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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慌     战国霸天下txt下载     战国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5章:白起懵了

    卫峥从来没有出现这么惊慌的先例,这一次是真的慌了。白起是兵家俊杰自然无需质疑,武安君开疆拓土是好手,然治国理政,周旋于列国之林确是算不得出彩,甚至不如景玱。

    武将只会着眼于看得见的威胁,所以白起看到了只有打掉楚国国运方能确保江东无楚患,而加之这一路连战连捷,逢军必破、逢城必拔,便是再理智的人也难保心有膨胀,尤其当此之际,只需一步之遥便能灭了楚国,如此诱人的战机和功成名就的机会摆在武安君跟前,就好比一个浑身欲火之人看到一个衣不遮体的倾城佳人摆在眼前,谁能对此无动于衷?谁能无时无刻保持绝对的理性?

    在武安君看来,卫楚两国已然结下血海深仇,到了不共戴天的境地,所谓先下手为强,只要灭了楚国便能永绝后患,届时什么仇恨都将随同国灭一并烟消云散。可此时此刻的白起并没有看到行灭国之举会给卫国带来怎样的祸患。

    当此之际,白起所部主力大军已经驻扎在了江水北岸的江陵、夏首两地,这样的军事部署俨然是要南渡江水,直取长沙的架势。

    鄢郢之战后,消息传入南楚,长沙陷入一片惊慌,整个楚国人心惶惶,但听武安君白起之名,竟是无一人敢迎战之,无不吓得的魂飞丧胆。

    楚国,这座屹立天下以南的七百载广厦已然摇摇欲坠。

    白起攻下鄢郢,在不到十日之内便平息了乱源,此时大军陈境于江陵、夏首临眺南方,他还没有下令南渡长江是在等,等江东水师,欲南下直取长沙,没有水师部队是无法进入湘水。

    飞马军报传来姚尤所部的江东水师已经攻下了彭蠡(鄱阳湖),至此江东水师一部西进之路再无阻碍,大军沿着长江向西一路逆流而上,直逼云梦泽、洞庭湖,要与白起会师于江陵、夏首。

    天有不测风云,也许是上天拉了卫国一把,也许是楚国气数未尽,这个时候的江南一带骤然连下两天两夜的倾盆大雨,一时之间长江洪水迅猛无比,逆流而上根本做不到,直接阻挡了江东水师西近的步伐。

    卫军驻江陵大营处,此时天际雷声大作,武安君走出帐外仰望天际,高空已然乌云密布,暴雨即将倾盆而下,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白起本以为天要转晴,看这情形今日怕又是一场暴雨要如期而至。

    悠然长叹一声,白起回到了大帐之内,不时便果然下起了暴雨,这时候一单骑在暴雨之中飞马入营,朝歌信使立刻来到了帅帐。

    “吾王有命,武安君白起即刻班师,不得贻误!”

    “朝歌王命,着武安君白起即刻回朝!”

    “武安君白起接诏……”

    骤然间,三路信使前前后后抵达白起帅帐,无一不是君王急召,领兵即刻还都。至当天暮色时分便接连收到了十二路信使八百里急诏。

    白起大惊失色,连续十二道诏命都没有说任何因由,这让他当即便乱了心神,再无南下长江直取长沙之意。

    这十二道诏命没有任何说明,但连下十二道诏命本身就说明朝歌有变,已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

    白起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定以为中原朝歌王城受到了致命威胁,因为卫国的大军主力皆不在国内,换句话说国内守备空虚,加之四境无险可守……

    “莫非是齐国乘机举兵西进?”白起忽然自言,陡然间面色大变,再无从淡定,已然万分坚信朝歌正面临巨大威胁,否则无从解释卫峥会连下十二道诏命召回远征的主力大军即刻班师。

    卫国不能出事,朝歌不能出事!白起被这连下的十二道诏命给吓懵了,不再有任何犹豫,当天夜晚便仓促带着大军拔营出城,一路连夜兼程驰驱北上。

    错失如此灭楚良机,白起惟有长嘘短叹,先是连绵暴雨阻隔南下去路,接着便是朝歌变故突然发生,只能说楚国终究是气数未尽,不能强求,白起也只能无比遗憾的带着大军主力含恨北上。

