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围困
御书房里,正被甑从书细数的京畿卫统领吴深,此时正向建元帝汇报军情。
“……目前荣王兵马已放进来两万有余,十二道外城防门已按计划被攻破五个,皇城四个防护门也放开两道口子,其余两个正处于严防中。另据斥候消息,目前还没有发现庆王与安王的兵马。
陛下,如果那两位王爷一直按兵不动,而京里这边放进来的荣王人马又不少,臣担心围久了,荣王会失去耐心不管不顾的在城内烧杀抢劫起来,到时损失可不会小……”
吴深能爬到如今这地位,肯定不是个榆木疙瘩,可他毕竟也不是个奸恶之徒,他看不得因为皇权更替而导致的无辜枉死之人。他还想再继续说下去,如再默认荣王目前行径,京城内普通百姓被惊扰不说,还得牵连不少世家大族,甚至是皇亲国戚。
可他半抬首之间,忽然瞄到站在建元帝右后侧的大太监孙童正对他轻轻摇摆手中的拂尘,不由硬生生的住了口,垂首等着建元帝新的旨令。
建元帝心内暗嗤,吴深想说的是连累那些世家大族吧?他还巴不得借荣王之手把他们给杀了呢,去能屠光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少年登位,至今已在位二十五个年头。
今年四十整了,他也争了几十年了,或者说从他出生起,从他在他亲娘肚子里安家开始,他就在争了。生在皇家,他的存在就得争。
做个名副其实的皇帝,他胜了,如今的朝堂内外早就被他全部掌控。
可他也输了,因为他后继无人啊。
他恨这帮人害得他断子绝孙,害得他无子承位。
他才四十,如果没有他们的暗害,他有的是机会再生几个皇子,可他早就被人下药了,绝嗣药!
他享受不到天伦之乐,他们这帮杂碎又凭什么能享受到儿孙满堂高官厚禄呢?
建元帝边上的孙童,如果不是吴深亲眼见看到他摇动拂尘,他还以为他就是块木头呢。
就如此刻,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手抱着拂尘低垂着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站着那睡着了。
吴深此时才觉后怕,全身直冒着冷汗,他刚才这是中邪了?居然当着皇帝的面胡说八道!
而且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么心慈手软了?上首的这位主子从来就不是个良善之辈,刚才他居然要劝对方放过曾经要对付过他的人?
建元帝没理睬他的小心思,“他们既然不动,那咱们就制造机会让他们动一动吧。你安排下去,让京城内外的人都知道,明天清晨,荣王围攻京城成功了,而孤,则逃了。”
吴深听闻,身子抖了一下,不由躬得更低了,“是!”
……
甑家宅子不小,虽然比不上毛家新买的五进大院子,却也是个四进大宅子,他们周围也全是四五进的官宦人家。
方文博与叶娟二人带着奴仆,在毛雪瑶安排下住进了二院一个跨院里,同住二院的还有毛若山三口人及一众下人。
甑元柳带着妻儿住进三进院里,他家在京城势单力薄,可不敢回去了。与他一同住着的还有毛一街夫妻、毛一街长子与众老仆们。
甑从书、甑元枫夫妻以及甑老太太、甑从辉的几个庶女一直住在四进院里,而甑从安,则带着侄儿们从二进院里搬出来,改住到首进院落里了。
甑、毛两家护卫及小厮们被甑忠集合起来,有近三百号人,全部被他按强弱组合组队分开布防,重点防守对外的正门与各偏门,余下人员则轮班休息与巡护。
这一天对于叶娟来说,真的是跌宕起伏了。
为了满月宴,她起了个大早,帮着毛雪瑶布置宴席迎来送往,末了又被突然而至的兵事给困着回不去了,她身体疲累神情紧绷一整天,一直拖到现在才上床休息。
可就是能休息了,这悬着的心还是放不下,皇位争夺,岂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
黄妈等人早被甑从书派人接过来安置了,此时也被叶娟撵去睡了,夫妻二人一时都睡不着,属性就躲在被窝里话家常。
“娟儿,万一遇到危险,你就躲到你的空间里,知道吗?”
方文博担心荣王兵祸全城,在军队面前,个人力量是无法抵抗的,他愁的是他无权也无势,仅靠自己力量想让她毫发无损,真的很难。可他也知道,只要他还有口气在,总会倾尽全力护在她前面。
他左思右想也没有办法,还不如她自救来得有用,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深恨自己是个无能之辈。
在兵祸面前,估计就是二哥甑从书这位京官也不够看。
他虽然升了官,可他不是武将,没有一个兵马。他现在还只是翰林院六品小官,指望他的官职庇护,还不如指望甑从安带领的毛甑两家护卫们呢。
叶娟:“可惜空间你进不去,不然也能一起躲起来。”
方文博好笑的问她:“一起躲?一刻钟后咱们再一起被弹出来?”
叶娟:“……!”
方文博:“唉!你这空间也只能躲一会儿,咱们可千万别指望它了,不到关键时刻你还是不要用,不然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叶娟闷闷的道:“我有保命的你却没有!”
方文博搂着她轻声安抚:“娟儿,咱们不能贪心,你能得到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开恩了。”
叶娟不知道未来如何,曾经看过的书已经没用了,这不是故事,这是她活着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大兴王朝。
她忽然想到,万一他们任一方出事了,不知道方文博怎么想,反正她是非常遗憾的,因为直到至今,他们还没有圆房,没有行夫妻之实。
结婚时与方文博说让他等她两年。他等了,如今两年已过,本来想等她生辰那天圆房的,可没想到她的小日子来了,圆房不得不推迟。后来又准备两次,总是因为这事那事给耽误了,她不知道圆房计划又得拖到哪天。
叶娟想的方文博何尝不想?
他做梦都想早点洞房,可惜叶娟的小日子就像与他开玩笑一样,一直等到去年夏初才到来。
他曾今也暗自询问过大夫,大夫说,女子还是晚点成亲较好,太早成婚过早生育对女子身体亏损及大。而且大夫也说了,女子来了小日子半年内体内平衡不稳,最好再晚个半年一载的,他信了也就这么等了。虽然佳人天天搂在怀,他却逼迫自己做了柳下惠。可他血气方刚正值盛年,又如何能忍受得住?此时怀中的女人一有意动他就察觉到了。
虽然此时不是好时机,可再好的机会总是错过,
第57章 围困1
甑从书轻舒口气,他儿子睡着了。
这么一个小奶娃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劲这么能折腾人。
今天很晚了,亥时都过半了。要放在平时,只要戌时一过,小家伙早就吃奶夜睡了。可今天情况特殊,是他的满月宴,来的客人多,逗弄他的人也就不少了。
平日该午睡的也推迟到了黄昏后,可能与他往日作息时辰不对,也就睡了两盏茶功夫。醒来后也一直腻腻歪歪的,估计没睡饱,后面再想哄他睡觉他却越来越精神了。这不奶娘也不要了,就要寻他自己亲娘,别人一抱他就闹得慌。
毛雪瑶心疼孩子,当即就留下他与他们一起睡,反正夜里孩子饿了到时让值夜的丫鬟抱给奶娘就是。
不过这娃今天真的折腾人,被亲娘搂在怀里半天,还是半睡半玩的,大人都想睡了他却还在唧唧歪歪,只要一有动静,立马像小猫似的被惊醒着,然后就低声的哭闹。
短时间抱着毛雪瑶还能凑合,可时间一长她就吃不消了,毕竟她也才出月子。
甑从书怕累着儿子娘,就把他抱过来,在屋内边走边哄着。
可能同处在一个空间内,奶娃子似乎也能嗅到亲娘的味道,他居然赏脸的窝在亲爹怀里睡了,就是不能放床上,一放下就醒。
毛雪瑶躺在床上,眉眼柔和的看着床下父子二人,“估计白日里人多惊着了。”
甑从书点了点头,他不敢说话,就怕再吵着小家伙,他就这么抱着他边走边哄,在屋里晃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把儿子哄睡了。
安顿好妻儿,他才有空到洗漱间清洗,当他出来准备进入室内休息时,值房仆妇却急冲冲地走过来,甑忠来了。
甑从书一听就知道有急事,内室也不进了,直接去偏房换衣服走人。
……
“少爷!少奶奶!”夏荷边叫边砰砰砰的敲门,这会她也顾不上打扰主子们休息,因为守院门的福婶来报,二舅爷让少爷赶紧起来去前院,说有急事相商。
屋内,方、叶二人正妖精打架处于紧要关头呢,这冷不丁被这么一吓都懵了。
叶娟还好,方文博却被吓得差点软了身子,这关头,任谁好事被打断也得窝火,于是他气呼呼的把自己重量全压在叶娟身上,咬牙切齿地道:“这丫头太莽撞,明天把她卖了!”
屋外的夏荷不知怎么的,忽然打了个寒颤。
而叶娟被他这么一压差点儿喘不过气来,使出洪荒之力这才推开他,她自己却独个儿裹着被子滚床里去了。
方文博就这么被她推出了温暖的被窝,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寒,他赤着身子被这么一冻,直冷得打哆嗦,这下什么心事也没了,人也跟着冻醒了。
他这才想起,这么晚了还叫他,肯定有事儿。
“娟儿你先睡,我出去看看。”说完,他也不墨迹,快速下床穿上衣服出了屋子。
叶娟等人走后这才把头伸出被窝,她原以为夏荷会跟着进来与她说明情况的,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人进来,等着等着,她把自己等进了梦中。
二人所住的院外,虞雍早等着了,当他看到方文博出来时眼神一亮,立马跟了上去。
他一直自诩是少爷的贴身书童,平常都能抢在几个小厮前贴身服侍主子,更何况现在这么紧要关头,少爷身边哪能少得了他呢,“少爷!”
方文博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迈步跟着甑家传话的小厮向前院走。
经过边厢时,虞雍留了下来,他们这些服侍主人的小厮随从们,不经招呼是不允许跟入室内的。
方文博进入会客厅时,发现能主事的都来了,甑元枫、甑元柳、毛一街等人界已入坐,于是他也找了个位子在下手坐了。
甑从书:“人到齐了,甑忠你赶紧说说情况。”
甑忠也急着回话,于是道:“宫里齐公公那边传来消息,陛下即将放弃京城退守沧州,让咱们早点做好准备。我们自己查到消息,外城那里,除了北门与西北门,其他地方吴将军已放弃抵抗,内城的四道皇城门除了北门都破了,目前两方人马在宫门那里斗的正酣,宫门失守也是迟早的事。”
他一说完,众人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仅半天功夫,京城就这么沦陷了。这失守也太快了吧?室内一时静默无声。
甑从书看了众人一眼,转头对着甑元枫道:“爹,你怎么看?我的建议是立马走人,不能等了。荣王这人向来自私自利又心胸狭窄,不配为君,咱们留在这里,结局不是被抢就是被杀。”
甑元枫点头,转而问起同在朝堂的甑元柳,“二弟怎么说?”
甑元柳也不看好荣王,也跟着点头同意,“走是肯定的,就是向哪个方向走?”
