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兵山海关
两人闯入周奎的卧室，见到了躺在病榻上的周奎，坤兴公主劈头就问：“外公，是不是您派人向闯贼告了密，说出赵将军想要救太子哥哥南下一事？”
周奎缓缓从病榻上坐起来，倒也爽快的承认：“确实是老夫让人去告诉闯王的！”
坤兴公主痛心疾首问道：“外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之前你出卖我们，是因为怕死，这个媺娖也能理解，可如今闯贼把外婆舅舅都杀了，你却还要向他告密？”
“哼！哼！”周奎哼哼唧唧的说道，“闯贼就不是个东西！老夫本以为为他立下大功，他怎么说都能归还老夫一部分家产，谁知道那贼人竟然一毛不拔！”
“真正一毛不拔的人是你这个老东西！”赵鹏指着周奎鼻子骂道，“刘宗敏把刀子架在你夫人和你儿子脖子上，就是为了问出银子下落，可是你宁可看着他们惨死，也不肯交出银子！”
赵鹏不由分说地拉着坤兴公主离开周奎卧室，等出了周府，赵鹏又一次把坤兴公主揽在怀里，动容的说道：“公主，咱们回去，明日一早你女扮男装，跟着我们去山海关！再静观其变，无论能不能救出太子殿下，我都会把你带到南京！”
“可是他再怎么不是，他毕竟是我亲外公啊，我外婆、舅舅，表弟全死了，就剩下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重病在床，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媺娖就此离去，心中不安。”坤兴公主内心十分矛盾。
“那都是他自找的！为了银子六亲不认，要不是他这样子，当时先皇求募捐，他能带头号召文武百官募捐，也不至于让闯贼进京了！闯贼进了京，也是因为他一毛不拔，才害死了自己的亲人！到了今天这地步，他还死不改悔，还想害你太子哥哥！”赵鹏愤怒的说道。
坤兴公主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媺娖跟你走！”
次日一大早，坤兴公主和费贞娥两女就已经换上一身湛蓝色飞鱼服，头戴无翅乌纱帽，挎上绣春刀，俨然变成两名锦衣卫，两女跟着身穿大红色飞鱼服、头戴无翅乌纱帽的高文采和赵鹏二人，离开了高宅，前往德胜门外同其他锦衣卫弟兄会合。
与此同时，高文采一家大小也离开了京城，出了东便门外，坐上一条早已停泊在运河边的船只，往东驶去。
“爹爹，我们要去哪里？”年幼的小姑娘问高公子。
“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高公子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我们家在这里啊。”小姑娘又问。
“不知道，也许很快吧，也许几年后，也许十几年以后，爷爷会带着我们回来的。”
船到了通州短暂的停泊，事先就被秘密转移到通州锦衣卫农庄的吴三辅一家，吴三凤的家眷、吴小妹和陈圆圆等人登上船，随后船驶往天津。
京城德胜门外，旌旗招展，鼓声隆隆，号角长鸣，排列整齐的顺军士兵早已列队等待，只等李自成出现在点将台上。
顺军精锐老营二万人马，清一色的黑甲骑兵，骑着高大健壮的河曲马，身披黑甲，头戴六磅尖顶铁盔，鲜艳的大红色披风同头盔上的红缨相应，显得威风凛凛；老营骑兵身上流露出的杀气，令人感觉一种压迫感。可是这些老营骑兵都是顺军最精锐的核心力量。虽然李自成起兵十四年来，同明军交战败多胜少，可是不管怎么战败，他的老营骑兵总是幸存下来，哪怕是在车厢峡之战中李自成几乎输光了本，仅剩几十骑逃出，但核心还在，仍然很快又发展起来。
一次次的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人，自然积累了丰富的战场经验，也是百战精锐了，不用说手上自然也是站满了别人的鲜血，所以这些人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人数已经增加到两千人马的顺军铁甲掷弹兵也便在顺军老营骑兵的队伍内，这些精锐中的精锐都是李自成精心挑选出的、高大健壮的士兵担任，每一名士兵最外层是红色扎甲，扎甲里面是一件打满泡钉的白色棉甲，最内层还有一件锁子甲，头戴六瓣尖顶铁盔，头盔下戴着一副铁制假面，只露出两个眼睛；胳膊上套着一面圆盾，这种盾牌套在胳膊上同左臂浑然一体，完全不影响使用双手兵器，每一名铁甲掷弹兵胯下一匹蒙古马，马背上还放着长柄大斧或是斑鸠铳。
虽然铁甲掷弹兵的马匹是蒙古马，而且红白色的铠甲不如黑红色的铠甲威风，但这些人是据对的精锐中的精锐，交战的时候他们会下马步战，其实就是骑马的重步兵。
事实上顺军精锐老营遇上头戴避雷针头盔的八旗铁骑尚可一战，历史上一片石之战顺军战败，一方面是精锐人数远少于清军，另一方面是顺军同关宁军激战多时早已人困马乏，这才让突然冲入关内的清军捡了一个大便宜。
赵鹏和高文采的一千八百锦衣新军就排列在顺军老营的右边，虽然他们配上了精良的铠甲，锐利的长枪，犀利的鲁密铳和威力巨大的斑鸠铳，武器精良，可是毕竟只不过是一群只经过二十天训练的新兵，身上的锐气同顺军老营兵一比就落了下风。
除了一千八百锦衣新军之外，还有由五百名工匠学徒组成的火器兵，携带了辎重车辆、佛朗机、将军炮、虎蹲炮、一窝蜂火箭等火器。
德胜门内穿来一声长喝：“陛下驾到！”
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色冕服的李自成走在最前面，后面是王德化和王相尧两人，左右还有大群侍卫伴随。身穿冕服的李自成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帝王的模样，只可惜他的独眼却给他减分不少，故后来民间有一种说法，李自成是独眼，这就注定坐不稳江山。
李自成走上点将台，坐在事先摆放在点将台伤的龙椅上。台下文武官员（包括前大明官员）纷纷叩拜，山呼万岁。
前几日才被敲诈了五百万两银子的陈演也在其中，刘宗敏从陈演手中榨出五百万两银子之后就把他放回家了。虽然损失了五百万两银子，但陈演还是来了，只要他能够继续为大顺服务，损失的银子还是可以弥补回来。若是就此退隐民间，那么五百万两银子就真的白白扔水里了。
就在陈演还做梦想要继续为大顺做事的时候，李自成喊了一声“众卿平身”之后，突然向两边的锦衣卫一声令下：“把罪臣陈演拿下！”
两名锦衣卫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一下就把陈演从群臣人群中拖了出来，拉到李自成端坐的点将台跟前。
李自成冷笑连连，一只独眼发出精光，直刺得陈演根本不敢抬头。只听到李自成一声怒斥：“误国贼陈演！若非汝银多恐带不去，遂阻拦先皇南下，先皇亦不驾崩矣。汝非情好死以报皇恩乎？今日便送汝见先皇！”
“饶命啊，陛下饶命！臣对陛下有功无罪！”陈演苦苦哀求。
两名锦衣卫不由分说的把陈演拉出去，早已准备好的刽子手手起刀落……
第47章 借虏平寇王永吉
明军降将唐通之前就出兵山海关，同吴三桂谈判，吴三桂也同意投降顺军。谁知道吴三桂于五日前突然偷袭唐通，原本已经向李自成投降的高第也反叛了，唐通战败，逃往一片石。
李自成、刘宗敏、高一功、袁宗第、田见秀、李过、刘芳亮、党守素、刘体纯、李来亨等将领率领三万顺军老营，自京城出发，浩浩荡荡向山海关开拔。
高文采和赵鹏的锦衣新军除了小队正以上的军官有马骑，其余的士兵都是徒步行军。就连化装成锦衣卫校尉的坤兴公主和费贞娥也没有马骑，不过即便给她们马匹，她们也不会骑马。见两位弱女子走得累了，赵鹏让她们坐在运送大炮的车上。
担任炮手的工匠们见这两名锦衣卫校尉坐在车上，让他们这些炮手推车前行，工匠们原本心中有些不平，但是见这两名锦衣卫校尉长得眉清目秀，似乎是女扮男装，又见这两人同赵鹏关系不一般，于是他们也都不敢明着说什么。
有人私下里嘀咕了几句：“锦衣卫就是跋扈，出征打仗竟然还带上女眷。”
“别乱说话！你小子懂什么！”王欣倒是认得坤兴公主，他连忙制止了那名学徒。
五百里外，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
蓟辽总督王永吉坐在大厅正中间的桌案后面，辽东巡抚黎玉田坐在他的左边，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坐在他右边，大厅两边的两排椅子上，分别坐着李希沆、方光琛、童逵行、高得捷、吴之茂、王屏藩、何进忠、冷允登等山海关的文武官员。
王永吉开口道：“贼军精锐老营已出京师，自京师至山海关不过五百余里；而盛京至山海关却有八百里之遥；老夫以堪求救于多尔衮，清军自沈阳出山海关，必后于顺军数日。如今当务之急，当以缓兵之计稳住闯贼，令闯贼放缓脚步，待到大清援军至，即可一举击溃闯贼。”
众关宁军将领闭口不言，毕竟他们和清军打生打死了那么多年，早就结下了死仇。如今却因为王永吉的借虏平寇之计，要同曾经的死仇合作，这在感情上确实很难说得过去。
事实上，五日之前王永吉就定下了借虏平寇之计，毕竟顺军的拷饷让这些文官们害怕了，他们担心向李自成投降之后也被拷饷，被迫交出他们多年压榨百姓得到的财富。可是向清军投降就那不一样了，清政府肯定允许他们继续骑在老百姓投降敲骨吸髓的剥削，也不会分他们的地，而是和他们一起愉快的合作，共同压榨老百姓。
至于清军入关之后，会不会南下江南劫掠江南士绅，那就不关他们这些北方士绅的事情了。其实这些北方士绅对南方士绅也有很深的怨恨，凭什么我们北方大旱，给我们种地的人都跑光了，我们想要压榨百姓都没地方压榨了，而且还有可能被泥腿子抓住给砍了，而你们南方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和平景象？难道我们北方人注定要帮你们南方人挡刀子？
所以北方士绅选择向清军投降，投降了清军，他们也可以跟着清军一起去南方抢劫了。
民族大义？不存在的事情，只要能帮我们击败闯贼，让我们能够继续快乐的压榨剥削老百姓，管他是满洲人还是蒙古人！
不过王永吉也不算是北方士绅，他是高邮人，属于两淮士绅。王永吉是被李自成在京城的拷饷给吓坏了，也只不过是随便提出了一句借虏平寇，立即得到北方士绅的响应，于是王永吉也就只能顺水推舟了，开始极力推行借虏平寇的计划。
一开始，山海关的那些文官士绅们还担心吴三桂是一位大孝子，吴襄在李自成手里，他们担心吴三桂会为了父亲向李自成投降。不过后来证明这一切担心都是多余了。吴三桂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孝顺，若是满清可以给吴三桂更多的好处，什么老爹都可以丢在一边了。
吴三桂在给沈阳的信中，向多尔衮提出，若是他打开山海关向清军投降，希望多尔衮能给他和三顺王一样的待遇，封个异姓王。没想到多尔衮满口就答应下来。
既然多尔衮都答应给自己封王了，那么什么老爹，家人？全都可以死到一边去了。
可是顺军从京师到山海关只有五百里，以顺军老营精锐骑兵的行军速度，有个六天时间怎么说都到了山海关了，可是清军从沈阳过来足足有八百多里，而且多尔衮接到消息之后还要点兵，加上出征前的准备，再出兵山海关，怎么说都需要十日左右，肯定是来不及了。
关宁军同顺军之前也交手过，虽然在曹文诏的时代关宁军曾经压着贼军打，可是后来随着曹文诏的阵亡，闯贼在一次次的战斗中逐渐成长，顺军的战斗力已经不输关宁军了。再后来，刚刚出狱的孙传庭被崇祯逼着出兵，孙传庭兵败身死，他辛苦训练出来的秦军都投降了李自成，这时候的顺军已经可以横扫明军了。
自古秦人多彪悍，秦地是很好的兵源，拥有了大量秦兵的顺军，战斗力不输关宁军，人数上又比关宁军多得多，吴三桂知道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打不过顺军。
如今王永吉出了缓兵之计，吴三桂立即依计行事，派遣使者前往顺军大营。
顺军于十四日离开了通州之后，于十五日抵达三河一带。
中军的李自成骑在一匹高大的河曲马上，正亲自指挥顺军前往山海关。就在此时，前面有夜不收回来禀报：“陛下，有关宁军使者求见！”
李自成大手一挥：“带他过来见朕！”
关宁军使者见到了李自成，跪在他面前献上了吴三桂的降表。
“吴长伯之前不是已经答应愿降？为何又突然变卦，袭击我军唐通部？”李自成一只独眼直勾勾的盯着使者。
使者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回答道：“请大王恕罪！先前将主吴信谣传，以家父为刘将军拷饷，将主乃大孝子也，误听谣传，勃然大怒，故袭击贵军唐通部，还望大王念在将主一片孝心的份上，饶恕将主这一回吧。”
李自成转身道：“传吴老将军！”
不一会儿，刘宗敏就把吴襄带到李自成面前。
李自成指着吴襄对使者说道：“吴老将军于朕甚善之，若长伯真心归降，吴襄、吴长伯父子皆可封侯！子孙后代与国同休！”
吴襄也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自己亲笔给吴三桂的信，递给使者：“这位小兄弟请把老夫的信亲手交给犬子。”