    大军连续三天三夜兼程驰驱,从朝歌一路北上来到了新设淮南一郡的首府——寿春。

    大军入城之后进行短促的休整补给之际,白起第一时间奔向淮南郡守府邸,因为左丞相景玱下派至江淮设郡县、颁布新法,他就在寿春。

    白起现在的内心可谓是十万火急,恨不得已经出现在朝歌城下,可寿春与朝歌之间的距离仍旧相隔千里之遥,他目下最想要明白的就是朝歌到底发生了什么,左丞相景玱定然知晓一二,来到寿春便第一时间找上门来了。

    景玱见到白起风尘仆仆的赶来,没等对方开口便抱着对方的手臂抢道:“可算是见到武安君了,万幸我卫国无恙,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

    白起没有细想对方此言何意,连忙问道:“丞相,王上连下十二道诏命与我即刻班师回朝,朝歌发生什么了变故,丞相是否知晓?”

    景玱见武安君如此心急如焚,对朝歌和王上望眼欲穿,心中又气又感到好笑,想要狠狠的数落一番又实在无法脱口而出,可他这样反而让白起更加担忧,“不行,我须立刻赶回王城,带骑兵先行一天一夜应当能赶到。”说着,白起便转身而去,深知都忘记对左丞相告辞了。

    “武安君且慢,王城无恙,朝歌无忧。”景玱连忙大喝一声。

    正要踏出门口的白起豁然转身,惊喜又疑惑的回到了景玱跟前,“丞相此话当真?王上连下十二道诏命又是……”

    景玱连连摇头,尽是无奈:“武安君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白起听之微愣,不知从何说起,左丞相又道:“伐楚可矣,灭楚是万万不可,武安君若是攻破长沙,非但不能建功,反而会给卫国遭来天大祸患。卫若行灭楚之举,势必让天下震颤,各诸侯人人自危,卫国必会被扣以贪残暴虐之名而孤立无援,列国合纵伐秦之事或在卫国上演。”

    白起懵了,只听景玱又道:“武安君以为,如今卫国是否有足以迎接列国联军的军力,是否有足以迎接大战的国力?”

    一番点拨,万分焦急的白起终于醒悟,得知王城无事总算落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可一想到是自己差点给卫国遭来天大的灾难,饶是赫赫凶威的武安君也在此刻感到一阵心悸,“白起贪功了,为得灭楚之功名,有负王恩,若非王上急诏,白起差点给卫国遭来天大祸患,纵是九死也难辞其咎。”

    “武安君莫要自责过已,皆虚惊一场,所幸万幸啊。”景玱连连安慰,接道:“如今王上怕是坐立不安,夜不能眠。武安君还是先回朝歌以解王忧为上。”

    “先生所言极是,白起即刻动身北上朝歌,向王上请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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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天下大震

    朝歌。

    白起亲率大军已达寿春的消息传入王宫,卫峥总算长松了一口气,好在是虚惊一场。得知白起已经在北上朝歌的路上,即刻下命迎接武安君凯旋班师,王命一出,朝歌城立刻进入了一片欢腾喜庆的氛围,王城百姓莫不翘首期盼王师凯旋归来。

    朝歌臣民却不知这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卫国只差一步之遥便会遭来祸患。

    忽而间三天过去,这一日的王城在拂晓之际便是一片欢腾气象,国人纷纷涌上长街,城内城外俱是人山人海,因为今日便是王师凯旋之日。

    城南坤门之外,驰道之上了无人迹,可两侧确是人潮涌动,正是期盼王师还都的国人百姓们。

    己时三刻,卫峥率领举国臣民出城迎接王师凯旋,仪仗队伍立于坤门驰道上,王车驾于首,精甲戎装披身的国君立于王车之上面南临眺而去。

    探报飞马而来:“禀大王,武安君率部已达十里地外。”

    与此同时,白起率领大军正向朝歌所在方向缓缓前行,将士们都无比振奋,因为凯旋归来之日便是论功行赏之时。大军徐徐前进,眼看王城在望,将士们不由得在心中估算此次出征能捞到多少军功。

    唯独白起闷闷不乐,武安君深知差点给卫国闯出了天大的祸患,心情能好起来才怪。向北临眺而去,朝歌王城已然近在咫尺,此时此刻,白起的内心是百转千回,更是五味杂陈。自从灭越一战,已是十六载未见,一别便是足足十六个春秋。