毛一街:“就沧州吧,京城南边是荣王封地,咱们肯定不能自投罗网。而西出京城却是沽府郡,与荣王封地搭界不说,境内不过几十里远就是沽源河,这河岸上的船舶是否被荣王控制另说,咱们人多,这拖儿带女的也不方便。还是向北走吧,去沧州就比较好,毕竟皇帝老儿也去了那里,那里有驻军,想来朝廷会有所准备。”
众人也没其他想法,而且晚走还不如早走,于是立马打发随从去后宅传令,要轻装简从,并约好次日卯时前到院门口集合,等城门一开就出城。
甑从书这是首次看到方文博的书童虞雍,之前对方也曾跟着方文博到甑家来过几次,可他从不关注一个书童长什么样,此时却惊了一下,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这小子也太面熟了!
叶娟没想到时局变化来得这么快,想安心睡觉那是别想了,只好让夏荷去叫醒众人,还是尽快收拾细软准备逃命吧。
“黄妈,逃命要紧,其他东西别带多了。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多准备点方便携带的干粮,如馒头饼之类的,开水也带点,就准备两天的份,再准备点米粮。换洗衣服被褥之类的得少带或不带,等安全了咱们再找个城镇重新买过就是,其它的你与邱叔看着办。”
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准备点吃的不难,难的是要带走多少人,从哪个门走,遇到荣王的兵马怎么办,这些都是甑从书他们要解决的事。
寅时末,皇城北门,甑毛两家合计三百来号人,与其他世家大族一道被拦了下来,拦住他们的不是朝廷人马,反而是荣王手下。
原来,就在今日子夜时分,这个门的防守就易主了。
第58章 围困2
北门虽然失守,可此时门内却人头攒动,不少人已集聚在那里,正吵闹着要出城,而守门的兵将却紧锁门户,双方正呈对持状态。
对持的两方人马,一方多是京內的世家大族,当然也有部分平头百姓,而另一方,却是带领弓箭手们的千夫长。
这个千夫长,甑家众人如上前一步就能认出对方,对方曾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就这一面之缘他们想不记得都难,因为就是他曾在乌平镇带着一群兵匪抢了他们甑家钱财的屠千夫。
“战时城门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请立刻掉头回府,否则刀剑无眼格杀勿论。”
甑从书之所以选择北门,是因为当时的城守还在朝廷手中。如今即使出了变故,他也不敢再带着家人退回去了。城内现在形势复杂,保皇派、荣王兵马以及其他各种势力交错存在,肯定安生不了。
内城各个门防平常驻守人马不多,因为并不适合大量盾兵,所以哪怕是荣王夺了此门,也不会有太多的兵马守着。
此时聚集在北门的不少世家大族们,谁家没有几个打手护卫侍从来着,大家组织起来这势力也不容小觑。他让甑从安与甑忠先到前面了解情况再说。
如多塞点钱财就能通过那比什么都好,实在不行那也只能硬闯了,他并不担心过不了这道关卡。
与甑从书所料不差,相持的另一方人马屠千夫此时虽表面刚硬可内里却早已冷汗涟涟了,他刚才喊话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这个门防连他在内还不到五百人,相比当初的朝廷防守来说是多加了人手。和平时期不出事还好,可真到战时这点人手根本就不够看,显得很是鸡肋。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亲自目送荣王主力被潘将军带走追杀皇帝去了,现在留守京城的,最多也就一两万人,这么点人手大部分还布置在刚夺来的外城与宫门那里,相对于几十万的京城百姓来说,他们这些人那真是九牛一毛了。
就如此时对面这些对抗的,目测也远超千人,如果对方强硬起来,他根本阻拦不了。
此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中年汉子,他身材魁梧刚硬笔挺如颗青松,一看就是有身手的练家子,他对着屠千夫嚷道:“你个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就敢跟着人造反了,造反失败你能承担得了吗?你不知道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吗?荣王目无君上违抗先祖遗命轻易出封地不说,还扯着大旗造反,是个不忠不孝不悌不义的小人,犹如乱臣贼子人人得尔诛之,你不带人镇压反而为非作歹是嫌命长吗?你不为自己作想也得考虑考虑你那亲娘老子发妻幼儿吧?赶紧让开,真当咱们都是吃素的?”
屠千夫根本就不听他的废话,他正想下令放箭震慑他们,没想到意外却先发生了。
一支冷箭忽然从对面暴射而来,直指他的心窝,速度之快让他更本来不及躲避就到了眼前,他反映也快,迅速扯了身边一个侍卫过来挡箭,而他自己却堪堪避开了箭矢的射击。
被他扯过来的侍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他还来不及有其他反映却又被屠千夫拉着迅速歪向了左边,因为第二只箭矢又到了。
于此同时,弓箭手中已被扔了几个烟雾球,球破刹时烟雾缭绕,短时间内什么也看不清,就是听到屠千夫下令放箭,众守门兵丁们也因为烟雾迷眼而失了准头。
双方距离本就很近,勉强在箭矢射程范围内,因为看不清,守兵们胡乱射出已上玄的箭矢就自乱了阵脚,而这边想出城的却又一窝蜂的忽然冲上前来,不过须臾之间城防就乱了。
甑从安早就打探了虚实也带着部分人手上前帮忙,而射向屠千夫的就是甑忠,他可记恨这厮当时的狂妄自大,甚至还从他手里夺了几万两银子。
叶娟他们这些手无敷鸡之力的妇孺们,早就被护卫们带着站到了安全地带。
双方对阵时间并不长,也就小半个时辰,就以屠千夫带着伤领着百十个手下逃跑而告终。
反击的众人也没心思再继续追杀,他们目的是出城,于是众人迅速回到自家队里整理一下就出发了。
虞雍坐在方文博车辕上,白着脸虚着身看着那些受伤的人被安置到各家马车里或腾出来的空车上。受伤的不少,多是刚开始对峙时对方射出来的箭伤。有些人伤得很重,箭矢还插在身上没有拔下来,甚至还有几个死了的,死相难看还全身是血。他虽然害怕同时却也很庆幸,身逢乱世,他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支撑着无人问津了。
车内,叶娟被方文博紧紧搂在怀里。这个门虽然过了,可下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她担心的对他道:“也不知道奶奶有没有被惊着。”
方文博安慰她,“你放心好了,她身边服侍的人手不少,车马也没惊着,应该没事的。”
虽然如此说,他却也担心老人家的身体,毕竟年纪大了,这一年来大小毛病不断,现在赶路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可现实情况却又没办法。
众人过了北门又迅速的奔向了外城防——北门,本以为那里也有一道硬战等着,却没想到此时城防门已大开,不少人正匆忙的来往通过。
见此情况众人也不敢耽搁,还是带着家人逃命要紧,谁也不想节外生枝再生事端,甑家也不例外。
第59章 路上
出城不过二里路,就是个丁字路口。
因是入京的官道,道路很宽敞,可容四轮马车双向行驶,分别是东西向以及直北向。
上千人的队伍一入官道立马一分为三,众人争先恐后的向自己早就确认好的路线驾马而去。
甑家也事先拟好了方案,是向东而行,他们目的地是离京百里外的上元镇。上元镇隶属于沧州,地理位置在沧州大营的西北面。
甑忠带着几个人手骑马先行一步探路,而甑家队伍则随后跟上。
与他们同行的人很多,占据了出城人口的三分之一还多,估计与他们同样想法都是想去沧州避难的,毕竟背靠着朝廷大军啊。
沧州是大兴王朝最大的郡府,先帝还在位时,甚至还动过念头想把沧州划为荣王封地,终因群臣反对而不了了之。
朝臣谁也不是傻子,在太子早就册封还有几位成年皇子健在情况下,皇帝却想让个奶娃子承了十五万兵马的沧州重地,这是给太子添堵呢还是想让他们这些群臣重新洗牌呢?
可惜那时的先帝一意孤行,沧州你们不同意是吧,那就把紧邻京城的太昭郡赐给他做封地吧。
群臣当然更不同意了,太昭郡的府城位置虽然偏南,离京还有几百里地,郡内也没有常驻军防守,可它有钱有人还有粮啊,而且它的边缘地带也有不小的面积与京城紧邻,这么个富贵窝,是想让后继皇帝睡不安稳吗?
为了荣王封地之争,甚至还有谏官死谏了的,可惜最终也挡不住先帝的一意孤行。
众臣的眼睛是雪亮的,荣王虽然没了十五万兵马的封地,可自从他得了太昭郡后,也不过几年时间,他就自己花钱养了几万兵马出来。
有可能他才是先帝爷的亲儿子,没辜负先帝的期望,不管当今皇帝怎么拖延他就藩,他不过用了几年就逼宫夺位了。
一路上,甑忠不时的让人传送消息,除了京城乱了,京城周边的城镇与往常一样并没被波及,所以甑从书也就让领队的甑从安放慢了行程。
到了中午时分,大家起早赶了半天路,真是人累马乏的时候,于是众人在一个名叫吉安的小镇上停下来休养。
包含甑家人在内,几百人一窝蜂进入小镇,那消费力还是惊人的,乐得众商家喜笑颜开。
喜笑颜开可以,可还得有能力在短期内招待好众人呐。
好在小镇上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都是见了世面的。对外人来说,他们一直自称是皇城百姓,以居住在天子脚下为荣,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识过?
镇里的酒家小吃店虽然没准备这么多吃食,可附近的街坊邻居们家里有啊,他们早就见之行事自发的到各店家门前拉生意去了。
虽然被人上门抢了生意,这些店家却也不恼,估计这也是常遇到的事。而且他们毕竟同住一个镇子,这沾亲带故的肯定不会少,他们吃肉漏点汤水给邻里们还是可以的,有钱大家赚谁也恼不着谁。
甑家因为得益于甑忠提前两个时辰的打点,倒是不用与他人挤着也不用排队等着或找民店了,因为他们家早就包了一个中等酒楼专门来做他们家的午餐。
不仅他们家,随行的另外几个大户也同样如此操作。
甑从书曾让人打探过,与他们同行官职最高的也就一个虚职的从四品官,而且祖家就在沧州。三品以上的大员一个都没有,不仅是他们这条路,往其他两条路的人马也同样如此。
那些高官因为先帝的儿子们以及后来的权利之争与当今皇帝你死我活的斗了二十多年,肯定不会没眼力见的与虎谋皮,去支持没什么希望的荣王等人了。
在京城他们根深叶茂,自保肯定没问题,不然怎么逼得皇帝绝了子嗣却没被操家灭族呢?
而甑家与他们不同,他们势单力薄。
一上午的赶路,叶娟等人虽然疲累却还是能忍受,可甑家的老太太就承受不住了。
此时她昏昏沉沉,没什么精气神的躺在店家提供的躺椅上,除了喝点汤,饭都没吃两口。
甑元枫很担心老娘身体,他与毛一街等人商量,自己留下来照顾老娘,余下的人还是趁早赶路。
毛一街还没说话,甑从书就反对了。他怎么可能把生病的奶奶留下,让上了年纪的父亲独自照顾而自己却单独逃生去?
不仅是他,就是甑元柳等人也持否定态度。
甑老夫人显然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得劲拖累了大伙。
此刻她虽然脑袋晕乎乎的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可她明白得很,之前他们刻意瞒着她京里出事了也就算了,可现在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她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而让儿孙亲友们处在危险之中?