使者接过了信，只见李自成向他点了点头，让他离去。
其实李自成根本就不担心吴襄在信里面做什么手脚，吴襄的信早都被顺军仔细检查过了，吴襄根本就搞不成什么名堂。所以李自成放心大胆的让使者带回吴襄的信。
第48章 小心吴贼有诈
李自成果然中了王永吉的缓兵之计，信上说吴三桂是因为误会才袭击唐通部，本意还是愿意归顺大顺，李自成放松了戒备，他转头对身边的亲兵道：“传令三军，就地扎营，歇息一日！”
赵鹏和高文采正率领他的一千八百锦衣卫、五百工匠及三百余少年兵，行进在开往山海关的路上。他们的部队是以步兵为主，并有大量辎重车辆，因此速度比较慢，落在顺军老营后面十里。就在锦衣新军即将抵达三河的时候，却听到前面有人飞马来报：“大王有令，全军就地扎营，歇息一日！”
“就地扎营，歇息一日？我没听错吧？”得到李自成这道奇怪的命令，赵鹏心中十分纳闷，不是说兵贵神速吗？离开通州这才走了不到半日，只走出不到二十里路，怎么又要扎营歇息了？如果每天都这样慢吞吞的走，那么得多少天才能走到山海关呢？不行，我得赶紧去提醒闯王，得尽快赶到山海关，只要控制住山海关，建奴就不容易进来了。
只要山海关在手，清军就难以入寇中原，更别说南下攻打江南了。之前虽然女真人也曾经多次入寇京畿一带，最远到过山东，但那是绕行燕山北麓山地入寇的，路绕远了不说，从山地进入，清军的重炮和战车之类的重武器无法携带，因此只能劫掠了就炮，不可能在关内长期逗留。
即便是规模最大的崇祯十一年清军入寇劫掠，最远到了河北南部的巨鹿和山东济南，在关内劫掠长达五个月之久，但清军也不敢就此占领中原，毕竟没有携带红夷大炮，只携带了轻型佛朗机、虎蹲炮之类的小炮；也未携带重型盾车，只能使用临时打造的轻型盾车，因此崇祯十一年入寇的清军攻城能力很有限。因此清军劫掠了五个多月之后，最终只能选择退回关外。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一旦吴三桂向满清投降，山海关门户大开，清军在平坦的辽西走廊通道上将畅通无阻，各种重型武器将会源源不断的进入关内。
汉人失去了山海关这个屏障，关内将再无阻挡清军铁骑的雄关。
虽然赵鹏是一位只知道从小说里了解历史的历史小白，可是他的政治感觉还是十分敏锐的，身为后世的一名特种兵，有着敏锐的第六感和判断能力，他已经感觉到这件事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赵鹏站起来去找李自成。
李自成坐在刚刚布置妥当的中军大帐内歇息，外面有亲兵进来禀报：“启禀大王，锦衣卫千户赵鹏求见！”
“赵鹏？”李自成楞了一下，随后向亲兵下令道，“快宣他进来！”
亲兵把赵鹏引进，见到了李自成，赵鹏单膝跪地行礼：“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
“哈哈哈！”李自成哈哈大笑，“快起来吧！有何事坐下来慢慢说。”
赵鹏道了声谢，在一旁的侧座坐下，然后问道：“大王，俗话说兵贵神速，为何只走了不到半日，大王却下令全军歇息？若大王去晚了，恐建奴且取山海关，及其时也，大王能搏贼奴铁骑乎？”
李自成微笑着点了点头：“难得赵小将军对孤能有如此忠心，不过呢，小将军志安至，吴长伯新遣降表，曰愿归师我王师。”
“吾虽为明臣，但更是汉人！若是大明必失江山社稷，宁可陷于大王，不可落入建奴之手！”赵鹏掷地有声的说道，随后步入主题，“大王，吴三桂不是六日前就上了降表了，可是他又出尔反尔，贸然袭击我唐通部？”
“此乃误会也，长伯误信传闻，以为我军抄查了吴府，故不敢降，方才袭击唐通。如今孤已差人告知长伯，顺军并未亏待吴府。长伯知是误会，故再度东来降表。”
“大王还是小心为妙啊，俗话说兵贵神速，末将以为此乃吴三桂缓兵之计也，其目的是为了等待多尔衮的救援！倘若建奴控制了山海关，我军将难以抵挡！请大王三思，吴三桂必然有诈，切勿中了吴贼缓兵之计！”赵鹏苦劝道。
李自成转头喝令：“来人啊！”
亲兵走了进来：“大王召见有何事？”
“宣聚明（牛金星）、君恩即可来见本王！”李自成向亲兵下了命令。
不多久，李自成的两大军师牛金星和顾君恩就走进中军大帐，李自成招呼他们坐下后，然后把吴三桂的降表递给两人查看，又指着赵鹏，说了赵鹏对吴三桂的怀疑。
“大王！”牛金星站起来道，“吴长伯与建奴乃不死不休之死敌也，彼岂可求救于建奴乎？是大王多虑了，况且赵小将军终为明臣，此人所言并未尽实，还望大王三思，万万不可乱了军心。长伯既降，我军也不急一时。”
但顾君恩却有不同意见：“大王，学生以为赵小将军言之有理！长伯与建奴虽为死敌，可是山海关非长伯一人可以左右，大明惯例以文制武，长伯虽为山海关总兵，然函山海关令者，文官也！六日之前，长伯已来函与吴襄绝，由此见之简。赵小将军虽为明臣，但学生观其言行，此人深恨建奴，大王抗击建奴，赵小将军必真心鼎力相助。”
李自成虽然心中仍然犹豫，但他也对吴三桂起了几分疑心，毕竟顾君恩说的很有道理，大明以文制武，吴三桂一个人的话在山海关并非一言九鼎，山海关那么多文官，有蓟辽总督、辽东巡抚等，刘宗敏在京城的拷饷，肯定已经让那些文官对大顺极为不满了。
不过既然已经安营扎寨，这时候再拔营启程也有不妥，还不如今日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出发。
想到这里，李自成站起来，箱亲兵下令道：“传孤王令下，令三军今日早作歇息，明日四更造饭，五更起营拔寨！”
辽河清军大营，多尔衮在此安营扎寨。三日前，在盛京的多尔衮收到了吴三桂的求救信，他在洪承畴的建议下，力排众议，紧急点起大军前往山海关。多尔衮亲自率领两万满蒙骑兵为先锋，离开盛京之后一路急行军，已经赶到了辽河。
当时吴三桂派了杨坤和郭云龙出使盛京，向多尔衮请求借兵剿寇，这时候大清诸将皆犹豫不决，很多人担心是吴三桂耍诈，想引诱我大清精锐进入瓮城内再一举全歼，那样大清就元气大伤了，毕竟满洲人少，若是中了计被歼灭个两三万人的，那就很难恢复元气。
就连多尔衮也有些犹豫不决，他知道情报没有错，吴三桂也不会有诈。可是毕竟女真人（虽然满清事实上是通古斯野人，可是他们也把自己当成是女真人的后代）同汉人可是几百年的世仇，咱大清就这样进入关内，汉人还不是拼死反抗了？
朝中众臣都表示多尔衮言之有理，认为大明和流贼之争，是汉人自己的事情，满洲人这时候横插一杆子，只怕汉人联起手来，那么满洲人可就吃力不讨好了。
可是洪承畴却力排众议，声称李自成攻克京师，逼死了崇祯，明国人视李自成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若是咱大清打出“复君父仇”的旗号，宣称“义兵之来，为尔等复君父仇，所谋者唯闯贼也”，这样大明士绅必将夹道欢迎。
这洪九亨之计，也是够厚颜无耻的，贼军和崇祯的事情乃汉人自己的事情，却让我大清打出义旗出兵关内。这些汉狗读书人，确实是花花肠子多。多尔衮听了洪承畴所言之后，虽然觉得此人简直就是无耻至极，可这是咱大清入主中原的大好机会，若是不能进入中原世界的花花江山，长期龟缩在这严寒之地，大清迟早会衰败下去。
于是多尔衮决定出兵，他发布紧急征兵令，大肆招募七十岁以下，十岁以上男丁从军，自己亲自率领阿济格、多铎和鳌拜等将领率领两万满蒙骑兵先行离开盛京。豪格、济尔哈朗、三顺王等将领率领大队满洲重骑兵和重步兵后面跟随，共十万清军杀气腾腾直奔山海关。
第49章 锦衣卫行军
夜幕下的三河三河顺军大营灯火辉煌，延绵数十里的大营内，灯笼篝火星星点点布满旷野，犹如满天繁星洒落地面一般。时值三更三刻，也就是凌晨两点半左右，顺军大营内的辅兵和火头兵们已经纷纷起床了，开始忙碌起来。
四更时分，顺军开火造饭，灯火辉煌的营地变得和白昼一般亮堂。
高文采和赵鹏也有自己的火头兵，随机的五百工匠中，经验丰富的老匠户们兼任炮手，经验不足的新学徒们兼任辎重兵和火头兵。新学徒们在锦衣卫的吆喝之下起床了，就地埋灶生火，锦衣新军大营内灯火通明，担任火头兵的新学徒们把大锅架在火上，锅内熬着滚烫的杂粮粥，蒸笼上蒸着杂粮蒸饼和杂粮馍馍。还有几口大锅内炒着咸菜、豆干和腌鱼干。
自从那次抢了张家湾李家之后，锦衣新军的粮食就可以敞开供应了，不仅有了足够的粮食，还缴获了不少鱼干、肉干、鸡蛋、冻肉之类的食物。不方便携带的新鲜肉食早在几天前就吃完了，大军出征把干货带在身上，正好可以充当早餐。
半个时辰后，饭造好了，大营内一通鼓响，各营接二连三响起起床的号角声，营地内一阵喧哗声此起彼伏。
青春少女期的坤兴公主和费贞娥正是贪睡的年龄，早早的被起床鼓声和号角声吵醒，却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肯起来。
“起来了，过了饭点可就没东西吃了。”赵鹏走进两女的营帐。
“这就起来，你先出去，我们要穿衣服了。”费贞娥冲着赵鹏翻了翻白眼。
赵鹏退出两女营帐，在外面的大营来回巡视。
随军的三百六十名少年锦衣卫也起床了，孩子兵的头目陈新元坐在一块石头上，呼嗞呼嗞很响的喝着滚烫的热粥，大口大嚼馍馍和蒸饼。周围的孩子们也是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吃饭。每天吃饭的饭点，都是这些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刻。
半大孩子吃穷老子，这些少年们饭量本来就大，加上高强度的训练，每天不管多少吃食都能吃到肚子里去。
陈新元回忆起在通州大营训练那会，每日三餐管够，早餐是热气腾腾的小米杂粮粥，还有雪白的白面馍馍管够，每一位少年锦衣卫还发了半个咸鸭蛋、一块豆腐乳、一小碟咸菜，那剖开的半个咸鸭蛋躺在碟子里，金黄的蛋黄流着橙红的油，令人一看就食指大动。中午是米粉管够，每一名少年锦衣卫的碗里，盖着腊肉、腊野鸭和腊肠，中间的大盆子中装满了豆腐炖白菜、粉条炖白菜。晚餐也是稀的，香喷喷的小米粥，蒸饼或白面馍馍，中间有卤豆干、咸菜、炖黄豆等小菜。
在这个年头，能吃到这样的伙食，对孩子们来讲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可是自从行军开始之后，一日三餐就改成一日两餐了。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赵鹏对他们格外照顾，除了正餐敞开供应之外，在行军途中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馍馍烧饼之类的带在身上，以补充他们的能量。
可是那些成年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小队正龚小大坐在一块石头上，把喝完粥的木头饭碗丢在一辆辎重车上，抹了抹嘴巴，然后对那些吃饭比较慢的新兵大吼道：“弟兄们快点吃，要吃饱！今天吃饭早了点，要是没吃饱，得准备饿到晚上才能吃了！”
当年的军队行军打仗，根本没有一日三餐的说法，每日就是固定两餐，早晨吃完饭起营拔寨，下一顿就是傍晚扎营之后再吃饭了。若是没有吃饱的话，一整个白天都没东西吃。
巡视了一圈的赵鹏也走到弟兄们面前坐了下来，同锦衣新军的战士们一起进餐。这是他前世里养成的习惯，军官与士兵同甘共苦，士兵们的伙食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在哪个年代，这些锦衣新军的伙食算是很不错的，平时每日三餐，早晚两顿稀的加上蒸饼馍馍之类的管饱，中午一顿干的，米饭敞开供应管够，这在当年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讲已经是天堂的生活了。
吃完饭的新兵何兴放下饭碗：“弟兄们当年何曾想过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当年可是大人小孩都饿着肚子，现在是米粉馒头敞开了造，还有军饷可以拿回家养父母兄弟姐妹，我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军饷可以存起来，以后娶个媳妇。弟兄们啥也别说了，何某这条命就卖给将主了！”
吃完饭的闵清桦放下碗，笑着道：“你存着银子也得有命娶媳妇啊，早就听说建奴凶残得很，要是一不小心死球了，还娶个啥媳妇？”
何兴不屑的说道：“建奴又怎么样？还不是两个肩膀扛着一颗脑袋，一刀砍上去，脑袋照样会掉，一铳打上去，照样给他穿个洞！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也不是身高百丈的牛魔王！”
“那怎么大明多年和建奴血战，却输多赢少？听说那些兵打不过建奴了，就砍老百姓的脑袋杀良冒功。他们别的本事没有，就只懂得欺负老百姓。”闵清桦道。
这时候赵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位小兄弟，你可是一名火兵？”
闵清桦转过头，见是一身黑色铠甲，头戴六瓣尖顶铁盔的赵鹏，他连忙行礼：“回将主，卑职正是火兵。”