    “不知王上可还安好……”白起不由得喃喃自语,他忽而间抬手一挥,大军令行静止。

    便见武安君下了马背而顿足环视一遭,片刻之间一眼看到了驰道左侧的荆棘,当即卸下了戎装赤|裸着上身,在一众将士们不知所措的目光下走出了驰道。

    白起一言不发,来到林木间的一片荆棘跟前,旋即拔出蚩尤古剑斩下一根又一根荆棘。

    不时,众将士们看到他们的上将军的负荆回到军前,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背负荆棘的白起回到大军阵前,将士们看着上将军一言不发的牵马步行走向王城而去。

    马背上的穆邯看着白起渐渐远去,旋即大手一挥,停下的大军再次紧随武安君其后。

    未时,王城以南的坤门之外,国人百姓南眺之际顿时振奋不已,一时间议论纷纷不断,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一排猎猎招展的“衛”字纛旗。

    驰道中央,王车之上的卫峥看到这一幕亦是精神大振,目光无比期待着:十六年了,终于得以再见白起,再见面,武安君已然成为一代凶名滔天的绝世杀神,只是不知这一别十六年后,武安君是否还是原来的模样。

    当卫峥看到前军之首一个上身赤|裸,背负荆棘手牵战马而来之人时,不禁愣住了,仔细一看不正是武安君白起么?

    群臣百官看到白起负荆而来,也是一阵不知所措,一时间相互交头接耳,一众臣工莫不是摇头表示不明所以。惟有右丞相居辛深知缘由,看到白起这番模样也不忍直视的摇了摇头,本应该带着战功赫赫归来,却成了负荆请罪而归。

    群臣不解,前来恭迎的国人百姓更是不解,却也无人说话。

    在一众目光之下,背负荆棘而来的白起终于看到了王车之上的卫峥,彼时,后者已然跳下王车迎来,看到小步快走且面露喜色走来的国君,白起心中复杂无比,有积淀了十六载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临前,武安君单膝着地,拱手低首一拜:“罪将白起拜见我王,臣有负王命,请我王降罪责罚!”

    国君沉默不语,举国臣民皆默默的看着。卫峥看着负荆请罪的白起目光落在了他那赤|裸的后背之上,荆棘已然扎破了他的后背,曜日已经把流出来的鲜血凝固在了背上。

    良久,一语不发的卫峥拔出君剑披荆斩棘,将白起背负荆棘之上的绳子斩断,这才亲自扶起了对方,这让白起顿感举足无措:“王上……我……”

    卫峥却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挽着白起手臂高举,面朝举国臣民高呼:“卫楚大战,武安君定荆楚而壮我国威……”说着,他看向了白起,后者见到此刻的君王尤为振奋,卫峥顿时又道:“上将军神武——!武安君神武——!”

    心中复杂的白起欲言又止,此时,国君话音刚落,举国臣民已然高呼:“武安君神武!卫国万年!王上万年——!”

    一片振聋发聩的高呼之际,卫峥再次回首,这才好好的打量着白起,看他一副欲语不得的样子,卫峥忍不住一拍他那硬朗的胸膛,笑嘻嘻的道:“你那捷报真是吓死我了。”

    白起惭愧万分,半吞半吐的道:“罪将若无王上及时制止,差点给卫国惹来大祸,还请我王降罪……”语毕,白起又是低首长身一躬。

    “武安君当然有罪,寡人向来都是赏罚分明,这一次你可是犯了滔天大罪。”卫峥说着悠然一笑,紧接着道:“所以,罚你入宫与我畅饮三天三夜方能赎罪。”

    白起一听豁然抬首,见卫峥笑意浓浓的看来,一时间失神不已,“王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回想不久前连下十二道诏令,白起定以为卫峥时焦虑万分,甚至大怒不止,可不料竟会如此,差点闯下不可弥补的大祸,如此罪过仅仅罚入宫与王畅饮,这哪里是罚罪之举?

    “走!”卫峥却不容他多想,当即拉着他的手上了王车,这一次一如当年,国君亲手驾乘,这是何等的荣耀,举国上下,能享受如此殊荣者,独武安君不出其右。

    马鞭一挥,王车缓缓驶向王城之内,骤然间,两侧的臣民欢腾高呼,在一众臣工无比艳羡的目光之下进入王城。

    居辛看到这一幕叹息不已,王上不仅仅有容人之量,笼络人心更是如火纯青,国有如此英主,何愁不能霸天下?