于是她让人把甑从书叫来。
一听老太太有请,这甑家的几个男丁与媳妇们能来的全都过来了,叶娟夫妻也不例外。
看着围在身边黑压压的人群,甑老太太头更晕了。
她轻轻的拽了拽身边的卢妈,“你让他们全出去吧,这么多人看着头就晕,让他们兄弟两留下。”
卢妈知道老太太说的兄弟两是谁,于是她直接对甑元枫道:“老爷,老太太让您与二老爷留下,让其他人都退出去,人多她嫌胸闷吵得慌。”
甑元枫听后对大家摆了摆手。
众人一看留下来确实帮不上忙,于是连忙起身退出去了。
等众人退出去后,甑元枫这才对老太太道:“娘,我留下来照顾你,到时让他们先走你不要担心,只需要多保重自个身子就行了。你身子好了,他们也就放心了。”
老太太听了点点头,又强称着精神对他说:“你让人去找个小院子,人也不要留多了,就你留下,再加几个下人也就行了。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就是荣王见了也看不上眼,让大伙放心离开就是。行了,你去安排吧,老二你们一家也走,不要耽搁了。”
说完,她闭上眼再没精神说话。
甑元枫赶紧让卢妈多看着点,又让老太太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上点心仔细照顾着,这才与甑元柳退出去。
甑从安早就知道奶奶情况,在众人忙着休息吃饭时他就没了踪影,这会人才回来。
“爹,房子租恁好了,就在这条街后面一个二进院子,咱们现在就过去,到时我留下来照顾奶奶。”
说完他也不理会众人,径自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手下直接进了老太太的包厢,轻声吩咐众人:“不要吵醒奶奶,连椅子一起抬走。”
好在他们现在就在一楼,就是抬着椅子也不费事。
甑从书也要跟着过去看看,他让其他人就在这里等着。
甑太太本想一起跟过去服侍婆婆,却让甑元枫拦住了。
就她这状态,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他让她赶紧抽空休息,等安顿好了老太太,她还要与众人一道接着赶路呢,毕竟这里离京城也太近了。
叶娟见状忙上前道:“爹、二哥,我过去看着,二嫂有小侄子要照顾,娘累了就让她多休息会。”
甑从书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方文博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而在他身后,他的小跟班虞雍也紧追一步。
甑从书静默了下,这才举步离开。
……
毛雪瑶抱着刚熟睡的儿子,心急的等着夫君过来。
毛一街看女儿焦急,安慰她一会这才道:“瑶儿,为父也考虑了好久,还是让你娘留下吧,我也与她一起。你娘身体不好,也不适合急赶路。”
毛雪瑶一怔,她此时才想起自己亲娘身体也是一直不好来着,可这段时间她因为生儿子坐月子给忽略了,她不由得羞愧道:“爹、娘,是女儿不孝,居然忽略至此,娘留下是应该的,确实不能再赶路了。”
一边坐着的毛夫人摇了摇头,她因为生孩子伤了身子,要静养不能累着,不然就气虚脑子发晕,长时间赶路肯定是不行的。
这次不留下,下次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能累瘫了,此刻她都是强忍着坐在这里。可为了家人,她还得继续称着。
还不等毛雪瑶继续表示,在前面探路的甑忠却带着人回来了。
而他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众人心寒,因为离镇二十里的村子,甑从辉居然正领着三千人马在那里堵着!
第60章 路上1
甑家众人之所以心寒,一是因为甑从辉曾在乌平镇时不顾彼此间的血脉亲缘,亲自带头领着兵丁强抢自家钱财,如再来一次,说不上钱财都不能打发他了。另外一个,就是他现在背着朝廷,正鞍前马后的为着荣王卖力。
跟着荣王造反,荣王若侥幸上位,就凭他那草包脑子还有那执垮本性能有多大作为?当了皇帝的荣王如若心血来潮,说不上真的能赏他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做做。到时他真的做官了,按他这小人得志样,估计首要针对的就是甑家人了。
若荣王失败,曾做过荣王马前卒的他,将会是甑元柳与甑从辉仕途上的一大污点。
不管是名义还是实际上,他早就不是甑家人了,因为甑元枫早就对外宣布断了亲。
可天生的血脉却是断不了的,想找你茬的那真是无孔不入,不是还有一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说法吗?文人那张嘴,随便他们怎么说都是理。
虽然甑家把他逐出了家门,也从族谱里把他划掉了,可凡事就怕较真,万一甑元柳或甑从书的敌对政客就抓着这点不放怎么办?
皇帝若开明,或许能一笑而过,反之呢?
众人因为这忽然得来的消息很是焦虑,而被毛雪瑶惦记的甑从书此时却遇到点小麻烦,一时脱不了身。
甑从安脑子灵活速度也够快,他知道自家奶奶身体不大好,能不动就尽量不远行,可遇到皇家纷争那也只能避开了。
快到镇子时,他另外派人到前面镇子租了个小院子,不管用不用得到,总得先备着。就是用不上,也就多费点银子而已。
好在他预料的不差,还不到镇子,他奶奶身边服侍的人就过来禀报,说老太太身体不大好了。
于是等他一到镇上就亲自过去查看所租的院子,等看过没什么问题后,这才带着人直接到酒楼把老太太接过来。
这座宅子不算大,可在这么个小镇上也不算小了,算是个小两院宅子。
首进院落有三间正房,左右两边各有三间厢房,后面的二进院子应该是原来主家这几年加盖的,明显新了不少。
为了格局美观,正房厢房与前院一样,不同的是,二进院正房后面多了数间罩房,还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
叶娟此时正在后院正房里陪着卢妈服侍着老夫人宽衣解带,好让她早点上床午休。
刚刚请了一个老大夫来看过了,结论就是老太太确实不能再继续赶路,不然得有性命之忧。
请来的老大夫看病很有一套,他只是看了病人一眼,就迅速打开随诊箱拿出银针给甑老太太快速的扎了几针。
不过瞬息功夫,众人肉眼可见已呈昏睡状太的老太太居然清醒不少,灰白的脸色也好看多了。
接着他才开始诊脉,之后又指点屋里正随侍的婆子给她揉按了几处。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后,仅从外表看,老太太好似除了疲乏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叶娟很惊奇,这老大夫牛啊,高手果然在民间。
甑元枫看老母亲身体舒缓了,他很是高兴,当场就给老大夫封了一个大红封。
面对轻飘飘的红封,老大夫看也不看,直接揣兜里抬腿就准备走人。
方文博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亲自送老大夫出了二院,一直送他到前院这才让虞雍接手,他让虞雍送老大夫回去时顺便再把药抓回来。
站在院子里,他目送虞雍二人出了院门后,这才准备回堂屋里找点事做。结果还没等他迈步,他视线范围内却忽然飘来一抹红,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带着一帮下人快步走了过来。
对方边走还边问他:“甑从安呢?”问完,她已快步超过他走入堂屋。
跟随女子的那帮下人也没止步,反而直接跟在她后面进去了,而挡路的方文博,却被这些下人们随手推到了一边,打了个阻咧差点摔倒。
这让方文博很不舒服,哪有客人不等主家招呼自己却带着下人闯入的道理?他赶紧追了上去。
这女子再加上她身后那嚣张的下人,总共得有十来个,不大的堂屋刹时让人觉得憋仄的很。
接下来,这群下人行事更是让方文博大开眼界。
他们居然与那女子一样旁若无人的当主家不存在,其中一个婆子先自来熟的给那女子泡了茶,接着又与他人一道,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那女子赶紧回去,要不然老爷太太要发火了云云。
这说话的人多了,简直就像市集一样让人吵得很。
方文博冷了脸,主子不会做人,她的丫头婆子也不例外。
而且她们如此没脸没皮是怎么进来的?
红衣女子看方文博不作声,不耐烦的继续追问他,“我问你话呢,哑巴啦?甑从安呢?你让他快点出来啊!”
对于没礼貌的人,方文博向来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准备出去,这屋子里除了房主留下来的家具也没什么值钱玩意,他们想待着就待着吧。
“哎?你怎么还想溜?”说着她上前一步拦住了方文博去路。
方文博挑了挑眉,这是哪里跑来的疯婆子?居然跑他面前撒野来了?
真惹他不快,他可不会顾及对方是不是妙龄女子,更不会顾及她的名声了,能这样胡搅蛮缠,不管男女都欠揍得很。
“欧阳小姐!”还没等方文博有所行动,甑从书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不知道欧阳小姐这是想做什么,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这是我妹夫,成婚了的,还请你保持点距离!”
方文博听了这话,怎么觉得有点怪呢?
来的红衣女子正是本该居住在京城的欧阳绵绵。
她听到甑从书的声音立马开心的掉转头,直接甩开方文博对着甑从书道:“甑家二哥,甑从安呢?”
至于甑从书刚才说了什么,她早就选择性的失聪了。
第61章 路上2
甑从书懒得搭理她,“不管欧阳小姐是怎么知道咱们甑家住处的,今天府中很忙暂无法待客,还请欧阳小姐等府中忙完后再过来。”
欧阳绵绵在家被宠坏了,在待人接客人情世故等方面可以说比较小白,可此时哪怕她是个蠢的,也听出来甑从书这是在赶人了。
她知道甑家刚入住事多比较忙,也感觉到甑从书似乎不待见她,可为了能见到让她一直心心沥沥的甑从安,她佯装着听不懂,宁愿留在这里干耗着,其它的人或事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而且她也不担心耽搁或惹恼对方,他们忙不过来可以找她帮忙啊,不然她带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至于惹恼那更是不存在的,能做到五品京官,那说话办事至少也会顾及到双方门面,是不会如泼妇一样轻易与人撕破脸的。
她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没事,您如果忙我就不打扰了就坐这里等着,如人手不够忙不过来,二哥不用客气直接用我带来的人。”
甑从书听了她的话下意识的皱了眉,这正常人听了他的拒绝根本没脸再留下来,就是往后估计也不敢登门了,这丫头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这是甑家自己的家务事,就不劳烦欧阳小姐了,而且甑家使唤的下人也足够,用不着外人帮忙。”
欧阳绵绵看他老是推三阻四心里也有点恼,这人怎么回事啊,不是谦谦君子吗?
“二哥不用推迟,就是看在从安面子……”
甑从书这下彻底冷了脸,这女人出身商贾,可如今她哥哥官职也不小,孬好也算官身了,怎么一点眉眼都没有?
在他看来,她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无知愚妇,就这么个蠢丫头还想嫁到他们甑家?这脑子还不如曾经的王氏,这是痴人做梦呢!难怪他夫人只打过一次交道就再也不出面了。
“还请欧阳小姐慎言,鄙姓甑而不姓欧阳,这声二哥可不敢当,还有请小姐不要直呼家弟从安的名纬,很容易引起他人误会。”
说完也不等她怎么消化就直接转身出了堂屋,快步走到与后院相连的门廊那里,对着后院高声唤人,“郑毅?”
正在二院忙着的郑毅陡然听到二爷叫唤,也顾不得手里正忙着的事,赶紧应声小跑过来。
“二爷,您找奴才?”
甑从书肃着脸指着堂屋,“你去,把那人赶紧送走,今天忙着呢,可没功夫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还有问问门房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敢放进来?这里虽然不比京里,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做好!”
说完,他没再回去反而直接走向外院门,奶奶身体已不适合继续赶路,他得赶紧回到酒楼那里,与众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郑毅有点莫名,什么人消息这么灵通?他们刚租的房子也不过一个多时辰!
他带着疑惑来到堂屋,当看到欧阳绵绵身影时不由得叫苦不迭,“这磨人的大小姐怎么又来折腾人了?真是晦气!”
……
甑从书刚到酒楼就得到甑从辉的消息,他心下冷哼,这个只会与虎谋皮的小人还真是命硬,怎么就没被人忽悠着宰卖了呢?
