死地盯着臭小子,粗声吼着,“小子,你是成心的吧?”

    小石头在家一直如少爷般被娇宠着,哪里被人这么吓过?还是这么凶的毛人,他心中一慌,吓得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啊!救命啊!奶奶救命啊!爹……妖怪!娘……”

    潘胡子气得咬牙,他都没出手呢,叫什么叫?吼得他耳朵疼!

第85章 侥幸

    成婆子此时吓得面无人色。

    当她看到小孙子形如流水似的撒尿行为时就知道要坏事,都怪她平时口没遮拦,说什么童子功无敌,童子尿如剑,这会好了,他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是嫌命长吗?

    护孙心切,她再也忍不住奔过去想抢回孩子。

    一个土匪见状,上前两步一脚踢过去,边踢还边骂:“你个老婆子,找死啊!”

    成婆子疼得尖叫一声,向伏虎方向歪了过去。

    好在她儿子给力,把她给挡了回来。

    她摸了摸被踹的胸口,疼,不过还能忍受,看来对方没用上全力,要不然这一脚也够她受的。

    “一边待着,都给老子老实点!”

    潘胡子气急败坏的抹了把脸上的尿,直接向小孩身上一抹,又带了点手劲狠拍了把他的小屁股,这才稍解了气。

    “小兔崽子!”

    这一巴掌可能真的疼了,小石头忍不住憋着嘴准备嚎叫,潘胡子见状立马喝道:“你要是敢哭,老子立马让人把你这小玩意儿给剪了!”

    说完他还顺手轻拍了小家伙的裆部,吓到小石头也顾不上哭了,赶紧伸出小手护着他的宝贝儿……

    潘胡子轻呲一声,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逗他一会儿,这小子看着憨厚却皮实得紧。

    看他不闹腾了,他这才把小鬼头向后一扔,对着伏家人道:“识相点快把银子交出来,要不然你们家这小子也甭想要了!瞧这水灵白胖样儿,寻个主家不是问题,也能卖上一笔银子。”

    叶桂香看到儿子被那么随便一扔,以为要被砸地上了,忍不住尖叫出声,“石头!”

    人也跟着想冲过来,却被伏虎拉住了。

    他已经看出这伙人虽凶却不恶,要不然上来就该动手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刚才那胡子扔儿子方向,不是地面,而是他后面一个高个土匪,他儿子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位大哥,真是对不住,小儿今天被吓着了。刚才他在小的身上睡着了却被摔了出去,估计摔疼了梦魇了,这才做了混事,谢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了他!

    小的也想孝敬诸位,最起码请诸位吃个夜宵喝点茶水也是应该的,可咱们全家人身上连个子儿都没有,有心却无力啊,都怪……”

    “什么?没钱?你小子想藏私?找死是不?”

    潘胡子身边一个小个子打断他的未尽之言,不满的嚷着。

    这深更半夜的拦路,他们容易吗?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不脱层皮,让他们喝西北风啊!

    伏虎陪笑道:“这位大哥,不是小的不愿意给,而是真的没银钱!

    都被人抢了,在家还没出门就被抢了,连晚饭都没吃上,这才赶了夜路想去投奔亲戚,要是不信,您可以搜小的身!”

    说完,他亲自翻口袋给众人看,不仅如此,自己翻过后,还亲自翻他老娘与媳妇的口袋,之后又双手举过头顶,让对方直接来搜他的身。

    潘胡子等人见状,都觉得晦气,谁也不想上前做无谓的翻找了。

    他们并不觉得伏虎骗了他们,毕竟他们之前也遇到过几次,都是这么空着手逃命的。

    也是伏家倒霉,在望树镇南边,比望树镇先一步被流民们眷顾了。

    “大哥,太他娘的晦气了!要小弟说,还不如直接去抢大户,这群过来的人,早就被人搜刮干净了。”