    王师凯旋,朝歌上下一片。

    ……

    就在朝歌一片欢腾之际,卫楚大战尘埃落定的消息早广传天下,一时之间,整个天下都懵了。

    秦国,咸阳宫。

    卫楚之争尘埃落定的消息也传入咸阳,年轻的秦昭襄王愣愣的看着韩聂送上来的书简,失神的说道:“历时两个春秋一举定楚,短短二载,竟灭了七百载楚之国运……”

    秦昭王忽然心中一动,问道:“韩聂,你且说来,寡人听说这白起是大秦郿县之人。”

    韩聂拱手:“正是我大秦郿县人,当年卫王初入我大秦时,先王惠文王代之以晋文公重耳一般厚礼以待,卫王便是那时寻得的白起。”

    “寡人想起来了,卫王十金买信、临郿问起。秦国坊间至今流传着卫王与白起这桩君臣美谈。这山都六国的君王,寡人唯独敬佩这卫王,二十余载便能成就如此大业,真乃当世英雄豪杰也。”秦昭襄王兴致使然的说道,接着又是惋叹不已:“只是这白起为我秦人,本应为秦国效力,可如今却成卫国之武安君……”

    韩聂也是有感而发的道:“这白起之名已是天下尽知,至今从无败绩,号当今之战神。与楚一战,前前后后竟是屠戮楚人八十余万,八十余万啊,这一杀便是杀出了滔天凶威……据臣所知,楚人都说他白起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楚国之民只要一听白起之名,便是吓得魂飞胆丧。”

    “如此战神不能为我所用,大秦痛失白起,着实可惜啊!”秦昭王慨然叹息不止。片刻之后,韩聂拱手而道:“王上,如今卫国大胜楚国,秦国不得不防卫国啊。”

    “何解?”年轻的秦昭襄王问道。

    韩聂说道:“本来这卫楚之争,我秦国作冷眼旁观,乐得见到卫楚相争,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可谁知道楚国在武安君竟是如此不经打,如今白起攻下鄢郢之地,卫国的疆界版图也顺势向西推进至鄢郢,距离我秦国南境屏障之丹阳、武关仅隔不到两百里地之遥,可直接威胁我汉中蜀地,卫国……我王不得不防啊”

    说完,韩聂忧心忡忡的补充道:“卫国大胜楚国,一拥江淮之地、鄢郢云梦泽这两大富庶之地,不出三五年,国力定然会大涨,届时与我大秦并驾齐驱也不是不可能啊。”

    秦昭王确是突然无比失落,“寡人虽为秦国的王,然秦国政事却由不得寡人做主,寡人胸有志向有能如何?如今朝野上下皆由太后、魏冉主政……也罢,寡人做个安乐王也悠哉畅快。”

    韩聂看到国君正直春秋鼎盛之际便如此尽显颓靡,心下不忍,一番思忖便道:“王上,太后与丞相主政那是因为我王年轻,可终有一日太后也会把秦国交付王上的,我王才是秦国之主啊。”

    …………………………………………

第017章:何为真正的王者?

    朝歌王城的沸腾之声已经随着时间慢慢退却,欢腾之后的王城百姓再次步入正轨的生活,朝歌还是原本繁华的朝歌,卫国却是发生了巨变,疆土急剧膨胀了一倍。

    持续了两年的卫楚之争已然尘埃落定,卫国也随即止刀兵、息人事而与民休养,打下来的广袤土地急需要治理消化,左右丞相在近来也是忙的不亦乐乎,朝廷加派官吏前往淮北淮南两郡治理万民。

    有景玱、居辛这两个左右丞相的辅佐,江淮之地的治理卫峥很放心,为王者便要有王者之风,卫峥管麾下的臣子,臣子们去治理一方,各司其职,王者无为而臣民自治之,大有老庄之道的一丝韵味。

    “驭儿可在太子府?”盘龙殿内,卫峥问身边的老内侍。

    如今姬驭已经到了十五岁之龄,自打陈轸去世之后,太子太傅一职便空置了下来,给太子找个新老师倒成了一件费脑筋的事情,朝中能当此大任者,只有右丞相居辛,如今卫国正处于急剧扩张阶段,居辛已经忙的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太多精力为太子授业,至于景玱、姜牧不足以胜任这个位置。