当初听到他合着外人谋算自家家产时,他就想派人直接废了他。
当然不可能直接杀了他,他们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就是看在年迈的奶奶及父母面上,他也会留下他那条狗命。
而且杀了他不仅脏了他的手,岂不还让他取巧躲过折磨了?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他怎么能甘心?
曾经就因为他与他曾看中的王氏,害得他当了十年的傻子!
……
此时的吉安镇外,甑从辉正嚣张的踹了百夫长一脚,直把人踹出去老远,“老子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还要你指挥?怎么?我的命令你敢不从?”
被他当胸踹出去的百夫长脸色很难看,他忍着屈辱从地上爬起来。
“这就是个泼皮无赖,我不能与他一般见识!”百夫长虽气得想骂娘想揍人,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好在这厮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虽用了狠劲却对他没造成什么伤害。而且军令如山,他不能反抗,只能不停的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忍!他先忍这小子一阵,总有回报机会。
两人起纠纷是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可再背着人也只是相对来说,他们离众人并不远。如今却因为甑从辉的那一脚,引来了远处兵丁们的注视,于是他们三三两两的都围了过来。
甑从辉脸色很臭,一是因为这些兵丁们并不把他当回事,他现在虽位高却指挥不动。二是因为这些围过来的兵丁们的脸色,虽然没人敢当面指摘他,可他们那不甘加指责的眼神,却如刀般剐着他。
他见状不由一怒,“你们围过来想干什么?都没事做了是吧?真没事做就给老子围着这个村子跑个五十圈。
还有你!不服气怎的?就你这绿豆大的眼睛再瞪也没用!有本事你也每个月搞个一两万银子过来帮大伙改善一下伙食,真这样老子也服你!
怎么不吭声了?哑巴了?还有你们,也做闷葫芦了?也知道自己搞不来是吧?没这能耐是吧?那就给老子闭嘴!
我告诉你们,没有我这聪明脑袋,你们现在说不上只能喝西北风呢!就凭朝廷发的那点粮草,够你们吃喝吗?你们有吃饱过吗?
都给老子记住,是老子带头抢来钱财、抢来粮食才让你们肚子吃得浑圆的,做人可得讲良心,可别忘了本!”
被他骂的也是个百夫长,姓闻,与之前被他踹的梁百夫是出生入死的多年好兄弟。
他此时愤怒异常,他们拿命换来的军功,还不如这小子油嘴滑舌来得快。
如果不是被梁百夫紧紧抓着,暴脾气的他早就伸手揍这个油头粉面的软蛋了。
潘将军北上时,留下三千人马,由齐千夫统辖,分别把控从京城过来的三个路口,可不知道这家伙使了什么诡计,齐千户居然莫名其妙的昏迷了。
可坏也坏在齐千户那里,他昏迷前,居然把三个百夫长还有甑从辉都找来,当着众人的面,他居然安排他生病期间,由甑从辉代管一切,而且话还没交代完人就倒下了。
众人虽然不服心里也有怨气,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没人敢违抗。于是甑从辉就这么意外的成了三千人的统领。
甑从辉能有什么能耐,他就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
虽长得一表人才,可真应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句俗语了,他那肚子里可是一点墨水都没有,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倒是样样排在众人前面。
他虽不会带兵可胆子大也不怯场,只能说无知者无畏了。
就在刚才,他看到前面的村子比较富裕,居然又动起了歪脑筋,想让梁百夫带人去村子里打劫一翻,这家伙干了几次如今已抢上瘾了!
第62章 路上3
对于甑从辉这个执垮来说,来钱最快的途径莫过于把别人口袋里的钱变成他自己的,他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无成本的买卖了,比如赌博、抢夺……
当初他被赶出家门离开望树镇时,是想赶个时间差到京城骗他不知情的二叔拿点钱,结果却因为他不俗的穿戴,让沿途的山匪误以为他是条肥鱼给抓了,没想到后来又阴差阳错的被潘将军救了被迫从了军。
为了站稳脚跟不沦为马前卒炮灰,为了不被其他士兵欺负,也为了给自己找个轻松的活计,更想让荣王看重他,他成天的撬动他那颗木头脑子左思右想,琢磨了许久还真给他琢磨出了门道,那就是荣王缺钱!
于是他心惊胆战的向荣王首次献策——向大户借钱与拦路抢劫,没想到荣王居然真的同意了。
他就这么由开始的小试牛刀到后来的直接参与抢夺,简直是乐此不疲,而他也从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当个军匪头子。
其实荣王根本就看不上他这么一个小人物,可有时候小人物也有大作用,要不然荣王也不可能在短期内解决几万人马的嚼用问题。
之前他打劫的对象多是没什么背景的商家大户,小商小贩都没放在眼里,何况这些苦哈哈的村民?
这会他不是无聊嘛,与其在这吃难啃的干粮,还不如抢村民去。
蚊子再小也是肉,他们总会养些鸡鸭猪狗牛羊什么的吧,他手里有兵怕什么?不给的揍过去就是,至于被他抢了的村民以后如何生活,那与他何关?
他这人没心没肺,除了享受玩乐其他都漠不关心,可梁百夫以及众将士们却不是,除非他们都坏了良心,否则如此缺德的事谁肯干?
村人靠天吃饭,一年忙到头想天天混个肚饱都很难,这里的村子如果不是靠近皇城又能好到哪去?
生活本就不易,他们这些兵丁大都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之所以出来当兵,还不是因为无法避开的兵役与穷得没了活路为了口吃的绝境户?从军,只是他们走投无路之下的无赖之举,有好日子可过,谁想过这刀口舔血般的日子?
抢村人钱粮等于断了他们的活路,这与此前抢过往大户可不相同。
就是以前抢大户,也不过只是拿取一小部分,损失的资产尚在对方容忍范围内,领头带队的都不会把事做绝,要不然让言管捅到朝堂容王还怎么继续抢下去?毕竟他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对于名声还是很看重的。
现在这个代管的假千户,却让他们去抢与自家境况差不多的弱势村人,他们怎么可能同意?如此行径与土匪恶霸有何区别?
他们被迫跟着荣王造反也就罢了,结局如何谁也不知道,如今却要在造反途中断了底层小民的活路,说不上哪天就抢到了自家门前,这样的军队以及想要夺位的荣王谁还敢支持?他还没上位呢就让底层农户活不下去了,真成了皇帝,岂不是暴君一个?
甑从辉此前也曾向齐千户表露过这个意思,只不过那时的齐千户没功夫理会,而他自己没权也没人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这会可好,挡在他前面的齐千户这座小山忽然倒了,而且倒下之前还帮了他一把,如此良机他怎么可能放过?
虽然他没脑子,可他也知道这事不能通过他宣布与众,更知道他不能领头出面,于是他就在三个百夫长中选择了一位看起来相对老实的梁百夫。
这梁百夫二十来岁,在众人看来,他给人一种踏实稳重又好欺负的感觉,事实果真如此吗?如果他真是个老憨傻子,能在这尸山血海的兵营里混上百夫长?要知道比他力气大、比他能力强的大有人在,可如今那些人不是残了就是命埋黄土了。
而被甑从甑看中的老实人,此时正紧抓着已处于暴怒边缘的闻千户,心里却早把他祖宗八代骂了个遍。不过外人瞧他那样,让人觉得他承受了百般委屈似的,想怒想抵抗却又迫于无奈不得不从的样子。
闻千夫被梁百夫紧抓着挡在后面,刚忍下的怒火又被甑从辉大言不惭的叫嚣气了个倒仰,这厮居然说他们是靠他所抢的钱财养活的,就他那熊样能养荣王几万兵马?他想上天了不成?
他使劲一甩,挣开梁百夫怒指着甑从辉,“小子你狂啊!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咱们荣王兵马都是靠你养的!你真行!到潘将军面前你就这么说,在荣王面前也这么说,就说咱们荣王及所有将士,都靠你甑从辉从百姓那强抢钱财才有了活路,你要是不敢说你就承认你是个怂货,是个瘪孙子!”
甑从辉皱着眉看着不服他管的闻千户,“你可别曲解我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荣王兵马全靠我养来着?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他再没见识也不敢这么揽功,不过他内心里还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闻千户轻蔑的瞟了他一眼,“你刚不是说让大伙不要忘本吗?咱们都是靠着你抢来的钱财才有饱肚子的吗?这是哪个龟孙子说的话?”
甑从辉被他顶得失语,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想让人把这厮抓起来好好的鞭打一顿解解气。可他也知道,他目前只是代管的并不服众,而且他手里也没几个得用的人。如果他下令把闻千户抓起来鞭打,说不上结果会来个反转。
他更不想被闻千户扣顶大帽子惹怒荣王,上位者哪个不忌惮下属功高震主?他思来想去一时没了主意,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围观的众将士也觉得场面尴尬,可谁也不肯出头劝和,能看到甑从辉吃鳖,哪个心里不偷着乐?
甑从辉不想放过闻千户,可他又不想在众人面前损了形象,正左右难办时,前面却匆忙跑过来一个小兵,“甑公子,前面镇上来了几百人,看情形应该是从京里避难出来的大户人家。”
甑从辉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再纠结怎么对付闻千户了。
他们被留下来,最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找到已经躲起来的建元帝,可到现在也没看到皇帝老儿的影子,那就先找几个朝廷命官玩玩呗,这些人手里还会少了银子?
转瞬间,他就把之前想派梁百夫去村里打劫一事给忘到了脑后,反而摩肩擦掌的想大干一场,想让荣王知道他揽财的本事从而更器重他。
……
吉安镇甑家租的宅院里,老太太午休睡了半个多时辰,刚一清醒她就想起儿孙们还处于危险中,连忙唤来卢妈细问详情,她就怕因为她而耽搁大伙的路程。
“老太太您就安心静养吧,二老爷他们已决定半个时辰后启程,留下来的除了您与老爷,还有毛家老爷及夫人,他们俩因为年纪大了也不能长久赶路,特别是毛夫人,她没比您好到哪去,之前也不过是强撑着,如今他们已在前院住下了。”
老太太听了点点头,“好!好!这样就好!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与他们年轻人可不一样,跑不动了吆,不耽误就好啊。”
卢妈看她精神头不错,就笑问:“老奴去把点心端来给您尝两口?中午您都没怎么吃,不吃可不行!”
老太太看她一脸疲惫,就笑着答应下来,“行,我吃了点心后你赶紧也去休息会,有事了我会叫丫头婆子,你就安心休息吧。”
“这可就不用您操心了,刚才您午睡时老奴也休息够了。”说完她亲自出去拿点心了。
第63章 路上4
“你们怎么还没走?”
甑从安从外面走了进来,刚进来就看到叶娟二人还在小院里,忙催促他们赶紧与二哥他们汇合去。
叶娟:“还早呢,离出发还有一刻钟呢,我们跟奶奶打个招呼马上出发。”说完,她拉着方文博向后院走去。
刚才趁老太太睡觉那会,她帮着毛雪瑶安置毛一街夫妇,直到这会才忙完。
“卢妈刚从后院过来,说奶奶醒了,你要不也一起跟过去看看?”