赵鹏指着闵清桦放在身后的斑鸠铳和大斧道：“这就是你们杀建奴的利器！建奴所依仗无非是重甲加上弓箭，距离远的，斑鸠铳比他弓箭射得远，任凭建奴身上几层厚甲，一铳打上去，都给他打了个透心凉！靠近了，这大斧可以劈开建奴厚甲！任凭他几层厚甲，一斧头劈上去，都给他劈成两片！就好像生猪一样的两片！”
“哈哈哈！”众将士们哈哈大笑。
何兴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卑职乃一长枪兵，没有破甲的大斧，又如何杀死建奴？”
赵鹏捡起一杆放在地上的长枪，指着黝黑的枪头道：“这长枪的枪头又名破甲锥，枪头顶端是精钢点过，只要你用力刺，可以刺透建奴厚甲！建奴的厚甲再厚，也不是泰西人的大块板甲，若是遇上泰西人的大块板甲，我们的长枪无法刺透，但建奴外层棉甲，内层锁子甲，破甲锥均能刺透！”
“泰西板甲？那是什么样的？”龚小大好奇的问道。
“等今后我们有条件了，自然也会用上刀枪不入的泰西板甲！”赵鹏笑道。
正在说话的时候，从顺军中军大营内传来震天的号声，那是准备出发的命令。赵鹏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指针正好指向五点，他收起怀表，大手一挥：“出发！”
刚刚在说话的期间，辅兵们早已收起了营帐，把各种辎重物资放在车上了，只等出发的命令，便推车出发。
顺军的夜不收早就出发了，在前面官道上来回疾驰，不时回来汇报路上的情况。锦衣卫自然也有夜不收，而且不仅有夜不收，还有便装的暗探。队伍刚刚出发不多时，就有一名便装探子骑着马回来禀报：“建奴前锋约两万余人已抵达宁远！正在向山海关进发！而且卑职还发现，山海关城内似乎有建奴同关宁军混杂在一起。”
这名探子是发现情况不妙之后，就绕过山海关，从海面划船绕过了山海关，到了岸上后，再骑着一匹事先准备好的快马回来禀报。
不得不说，李自成的出征山海关准备工作也做得太不足了，不仅没有弄清楚情况，而且行军速度缓慢，也没有往关外派遣探子，可以说是对山海关的情况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第50章 吴三桂坚壁清野
锦衣卫密探发现清军动向，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才把这个重要情报送回来，共有六名潜伏在关外的锦衣卫牺牲，还有一名在山海关附近的锦衣卫也为关宁军所杀害。
赵鹏走到坤兴公主乘坐的辎重车跟前，轻声道：“很明显了，吴三桂投降建奴了，建奴前锋已经到了宁远，可是闯王却丝毫不知道此事，我得赶紧向闯王通报此事。”
坤兴公主秀眉微微一颦：“吴小将军怎么可能投降建奴？关宁军无不同建奴有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与鞑子共事？”
“三顺王还不是曾经同建奴有血海深仇？现在呢？他们还不是建奴的三顺王！”赵鹏冷笑一声。
“不可能！”坤兴公主摇了摇头，“奴家虽为女儿身，却也略知晓辽东军情一二，闻明人降奴需剃发留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长伯为父皇皆赞美不绝之大孝子也，何其剃发留辫降贼奴？”
赵鹏略微思索了片刻，努力搜索自己脑中那点可怜的历史记忆，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他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实在是不够用了，他只是从书里知道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却根本不知实情。如今他的消息完全依靠探子和夜不收回报所得，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只能说：“可能长伯受制于人，想要借虏平寇吧，可是事情发展下去，又不是他能左右，若是建奴占领了山海关，吴三桂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只能投降了建奴。”
“借虏平寇？若能平定贼寇，光复京师，乃为我父皇复仇，又有何不可？”坤兴公主问道。
赵鹏感慨一声：“公主啊，你不知道建奴狼子野心！倘若闯贼败了，太子殿下落入建奴之手，则必死无疑！闯贼若是胜了，却不会害太子殿下！贼奴是想要吞并我大明江山啊！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再说这闯贼为何不能平定，也是建奴所致！辽东建奴难平，朝廷无奈加饷，大明百姓为辽饷所累，到了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了，只能造反！那李自成原本也是官军，只因为崇祯二年己巳之变，朝廷无力拨发军饷，李自成方才杀官造反！大明至今日地步，建奴才是元凶之一！”
“那你去吧。”坤兴公主点了下头。
赵鹏向公主告辞，骑上马前往前方十多里外找李自成去了。因为李自成御驾亲征亲自率领的都是骑兵，赵鹏他们却是步兵和辎重兵混合的编队，自然远远落在后面。
不一会儿赵鹏就赶上了李自成的中军，见到了李过，赵鹏从后面赶上他，就在马背上向他抱拳拱了一下手：“李将军，末将有要事要见大王，往将军引见！”
“好，请随我来吧！”李过倒也痛快，招呼赵鹏跟上他去见李自成。
经过顺军中军队伍的时候，赵鹏不时左右环视，想要寻找太子朱慈烺的车驾，不过他既没有找到朱慈烺的车驾，也没有见到刘宗敏的大旗，不知道他们躲在什么地方了。出征山海关的顺军除了李自成的老营精锐骑兵之外，还有白广恩、张雄、王承胤等降将的兵马，顺军队伍绵延数十里，想要在那么多人中找出朱慈烺还真的不容易。
事实上朱慈烺就在刘宗敏的军中，刘宗敏部落到了后面，因为李自成对吴三桂已经开始警惕了，他担心吴三桂的人抢走了太子朱慈烺，所以让带着太子的刘宗敏部放缓步子，跟在大军的后面。而刘宗敏则把吴襄交给李自成，准备让吴襄到阵前劝降吴三桂。
李自成又派遣了原大明密云巡抚王则尧带上吴襄的亲笔信前往山海关，直到这个时候，李自成仍然觉得只要吴襄在手，就有机会招降吴三桂。
赵鹏见到了李自成，立即把探子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情报向李自成告知：“大王，建奴前锋精锐骑兵已经过了宁远堡！距离山海关很近了！吴三桂很可能会向建奴投降！我军需兵贵神速，抢在建奴前面抵达山海关！”
李自成道：“吴贼意欲尽止吾军，过永平（今唐山市）沿途再无河流，吴贼塞井，绝我水源！我军干渴难忍，令人从后车载水来，恐耽搁行程。”
这是吴三桂对顺军实施了坚壁清野，事态已经十分明朗了，吴三桂就是一心想要拖住顺军，让清军可以赶来攻击顺军，救援山海关。
赵鹏道：“大王，最精锐的铁甲掷弹兵不可轻易暴露实力，应当用以阻挡建奴，好钢需要用在刀刃上，对付关宁军，有大王的老营骑兵足矣。”
“这个孤王自然明白，只是我军并未携带重炮随行，若吴贼坚守山海关不出，又如何是好？”李自成担心的问道。
“请大王放心，末将令人携带了两门冲天炮，可破山海关红夷大炮！”赵鹏回道。
吴三桂放弃了宁远堡之后，原本布置在宁远堡的两门原装二十四磅红夷大炮也被运到山海关，这两门从英国沉船打捞上来的原装大炮射程可达三里，远超顺军携带的各种火炮。但是赵鹏测试过自己的两门由短管加农炮改装的臼炮，因为是原装货，可以加足了火药射击，这两门臼炮最大射程可以超过三里，最远的一炮曾经打到五里之外！
精度方面都不是事，赵鹏前世里能够熟练的掌握迫击炮，臼炮的弹道曲线和迫击炮异曲同工，而且他已经改进了发射药，把原本的粉末状火药改成了颗粒状火药，增加了威力和射程，并使用定装火药进行装填，装填速度也快了许多。
那两门原装英吉利火炮基本上不需要担心炸膛的问题，除非是把火药塞满了整个炮膛才会炸膛，可是正常的发炮，谁会把火药塞满整个炮膛。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顺军夜不收回来禀报，说发现山海关前方十五里外的七星寨有大批关宁军驻守，挡住了顺军去路。
顺军前锋部队也遭遇了关宁军拦截，不过那些关宁军并非是真正的关宁军，而是当地士绅组建的地主武装，遭遇顺军之后，那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被李来亨一轮三堵墙骑兵冲锋就轻松击溃。
因为过了永平之后，前方的水源都被吴三桂给断了，顺军只能等待从密云过来的水车，因此行军速度十分缓慢，从永平到七星寨，走了整整四天才到。
“兵贵神速，望大王稍作休整后立即攻击！”赵鹏提议道。
因为攻打张家湾李家城寨的攻城战中，赵鹏那精湛的操炮技术震撼了李过、高一功等人，因此李过提议，由赵鹏临时担任顺军炮队指挥官，负责炮击七星寨的关宁军守军。
赵鹏欣然领命，下令炮击七星寨，但他的两门臼炮并没有参与炮击，而是被他当成对付山海关的秘密武器暂时雪藏起来，只用顺军携带的大小将军炮对七星寨发起炮击。
第51章 炮击七星寨
赵鹏领命后，立即组织顺军炮手，准备对驻守七星寨的关宁军发起炮击。
检查了顺军炮营的装备，发现顺军并是轻装出征山海关的，并未携带红夷大炮之类的重炮，所携带的只有佛朗机、将军炮、虎蹲炮、旋风炮等中型和轻型的火炮，最大的不过是千斤大将军炮和千斤佛朗机，而千斤佛朗机因为存在严重的漏气问题，因此威力事实上只相当于五百斤将军炮。
顺军炮营内，还有产于洪武和永乐年间的大碗口铳铜炮，甚至还有更早的，产于元顺帝年间的大盏口铳铜炮！
“这都什么炮啊？不仅有太祖成祖年间的老古董，还有前朝的大炮！”赵鹏哭笑不得。
不过佛朗机和将军炮都是比较新的炮，大多是孙传庭所督造的，配备给火车营的火炮。孙传庭的火车营，装备的都是用来野战的轻型炮，并没有太大的火炮，射程自然不如关宁军的红夷大炮。
赵鹏拿起千里镜，远眺前方的七星寨关宁军阵地，他发现驻守七星寨的关宁军也没有携带重型火炮，使用的也是将军炮、佛朗机之类的中型火炮。
“吴贼重炮皆在山海关，此地只有一些和我军旗鼓相当的小炮。若吴贼无重炮，末将有把握完全压制吴贼炮队！”赵鹏转身向站在他身后的李自成禀报。
李自成笑眯眯的看着赵鹏：“赵将军，孤王举炮以尽为汝，善治其身，孤王信汝不以失望。”
赵鹏转身，开始下令顺军炮营开始排兵布阵。
当年的这些中型火炮，有效射程也就是在三百步到五百步左右，这个距离其实很近了，炮队一字摆开，若是关宁军铁骑冲杀出来，炮队根本开不了几炮就会被骑兵吞没。因此李自成下令老营骑兵护在炮营两翼，一旦关宁军骑兵冲杀出来，顺军骑兵就能上去同关宁军野战。
曾经的关宁铁骑是压着顺军暴打的，可是今非昔比，如今的关宁军真不是顺军骑兵的对手了。其实吴三桂手中最能战的也就是三千家丁，其他的几万人基本上是炮灰。
赵鹏对关宁军根本就看不上眼，他认为真正的大敌是清军八旗铁骑，对付关宁军，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李自成见赵鹏把炮营布置在距离七星寨五百步开外，他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道：“赵将军以炮举此者为远矣，能击中敌军否？”
“请大王放心！末将布置炮营远离吴贼，吴贼大炮无法击中我军，而我军炮营由我指挥，定能重创吴贼！”赵鹏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随着赵鹏一声令下，顺军辎重兵在己方炮营阵地前面堆起了一堆堆泥土，还有不少人以麻包装入沙子，做成沙包堆起来放置在炮队前方。
炮手们把一门门大小将军炮、大佛朗机等火炮布置在阵地上，而那些小佛朗机、虎蹲炮和各种老古董火炮就没有布置了，而是暂时搁置在一边，因为那些炮的射程不够，充其量只能用来当成大号火枪使用，只能用来对付敌军进攻的士兵，轰击寨墙就力不从心了。
赵鹏则令人取来一根旗杆，拿出一副纸叠的风车，挂在旗杆上，然后观察附近飘扬的旗帜，再拿出笔和纸，在上面写下了风向风速等数据，然后他伸直右手手臂，竖起拇指放在右眼正前方位置。先闭左眼，对着自己的大拇指望去；然后右手大拇指不动，然后闭上右眼，用左眼看大拇指。
“这是作甚？”李过、李来亨等人奇怪的问道。
“这是计算精确距离。”赵鹏回道。
有了风向风速，赵鹏就开始亲自对每一门火炮进行调试，根据火炮的內膛光滑程度，火炮的口径和身管长度等因素，调整炮口和仰角。之后他检查了火药和炮弹，发现顺军炮营使用的竟然还说老式的粉末状火药，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火炮射击诸元的调整。
每一门炮，他都标了数字，以数字对火炮进行标注。
“所有火炮装填完毕！一号火炮准备试射！”赵鹏一声令下。
被他标注为一号火炮的是一名千斤大将军炮，刚才他亲自给火药称重，称完了重量的火药被顺军炮手装填到炮膛内，再把一颗三斤重的铁炮弹装入炮膛内。
顺军炮手手持火把，听到命令，把火把捅入火门。