    潘胡子也在思索,觉得他说得对。

    再这么下去,他们都得饿肚子。

    他也是被逼到绝境了,这才不得不拦路抢劫。

    他也想拖家带口,只可惜,他的家人都被洪水冲走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现在与他一起的,都是路上临时结伴的。

    不抱团不行啊,一落单就被揍,还随时被人抢。

    他也是农家出身,见不得别人太过凄惨。

    在此之前,他们也就打劫过几伙人。

    人多他们不敢动手,就怕被人团灭。

    人少了是他们要打劫的对象,可遇上的基本上都没家底。

    他们打劫也不过分,只是抽取部分够他们日常嚼用就放过了。

    此时看伏家众人确实掏不出银钱,也就息了心思,有心放过了。

    他刚要开口,却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了马蹄声,他贴地屏息聆听,蹄声越来越近,听这声响,过来的人马似乎不少。

    “快!赶紧躲起来!”

    潘胡子叫完,直接退到路边的沟坎里,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他们并不清楚来的人是谁,大户人家还是官府衙役?不管是谁,他们都惹不起,还是避开的好。

    最后只剩一高壮之人,他还抱着小石头,见大伙都躲了起来,而老大也没发话怎么处理这家人,他就知道这是直接放过了。

    于是他直接把小石头放到地上,而他自己也赶紧找了个位置藏了起来。

    成婆子见状,赶紧冲过去抱着小孙子就向望树镇方向跑,伏虎见叶桂香还傻愣着,轻喝一声:“还不赶紧跟上!”

    说完,他追上成婆子,从她怀里接过儿子继续向前跑去。

    即将到来的人与这群路匪遇上了将发生什么,他们管不着,也没能力多管闲事,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一家人急赶路,离镇不过里把,望树镇就到了。

    此时,后面马蹄声越来越响,似乎近在咫尺。

    看来路匪也不敢惹,直接放过了。

    来的人是谁与他们无关,连劫匪都不敢惹,想也知道是群硬茬子。

    他们赶紧找了个暗巷子躲了起来。

    成婆子怕小孙子出声,还贴上前捂着他的嘴巴,低声嘱咐道:“乖孙儿,忍着点千万别出声,坏人马上来了,要等坏人走了奶奶说可以了你才能讲话,知道不?”

    小家伙想张口回答他知道了,却因为嘴巴被捂着,只好点点头。

    此时的望树镇,除了镇口及主街上几家店铺门前还挂着少数灯笼,整个镇子都陷入了沉寂,黑漆漆的,除了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再无声响。

    空中虽挂着月牙儿,可那朦胧月色有也等于无,时不时的被乌云遮挡着。

    伏家众人躲在暗处静等时机。

    这里没有流民,没有劫匪,就是乞丐也蜷缩着身体隐在暗中睡过去了。

    成婆子甚至怀疑他们此前遭遇的是不是真的,与他们相比,这里宁静又美好。

    没有流民,没有恐慌,没有打家劫舍的暴徒,一切是如此的安好。

    这是她希望过的日子,可惜这是奢望。

    转眼间,镇口喧哗震天,狗儿狂犬。

    成婆子知道,来者不善,也不是一般的劫匪。

    做流民的,都是穷苦人,根本不可能有马匹。就是抢了他人马匹,也驾驭不了,更保不住……

    “娘,我们等会趁机逃走,不能耽搁了。”

    成婆子从沉思中被儿子拉回了心神,点点头,转头又压着嗓门对叶桂香道:“等会看紧了,别磨蹭,这里马上也乱了!”

    “是!娘!”叶桂香也压着嗓门回话。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找了机会跑了。

    那群人转移目标,去祸害镇里的大户了。

    叶家村在镇子西边,伏家众人不用穿镇子,直接从边上田里穿过即可进山。

    等远离镇子后,他们才轻缓口气,暂时安全了。

    却没想到,在近山时,居然遇到一个人,如果不是人多,他们甚至以为遇到了红衣女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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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都市女孩穿成村姑、被亲人虐待奋发图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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