甑从安摇了摇头,他现在可没空,也就不凑热闹一起跟过去了,还是等他空下来再去看吧。
那会众人商议时,他主动提出留下来陪着奶奶他们,重点是负责他们的安全。
这会他事情可不少,他还得再巡视一翻,要不然等会大部分护卫跟着走了他准得抓瞎,还是趁着人没走多看看是否还有漏洞。
……
卢妈向前院厨房走去。
他们是临时租下来这个院子的,此前这院子一直空着没人居住,因而所缺的东西不少,厨房里更是空荡荡的。
老太太住的后院本来就有个小厨房,但现在也不过是个摆设,除了一个灶眼加个小灶台什么都没有,连基础的清扫这会都腾不出功夫来整理。
前院那个厨房是整个院子的主厨,就是左边厢房中最靠近主屋的那一间。
甑从安看过房子后,就安排随行的厨子提前过来收拾并采购了,故而这会厨房里才有食材做茶点。
卢妈过来时,负责老太太小厨房的王婆子早就把汤羹做好了,而点心正是她拿手的千层饼,此时还在锅里烙着。
“王婆子,好了没?”卢妈人没进来声音倒是传进来了。
王婆子一听她的声音,本肃着的脸立马带上了笑意,“马上好!马上好!老姐姐你赶紧进来,累了吧?快坐下歇歇脚,喝口水的功夫也就好了。”
卢妈进来先向锅灶那里看了一下,确实快出锅了,她也就没再催促,直接坐到一边的矮脚墩上捧着个水杯等着。
赶了半天的路,她这会也确实累得慌,上了年纪身体跟不上了,中午她并没有休息,一直担心着老太太的身体。
老太太这会刚睡醒胃口还没打开,她估计等她送过去她老人家也就想吃了。
“老姐姐,老太太没事吧?哎吆我这心里一听她老人家不舒服,整个人都不得劲!”
卢妈跟着点头,“谁说不是呢!咱们这是撞了大运遇到了好主子,都盼着她能长命百岁呢!你也不要太担心,大夫说了,老太太就是急赶路给累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婆子听后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马上也是上六十的人了,这辈子要说她最佩服的是谁,那非老太太莫属。
老太太当初被兄弟欺压,被族里逼迫,处境那么困难她都能果决的带着稚儿脱离了本家,还辗转来到了几百里外的望树镇另寻生路,这可不是一般妇道人家能做出来的。
她这辈子最让她感恩的就是遇到了老太太了,对她来说是再造父母也不为过。如果没有她,她这孤婆子早在四十年前就投了河了。
那时的她,因为三年无子被夫家休回了娘家。什么叫三年无子啊?还不是被夫家硬生生给挫磨没了的?成婚当年还不过三月她就开了怀,可孩子在她肚里才六个月就被硬生生的踢没了,还是个儿子啊!
自那以后她就伤了身子再没开怀过,而她之后过的日子就如吃了黄连一样苦,成日的被夫家非打即骂不说还得家里家外的一把抓,就这还落不到好,因为无法传宗接代,她被休了。
被欺辱打骂被夫家休了没亲人心疼也就算了,她才踏上娘家院子就被她那寡情的长嫂给泼了盆冷水,对方还叫骂着让她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赶紧滚,免得影响了她女儿的姻缘。
而让她心寒的是,她亲哥居然还拿着把扫帚把她给打了出来,那可是寒冬腊月里啊!
父母早逝,只留下兄妹二人孤苦相依。为了大哥能顺利成亲,她自愿嫁了聘礼给得高但名声不好听的夫家而拒了离家几步之遥的忠厚本分人家,可如今她的好大哥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娘家归不得,兄嫂无情无义,而她又坏了身子再无嫁出去的可能,走投无路之下她投了河,没想到却被老太太给救了。
自那以后她仿佛掉进了福窝窝里,从此过上了吃穿不愁的好日子,这在她离开夫家前是从来想像不到的事。
她很满足现状,就盼着老太太过得顺畅些,心里虽然感慨颇多,可她手里却也不含糊,“老姐姐,好了!”
卢妈看着托盘上的羹汤与千层饼,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手艺绝了,老太太最爱吃。”
王婆子被她一夸笑得眯起了眼,“老太太爱吃就好!”
她目送着卢妈端着托盘出了厨房,忙脱下围裙对身边的粗使丫头吩咐,“你先收拾,我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她记得来院子时,离酒楼不远就有一家铺子正在做豆腐,她得赶紧过去看看能不能买点现做的豆花儿,老太太最是爱吃。
……
甑从辉带着一千来号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镇上。
他指挥着身边的手下,“你去,多带几个人,去问问酒楼客栈,看看那些人都躲到哪了。”
自他进了镇子就没看到几个富贵人,估计这些人早就得到消息避开他们从其他道盾走了,不过也不排除直接在客栈住了下来。
很是巧合,被他派去的兵丁率先找茬的居然是甑家包下来的酒楼,不过这会已经人去楼空了。
因为酒楼离甑从辉不远,他也跟着过去了。
酒楼大堂被兵丁们一顿打砸恐吓,里面的掌柜与小二顿时就熬不住了,这关头谁不惜命啊?没人会因为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影响或伤害到自己,于是还不等对方刁难,等明白对方来意后,他们立马如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甚至还双手奉上自己的孝敬银子,毫不犹豫的把甑家等人的去处也给出卖了。
第64章 路上5
“在小的这里用餐的有好几波人,一伙人吃了午食走了镇北大路,人不多只有四五个,剩下的都往东去了。
往东的这伙人,小的看他们似乎是几家合伙赶路的,加起来将近四百人。
不巧的是,他们这队中有位老太太病了。
因为她,他们这队耽搁了行程,她家人专门为她请了大夫,后来又因为她病重要静养,于是就在这附近租了个宅子。”
甑从辉一听,往东去?他们可不正是从东而来?他没看到对方,估计这伙人还没走出镇子。
几百人,这可是条大鱼啊!怎么说他也能捞不少好处。
“你知道他们住哪里?老实点,要不然……”甑从辉的马前卒叫王二牛的,他眼一转就看出了老大的想法,立马上前两步冲到了掌柜面前。
他猛的抽出随身佩刀拍向了柜台,又顺起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凳子、桌子,煞神似的恐吓着对方。
“是……是军爷,小的不敢撒谎!”掌柜的被他这一折腾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位军爷虽不高大却一脸狠相,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说是军爷还不如说是军匪来得恰当。
虽然对不住刚才那帮人,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目前这情况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他当然得把生路留给自己。
王二牛听后打量了店内其他几人一眼,最后指着一个小二道:“你过来,带路!”
说完他又小跑两步来到甑从辉面前,谄媚笑道:“甑公子,您看?”
甑从辉都没瞟他一眼,直接领头向店外走去。
王二牛见状赶紧跟上,而队伍中一直矗立一旁的梁百户与闻百户见状彼此相视一眼,默不作声地迈开脚跟在了队伍后面。
…………
叶娟二人看时间不早了,赶紧从老太太房里出来,他们的东西都在马车里并没有拿下来,这会只需他们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走了?”甑从安正好从前院走过来。
二人点头,也不再耽搁,与他简单道别后直接向前院走去,本还想叫上方文博的小跟屁虫虞雍,结果人家早等着了。
“少爷少奶奶!”等在院门口的虞雍看到二人过来,立马上前一步想打开虚掩着的院门。
谁知还不等他碰到门把手,大门却从外面被人慌张的推开了,来人急道:“快回去!”说完,她反手关上了院门。
虞雍一看,这急冲冲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太屋里善于厨事的王婆子。
此时她顾不得解释,不仅关上了院门,还插上了门栓。
之后她又焦急的拉着叶娟向院内走去,边走边解释缘由,“小姐,镇上来了一群兵爷,他们来势汹汹就如土匪一样,咱们过来瞧着的豆腐铺子都被砸烂了。
这帮人见到铺子先冲去摔摔打打恐吓一番,之后直接吃喝扒拿,不少铺子都跟着遭了殃。
这会他们正在咱们中午吃饭的那个酒楼里,得赶紧通知三爷,他们来意不善,老奴估摸着他们说不上会入户打劫。”
跟在边上的方文博一听,赶紧避到一边让叶娟他们先走,“你赶紧通知三哥,如果是荣王人马,咱们避不过去。”
叶娟听后直接扔下王婆子跑了,“婶子你在后面慢走,我先去找三哥!”
方文博等她过去后直接叫上了虞雍,二人到厨房隔壁合伙搬了台木梯子放到了院墙边。
让虞雍扶好后,他自己则快速的顺着梯子爬了上去观察外围情况。
这院子离主街很近,就隔了条巷子,从梯上向外看,街道上发生的事一目了然。
他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凝重起来,真是一群杂碎…
甑从安没想到遇到了最坏的事。
就在半刻钟前,他才打发了随行的护卫们去了二哥那里,就连他爹也跟着送别去了,这院子里目前也只留下十来个人。
虽然心里担心焦急,可他还是安抚着叶娟,“急也没用,你先到前面帮着伯父伯母躲到暗道里,他们知道暗道在哪,我等下把奶奶也送过去。”
这个宅子主人在前院主屋里建了一个暗道,就在毛一街夫妻如今睡的屋室床下。
暗道不大,只能容五六个人短时间内躲避,不过不能久待,待久了容易憋闷气了,因为通风做得不好。
叶娟也知道他们这里的短处——人手不足还老弱病残,她没有耽搁赶紧又冲向了前院。
此时她已能隐约听到前面巷子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了。
“你自己也顺便躲进去,别出来了!”她的身后传来了甑从安的叫声。
等叶娟匆忙把毛一街夫妻唤醒,又把他们安排到床下暗道后,她已能听到大门那里传来的响声。
她不由急了,这群军匪来得真是快,这都开始砸门了。
她赶紧整理床榻,免得被人瞧出端倪。
看这情形,老太太是来不及送过来了。
忙完手里的事,她直接跑出了屋子向闹腾的地方冲去,早就把甑从安的叮嘱扔到了脑后。
作为家人,她无法扔下正处于危险中的他们而自己却贪生怕死的独自躲藏起来。
她得过去陪着,真遇到了危险,她也甘愿一起赴死,只要临死前一家人在一起也就行了。
不过她觉得他们命不该绝,一是因为来者目的大多数是为了图财,二是因为她有自保能力,她的身手对付一般成年男子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她感觉她的运气一直不算坏。
自从她穿到这里,总能否极泰来,希望今天她也能顺利渡过。
第65章 路上6
毛一街夫妻所住的屋子本就在前院,叶娟快步冲出屋门时,外面的大门已被人撞开,紧跟着一窝蜂从院外涌进来一群兵丁。
她看到方文博正站立于宅院中,连忙紧走两步来到他身边,双手轻搭着他的右臂与他站在一起。
她环视一圈,没看到甑从安,估计他还在后面安置着老太太。
这院里目前除了他们夫妻,还有虞雍以及甑毛两家的护卫们,护卫加起来也就七个。
这群兵丁冲进院子里并没有继续向屋里闯,反而把中间主道让了出来。
他们这一避让,站立于他们身后的人也跟着显露出来。
叶娟抬头望去,正中间有位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立在门口,此时他也正抬首向院里打探。
而他身边,有个身着盔甲的矮汉子正弓着腰抬手请他入内。
叶娟看着来人,莫名的觉得眼熟。
方文博也盯着来人,随着对方走近,他这才想起来他是谁,“甑从辉!”
叶娟恍然大悟,难怪!
他长得与甑元枫有六七分相似,就是与甑从书、甑从安,也有四五分像。
几个月前的夜里,他们还见过一次,那时他就随着潘将军等人上门抢过一次。
不过那天是夜里,当时看过她就忘了,印象并不深,没想到他们还会有第二次见面,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叶娟心里不由得骂娘,“他们怎么这么衰,居然又遇到这个讨厌鬼,真是阴魂不散!”