    卫峥也想到了一个人,苏代就最为合适,可苏代被赵雍那斯给强留在赵国,如此大才让赵武灵王给中截胡,卫峥也是在暗地里大骂了赵雍几回,苏代怕是段时间内不可能会朝歌。

    “回禀王上,太子和二位王妃在淇水离宫——牟林阁苑。”老内侍秉承道,卫峥至今未曾立王后,曾有王室宗族进言,最后被狠狠的训了一顿之后便再也无人敢提及此事,连宗老都不吭声,其他人更不敢了,如今的卫峥即君主位二十余年,积累浩荡君威,加之无人能揣摩出上意,就更加不敢轻易在宫闱之事上有进言之举了。

    老内侍看了眼卫峥,又道:“王上,可否命人召太子觐见?”

    “不必了,寡人去一趟牟林阁苑便是,正好出宫透透气。”卫峥罢了罢手,便移驾出了朝歌,前往淇水河畔的别苑而去。

    秋风乍起,淇水一片幽静萧瑟。

    别苑之内的九曲回廊之上,一遮荫楼亭内,灵妫、狐殷两位王妃再此,此外还有十五岁的少年姬驭及其几个侍女。

    卫峥来到了别苑,随行的左宫监正欲高宣王驾已临却被制止了。

    而此时此刻,楼亭之内,姬驭伴于石案一侧专心致志的一副表情,而狐殷正执掌笔墨,石案之上是一张平整的大白纸,灵妫坐在一侧笑而不语的看着。两人始终亲如姐妹,灵妫也对狐殷毫无防备,或许是因为狐殷不能生育这才天然的对她亲近,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她对灵妫毫无威胁,如此又何须芥蒂而引得王上不快?

    姬驭才十五岁,却也长得一副俊秀的面庞,倒是一脸青涩还未曾退却,而今未达行冠之年,行冠礼也要在他二十岁来临之际,所以并未戴冠,此时太子一言不发的看着,狐殷执笔写下了一个字——王。

    “太子可知,这个‘王’字有何真意蕴含其中?”狐殷放下毛笔,看着纸上的“王”字问道。姬驭看了看,摇头不语,狐殷一笑指着“王”字说道:“这个王字,三横一竖,看起来是一个简单的字,但它藏有诸多玄机奥妙于其中,你看这一竖贯通三横其中,这个‘王’字又是最不简单的一个字。这一竖,代表了道,为王者之道也;而这三横代表的是天、地、人三元,三元不通则王失其位而亡,一竖乃参通天地人三元者,惟有参通天地人三元之道者,才配为王者。”

    末了,姬驭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便说道:“驭儿明白了,王者之道的意思是三元通而王天下,三元不通则亡天下?”

    “太子果然天资聪颖。”狐殷赞许的笑着点点头:“这个王字,你看,这其中一竖,可知是什么道术来撑起天地人三元?”

    姬驭想了想便顿感眼前一亮,说:“殷娘娘说的王道,与母亲曾经教诲驭儿的儒家之道颇为相似,皆有普济天下之真意。”说完,姬驭又疑惑的接着补充:“可是……我卫国并非儒术治国,而是行法家治术,王道儒术求仁义已矣,法家治术却行霸道,两者恰恰相反,岂不南辕北辙?”

    狐殷悠然的说道:“所以说呀,这个王字藏有无穷玄妙奥义,最是难以参透,参通天地人者,是为王。”姬驭注视着纸上的王字若有所思:“如此看来,这个王字还真是不简单啊。”接着又道:“哎,殷妃娘娘,您这么博学,可否告诉驭儿这个‘王’的真意?”

    狐殷摇了摇头,笑道:“太子怕是要失望了,本宫只是多读了一些圣贤之书,这个王字的真意还真非我能参透,惟有真正参通天地人者方能知晓其真意,所以能回答太子此问的只有你的父王了。”

    “儒墨道法皆乃治术。王道也好,霸道也好,皆不重要,惟有强国富民方为正道。”忽如其来的声音让楼亭里的人纷纷一惊,便见卫峥悠然跨步走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卫峥的声音他们当然听得出来,众人顿时连忙起身面王拜见,国君一来所有人都起身站在了一边,卫峥来到石台旁边便在狐殷之前的位置上独自座下,也看到了石案之上的纸张里写着的“王”,片刻之后,他看向了十五岁的少年姬驭:“上古造字,玉王同字,这个‘王’字难认也难写,是天下最不稳定的一个字,更难悟透其真意。天下人都想争做这个王,若挑不起,则非王而亡矣。”