“轰”千斤大将军炮喷出一条橘红色的火舌，浓密的白烟腾起，炮弹带着硝烟从炮口飞出，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飞向五百步外的七星寨。
不过赵鹏从千里镜里看到，这颗炮弹打得偏了一点，而且落点也近了一点，落在寨墙前三十多步外的地面，激起一阵泥土，炮弹再次跳起，在地上连续弹跳，等炮弹撞上寨墙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动能，寨墙毫发无损。
“孤就说了，距离太远了一些。”李自成道。
赵鹏把火炮复位之后，重新称重火药，令人再次装填。同时，他把一张写满字的纸张递给顺军炮手，让他们按照纸张上写的数据装填火药，调整炮口方向和仰角。在顺军炮手装填一号火炮的时候，赵鹏下令让二号火炮试射。
试射的二号火炮仍然未能击中目标，炮弹越过寨墙，飞到后面去了。接着火炮复位，重新称重火药，然后降温，清理炮膛，装填；装填二号炮的同时，三号火炮点火试射，炮弹落在寨墙上，激起一片碎石，一名关宁军炮手被跳起的炮弹击中身躯，顿时整个人顷刻间化为一团消散的血雾；炮弹激起的碎石好像弹片一样四射，周围的关宁军士卒惨叫着倒下一片。
关宁军守将杨坤焦急的喊道：“快发炮！轰击贼军！”
“轰轰轰”七星寨城头响起一片轰鸣的炮声，一门门火炮喷出火舌，硝烟弥漫，炮弹像是下冰雹一样飞向顺军炮营阵地。
关宁军的反击看起来十分吓人，可是大部分的炮弹不是飞得太近了，就是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偶尔有一两枚炮弹击中了顺军炮营阵地，炮弹却一头扎入泥土和沙袋中，能量被沙袋吞噬，炮弹如泥牛入海，没有起到丝毫效果。
顺军炮营这边，赵鹏有条不紊的指挥一门门火炮进行试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火炮都完成了试射，每一名顺军炮手都分到了一张纸张，纸张上写着赵鹏给他们的数据，接下来，他们每一轮炮击过后，只要按照纸张上记录的数据进行复位和装填即可。
在此期间，关宁军向顺军发射了各种将军炮、佛朗机炮的炮弹五百多发，却几乎没有对顺军造成任何损伤，只有一发炮弹飞过顺军炮营头顶，碰巧击中了一名倒霉的顺军辅兵。
“开火！”赵鹏拔出绣春刀往前一指。
共计十门千斤大将军炮、十二门千斤佛朗机、二十四门将军炮和三十二门五百斤佛朗机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炮声连成了一片，犹如平地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整个大地都震动了，从关宁军的视觉看去，只见对面闪起了一片火光，弥漫的白烟袅绕腾起，成片黑色的炮弹好像冰雹一样迎着自己飞来，炮弹在他们的眼帘中逐渐放大。
紧接着就是一阵石头碎裂的声响，绝大多数的炮弹都落在寨墙上，其中还有不少炮弹准确击中了关宁军的炮位。
第52章 炮打串马
顺军共计七十八门火炮一轮齐射，绝大多数的炮弹都准确的击中寨墙上方，成弧线落下的炮弹落在寨墙上，打得女墙垛口崩离碎裂，炮弹在城砖上来回弹跳，撞击在关宁军人群中，犁出了一道道歪歪扭扭的血路，被击碎的石头和城砖像是弹片一样四射，不计其数的关宁军惨叫着倒下。
一发三斤重的炮弹凑巧击中了关宁军寨墙上的一门千斤佛朗机，炮弹击中佛朗机炮身，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一千斤重的炮身就像是小孩子手中的玩具一样弹了起来，木质炮架四分五裂，炮身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落在地上翻滚着碾死了好几名关宁军炮手。
还有一发炮弹从关宁军炮手人群中飞过，把那门将军炮周边的五名炮手一扫而空。甚至还有一发炮弹直接击中了一门大佛朗机后面的火药桶，黑[火]本来就非常容易燃爆，只要遇见火星或者是剧烈撞击就会燃烧。密封在木桶内的火药发生了剧烈爆炸，沉重的大佛朗机直接被炸飞上天空，周围的炮手在硝烟中化为飞散的血雾，等到硝烟消散之后，这个炮位已经荡然无存，只在地面留下一个大坑。
“好厉害！”李自成惊叹了一声。
“打得太准了吧？”李过目瞪口呆的瞪大眼睛。
废话，劳资这可是后世学过炮兵的，虽然这些老古董精度远不如后世的现代火炮，但原理却是异曲同工。假如能把多尔衮一炮给毙了那就好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以这个时代的火炮精度，根本就无法完成准确斩首的任务，能击中多尔衮的概率，比后世的空难或者火车出事的概率都低得多了。就算是能够爆炸的开花炮弹，也不可能落在多尔衮身边刚好炸死他，祈祷大炮击毙多尔衮，还不如祈祷多尔衮自己踩上地雷被炸死还更现实点。赵鹏心里暗暗道。
炮手们根据赵鹏提供的数据，对火炮进行复位、调整方位和仰角，装填火药、炮弹，之后再进行一轮射击。不过第二轮射击的时候，因为佛朗机炮装填速度快，因此是四十四门佛朗机先开火，随后才是大小将军炮射击。
顺军在赵鹏指挥下，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炮击，七十八门火炮轮番发射，每一轮射击都有七十八枚大小不一的实心铁球飞上城头。
炮弹击中了女墙垛口，虽然无法一下摧毁厚实的女墙，可是炮弹打在女墙外侧，却造成了内层砖石碎裂，破碎的砖块像是弹片一样四射，杀伤躲在女墙后面的守军；不时有一两颗炮弹击中了关宁军炮位，造成了关宁军炮手的伤亡。
还有的炮弹从垛口钻了进去，落在城头弹跳翻滚，触者即亡，擦者即伤，关宁军摆放在城头的狼牙拍、夜叉檑被炮弹击中，化为一堆碎片；一发炮弹击中了火油罐，城头当即燃起熊熊烈火；紧接着又是一发炮弹击中了一口装满了金汁的大锅，整个大铁锅粉碎，金汁四散喷溅，来不及跑开的关宁军士兵和民壮惨叫着倒下。
关宁军虽然也发炮反击，可是他们的炮弹毫无准头可言，大部分的炮弹都打空了，偶尔有炮弹击中了顺军炮位，却被土堆和沙袋挡住。
“将军，贼人那边有高人操炮，我们打不到他们，他们去能打得到我们。我们不能这样只挨打无法还手啊，弟兄们都站在城头白白挨打，这样打下去，只怕弟兄们都要死光了！还不如让我们杀出去，破了贼军的炮营！”杨坤的部将杨锋跪在杨坤面前哭着央求道。
杨坤想了下，也觉得就这样被动挨打确实不是办法，闯贼若是持续炮击下去，恐怕守军死伤累累也摸不到对手的一根毫毛，最终对手发起攻城战的时候，士气就全部崩溃了，于是他下定了决心，决定带着骑兵出城一搏，端掉顺军炮营。
赵鹏正在指挥炮营炮击七星寨的时候，突然他发现寨门方向有异动，他转动千里镜，对准了寨门方向，发现壕沟上的吊桥放下来了，里面的守军似乎正在准备打开寨门，于是他紧急下令让两门刚刚装填完毕的千金将军炮暂停射击。
“这两门炮暂停射击！”赵鹏走到两门将军炮跟前，亲手调整了炮口仰角，把炮口对准了正在开启的寨门。
吊桥完全放下，寨门大开，大群关宁军骑兵呼哨一声，从城寨内涌了出来。就在关宁军骑兵眼看着就要冲出寨门的时候，赵鹏亲自点燃一门大将军炮，另外一名炮手也点燃了一门大将军炮。
只听到“轰轰”两声，炮口喷到火舌，两枚炮弹拖着白烟翻滚着飞向寨门。
这两枚炮弹打得非常准，一前一后准确的打进寨门内。
关宁军骑兵正通过狭窄的寨门，呐喊者准备冲出去。冷不防一枚炮弹钻进了城门洞内，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关宁军骑兵被炮弹打中了马脖子，整个马头猛然消失，变成了弥漫的血雾，击碎了马头的炮弹继续撞击，把那名关宁军士兵上半身打得粉碎。把最前面的关宁军士兵连人带马打成了碎片的炮弹因为受到阻力，改变了方向，撞在城门的内壁上，又反弹回来，撞上一名关宁军骑兵的侧面，硬生生的把那名骑兵的整条腿撕扯下来。接着炮弹又撞在地上，反弹起来，把第三名关宁军骑兵的马腿给打断了，失去前蹄的战马往前翻滚倒下，把马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上，这枚炮弹改变了一个方向，在城门洞内继续翻滚弹跳，又连续撂倒了两名骑兵才停止了运动。
第二枚炮弹也钻进了城门洞内，击中一匹战马的前胸，战马的前胸立即凹陷进去，整匹马被炮弹撞得向后飞了出去，炮弹改变了轨迹，撞上边上一名关宁军骑兵，把那名骑兵的整个身子都撕成了碎片，然后落在地上连续弹跳，每一次弹跳，都能带走一名关宁军骑兵。
这两枚穿透城门洞的炮弹至少带走了十多名关宁军骑兵的生命，不过区区十多骑的损失，对于拥有一千多骑兵的杨坤来讲不算什么，只要关宁军骑兵冲过了狭窄的城门洞，进入空旷地分散开来，炮弹对骑兵的威胁就没有那么大了。
杨坤的亲信部将杨锋带着近千名关宁军冲出城外，冲到空旷地上迅速分散开来，朝着五百步外的顺军炮营阵地缓慢的放马慢跑奔去。
马背上的关宁军骑兵平端着事先已经装填好的三眼铳，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火绳，一手平端着三眼铳，一手握着火绳，只等进入二十步之后就点燃三眼铳。
关宁军骑兵的三眼铳既是一种可以在二十步内发射的火器，又是一种贴身之后可以当成大锤使用的近战兵器，一旦进入二十步内，威力无比。
第53章 铁丝和霰弹
关宁铁骑的优势还在于对上结阵的步兵长枪兵阵型也不惧怕，抵近到二十步的时候三轮三眼铳连射就能撂倒一大片长枪兵，然后抡起三眼铳当成铁锤冲进步兵阵型。只要长枪兵的阵型乱了，那么溃乱的步兵在面对骑兵的时候，就是被人一边倒的屠杀。
长枪兵若要阻拦关宁铁骑，需要军纪严明，悍不畏死的长枪兵才行，前面的长枪兵被关宁军的三眼铳打死了一大片，后面的阵型仍然不会乱，等关宁军冲到跟前，长枪兵抵住，后面以鸟铳、鲁密铳、斑鸠铳、虎蹲炮、佛朗机输出火力，这样就能击退关宁军。
顺军炮营阵前没有长枪兵拱卫，顺军老营骑兵列于炮营两翼，杨坤的这一千骑兵就是送出去摧毁顺军炮营用的，哪怕是一千骑兵全军覆没了，只要摧毁了顺军炮营就算完成任务了。
骑兵出城后迅速在空旷地上分散开来，跟在骑兵后面的大队关宁军步兵手持长枪、鸟铳，呐喊着涌出了城门，涌过吊桥，往关宁军骑兵的两翼散开。这些关宁军步兵的任务就是堵住顺军骑兵，保证他们的骑兵可以摧毁顺军炮兵。
所以说，关宁军的阵型一反常态，正常的派兵布阵是步兵在中间，两翼是骑兵，这次关宁军的阵型是反过来了，骑兵在中间，步兵在两翼。
“轰轰轰”赵鹏指挥的炮营调整了炮口，朝着涌出城门洞的关宁军步兵一阵猛烈炮击，给出城的关宁军迎头痛击。
炮弹带着白烟残影翻滚而来，准确地落在关宁军步兵阵型中，无论什么挡在面前，都被沉重的弹丸撕成碎片，随着惨叫和哀号声响起，被弹飞的断肢残躯和武器落在地上，城门外的空旷地上顿时倒下了一大片尸体和伤兵。
黑色的炮弹落地之后又再次弹起。速度变慢了几分，角度却突然转向，在人群中翻滚弹跳，犁出一条条歪歪扭扭的血肉胡同。
一名关宁军刀牌手眼看着炮弹弹跳起来飞向自己，他下意识的以盾牌格挡，可是炮弹撞上了包铁木质盾牌，盾牌顷刻化为无数碎铁片和锋利的破木片，四散飞射，打翻了周围的一片关宁军。
还有两枚炮弹越过前排关宁军步兵阵型头顶，直接击中了城门。城门洞内正在出城的关宁军步兵挤成一团，直接被这两枚炮弹从头到尾打了过对穿，两枚炮弹从城门洞口钻入，贯穿了整个门洞，直到飞进城内才停止了前进，城门洞内当即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缺胳膊少腿的伤兵，还有各种兵器的碎片撒落一地。
关宁军步兵死伤惨重，但是后面的人还在不顾一切的冲出城门，只有尽快冲出去，才能把对手炮弹的威力降到最低。
很快，五千余关宁军步兵就全部出了城，顶着顺军大炮的猛烈轰击，在空旷地上排兵列阵，护住骑兵的两翼，往顺军骑兵的方向缓缓推进上来。
近千关宁铁骑距离顺军炮营越来越近，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进入到一百步之类的时候，关宁铁骑开始提速。近千人马，完全不顾两翼包抄上来的顺军骑兵，顺军骑兵就交给己方步兵去拦住，关宁军骑兵的任务就是只需要埋头冲向顺军炮营。
“嘭嘭嘭”一阵霰弹发射的声音响起，顺军炮营佛朗机吐出火焰，霰弹成扇形撒向飞奔而来的关宁铁骑。这些经验丰富的关宁铁骑纷纷趴下，把脑袋埋在马脖子后面，凭借着厚实的战马来当成保护自己的肉盾，用来抵御霰弹。
霰弹下暴雨一样撒入骑兵阵型中，一片战马悲戚的嘶鸣声，骑兵瘆人的惨叫声，冲在最前面的关宁铁骑连人带马倒下了一百多人马。
剩下的八百多关宁铁骑没有停止冲锋的步伐，反而是加快速度，埋头拼命的向顺军炮营的方向猛冲而去。八百多骑兵，加上八百多匹战马，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最高，高速冲锋的气势远超过两千多人的步兵，一时间雷鸣般的马蹄声向顺军炮营逼近上来。
“吴贼骑兵上来了，可是我们的骑兵却被吴贼步兵挡住，我们是否让炮营后撤？”站在赵鹏边上的郝摇旗问道。
“不必了，他们根本冲不上来的！”赵鹏胸有成竹的回道。