这个二百五,真是生来就专坑自家人!
方文博看清对方后,就让护在他们夫妻前面的护卫退到了后边,省得对方看不顺眼先拿护卫撒气。
“原来是甑大公子,怎么?抢了一次不过瘾还想再来一次?”
甑从辉闻声也打量着方文博二人。
他并不认识他们是谁,不过他知道,他们与甑家人相关。
刚才在酒楼里他就听那掌柜说过,这伙人姓甑。
是哪个甑他开始还没想到,如今看到站在方文博身后的护卫他就知道了,原来这还是他自家啊。
这可真是缘分不浅!
不过他怎么没看到那老家伙?
没看到就算了,反正他总不可能亲自打骂他,毕竟对方是他亲老子,总得顾忌点。
不过如能气气他也好,最好能把他气死!
他看着那几个护卫,其中的两个他可是太熟悉了,就先拿他们出出气吧,他们可是甑家的好狗。
“来人,把那几个给爷抓起来,尤其是那两个!”
他手点的两个,其中一个叫王刚,另外一个是甑大管家甑福的亲侄子甑梁。
这两个人,曾经不止一次被甑福打发过来盯着他,这不可那也不可,也不看看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甚至在他离开甑家当天,他还被这两人联手羞辱过。
最后甚至被这两人如货物般扔出了甑家大门。
士可杀不可辱,他今天就好好教教他们如何做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们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吧?
今天碰到他,他们的好运气走到头了,也该让他们看看他们曾经的甑大爷是怎么教训他们的了……
……
在梁、闻二人眼里,除了长相,甑从辉这人简直一无是处。
可就这么个混球,还有人上赶着巴结着,比如王二牛一伙人。
这伙人在军中也不是什么好人,多是贪生怕死的怂货,偏偏本人还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个人才,只是没遇到伯乐而已。
这军营里自打进驻了甑从辉,他们总算找到了奋斗目标。
这家伙虽然没多大能耐,可他有钱啊!
他的为人处事与他们合拍的很,最重要的是,他还被王爷赏识重用。
为了出人头地,王二牛等人成天的围着甑从辉各种经营拍马屁,就怕哪天拍少了,自己就被人给比下去了。
这会一听甑从辉叫人,立马站出来十多个人,他们直接冲向甑从辉手指的方向。
而甑梁王刚等人,看对方冲过来也不废话,分两个人把方文博夫妻推到后面,而他们自己则迎头而上。
双方差距悬殊,对方数倍于已方,可他们却没有一个胆小推诿的,场面一时激励起来,兵器撞击声、身体击打碰撞声以及各种喊杀声不绝于耳。
方文博看甑从辉这厮不上道,上来就开打,他也不畏缩,把叶娟推到身后,“你先到屋子里去,听话,别出来!”
之后他跟着冲上去,不过他的目标不是那些兵丁,反而冲向了甑从辉。
他知道已方人数,众人哪怕再学武,双拳也难敌四手,就怕对方的人海战术,他得赶快拿住甑从辉这厮!
第66章 路上7
叶娟赶紧撤退,不过她不是躲起来,而是进了堂屋去了空间。
刚才她急着出去,却忘记把早先准备好的武器拿出来了,他们这双肉手可挡不住对方的大刀。
再回到院子里时,她两手都抓着武器。
其中一手握着长杆,长杆伸开长达两丈,收起来不过丈把。手握部分是轻巧的紫竹,而另一头却是精铁所制的双头叉。
另一手拿着的,却是两把精铁所制的佩刀,这是专门为方文博定制的。
她冲进了人群,灵活的甩开众人来到方文博附近,“小方注意!”
方文博眼瞟了一下就心领神会,他虽然接触武艺时间不长,可谁让他有娘子这个外挂呢?
于是他左右挪动,甩开了与他正相缠的梁百夫,一个回旋腿又踢飞了挡着他后路的兵丁,冲跑两步接过了叶娟递来的双刀,再次转身撇下梁百户,把目标又定向了甑从辉。
甑从辉吓得“嗷”的一声叫,赶紧躲到闻百户后面,却被对方嫌弃的推到了院门口。
之前如果不是闻百户拖他一把,梁百夫又迎上前去撞开了方文博,可能那会他就被对方拿住了。
叶娟看方文博手脚利落,也不再担心了。
她估计甑从安马上就会过来,而且这么多兵爷围着他们几个,却没狠下杀手,估计与去年一样只是为了图财。
再说,自从她知道那空间井水能拿出来给外人使用,她就从没小气过。
方家所有人吃喝的水都在方文博掩饰下被她给换了,虽不能让大伙洗经伐髓,可能改善体质却是肯定的。
方文博外表看着是个文弱书生,可实际上他的力气却很大。
经过甑忠教导,正常情况下,三五个壮年汉子都不一定打得过他,就是叶娟也不遑多让。
不过方宅的小厮们与方文博的差距就大了,可能少吃了空间出产的粮食与茶叶有关,也可能吃的时间太短导致。
不过就凭他们的身手也能以一挡二,这一度让甑忠纳闷不已。
他看方文博这人不出奇,没想到他却他很会买人,这方家的小厮一个比一个厉害,找不到解释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这里战斗力最弱的就是虞雍了。
他也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并没有凑到人群中间拖后腿,反而在边上不时的喊叫一声,提醒着已方谁谁有危险了。
虽没入场亲自动手,可就这么提醒还真让他提醒着了,几次过后,终于惹恼了对方几个兵爷。
一个长得颇为壮观的兵丁,在几个同伴掩护下,冲破了护卫们交织的防线,举着佩刀对着他当头就砍。
而被砍的对象根本没意识到危险,他的视线还牢牢的盯在场内众人身上。
就是其他人看到也来不及抢救了。
可能是多年谋生本能,也可能是他命不该绝,当刀砍下来时,他居然无缘无故的倒下了,成功的逃过一劫。
而实际上却是他本来就没站稳,左脚又踩到一个凸起的土疙瘩上,眼睛只盯着场面,一时不察没注意到脚底下摔了。
等躺地上时,他这才发现自己遇到了什么,于是就地一滚,想躲过再次袭来的大刀,并大声喊着“救命”。
可能好运气用光了,躲过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他已能感觉到对方佩刀迎面而来的刀刃声,不由得失声尖叫,“天要亡我!”
而此时,方文博等人距他都有几丈远,根本来不及施救。
叶娟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心下不由大急,一急就慌了手脚,本站在厮杀边缘的她,却被对方逼得卷进了场中央,顿时乱得没了章法,一时险象环生。
正在危急关头,众人只听“当”的一声,那个准备砍杀虞雍的壮丁被踹飞了,而他的佩刀也先他一步脱手而飞,越过远处的院墙,飞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叶娟也惊呼一声,她被来人一拖一拉就远离了战圈,又被对方随手扔到了正屋的墙边。
好在对方施了巧劲,并没有撞伤她,她惊疑不定的站直了身体望去,原来是甑从安到了。
随着他的加入,场面顿时呈一边倒之势。
不过瞬息,当先进到院子里的兵爷们,包括梁百夫在内,都被他踢倒了,只留下站立在院门口的闻百户与甑从辉,当然还有进不来站在院门外巷子里的众位军爷们。
这院子不大巷子也不宽,甑从辉带来的人马不可能全进来,就是进来了也施展不开手脚,而且他也不会允许他们全进入,那不是瓜分他的钱财吗?
再说了,他们一撞破院门,见到人就拉开架势开打,外面跟着的兵爷们被挡着也进不来,只能干站着没了用武之地。
此时站门口的甑从辉也看清了形势,他一直知道甑从安的手脚厉害,曾经的他可是吃足了苦头。
因而不等甑从安上前,他就退出了院门口,躲到巷子里众军爷们的中间去。
闻百户也不是个傻的,对方明显是个练家子,是个能耐人,他能拿鸡蛋去碰石头?
于是他也跟着一起退出去,只不过他不是退到兵丁们中间,而是站在他们面前,再怎么说,他也是见过血的百户,是甑从辉这个弱鸡不能比的。
甑从辉此时恨得牙痒痒,在甑家时他就一直被这小子压着欺负着,如今他有能耐了,能带着上千的人马了,还能被他继续欺负着?
想着他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也不怕他冲过来了,于是他叫嚣道:“甑从安你个瘪犊子,识相的快把银子交出来,不然甑大爷就让你好看!”
“甑大爷?这位甑大爷你想让谁好看?”院门外忽然传来嘲讽的声音,“甑大爷你过来,与老子说说看!”
甑从辉寻声望去,原来巷子路口又来了一群人,而来的人他认识,正是他亲老子甑元枫。
可能从小被打罚惯了,见到甑元枫,他心里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可随即他又想到,不对啊,他已经不是甑家人了,罚不了他了,于是他挥挥手,让兵丁们把中间道让开。
他站在众人中间,望着远处的甑元枫笑嘻嘻地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甑家大老爷啊!怎么着,你自己把你这个嫡长子亲自赶出了门,现在还想着回头管一管,你管得着吗?你这张老脸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甑元枫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叫嚣而动怒,这个孽子早就无药可救了。
他本来正送着夫人,这人还没送走呢,就被甑从安派过去的护卫告知家里被人围了,而带兵围着的,正是他那不孝子甑从辉。
这有一就有二,抢了一次拿到了好处,会放过他们?
于是他就让甑忠带着人先把毛雪瑶等人送到就近的客栈里,又安排人保护起来,这才带着众护卫赶过来救场。
第67章 路上8
甑元枫也没跟他废话,他看了甑忠一眼,后者心领神会。
闻百户等人本还期待着这父子二人将如何厮杀呢,哪想到对方却不按套路出牌。
只见从对方队伍中忽然冲过来一人,不过眨眼间就落到他们队伍里,来人抓了甑从辉又飞快腾跃而去。
这事发生的太突然,等他们听到甑从辉的惊呼声,这才反应过来出了何事。
他们的临时头儿,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给抓了!
而被抓的甑从辉,此时却后悔莫及。
他万不该一时得意亲自带人到甑家闹事,还不如躲在后方指挥众人捞点银子来得自在。
随即他又恐惧异常。他很了解甑元枫,对于犯了他忌讳的人,他手段狠辣绝不拖泥带水,用铁石心肠形容他也不为过。
他如今又落到他手里,看来这次是讨不到好了。
心里刚升起这念头,没想到结果印证来得如此的快。
他的双腿在众人目视下,就这么被甑忠给踩折了。
他怎么敢啊?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是他的主子啊?
奴欺主,实乃天理难容!
他怒指着甑忠,恨不得生吞了他。
可就这举动他也没能维持多久,因为他疼得恨不能立马死去,其余的身外事,早就力不从心了。
断了腿的他,如同货物般被人扔在了地上。
他伤了,可不管是甑家还是他的兵友们,却没有一个上前查看伤情或搭把手的。
他疼得死去活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趴伏于地上。
闻百户见状心中一澶。
他没想到,他一向瞧不起的软脚虾甑从辉,他的家里居然能人辈出,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
他们总共也不过三千号人,如果全带到镇上,就怕那些兵油子生事与民众起争端,怕影响了荣王声誉,所以带过来的也就三百来人。
这三百来人单看不少,可如今却根本不够看,居然与对方人数差不多。
真打起来,对方却能一个抵两,真是个个都是虎将。
不说刚刚院子里的那些护卫,以及那个武艺超群的年轻公子,就刚刚这位青年,凭他身手,估计在场众人没一个能在他手里过三招。
就是全部联手,估计也奈何不了他,更别提他还带着一群护卫们。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更该能屈能伸,想到此他抱拳上前一步,“诸位误会!误会!老爷子您误会了!是您家这位公子说,回来筹点银子,也好为荣王鞍前马效一分力……”
“效什么力?好好的王爷不做非要去做乱臣贼子,上赶着投胎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到老夫面前指手画脚?”