随着赵鹏一声令下，一批炮手奔向那些被他们搁置在一边的碗口铳、盏口铳、旋风炮。其实这些老古董火炮也是都装填完毕的，而且装填的全部是霰弹。虎蹲炮、轻型佛朗机和斑鸠铳也做好了发射的准备，对准了事先设定好的位置。
“杀过去！进入二十步内，我们就赢了！”杨锋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就在关宁铁骑冲到距离顺军炮营只剩下五十步的时候，马背上的关宁军骑兵已经平端起三眼铳准备发射了，只等冲到二十步内，即可开火。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最前排的一排骑兵发出惊恐的叫声，只听到“轰隆隆”一片巨响，最前面的几十名骑兵突然连人带马不见了，后面的关宁军猛然发现，自己前面出现一口大坑，前面的几十名骑兵连人带马掉进坑内，被埋在坑内的、前端削尖的木桩扎成了马峰窝。
“居然还有陷阱！”杨锋咬牙切齿的说了句。
但是既然已经冲到这里了，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如果后退的话，大队顺军步兵骑兵涌上来，这些关宁军骑兵也是一个都别想跑回去，全部都要交代在这里，若是停步不前，就会成为顺军炮兵的活靶子，到了此时，唯有硬着头皮冲上去。
部将一声令下，一百多名关宁军下了马，在马屁股后面狠抽，把战马赶入陷阱。一百多匹战马在主人的驱赶下掉进了陷阱，加上之前掉进陷阱的几十名骑兵的人尸马尸，填平了陷阱，随后部将亲自率领剩下的不到六百人的骑兵冲过陷阱，往前方不远的顺军炮兵杀去。
就关宁军骑兵冲过一处草丛，距离前面的顺军炮营只剩下三十步的时候，最前面的一排骑兵突然发出惨叫声，他们似乎被隐藏在草丛中的什么东西绊倒了，连人带马倒下一大片。
前面的战马倒下，后面的战马冲了上来，撞上前面的战马，接着又是倒下一片。
后面的关宁军只能无奈的下马，下了马之后才发现，草丛中居然密密麻麻隐藏着无数铁丝！这些铁丝用同样隐藏在草丛中的木桩拉住，而且铁丝上面还带有倒刺，刚才前面的骑兵就是撞上了铁丝，结果连人带马都被挂在铁丝上了。
距离三十步，还差十步，再有十步关宁军就能用手中的三眼铳射杀顺军炮手了，可是就那么十步却被铁丝给挡住了。
杨锋跳下马来，走上前查看，发现自己的骑兵被铁丝拦住了，他勃然大怒，拔出刀就去劈砍草丛中的铁丝，可是铁丝又软又韧，砍了老半天都砍不断。其余的关宁军骑兵也纷纷下马，模仿杨锋那样拔出刀劈砍铁丝，却无济于事。
就在此时，前面闪烁过一排耀眼的火光，两百多门盏口铳、碗口铳、虎蹲炮和轻型佛朗机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炮口纷纷喷出暴雨般的铁珠、铁砂和碎石块下暴雨一样撒向正在挥刀劈砍铁丝的关宁军。
第54章 出城关宁军覆灭
发射霰弹的虽是老旧火炮，戚继光时代造的虎蹲炮都算是少年了，比较常见的是万历和嘉靖年间的佛朗机，他们算是中年主力军的话，那么正德、弘治、景泰年间造的旋风炮还不算是老人，真正的老人当属永乐、洪武年间的碗口铳，而元顺帝年间造的盏口铳则算是真正的老寿星了。
那些老古董炮在近距离发射霰弹的时候，却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至于质量方面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事，其实这些老古董的质量反而比天启、崇祯年间工部铸造的那些火炮更可靠一些，尤其是崇祯年间大明工部铸造的火炮，因为没有了阉党牵制，工部官员想怎么贪墨就怎么贪墨，造出的火炮大多数粗制滥造，只要装足了量，炸膛就是不可避免的，也不知道是打敌人还是炸自己。
老古董炮的质量其实还不错，明初铸造的那些炮就不用说了，工部官员敢贪墨？太祖爷和成祖爷手下的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太祖爷，可是直接把贪墨银子的官员做成了标本供人参观。就算是元顺帝时期铸造的盏口铳，质量也是杠杠的，蒙古人督造武器还是非常严格的，质量不过关，那就看看脑袋还在不在吧。
至于这些老古董会不会因为年代久远而导致发射的时候炸膛？这个其实不需要担心，真实历史上太平军打下永州之后，找到了一批吴三桂造反时铸造的火炮，那些老炮还不是在太平军手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盏口铳、碗口铳这些老炮和后来的新炮比起来，缺点就是威力不足，射程不够远，但是换上霰弹近距离发射的话，效果不输给新炮。
两百多门各种老旧火炮同时喷出霰弹，在宽一百丈，长五十步内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弹幕，被堵在铁丝后面的关宁军骑兵血肉横飞，喷起了一团一团弥漫的血雾，大团大团的血雾喷到空中，凝聚成血的喷泉喷起，又落下一阵夹杂碎肉的血雨。
火炮齐射的硝烟消散之后，还能站着的关宁骑兵剩下没几个了，六百余名关宁军骑兵大部分都倒在血泊中，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还能站起来。
杨锋倒在地上，他还没断气，但是距离咽气也不远了，一块鹅卵石击中他的腹部，整个腹部都被打得稀巴烂，肠子都流在地上了，一枚鲁密铳弹丸大小的铁珠击中他的脸颊，半张脸全部烂了，一边的眼珠子都掉在地上了，眼眶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肉。
嘴里不断喷出献血，倒在血泊中挣扎的杨锋只听到一阵“砰砰砰”的火铳射击声，那是锦衣新军手中的鲁密铳和斑鸠铳在射击，他们正在收割残存的关宁军骑兵。
尚有一百多名事先失去战马的关宁军骑兵侥幸没有进入这片杀戮场，他们失去了战马，根本就不可能冲过顺军火炮组成的火力网，只能放弃了攻击，转身徒步往后跑。可是这时候顺军骑兵旋风一样杀出来，很快就吞噬了那一百多名关宁军。
不一会儿，战场上重归平静，出城企图毁炮的一千关宁铁骑全军覆没，却连一名顺军炮手的毫毛都没有伤到，他们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用他们的身体俘虏了顺军的炮弹。
站在城头上观战的杨坤心疼得嘴角一阵阵抽动，这些骑兵可是他最精锐的骨干，而且其中还有近百名他的精锐家丁，那些家丁可是他吃不知道多少步兵的空饷，克扣了不知道多少步兵的饷银才喂出来的精锐，可是谁知道就这样全军覆没了，而且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就像是一群狗一样被人全部射杀在阵前，连对手的一根毛都没沾到。
看到这些同大清交战多年的关宁军老兵就这样被杀死在自己的阵前，其中自己都亲自发炮打死了好几十人，赵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想到这些关宁军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摇身一变变成了咱大清的汉八旗精锐，赵鹏心中就感到释然了，这是提前消灭这些汉奸啊。
杨坤部的骑兵全军覆没之后，剩下不到五千的步兵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可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两条腿跑不过顺军骑兵的四条腿，一旦步兵阵型乱了，那么骑兵就能对步兵一边倒的屠杀。因此这些关宁军步兵排列着阵型，步步缓缓地向城门方向撤退。
李过一声令下，顺军骑兵迂回包抄，截断了关宁军步兵的退路。但是面对如林的长枪阵，顺军骑兵也不敢贸然向关宁军步兵发起攻击，只能远远的围绕着关宁军步兵阵型转圈子。
赵鹏当机立断下令道：“对准关宁军步兵阵型，开炮！”
七十八门火炮对准了关宁军步兵的阵型，炮口喷出一条条火舌，铺天盖地的炮弹下冰雹一样落在关宁军步兵阵型中，不时把关宁军步兵的阵型打了一个对穿。每一枚炮弹击中人群，关宁军步兵就死伤了一大片。
只能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挨炮弹，却没有丝毫还击能力，关宁军步兵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同伴一片片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而且不知道下一发炮弹会不会打在自己身上。这样的炮击很快就让关宁军步兵的阵型彻底崩溃了，随着一声惊叫声，关宁军步兵放弃了整齐的队形，纷纷扭头就跑。
见此情形，李过大喜，拔出雁翎刀往前一指，一声呐喊：“杀！”
三千顺军骑兵结成了密集的冲锋阵型，就像是一堵钢铁的骑兵城墙向溃败的关宁军步兵阵型压了上来，这就是三堵墙战术。三堵墙骑兵冲过之后，满地都是关宁军残缺不全的尸体和各种兵器碎片。虽然城头的关宁军开炮轰击，关宁军步兵中有人转身用长枪反击，可是他们对顺军骑兵造成的伤亡却微乎其微，而关宁军出城的五千步兵除了不到一千人逃回城内，其余的有两千余人被杀，剩下的两千余人全部跪在地上投降。
“将军，七星寨吾无守矣，当及退兵矣。”冷允登劝道。
“吾等还需坚持，争久使将主能修复西罗城，以炮置西罗城以御贼人之。贼人火器如此犀利，其中必有高人指点，唯有红夷大炮方可克之。”杨坤却不肯退兵，他要给吴三桂争取更多的时间，能够把红夷大炮全部搬进西罗城，才可以压制得住顺军火炮。
顺军开始了大规模进攻，刚刚俘虏的两千余关宁军步兵立即被顺军改编成辅兵，负责打造云梯、壕桥、冲车等攻城武器。经过一个晚上的忙碌，顺军打造了攻城武器，并以督战队在后面督促辅兵推着车去填壕沟。
这时候杨坤手里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他麾下的六千人马刚才出城一战，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的战兵，守城只能依靠辅兵和民壮了。
当顺军辅兵推着装满了麻包的独轮车开向壕沟的时候，顺军的炮营在赵鹏指挥下，再次对七星寨发起了猛烈的炮击。
第55章 跑路前的准备
攻击城墙的事情就是顺军自己的事情了，赵鹏只需要给顺军攻城部队提供炮火掩护即可。
接下来的战斗和以前的攻城战没有什么区别，顺军辅兵填平一段壕沟，然后扛着简易云梯，推着云梯车抵近城墙，后面的炮营发炮压制城头，等到顺军抵达城下，炮营为了防止近失弹对己方的杀伤，赵鹏下令停止了炮击。
七星寨内已经损失惨重的关宁军根本抵挡不住顺军的猛攻，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七星寨就被顺军占领了，杨坤和冷允登带着残部逃回山海关。虽然七星寨失守了，但是杨坤又给吴三桂争取到了一天半的时间，使得吴三桂得以在西罗城布置好防御。
顺军攻克了七星寨之后，就在七星寨安营扎寨，准备次日一早渡过石河，向山海关发起进攻。
入夜之后，赵鹏在自己的锦衣新军中军大帐内召集了高文采、王欣、龚小大等人，共同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趁着王欣和龚小大等人还未到场的机会，赵鹏对高文采说道：“大哥，我们还需要再派遣一名心腹前往天津，去看看郑家船队到了没。那么多天了，也早就该到了，若是还未到，那就意味着郑家不会来了，就让那位兄弟速去莱登找黄蜚将军。无论是见到郑芝龙的福建水师，还是见到黄蜚的莱登水师，令他们务必赶来山海关接应我们！到了山海关海面，务必击沉山海关龙武营水师的全部船只，免得为建奴所用！”
“兄弟，大哥明日一早就派人去。”高文采道。
过了一会儿，王欣和龚小大等人陆陆续续进了中军大帐。
赵鹏让大家坐下后，缓缓开口道：“各位弟兄们，今日把你们召来，是商议明日之计。明日一早闯王将渡过石河发兵山海关，王欣！”
“草民在！”王欣站了起来。
“明日你点一百名学徒，携带两门冲天炮和足够的炮弹，随我来！”
“诺！”王欣应道。
“龚小大！”
“卑职在！”龚小大站了起来。
“明日你率领锦衣新军、少年营及其余的匠户营，火速赶往联莲蓬山，依托莲蓬山修筑城寨，务必留下一条路通往海边。倘若闯军败了，建奴必然入寇，我等唯有从海上撤退！还有，记得把公主和费姑娘二女也带上山，必须保证她们安全！”
“诺！”龚小大应道。
赵鹏又转头看着高文采：“高大哥，明日你派几位机灵点的兄弟去寻找东宫下落，找到之后不必急着救人，伺机行事。若是建奴入寇闯军战败，务必带东宫火速赶往莲蓬山！”
“兄弟放心！派遣探子这种事包在老哥身上，绝不会出任何差池。”高文采拍着胸脯道。
赵鹏又招呼龚小大坐到自己边上来，他在案上铺上一张纸，提起笔来，在纸张上画出莲蓬山城寨的布置草图，把在哪里设置壕沟，哪里挖掘战壕，哪里布置炮位，何处埋设地雷都详细标出，一边画着图，一边详细对龚小大讲解图上各标志的用途。