甑元枫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
闻百户闻言脸色微僵,这老头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可眼前这情况,他不得不忍气吞声,“是!是!是!小的不该这么说,您看这都是误会,咱们这就退,这就退!”
说完他回首看了一下院内,这才发现刚才暴打梁百户等人的那位年轻公子早已没了身影,就是另外一个书生与娘子也不见了。
而院里甑家的几个护卫,也只是守在屋沿前,估计是防止他们这群人强闯进去。
再看他们这边,被打倒的众人也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情形,那位年轻公子并没下死手,除了些皮外伤,没有一个缺胳膊掉腿的。
于是他看向那些人,尤其是梁百户道:“咱们撤退!”
梁百户与他共事多年,了解他这么说必有用意,于是也没在耽搁,领着众人向院外走来。
既然双方都没有斗下去的意思,而且自家目前看来也没什么损失,甑元枫也就默许对方退兵了。
再怎么说,对方都是单身兵丁,没后顾之忧,而他们还得考虑妇孺老弱们的安全。
于是他手一挥,让出道来让对方通过。
双方想法是好的,可有时偏偏事与愿违。
意外总是在众人难以想象情况下发生,也注定他们无法化干戈为玉帛。
刚才被甑从安踢飞到隔壁院子里的佩刀,此时却悄无声息的忽然从院内飞掷而来,目标正是闻百户等人。
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的,闻百户等人正走到甑元枫他们附近,刚要从他们让出的巷道中间擦肩而过,谁也没想到头顶上会飞来一把刀。
生死关头,当那刀即将迎头落下时,闻百户下意识的侧头又向后连退数步,才及时的避开了危险。
而随着他的退后,那刀就没有任何遮挡的飞向了路边站着的甑元枫。
甑忠本就站在他身边护着,学武之人通常都眼疾手快,他连忙举起佩剑抵挡,只听“铛”的一声,那刀又飞回闻百户等人周围。
紧接着,对方人群中传来一声惨叫,有人被刀击中倒下了,场面顿时一阵骚乱。
甑忠见状赶紧护着甑元枫避到一边,护卫们也同样跟着退后。
巷子不大,又挤满了人,他们这一退就退到了主街道上,与闻百户等人也就拉开了距离,双方隔着数丈远。
闻百户气得直骂娘,这节骨眼上还不让他消停。
他赶紧指挥众人散开不要拥挤,避免互相踩踏受伤,而他自己则亲自去查看伤者情况。
这时他才发现,被刀击中的不是别人,正是甑从辉的跟班王二牛。
此时他正捂着左肩仰躺在地上,除了刚才那声痛呼,再没出过第二声。
他此刻紧咬牙关强撑着才没痛晕过去,他痛得冷汗直冒,而罪魁祸首那把刀,此时正插在他的左肩上。
他边上还站着一个人,左膀上全是血,却是梁百户。
原来,这王二牛贪生怕死,他怕甑家那个凶人报复,出了院门后,他就一直紧跟在梁百户等人身后。
巷道不宽,人群又拥挤,他本以为熬过几步路,等退出巷道就没事了,没想到会飞来横祸。
那刀被甑忠挡回来时,之前因为闻百户的避让,梁百户面前就不可避免的空了出来,那刀就这么直直的冲他而来。
因为事情只发生在瞬间,他来不及反映只能努力向右避让,可那刀还是擦到了他的左小膀,之后又向后飞去,恰巧就插在紧跟他身后的王二牛左肩上。
这王二牛比他矮了半个头,如果身高相同,说不上插的不是左肩而是左胸了。
他虽然死里逃生没伤到要害,可被甑忠挡飞的佩刀力道却不容小觑,故而这王二牛虽只伤到左肩,可那刀却插得很深,他早就痛得失了声。
闻百户憋闷不已!
他不敢对上甑家,难道这甑家隔壁他还对付不了?
不仅他,就是梁百户,还有刚才被拥挤到的兵爷们,也个个气往上涌。
他们这群人里有不少兵油子,典型的欺软怕硬窝里横,没事都能找点茬。
如今却眼看着自己人被对方伤了,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于是急脾气的首当其冲带头冲向了隔壁院子里。
甑元枫等人冷眼相看,并没有上前相帮之意。
刚才那刀扔的,是拿他们甑家当傻子看吧?
于是刚才在甑家上演的全五行,此刻已转移到对方院子里了。
一时哭声、叫声、打骂打砸声不时传到院外,附近的邻里有出来看情况的,却没人有胆量可上前帮忙。
第68章 路上9
甑忠看这些人已转移目标,于是就想请甑元枫先回院内,“老爷,您要么先回去?”
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估计老爷也担心院里的老太太。
甑元枫听后点点头,“把这个孽子也拖回去!还有,隔壁那些人还没走,你带着人在这里多盯着点。”
说完,他抬腿就走。
甑忠看了身边两个随从一眼,随后跟上,他得在自家院子里守着。
那两个随从也不作声,彼此互看一眼,上前一步,一人一边夹着甑从辉的胳膊提起来就走。
甑从辉本来疼得只能蜷缩在地上,没想到忽然被人夹起胳膊提了起来,一个没防备,他的断腿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他不由疼得闷哼一声。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奴才居然敢对他如此粗鲁。
想来,他们真的不把他当主子了,也根本不顾他的死活了,他的断腿就这么被他们拖行着……
……
甑元枫走到自家租的院门口,刚准备抬脚入内,隔壁院子却忽然冲过来一年轻女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老伯!老伯!老伯!救命…救命啊!我认识甑从安,还请您高台贵手帮帮忙啊!帮帮我家人啊!他们这伙人简直就是是土匪…是强盗啊!”
甑元枫抬眼看去,眼前是位年轻女子,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娘子。
此时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眼里带着恐慌与祈求,他看得不由皱起眉头。
他们家这边才折腾完,而隔壁院子此时正上演全武行,他可不想再搅和进去,可这年轻女子却挡了他的道。
他回头看甑忠,而后者已上前一步挡到他面前。
年轻女子见状,还想绕开他。
还不待她有下一步动作,她就被甑忠毫不留情的推到了边上,撞到了院墙上。
而那老伯,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又准备跨过门槛迈入院内。
见此情况她不由得大急,连忙叫道:“老伯!您帮帮我吧!咱们认识,认识啊!”
年轻女子之前虽然没见过甑元枫,可此时看他长相还有年纪,她大概猜到对方是何许人了。
这人十之八九是甑从安的爹爹,二人长得非常相似。
此时她就如看到亲人似的看到了希望,不管不顾的又准备扑上去。
可没想到,她再次扑了个空,被甑忠直接甩到了地上。
她伤心难忍,对方居然不搭理她!
不搭理她……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老伯步入院内。
她慌了,对方如果不帮她她该怎么办?她家人又该怎么办?
这里不是京城,他们家举目无亲,如果任那群人继续闹腾下去,他们家就完了!
可自家与甑家并不是亲戚,平时经商、官场上也没什么往来,甚至都比不上普通邻居。
对方如果坚决不帮忙,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没往来!没往来!没往来?有了!
她忽然急中生智,冲着甑元枫喊道:“老伯!我是甑从安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您救救我!救救我家吧!不然我家危了啊!”
甑元枫闻言诧异的回头,从安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他怎么不知道?
还不待他多想,甑家院内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叫声,“奶奶!”
甑元枫一听赫然变色,这是叶娟的声音!
她如此激动喊叫,他娘怎么了?
于是他再无心它顾,直接甩开众人向院内冲去。
甑忠本来还打算留在院子里观察对面情况,见此也快步跟了上去。
其余众人见状,只是进了院子,并没有向里走。
年轻女子从来没被人如此无视过。
她泪流满面的站在院门外,目视着甑家众人相继迈入院内,而她却无力阻止,不由充满绝望。
没想到,她欧阳绵绵居然也有求救无门的一天。
甑从安,她的心头好,她苦苦追寻了两年之久,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关键时候,她一点儿也指望不上。
原来他,真的对她无动于衷!
原来,她真的错付了!
可哪怕他再无动于衷,她再错付,最起码他们也算熟悉的人吧?
为什么他不能出来帮帮她,她知道他在院内,因为,她看到他了!
她看到他踢人了!
她看到他把那些人全踢倒了!
还有那把刀,就是他踢到他们家的!
刚才,他居然任凭她在隔壁被人欺负,她无论怎么哭求,他都无动于衷,一直未出面……
……
甑元枫率先冲到屋里,直奔向老太太,可快到床前时,他愣了!
甑家老夫人,甑系这支老祖宗,他的亲娘,此时面色呈灰败之势,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床前,跪着三人。
甑从安神情恍惚,满脸不可置信。
叶娟神色悲伤泪流满面,方文博一脸肃容。
而卢妈,抱着头破血流的王婆子坐在地上,呆滞无语。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想法又印入脑帘,他娘这是……
“从安,你奶奶……”
他忍不住凭住呼吸,害怕是他想到的。
甑从安听后抬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他又默默的跪在那里。
甑元枫闻言大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出去一会,只是转眼的功夫,他娘怎么就没了?
他扑通跪了下来,膝行到床边,抓起老太太软耷耷的手,悲怆的哭叫,“娘啊!儿子不孝啊!您怎么就不等等儿子啊…娘啊…”
随后而来的甑忠走到门口,听到屋里传来的悲伤,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外人眼里的甑家老祖宗,甑家人眼里的老太太,他眼里如娘如奶奶般的和蔼老夫人,他还没来得及孝敬,她老人家怎么就走了,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
他伤悲,可他也理智。
之前老太太虽然身体不舒服,可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想到此,他先磕了几个头,又麻利的站了起来,向屋外走去。
刚才后院里,站着几个护卫。
“说!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居然一个人都护不住?”
甑梁闻言走上前来,这些人里,他是大管家甑福的亲侄儿,平时个个都以他为首,此时他也不敢退后。
甑忠气得踹了他一脚,把他直接踹飞出去,“说!”
第69章 路上10
甑梁不敢叫疼,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护卫中的一个,让他赶紧出来说明情况。
刚才他与众人都在前院,而三爷与小姐、方家姑爷几人都在毛老爷那里。
后院如何他并不清楚,等他们知道老太太出事时已经晚了,所以他知道的并不比甑忠多多少。
被他所指之人,正是之前被甑从安安排在后院的三护卫之一,名叫张伟。
张伟被点了名,他赶紧出来道明情况。
“老太太之前被三爷背着走到院子里,准备送到前院,与毛家老爷太太一起避到暗道里,没想到那帮人速度太快已破门进来,三爷无法,只好又把老太太送回屋里。
等安置好老太太后,他就让我们三个护在老太太身边,之后才到前院帮忙。
老太太等三爷走后并没休息,而是被卢妈扶着来到院子里。
她老人家当时说,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就好,真遇到危险了也能走得快些,总比躺在床上强。
当时卢妈劝过,说屋里更安全些,老太太没同意。
我们几个也没多想,更没多劝,当时也觉得老太太这话有道理,真有危险了,到时我们中随便一个背着老太太,准能及时退回到屋里。
于是我们三都到院子里守着,并搬来桌椅让她老人家坐到院子里休息,卢妈又从屋里端出了茶点摆上。
可就这么一会功夫,前院忽然传来甑大爷的叫骂声,忠哥您是知道的,这大爷……老太太总会有点想法。
她老人家当时脸色就不对,气得站了起来并摔了手里的点心。
卢妈忙劝她想开点,又劝她坐下来喝点水消消气。
老太太被劝好一会,才勉强同意坐下来,不过她没作声,也没喝水,面色还是很难看。
之后前院消停了,我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能想到,隔壁院子又闹腾起来!
隔壁吵闹声越来越大,甚至还带着哭叫打骂声,这很不寻常。
小的忙攀到院墙上察看,这才知道,刚刚闹我们的那帮兵匪闯今了隔壁院子。
对方院子也是个小两进,与咱们这个院子建得类似,两个院子公用一个院墙不说,这院墙还不太高。
小的怕有危险,忙回身劝老太太回屋,就怕被隔壁牵连。
他奶奶的,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小的该死,这张嘴真是欠揍!”
说完,他狠狠的给自己来了一巴掌,瞬时他右脸颊涨红。
甑忠抬眼看去,这家伙明显受了伤。
左手僵硬地垂着,后背也稍微弯曲,而他那脸,估计之前也没少抽,此时两个脸颊不对称,都肿着。
张伟继续交待。
“小的这话刚落,隔壁院子忽然闹声大作,紧接着,就飞过来一个矮脚墩,被小的打飞了。
云哥与来哥见势不对,也冲过来护着老太太,准备退守屋里。
没想到这个矮脚墩只是个开始,更没想到,隔壁闹事这么快就牵扯到咱们。
紧接着,还不待咱挪步,隔壁院子又接二连三的向咱们这里扔东西,凳子、椅子、篮子、衣物等等,当然还有刺耳的哭喊求救声,隔壁彻底乱了。
老太太当时可能被惊到了,脸色很不对劲,可那时小的没顾及到,只想着赶快回屋。
小的扶着老太太在前走,云哥与来哥垫后。
虽然离屋子不过四五丈,我们也不敢怠慢都很警惕,只要过了这几丈路,只要老太太进了屋子就好办了。
可他娘的,就这么点距离就出事了!
院墙上忽然站出来十几个兵匪,他们手拿凶器准备跳下院墙,云哥与来哥见状赶紧回头阻拦。
对方来势汹汹,他们二人一时被缠住陷入了包围里。
小的见状不对,赶紧示警叫三爷,准备抱老太太回屋。
就这功夫,小的这里又被扔来一个铁锤,而老太太当时全身靠着小的,小的不敢轻易放手,只能抬起左臂挡了。
虽然铁锤不大可来势凶猛,小的左臂当时差点废了,一时用不上力。
可对方并不仅仅只扔个铁锤,还有铲子、木榔头……,估计花园里的园艺工具都被扔来了,小的只好松开老太太去抵挡。
几个扔过来的物件都被小的打落了,可有把铲子飞了…正好飞出去砸到从屋里跑出来的王婆婆头上……
小的当时也没注意,顺着扔过来的方向看去,原来院里不仅跳进来十多个兵匪,那院墙上还坐着三人。
此时,他们坐在高处,正向咱们这里扔东西。
小的知道不好,赶紧去护老太太,又连忙呼叫三爷,可还是晚了!
那院墙上的几人,把手里的工具都扔过来后,人也跟着跳进院里,不过被云哥他们拖住了。
小的无法,只能用后背去挡,又用手去拦飞向老太太的工具,最后漏了一个没挡住,那是一个用来刨土的两脚短叉。
卢妈之前就跟在小的身后,她及时冲过来护着老太太,短脚叉子就这么擦着她手臂飞了出去,可她却因为冲力过大,带着老太太向前摔去。
王婆婆此时正好从前面冲来,直接把老太太撞了个趔趄,又回撞到后面卢妈身上,小的赶紧扶好三人。
直到这时,小的才发现王婆婆受伤了,她不仅头破血流,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尖刀,带着丈长的扶柄。
小的赶紧抱起老太太就向屋里冲,已没精力再顾及王婆婆她们了。
等小的带着老太太终于冲回屋里时,就听到屋外传来卢妈的惨叫声。
后来听云哥说,那群人掷了把飞刀,目标是小的后背,却被王婆婆给挡了。
王婆婆身前中了一铲子,身后又被插了一刀,当时就支撑不住倒了。
可随后,她又被冲过来的兵匪甩到了院墙上,直接昏死过去,卢妈也没能幸免。
好在三爷他们赶了过来,不然那群人能直接冲到屋里。”
甑梁接着说,“咱们过来后,三五下就解决了。三爷去了屋子,可一会他又扶着老太太出来了。
当老太太看到卢妈与王婆婆惨状后,直接晕了。
三爷赶紧送老太太回屋,并叫人请大夫。
大夫没等来,老太太先醒了。
她执意要见卢妈两人,三爷不同意却熬不过老太太,最后还是让小的把两人抬到屋里。
因为挪动,卢妈倒是很快醒来了,而王婆婆却是在众人呼唤下才张开了眼,之后她对着老太太笑笑就去了。
老太太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
甑忠听到这里,再没耐心听下去,直接跃上院墙,向闹腾的隔壁而去。
甑梁等人见状赶紧跟上。
第70章 路上11
祥和客栈二楼雅间。
甑从书等得心焦,忍不住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走动,没人送消息,肯定出事了!
可再急也没用,他离开不了。
与他同留客栈的,不是书生就是老弱妇孺。
护卫就几个,他不敢轻易离开。
不行,他得派人过去打听,不能被动!
正想着心事,房门响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像敲在他心里,让他心跳也跟着快起来。
他立马飞奔过去开门,可等看到来人是谁,他不由得大失所望。
“什么事?”他皱着眉头询问房门外的郑毅。
些许小事就别找他了,他郑烦着呢,头一次觉得郑毅老了,做事有点拎不清了。
门外的郑毅因为爬楼,此刻有些微喘,年纪也确实不小了。
刚才他在一楼得到消息立马向二楼跑来,“二爷!老太太没了!”
“你说什么?谁没了?”
甑从书以为自己听错了。
郑毅听二爷发问,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整个人不由惊慌起来。
他刚才说的,是他们甑家的老太太没了?
之前他也同甑从书一样在等消息,可左等右等,就是没一个人过来传讯息,他感觉不秒。
这客栈住着的都是没什么武力之人,不管老爷还是三爷,甚至是甑忠,都不可能让他们这些人长久滞留在客栈里,不然岂不是把他们暴露在不确定的危险中吗?
要知道,这里住着的,有承担甑家家族兴旺的甑从书,还有一个需要全方位保护的长房嫡长孙、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子,更别提还有甑二老爷甑元柳以及毛家举人老爷了。
所以他直觉出事了。
那会三爷派过来的护卫可是说了,租的院外来了一群兵匪。
究竟来了多少人马,那送信的护卫并不清楚,他是从后门偷跑出来的,当时抄了近路。
这么久没消息,难不成对方三千人马全过来了?不然怎么一个都不过来?
想到此他急得直冒汗,也顾不得请示二爷,他自己就打发了一个护卫过去探听情况。
留在客栈保护他们的护卫还不到十个,真来了歹人,多一个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还不如让他做些该做的事。
客栈距离甑家租的院子并不远,一个来回走路也就两盏茶功夫。
刚刚护卫回来时他并没注意到对方神色,只是听到有消息了,就着急忙慌的上楼转告二爷,他知道二爷肯定比他心焦得多。
可现在话一出口,二爷一反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甑家老祖宗——甑老夫人,没了!
老太太没了?老太太没了?……老太太没了!
嘴里心里念叨了好几遍,他这才确认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真不亚于晴天霹雳。
所以甑从书不相信的反问他时,他并没有回答,这时才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嚎叫出声。
“老太太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老奴舍不得啊…还没服侍够了啊……”
甑从书没有再问,他盯着郑毅愣了会神,这才转身返回房内,可只有他那蹒跚的脚步,才透露出他的悲伤…
住在客栈内的众人,均被郑毅这一嚎叫给叫出来了。
有被吵着的客人,特别是有小厮下人的,直冲出来想找郑毅理论。
这可是客栈客房,本该是安静场所,对方实在不像话,太吵了,严重影响他们主子休息了。
可当他们看到其他几个客房一骨碌冲出来不少人,而他们不仅没有制止对方,反而吵吵嚷嚷的叠加询问时,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了。
他们这些落单的客人也只能摸摸鼻子忍下,算了,对方人多势众,出门在外还是少生事端。
可紧接着,不仅那嚎叫老头没停息,反而又增加了几个。
等他们听清对面传来的寥寥数语声,最后那丝不满也没了,纷纷关上房门躲回了屋内。
算了算了,对方也不容易,出门在外,家里的老人客死异乡,是该悲!
……
“怎么了?”
建元帝问着进来的人,好整似暇的继续看着手里的书,仿似没被外面的叫声打扰。
“老爷,刚刚前面雅间下人传来消息,说甑家老太太没了,怎么没的没说清楚。不过咱们这里倒是打探过,与荣王手下有关,估计那老太太生了病又受了惊吓才去的。”
“……”建元帝继续看手里的书。
打扮成贴身仆从模样的大太监孙童见建元帝没有作声,也就跟着没再说话。
世人,特别是朝中大臣们,都以为皇帝放弃京城,躲到百里外的沧州大营去了。
昨夜确实有批人去了沧州,不过可不是当今皇帝。
实际上,他们乔装打扮连夜出城后,建元帝没同意住到孙童安排的別庄上,反而就近在吉安镇上的客栈住了下来。
他们一群主仆十一人,着装很寻常。
建元帝除外,包含他在内在明面上只有十人。
九个大内高手,乔装成小厮、马夫及镖师,明眼人一看,就是寻常在外走商的老爷,正带着家丁与镖师们在忙着送货。
就他们主仆那形事风格,估计这押的货也不怎么值钱,不然哪能随便摆放到客栈临时仓房内,压根就不怕人偷。
就在孙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时,建元帝发话了,“走,咱们过去瞧瞧!”
说完,他扔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
“老爷,这不好吧?咱们人手毕竟有限。”
孙童为难,他们都知道荣王在这里留了人手,足有三千人,就是专门找他们的。
虽然明暗都有人保护,可他不想让建元帝身处危险中。
“老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咱们还是暗中观察就好。”
这刀剑可没长眼,万一伤着皇帝呢?
可他也知道建元帝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只要他决定的事一般很难改变。
虽然担心,可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得做完,结果如何他也无能为力。
果不其然,“你留下,让吴深跟着,……让付鹏也跟上,人多了坏事!”
孙童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推荐自己,“老爷,奴才也跟着,奴才身手也可以,还能就近服侍您!”
建元帝上下打量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呀,还是算了!这打架斗殴还是壮丁比较合适。”
孙童被噎了一下,“好么,他一个去了根的,没男子血性,不算壮丁!”
他这个不输于大内身手的贴身太监,不得不留下来看家当,其实这家当真的没什么看头,就几块石料与木头而已。
算了,他得赶紧通知吴深与付鹏过来,要不然建元帝说不得自己偷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