画了许久，终于画好了，他把草图拿起来，吹干了墨迹，卷起图纸然后交给龚小大：“兄弟，明日你带人去了莲蓬山，就依图上所标安营扎寨，若按照此布局，我军两千多人至少可以顶住建奴一个月进攻！我大明水师最多十日就能来救我们！”
“诺！卑职遵命！”龚小大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图纸。
“好了，弟兄们回去准备一下吧，明日一早起来，按计划行事。建奴随时可能入寇，吾等当全力保护东宫安全！”赵鹏道。
弟兄们都散了去，赵鹏却睡不着觉，他走进了坤兴公主和费贞娥的帐内。
两女仍然是一身锦衣卫校尉打扮，只是头上的无翅乌纱帽取下了，虽然两女还是束着男子一样的发式，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两位美貌女子。
“赵将军怎么那么晚了还来？”费贞娥问道。
“吴三桂已降了建奴，鞑子铁骑随时可能自山海关入寇，明日一早你们就跟着龚百户一起走，他会把你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的。”赵鹏回道。
“你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那你呢？”坤兴公主右臂托着脸颊，歪着脑袋问道。
“闯军要攻打山海关，我得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若是闯军能战胜吴三桂，我们去了南方，北方有闯王顶着，建奴就没那么容易血洗江南，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发展。公主殿下，你留在我身边太危险了，建奴可不比关宁军，我得让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等我。”赵鹏温和的安抚公主。
“奴家不走，媺娖要和小将军同生共死，”坤兴公主却预感到后面的战事有多惨烈，坚决不肯丢下赵鹏自己离开，“倘若小将军遭遇不测，媺娖绝不独活！”
“傻妹妹，大战在即，怎能说如此不吉利的话？”赵鹏轻轻抚摸着坤兴公主的小脑袋，“你在我身边，我还得分神保护你。若是你去了安全的地方，我就能放开手脚杀建奴了！我没了牵挂，自然能安全回来。”
坤兴公主顺从的把脑袋埋在赵鹏怀里，又突然抬起头，带着无限温柔的轻声说道：“赵小将军，你答应媺娖，一定要活着回来！奴家相信将军一定能活着带我们一起去江南。”
这狗粮撒得边上的费贞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突然冒出一句：“公主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公主殿下注意礼仪。”
费贞娥这一句话把赵鹏和坤兴公主都给尴尬得不行，为了缓解尴尬，赵鹏只能说道：“公主殿下，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早点歇息了，我也得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要忙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顺军就拔寨起营，往石河方向开拔。而龚小大却带着两千余锦衣新军、少年锦衣卫和匠户们，朝中莲蓬山方向去了，只有赵鹏自己带着王欣和一百名担任炮手的学徒，携带两门短管炮和足够的弹药，跟随闯王大军一起行动。
临告别的时候，坤兴公主却依依不舍的拉着赵鹏的袖子，舍不得他离开。最后还是高文采和龚小大两人一起才把她给劝走。
李自成发现赵鹏和高文采的锦衣新军没有跟上来，于是令人去把赵鹏叫来当面问话。
“末将参见大王！”见到李自成，赵鹏单膝跪地行礼道。
李自成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鹏：“赵小将军，你麾下之人何在？为何没跟上来？”
赵鹏连忙解释：“大王，末将麾下皆为新兵、孩童及匠户等，且皆为步卒，如何同建奴交手？万一战败了也跑不过建奴啊，因此末将令他们入驻莲蓬山，倘若局势不妙，也可固守待援。”
李自成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不过见赵鹏带着两门粗大的短炮和百余名炮手跟上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赵鹏尽快去石河滩布置炮位。
第56章 定装发射药包
赵鹏抱拳拱了一下手：“请大王随末将来。”
李自成转头环视左右一圈：“都随本王，跟上赵小将军。”
一行人来到石河西岸的一处土台上，赵鹏同李自成等人登上高台。他从袖子内取出千里镜，远眺对岸的山海关西罗城。
“大王请观之，吴贼以本设东拒贼奴之炮石，尽徒西罗城，贼中数十门大炮，举石河，其两门红夷重炮，以抑我军炮所用也；其余炮石皆对准东岸石河滩。渡河大开，悉为鹅卵石滩，我若渡兵石河滩，杀伤甚众。”赵鹏指着石河滩对李自成说道。
“千里镜可否借孤一用？”李自成问道。
“大王请。”赵鹏双手呈上千里镜。
李自成拿起千里镜，朝着对岸的山海关望去：“真是好东西啊，观四里外之物，如在眼前。故名曰千里镜也。”
“此乃泰西人航海及作战所用，若以海上得之远矣。”赵鹏回道。
“若在海上，可观千里否？”李自成问道。
“自然不可能，登高亦不过数十里，因为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太远了就在地平线下，自然无法观测到。”赵鹏回道。
这个年代，地圆说已经由西方传教士带来大明了，很多人都已经知道我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颗圆球，李自成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当了那么多年的起义军首领，知道的事情并不少。
看到对岸的石河滩，李自成十分担心，这种布满鹅卵石的石河滩，一旦关宁军炮弹打在上面，对己方的杀伤力可以成倍增加。当年的炮弹主要都是实心炮弹，依靠弹跳杀伤目标。炮弹撞上坚硬的鹅卵石，不仅会增加弹跳效果，还会击碎石头，飞溅的石头会对顺军造成二次杀伤。
关宁军手中的红夷大炮射程可达三里以上，顺军出征山海关几乎是轻装前进，根本没有携带沉重的红夷大炮，最大的火炮只有千斤大将军炮，大部分都是射速快的佛朗机。
眼到李自成忧心忡忡的样子，赵鹏指着身后正在布置两门冲天炮的工匠们对李自成说道：“大王请放心，末将自有克敌利器，此炮名曰冲天炮，泰西红毛夷称之为臼炮，专门用以攻坚城所用。”
李自成转头一看，只见那两门炮又粗又短，他担心的问道：“孤闻大炮，素为长者越远。如是短炮复能远乎？”
对于这个，赵鹏实在不知道如何向李自成说明，火炮的身管越长，膛压就越高，膛压高，就意味着炮弹初速大。但是火炮的射程不仅同身管长度有关，还和仰角有关的，当年的臼炮虽为冲天炮，其实并不是像后世的迫击炮那样是超过六十度的仰角，而是大约在四十五度左右的仰角，因此虽然臼炮膛压不如同等口径的加农炮，可是射程却更远。
炮弹在炮管内就是一直在加速的，一旦炮弹离开了炮口，火药气体就不再给炮弹加速了，炮弹在空气阻力作用下速度开始减慢。所以说越长的炮管，火药气体能够赋予炮弹更大的初速，当然也需要更多的发射药来增加膛压。
其实这两门改进过炮架的冲天炮还不是真正的臼炮，真正的臼炮炮管更短，可以用来发射开花炮弹，因为炮管短了，炮弹装入炮膛之后，从炮口就能看到炮弹，开花炮弹的导火索可以露出炮口，在发射火炮的时候，先点燃炮弹的导火索，然后点燃火门，这样就把开花弹发射出去了。
可是赵鹏手里的这两门炮并非真正的臼炮，其实是短管加农炮，炮管长度还是超过了口径较多，因此从炮口点燃开花弹的导火索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赵鹏专门为这两门炮设计了专门的开花弹，就是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的软木引信开花炮弹。
软木管引信开花炮弹，就是在铸造炮弹的时候，头部留下一个小孔，炮弹铸造好了，往炮弹的弹体内装完了爆炸药之后，然后把内有导火索的软木管插入小孔内，以蜡封死。炮弹尾部绑上一个软木弹托，一方面是可以使得装填炮弹的时候不会把方向装反了，另一方面软木弹托的作用可以封闭死炮膛，增加气密性。
赵鹏从土台退下，走到炮位跟前。
炮位布置在土台的后面，从山海关城头看不到这边的炮位的，当然了，炮位也看不到山海关。不过炮位边上立着一座高过土台高度的望楼，赵鹏爬上了望楼，站在望楼上远眺山海关。他和上次炮击七星寨的时候一样，伸出手臂，翘起大拇指，闭上左眼……
测完了距离之后，赵鹏从望楼上下来，令人立起旗杆，把一个纸折的小风车挂上去，然后把一块薄木板也挂在旗杆上，这就是他自己做的风向标和风速仪。
这两门臼炮已经经过赵鹏多次测试过了，已经用上了定装火药。赵鹏同工匠们一起做了许多薄薄的如薄饼一样的发射药包，可以根据数据往炮膛内放入发射药包的数量，这样装填炮弹的速度就能快了很多。而且定装药包也有不同装药规格的，有的装药量大一点，有的小一点。
赵鹏拿出纸张，在纸张上计算着各种数据。
李自成等人凑了上来，只见赵鹏手里拿着一根鹅毛在纸张上写字画画，那鹅毛的空心杆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纸张上一画，就画出线条和图案。
“这是什么笔？看起来还是挺好用的。”李自成问道。
赵鹏回道：“这是炭芯鹅毛笔，若是不用炭芯，直接把鹅毛顶端切开，也能蘸着墨水直接写字了，这样画起来的线条比毛笔直得多了。”
其实赵鹏原本想要制作铅笔的，但是制作铅笔还要用木杆劈成两片，再把炭芯包在中间，比较费时费力，于是他就相出了鹅毛笔两用的办法，鹅毛笔可以放入炭芯当成铅笔用，不当铅笔用的时候可以直接蘸着墨水写字。
当年的毛笔想要绘制工程图纸十分困难，很难画出直线，在这点上远不如硬笔了。
计算数据，炭笔比毛笔更是强了很多，炭笔计算错了可以直接擦掉修改，当时还没橡皮擦，赵鹏就用手指蘸点水在纸张上擦，就能把计算错的数字擦掉，再重新写过。
完成了一系列计算之后，赵鹏让王欣和工匠们按照他给的数据开始装填臼炮。同时两名学徒把挂在木杆上的望楼给降下来。
“我们在这里看不到山海关城墙，这样能够打得准吗？”李自成问道。
“不需要看到目标，只要计算好了，隔山打牛就能打掉吴贼红夷大炮！而吴贼的炮手看不到我们，他们自然也达不到我们。”赵鹏笑着回道。
学徒们装填完了定装火药，先把一块木板放入炮膛，压实了以后，再把一枚炮弹放入炮膛，然后把一个尖锥从火门刺入，刺破药包，再插上药捻子，就完成了全部装填工作。
望楼再次升起，赵鹏爬上望楼，对李自成他们说：“大王，各位将军，你们请登上前方高台观看炮击效果。”
李自成带着部将们登上前方的高台，而赵鹏就站在望楼上观察第一轮试射效果。
“开炮！”赵鹏大喊了一声。
一名手持火把的学徒把火把对准火门上的药捻子捅了上去，随着药捻子缩短到火门内，冲天炮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声，炮口喷出火光，浓密的白烟从炮口和火门处袅绕升起。
第57章 炮击西罗城
吴三桂站在山海关西罗城城头，手持千里镜观察石河对岸的顺军动向，关宁军可也是装备了千里镜的，当年徐光启和孙元化从葡萄牙传教士那获得一批千里镜，一部分千里镜就留在关宁军中，还有一些千里镜在吴桥兵变之后，被孔有德等人带去了后金。
正当吴三桂手持千里镜观察对岸动静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传来“嘭”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只见对面一处土台后面腾起了一股白烟，一颗黑色的铁球腾空而起，在空中拉过一道高高的弧线，直朝着自己所在的山海关城头飞来。
“那是甚么？”站在吴三桂身边的王永吉大骇。
“王总制不必惊慌，此乃贼人炮击。贼军也不知道什么火炮，四里之外就炮击了。如此之遥，贼军定然无法伤及我一分一毫。贼人就是一群泥腿子，又怎么知道如何操炮？那么远就打炮了，根本打不到我们的！”吴三桂面带笑容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是很快，吴三桂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他只见那颗大铁球在自己的眼帘中越来越大，最后直接砸在西罗城城头，吴三桂转头一看，见大铁球竟然落在距离城头一门二十四磅红夷大炮炮位大约不到两丈之外，硕大的炮弹狠狠砸在地面的城砖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地面的城砖纷纷碎裂，像弹片一样四射喷溅，炮位附近的关宁军炮手有三人被碎砖块击中，惨叫着倒下。
其中一名炮手最惨，无数碎砖块像霰弹一样打在他的脸上，整张脸顿时变成了麻子，这名炮手惨叫着捂住脸倒在地上，献血沿着他的指缝流出。
落地的炮弹砸碎了一大片城寨，又高高的弹了起来，在空中滚动着，向城头站着的一群关宁军的人群中飞去。
“快跑啊！”守城的关宁军步兵惊叫着四散逃开，可是炮弹突然变换了轨迹，正中一名来不及跑开的关宁军士兵后背，吴三桂亲眼看到那名士兵就在他的眼前突然消失，变成了一蓬飞散的血雾。炮弹击碎了一名士兵之后，落在地上又砸开了一片碎砖石，撂倒了边上两名关宁军士兵。落地的炮弹再次弹跳而起，朝着吴三桂的方向飞来。
这下吴三桂可是不淡定了，他连忙拉起王永吉往后就跑。炮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撵着吴三桂和王永吉的屁股追赶。
不过炮弹并没有击中吴三桂他们，而是落在他们身后三步以外，重重砸在地上，飞溅起的城砖碎片横飞四射，撂倒了周边五名关宁军士兵。落地的炮弹再次弹起，只是这次力道已经几乎耗尽了，炮弹弹得不高，只弹起了不到三尺高之后就落地，在城头旋转滚动。
见炮弹不再弹起，一名协助关宁军守城的民壮好奇的以长枪去捅正在地面旋转的炮弹。
“危险！别碰！”一名关宁军士兵经叫一声。
可是为时已晚亦，民壮手中的长枪已经碰上了正在旋转的炮弹，长枪就像是陶瓷瓦片做成的筷子一样当即断成了数截，四散飞射出去，那名民壮被断裂的枪杆击中了肩膀，枪杆从前面刺入，从后背穿出，那民壮惨叫着倒下。
铁制枪头已经全部粉碎，好像弹片一样四射，边上两名关宁军士兵当即倒在血泊中。
“好厉害的炮弹！”见到这副情形，吴三桂倒抽了一口冷气。对面贼军仅一发炮弹就准确击中了城头，而且落点距离自己的二十四磅红夷大炮炮位极近，造成了己方十多人的伤亡。这炮，打得也太准了吧？看来贼军中有高人！
落在城头的炮弹已经完全停止了运动，一名关宁军士兵走上前，伸出手想拿起炮弹，但是手指还没接近炮弹，就感觉一阵灼热，他吓得连忙缩回手。
就在此时，对面又传来“嘭”的一声沉闷的炮声，又是一发炮弹在城头关宁军的惊叫声中，向西罗城城头飞了上来。
这枚炮弹击中了城头一处女墙上方的垛口，整个女墙“哗啦啦”的坍塌了一大片，粉碎的砖石迸溅四射，不过所幸的是关宁军士兵早都全部跑开了，这才没有伤到人。炮弹击碎了一处女墙之后，高高的弹起，往城头箭楼方向飞去。
“哗啦”一声巨响，炮弹击中了箭楼，砸烂了门窗，飞到箭楼里面去了，只听到箭楼内响起了一连串木头和砖石碎裂的声响，炮弹击穿了箭楼，从后面飞出，砸在城头后方的女墙上。
有关宁军士兵往落在地上已经不动的炮弹上泼了一桶水，待到炮弹的温度降下来，那名士兵才抱起炮弹，双手托着炮弹，呈到吴三桂跟前：“启禀军门，这便是贼军的炮弹。”
吴三桂看了那炮弹，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这炮弹的个头好大，自己的二十四磅红夷大炮的炮弹已经是够大了，可是和这枚炮弹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块头有二十四磅炮弹的三个那么大，吴三桂心中差异，贼人是如何把那么大的炮弹打上城头的？那么贼军的大炮该有多大啊？
关宁军那两门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红夷大炮就已经有五千多斤重了，而这种炮弹至少有六十多磅重，那么发射这种炮弹的大炮又该有多大呢？岂不是得有一万五千多斤了？
一万五千多斤的巨炮，简直是无法想象！若是吴三桂知道发射这些巨大炮弹的大炮重量竟然不过才一千多斤，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
吴三桂下令道：“贼军巨炮装填缓慢，朝着土堆方向开炮！务必摧毁贼军巨炮！”
城头的关宁军炮手紧张的操纵早已装填好火药炮弹的红夷大炮，几名熟练的炮手以直尺、三角板等工具进行计算。这些计算方法，是当年徐光启和孙元化带来的佛朗机人传下来的。熟练的炮手经过计算之后，发炮可以打得非常准。据说袁崇焕时代，老袁发现了老奴大旗位置，下令开炮轰击，传闻说那一炮把老奴给轰毙了。
后来这件事成为了关宁军中的传奇故事，也成为了袁崇焕的重大功绩。
其实动脑筋想一想，就知道击毙老奴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当年大炮那感人的准头，怎么可能准确击中五里外的目标？二十四磅红夷大炮虽说可以打到五里左右，可是五里是最大射程，有效射程也就是三里左右。就算是三里的有效射程内，想准确击中目标也是很低概率的事情，没有开花弹的情况下想要击中对方主将，简直就和后世空难概率差不多，或是火车失事遇难的概率差不多。
火车出事身亡？这有多小的概率？火车就算出事了，你所在的车厢都不一定有事；就算你所在的车厢碰巧在这次火车事故中出事，你也不一定有事，这概率可以说是低得忽略不计。
更何况，老奴中炮之后，还能活蹦乱跳的跑去科尔沁蒙古蹦跳了好几个月？若是被二十四磅炮弹击中的话，就是当场变成碎片，哪怕是擦边一下，都至少是缺胳膊少腿了，还能活蹦乱跳的跑去科尔沁蒙古蹦跳了三个月？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站在望楼上的赵鹏发现城头关宁军炮手开始忙碌起来，他连忙发出旗语信号：“小心了，吴贼要炮击土台了！快快退下！”
李自成等人接到身后亲兵的提示，连忙从土台上撤退下来。
而站在望楼上的赵鹏一点都不担心城头的红夷大炮能够击中自己，这里距离西罗城城头可是有四里之遥，而望楼只不过三尺见方的一块平台，红夷大炮根本没那么高的精度。
第58章 短管炮对长炮
李自成等人刚刚从土台上撤退下来，关宁军的炮弹就呼啸而至，击中了一丈三尺高，方圆二十多丈的土台，飞溅起一阵土疙瘩。
山海关城头飞来的几十枚炮弹几乎全部打在土台上，打得土台上坑坑洼洼的。毕竟这是一座方圆二十多丈的大目标，这个年代的大炮精度虽然不高，但击中这样的大目标还是不成问题。
不过关宁军的炮击虽然猛烈，却对藏在土台后面的两门冲天炮毫无威胁，红夷大炮想要轰塌长宽各二十多丈的大土台？慢慢轰吧，轰上一个月估计差不多，可是藏在土台后面的两名冲天炮用隔山打牛的办法，十天左右就能轰平了西罗城！
藏在大土台后面的王欣带着学徒们，以湿拖把清理炮膛，把已经被高温烘干的拖把拿出来放入水桶打湿了，再把拖把伸入炮膛进行降温。随后学徒们把大炮往前推动复位。复位之后，再把定装发射药包放入炮膛内，以推弹杆顶实，然后放入一块木板，以推弹杆压实，再把炮弹塞进炮口，以推弹杆把炮弹推到底，再以尖锥刺入火门，塞入一根药捻子。
大约两分钟左右，两门冲天炮再次发出轰鸣声，炮弹腾空而起，准确的击中西罗城城头。
站在城头的吴三桂再次听到两声炮声，见到土台后面又是两枚炮弹飞上高空，向自己的城头狠狠砸了下来，吴三桂彻底震惊了：贼人巨炮，射速竟然如此之快！红夷大炮还未装填完毕，贼军巨炮竟然又开火了！
短管炮的优点就是散热快，装填快，而且可以发射开花炮弹，射程还更远；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容易瞄准目标，需要经验丰富的炮手才能操纵。但是这个缺点对于赵鹏来讲根本不是事，他能熟练的以冲天炮准确击中四里外的目标，误差在三丈以内。
两枚六十四磅的重型炮弹准确击中了城头，激起砖石乱溅，一处垛口被打掉了一大块，女墙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破洞。
守城的关宁军步兵已经不敢站在女墙后面了，只能远远的躲开，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巨型炮弹激起的城砖碎片击中，惨叫着倒下。炮位上的关宁军炮手仍然还在紧张的装填红夷大炮，要知道这种大炮装填十分繁琐，开完炮后，需要往炮膛里面灌入冷水降温，然后把炮尾立起来，炮口朝下，把炮膛内的水倒出去，再用拖把擦**膛，才能开始装填火药。装填完火药，再打入木板，装入炮弹，再对大炮进行复位，全套程序下来，需要六到十分钟时间。
关宁军炮手们忙碌着装填红夷大炮，可是他们刚刚装入火药，还没来得及装入炮弹，对面的顺军大炮再次发出轰鸣声。
这次发射来的炮弹有一枚落在一门十八磅磅红夷大炮炮位边上不足一丈远之处，沉重的炮弹落在城砖上，碎裂的城砖好像弹片一样四射迸溅，正在忙碌的关宁军炮手惨叫着倒下了一片，炮弹落地后弹了起来，往红夷大炮的方向飞去，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关宁军炮手被炮弹击穿，炮弹打在第一名炮手上半身，直接把他上半身打成了碎片，只剩下两条腿站在地面；接着又撞在第二名炮手腰间，整个人断成两截；炮弹又从第三人的胳膊擦过，整条手臂消失了。
余势未减的炮弹撞在红夷大炮的炮架上，整个木质炮架立即粉身碎骨，碎木片横飞四射，失去支撑物的红夷大炮歪在一边，翻滚到地面。
“打得好，直接摧毁了关宁军的一门大炮！”站在望楼上的赵鹏从千里镜中看到这一切，兴奋的大叫起来。
作为王牌的开花弹都还没用上呢，两门冲天炮三轮射击，就已经摧毁了关宁军一门红夷大炮，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估计从早上打到傍晚，差不多能把关宁军的红夷大炮全部摧毁了吧。
赵鹏转头冲着望楼下面的王欣大喊道：“换开花弹！”
“诺！”王欣应了声。
担任炮手的学徒们紧张的用湿拖把清理炮膛，降温之后，推着炮复位，然后装入定装发射药包，再打开一口箱子，从中取出一枚开花炮弹，把装有软木弹托的那一头对准炮口，装有软木管引信的那一头对着外面，把炮弹塞进去，然后以推弹杆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推动，把炮弹推到底。
因为有软木弹托，所以不需要在装完火药之后再装入木板密封，只需要直接把炮弹装填进去，炮弹推到底之后，软木弹托自然就能把炮膛密封死了。
每一枚开花炮弹内都填充了十五斤新式火药，还灌入了五百多枚铁珠。重二十五斤的弹体是以生铁铸造的，一旦爆炸开来，硬而脆的生铁外壳就会破成无数锋利的碎片，加上炮弹内装填的五百多枚铁珠，可以形成无数碎片，对目标进行大面积的杀伤。
一名学徒以尖锥刺入火门，刺破药包，再把药捻子插入火门，做好发射的准备。
就在此的，只听到对面西罗城城头响起一片炮声，关宁军的红夷大炮终于装填完毕了，射出了第二轮炮弹。不过因为土台的遮蔽，关宁军的炮弹对这边毫无威胁，所有的炮弹都打在土台上，没有一枚炮弹能落在冲天炮阵地上。
王欣和他的学徒们能从容不迫的装填，发射，丝毫不用担心遭到关宁军报复。这样的安全感当然是建立在顺军同关宁军野战的优势基础上，若是顺军野战不如关宁军的话，赵鹏的冲天炮阵地就会遭到关宁军的攻击。不过目前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关宁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最精锐的关宁铁骑不过是那些关宁军将领们的家丁，所有的关宁军家丁加起来也不过才几千人，其余的关宁军除了炮兵比较强之外，普通的步兵素质并没有比关内普通明军战兵好多少。
大明自从土木之变后，勋贵集团损失惨重，文官集团趁机控制了军权，从此彻底形成了文贵武贱的局面，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迅速衰退下去。
明初建立的军户彻底烂掉了，军户们完全退化成了农民；因为军户已经糜烂不看使用，后来大明不得不采取了募兵制，发生战事的时候，使用招募的战兵上战场，而原有的军户只能当成辅兵使用；可是因为后来文官克扣军饷，军官们只能吃空饷，招募的战兵也很快烂下去了，于是出现了奇葩的家丁制度，军官们以克扣军饷、吃空饷贪墨的银子养一批家丁，给他们足够的军饷，最好的伙食，最好的武器装备。
一般情况下，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吃空饷吃了至少一半，也就是只有五千人。而这五千人大部分也都是炮灰，真正能战的只有主将的几十名家丁。
之所以说吴三桂的军队在当年的明军中最能打，就是因为吴三桂的家丁多达三千多人，所以成为当年最能打的明军。除了这三千多的关宁铁骑之外，其他的关宁军都是不堪一击，一触即溃的货色。正因为如此，所以吴三桂也不敢同李自成野战。即便是龟缩在山海关，还是怕守不住，结果派人去向多尔衮求援，要求借兵。
“嘭嘭”随着两声沉闷的火药气体膨胀声，两门冲天炮喷出火光，两枚开花炮弹在出膛之前，灼热的火药气体膨胀，点燃了头部的软木管引信，冒着火光的炮弹腾空而起，飞上最高点，带着火光，像是火雨流星一样向西罗城城头狠狠砸了下来。
第59章 开花弹的威力
站在城头的吴三桂看到带着火光的炮弹向城头落下，大惊失色：“不好，开花炮弹！”
当年明军其实也有开花弹，所以吴三桂一眼就认出从顺军阵地上发射来的是开花炮弹。只是吴三桂想不明白，怎么开花炮弹能打那么远？明军的开花炮弹是以冲天炮发射的，只是大明的冲天炮射程非常近，一般也就是三百步之内，若是射程更远的话，那么火炮的膛压增高，开花炮弹很可能在炮膛内就自己炸开了。
事实上明末时期，东西方科技已经相差拉大了，一六三七年英吉利的海上君王号战列舰下水，这是一艘拥有一百零四门火炮的一级战列舰，该舰装备有二十门六十四磅短管加农炮，后来因为六十四磅炮装填速度慢，所以换成二十门四十二磅炮。
英吉利人铸造的六十四磅短管炮，原本是一种海战中的直射近战利器，被赵鹏改成了曲射的冲天炮之后，在陆战中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本来这个时代的英吉利海军短管加农炮并没有对陆攻击能力，直到十八世纪，英国人在短管加农炮的基础上造出了卡隆炮，那就是一种既可以直射，也可以曲射的舰炮。其实把短管加农炮改成冲天炮非常简单，只需要更换炮架即可。仰角增加了，膛压就能降低下来。降低了膛压之后，就使得这种炮可以发射开花炮弹。
当然了，短管炮因为膛压小才能发射开花弹，若是膛压高的红夷大炮就无法使用开花弹了，炮弹还没离开炮口，就会在炮膛内被火药气体引爆，造成严重的炸膛事故。
两枚开花炮弹打得出奇的准，两枚炮弹各朝着关宁军的一门红夷大炮的炮位飞去。这种开花弹精度高的原因就是因为后面加装了软木弹托，这样发射出的炮弹就好像羽毛球一样，前面重，后面轻，使得炮弹不会在空中乱滚，就增加了精度。
第一枚炮弹准确的落在距离一门二十四磅红夷大炮一丈之内，落地后的炮弹打了过滚，弹跳到一丈多高的空中，再次下落的时候，在半空中炸开。
”轰“火光一闪，威力比普通黑[火]药强了四倍的新式火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弹体碎裂成几百片锋利的碎片，同弹体内装填的五百枚铁珠混杂在一起，迸溅四射，转眼之间，就把那座炮位边上的十多名关宁军炮手一扫而空。
另外一枚炮弹落在城头女墙后面上方一丈高的空中炸开，炮弹弹壳碎裂，混合着弹体内中喷出的五百多枚铁珠，下暴雨一样撒向城头，形成了一个半径四丈的杀伤面。在杀伤面范围之内，被弹雨覆盖的关宁军士兵和守城民壮们发出一片惨叫声，一眨眼就全部被撂倒在血泊中。
城头的守军人群站得密集，这枚开花炮弹至少撂倒了三十多名守兵。
关宁军炮手们紧张的装填火炮，可是他们的装填工作还没进行到一半，不到两分钟时间，对面又一次响起两声沉闷的火药气体膨胀声，又是两枚带着火光的炮弹升空，拉出一条火红色的弧线，向城头砸了下来。
第一枚炮弹击中了一门十八磅红夷大炮，炮弹落地的前一刻，在三尺高的半空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只见一团硕大的火球在半空中猛然爆裂而起，覆盖了那门十八磅炮的炮位，弹片钢珠狂风骤雨般横扫而过，炮位上的关宁军炮手纷纷倒下，每个人身上都布满了血窟窿，献血狂飙，喷涌而起，死去的炮手倒在血泊中抽搐，没死的躺在血泊中挣扎。
另一枚炮弹击中了旁边一门二十四磅红夷大炮的后面，开花炮弹火药桶上方发生了爆炸，在距离地面五尺高的空中爆炸的炮弹，引爆了火药桶，只听到一连串巨响，五千多斤重的红夷大炮就好像小孩子手里的玩具一样被高高的掀起，飞到三十多丈高的空中，再重重的砸在城楼上，整座城楼轰然倒塌，坚硬的炮管被拧成了麻花状。刚才火药桶发生爆炸的位置只留下一个方圆两丈，深三尺的大坑，留在地面的炮架，爆炸点周围的关宁军炮手已经全部荡然无存。冒着硝烟的弹坑内，只留下一堆碎木片和模糊的血肉碎块。
”好厉害的开花弹！“吴三桂倒抽了一口冷气。
”将主，贼人大炮十分犀利，吾等必须打出去摧毁闯贼火炮，否则贼人持续炮击，吾等却只能站在城头直挺挺的等死，长此以往，山海关恐支撑不了多时。“吴三桂的心腹爱将吴国贵请缨出战。
但是吴三桂惧怕顺军，他手头能战的兵不多，依靠山海关坚城固守，尚能挡住顺军进攻，倘若出城野战，恐怕不是顺军的对手。于是吴三桂说道：”不得出战，坚守不出！山海关究竟乃是天下第一雄关，贼军若要轰塌山海关恐怕需要十多日，若有个五、六日，多尔衮大军便到了！“
高得捷上前道：”将主，贼军火炮如此犀利，吾等如何坚守？贼军以我红夷大炮为攻击目标，我军无大炮协助防守，贼军佛朗机等轻炮都能贴上来炮击我军了！“
正在说好的时候，对面又是一轮炮击，两枚开花弹飞上城头，架在城头垛口上的三门佛朗机炮和两门将军炮被炸飞上天空，城头的狼牙拍、夜叉檑等守城武器被炸成了碎片，炮弹还击碎了一大片火油罐，引燃了流出的火油，城头顿时烧成一片火海。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二十多名关宁军士兵和十多名协助守城的辅兵、民壮身上燃着熊熊烈火，在火海中哭喊挣扎。
再这样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城头就没有还能站住的人了。吴三桂犹豫了片刻，感觉老这样挨打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咬咬牙，一跺脚：”出城！同贼人决一死战！不求大胜，只需摧毁贼人那两门巨炮便是胜利！贼军若无巨炮，又奈我何如？“
站在望楼上的赵鹏发现山海关关城内似乎有异动，他早就心里有数，吴三桂肯定不会这样当缩头乌龟白白挨打，发现城门正在打开，就知道关宁军大概要出城了，于是立即挥动小旗，以旗语信号向顺军汇报：”吴贼即将出城！注意迎战！“
亲兵看到旗语信号，立即向李自成禀报。
接到亲兵的禀报，李自成哈哈大笑：”吴贼弃坚城而不用，出城浪战？哈哈哈，正合我意！传令三军，全部向前，准备同吴贼决一死战！“
李自成刚说完，又想起了吴襄，于是对亲兵下令道：”传刘宗敏，速速带吴襄上来！“
不一会儿，刘宗敏把吴襄带了上来。李自成见到吴襄，一只独眼射出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吴襄，怒气冲冲的对他说道：”吴老将军，贵公子决意不肯归顺我军，又将出城与我军决一死战，还望吴将军最后劝劝贵公子。“
吴襄连忙跪地：”大王息怒，老臣愿再规劝犬子！“
”好，孤令汝阵前劝降吴小将军！“李自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第60章 关宁军出城决战
李自成布置了作战计划，令李过、袁宗第、高一功、李双喜、罗虎等将率领两万顺军老营骑兵自红瓦店出发，前往西石河堵截关宁军骑兵；令唐通、白光恩、姜镶等将领率领的步兵沿着石河往北推进，前往九门口一片石，准备从侧翼攻击关宁军，令赵鹏继续指挥炮营，由炮轰山海关改成炮轰石河滩，等吴三桂的大军进入东西石河之间的石河滩的时候，集中火力炮轰石河滩。
听到一片石这个名字，赵鹏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地名，可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能说他的历史知识实在太差了，若是他历史知识好一点的话，就应该提出让李自成把炮营和铁甲掷弹兵都调往一片石，以火力封锁九门口，因为清军就会从那个地方出来。
只要懂得以火力封锁住九门口，等清军铁骑从九门口杀出，立即以霰弹轰击，再以火铳齐射，靠近了后投掷手榴弹。从狭窄的九门口冲出的清军遭到如此猛烈的火力打击，必然损失惨重，历史马上就能改写！
多尔衮为了这次能够入主中原可是下了血本，满洲人口本来就不多，只有二十万人，为了能够入主中原，多尔衮已经是下令七十岁以下，十岁以上的丁口全部入伍了。倘若赵鹏的历史知识好一些的话，能在九门口给清军重创，人丁稀少的满洲一旦损失大量丁口，就将一蹶不振。真满洲人倘若损失大了，首先造反的恐怕就是蒙古人了，无论是察哈尔蒙古人，还是土默特蒙古人，都和女真人有血海深仇，哪怕是女真人内部的叶赫部，还是建州女真的铁杆盟友科尔沁蒙古，事实上前辈都是有深仇大恨的，只不过他们是被打服了，才不得不归顺建州女真。
不懂得这段历史，不知道事先封住九门口，那就会让清军冲入开阔地。一旦清军过了九门口，进入地形比较开阔的一片石，那么顺军就无法挽回失败的命运。
只可惜赵鹏根本不知道清军会何时何地出现，这就错过了重创清军的大好机会。
不过赵鹏虽然是个历史小白，可是锦衣卫密探发现清军已经抵达欢喜岭，随时可能入关参战。于是赵鹏告诉李自成：“大王，建奴已抵达欢喜岭，距离此地不足五里！大王千万小心虏酋多尔衮坐山观虎斗，待到我军同关宁军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锦衣卫密探送来的消息，自然引起了李自成充分注意。他问道：“赵小将军，汝可知建奴将会何时何地对我军发起攻击？”
历史小白赵鹏唯有无奈的摇了摇头：“探子尚未探明建奴进攻线路和入寇时间，毕竟建奴斥候哨骑凶悍异常，我军夜不收难以接近。为了送来这个消息，末将麾下已经有十多人牺牲了。”
探子能够发现清军主力抵达距离山海关五里的欢喜岭，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想要具体探明清军的行动线路和攻击位置，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毕竟清军的斥候哨骑可不是吃素的，明军无论是夜不收哨骑还是暗探，都难以接近到清军五里之内。因为清军十分注意屏蔽战场情报，一旦发现自己军队附近出现身份不明的人物，都会毫不客气的斩杀。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当年的战场上，清军对明军是单向透明，明清交战多年，吃亏的总是明军。
李自成也知道夜不收和暗探的无奈，于是他下令道：“传本王令下，铁甲营不可轻举妄动，铁甲兵由郝摇旗率军，随本王中军主力共进退。唐通、白光恩、姜镶，汝等率步卒跟随我军主力骑兵，拱卫我骑兵两翼，各部均不可冒进，当引诱吴贼进入石河滩，由赵小将军的火炮轰之！”
“诺！”赵鹏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行礼道。
赵鹏退出李自成的中军大帐之后，立即传令下去，命令顺军炮营沿着西石河沿岸布置，火铳手和长枪兵在炮营阵地两翼结阵，以防关宁军骑兵袭击炮营。而他自己的两门冲天炮则继续对山海关城头的关宁军炮位发起持续的炮击，尽可能地摧毁关宁军的重型红夷大炮，以免关宁军的重炮对己方炮营造成威胁。
正当赵鹏调兵遣将的时候，站在望楼上的王欣突然大喊道：“长官，吴贼出城了！”
赵鹏连忙爬上望楼，拿起千里镜观察对岸的西罗城，只见城门大开，关宁军骑兵一批批从西罗城内涌出，在东石河对岸的空旷地上排兵列阵；与此同时，靠近海边的宁海城城门也大开，一队队关宁军步兵推着各式车辆从城内涌出，在关宁军骑兵的左侧列阵。
再看西石河的这一边，顺军骑兵在河岸上列阵，两边是顺军步兵。顺军骑兵都是李自成的精锐老营骑兵，但步兵大部分都是原本投降的明军。只是这些明军降兵的素质令人堪忧，遇上顺风仗，他们还能打一打，一旦遇上精锐的八旗铁骑，明军降兵必然一触即溃，而且溃败的降兵步卒还有可能会冲撞顺军老营，连累顺军也跟着崩溃。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给关宁军予最大的杀伤，尽可能的多保存顺军精锐的实力，才能让顺军在接下来面对八旗军的时候，能给八旗军予最大的杀伤。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呸！简直就是笑话！后金女真兵对上明军确实是屡战屡胜，那只能说是明末的明军实在太烂了，烂得无可救药！若是明初的军户，肯定是吊打女真人的村子！大清国立国之后，在农民军手里可是吃了不少亏的！郝摇旗、刘体纯的忠贞营，李定国的大西军，哪些不是坚持抗清到最后？死在他们手里的八旗健儿可是不少了吧，特别是李定国，干掉了两王。就连不擅长陆战的郑成功，杀死的八旗兵也不少，南京一战，厦门一战，就消灭了多少八旗兵？要不是汉奸实在太多了，满洲人能白捡了个江山？”赵鹏轻声对自己说道。
正当赵鹏心中想事的时候，那边吴三桂的关宁军已经开始发动了攻击。
只见骑在一批高头大马上的吴三桂拔出刀往前一指，他的三千家丁骑着战马，缓缓往前驱动，左翼的关宁军步兵和车营也跟着骑兵的步伐一步步往前推动。
别被影视剧里的骑兵冲锋误导了，骑兵的冲锋不是一上来就高速冲击的，而是伴随着步兵一起缓缓接近敌方阵型，进入两百步甚至是百步之内，才会开始加速。因为骑兵最讲究的是保存马力，若是冲锋早了，冲到对手跟前的时候耗尽了马力，骑兵反而变成任人宰割的肥肉了。
关宁军开动起来，这边的顺军也动起来了，排列着整齐的阵型，缓缓向关宁军开去。
两边兵马加起来有十七八万，其中骑兵就有三万多人马，沿着石河两岸铺开。广阔的战场上，两边密密麻麻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