    “儿臣谢父王教诲。”姬驭躬身拱手说道。卫峥满意地点点头,又道:“驭儿已年有十五,不小了。不能再如往常那般小儿环抱竹马,你是卫国的太子,将来的卫国之主,仁恕中存是为王者。宇轩宫内网罗天下各大名家圣贤之书,孔孟之道、黄老之道,儒墨道法兵等应有竟有,熟读圣贤之书驭儿可不能怠慢,为父随时便会考问你。”语顿片刻,卫峥接着道:“我卫国虽行法家治术,然百家之学各有所长,惟知其要害方能趋利避害,利则为我所用,不利则为我所弃,为王者不可不知其奥义。”

    “儿臣定当谨记在心。”姬驭应允而拱手。

    秋日西沉,晚霞染红了满苑松林,卫峥难得有时间与一家人团聚,今日便留在了别宫。

第018章:寡人借他个胆子!!

    ……

    楚国。

    长沙乱了,楚怀王一夜间白了头,仿佛老了十岁,此时的老楚王已是坐如针扎,楚国上下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老楚王近日听到最多的言论便是楚国要亡。

    眼下卫国大军陈境在江陵、夏首对南楚虎视眈眈,虽然那杀人如麻、一听其名便勃然色变的人屠白起已经不在,卫国大军的主力部队也突然回了中原,可仍旧有五万大军被魏缭统领坐镇郢都,魏缭虽然年轻,名气与白起更是不在一个层级,然自垂沙一战却也已然名动四方,为当世一个冉冉升起的新一代将星,再者姚尤所部的江东水师已然雍居长江天险,楚国水师已灭,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在长江水面抗衡江东水师,整个长江任由姚尤肆意驰骋。

    换而言之,卫国想南下伐楚,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楚国的生死全凭卫王一句话,现在的楚国便是到了这种地步了。

    与卫国持续长达两年的大战,楚国前前后后折损了百万楚人性命,光是白起便屠戮了楚国七八十余万,而今南楚已经无可战之男丁,面对比秦国虎狼之师犹有过之的卫军,楚国万万不能将其拒之国境以外。

    屈原来到宫中之后,方寸大乱的老楚王终于有了主心骨一样,慌不择时的问道:“芈爱卿,楚国危矣,楚国危矣,当此之际该当如何?芈爱卿务必要为寡人解围,寡人不想做亡国之君啊。”

    郢都丢了之后,对屈原的打击很大,但却并未死心,尽管对老楚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终究是自己的王啊,很绝望但又能如何?

    片刻之后但闻屈原言:“楚国而今所剩唯一出路,惟有变法一途。”

    “芈原啊芈原,国都快亡了,你怎么脑门子还是一心想变法?寡人何尝不想?可没有了国,你拿什么去变?给谁变?”楚怀王气急地连连大拍双手,甚为懊恼的说道。

    “臣有一计,或可存国。”屈原犹如面瘫一般不为所动,惟有唇齿张弛,如是说道,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屈原便是无限接近这个地步。

    “快说快说!”楚怀王大喜,连忙迫不及待的问计。屈原殷殷言道:“我王派太子质与齐国,与齐重修盟好。”

    “与齐修好?”楚怀王一愣,顿时质疑的看向了屈原:“芈原,寡人当年辱了齐廷,人家还愿意与你修好?”屈原却道:“一个远在千里的病怏之楚,与一个如日中天、近在咫尺的卫国,我王以为哪个对齐国威胁更大?”

    “当然是卫国!”楚怀王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王能看得出来,难道齐廷看不出来?便是年轻的齐王看不出来,难道孟尝君田文还看不出来?”屈原平静的说道:“卫国占我江淮、鄢郢两大富庶之地,不出三年其国必然与齐、秦并强于世,这样的卫国对齐国的威胁比秦国更甚,秦国毕竟与齐远隔。卫王昔日有云:敌者之敌,我之友人也。如今卫国已然对齐形成威胁,更别说如今三晋合一已成大势,韩王更是唯卫王马首是瞻,赵王亦有雄主风范,赵国国力日益强盛,卫王大有当年魏文侯统三晋而驭天下之兆,三晋如此局面便是齐国、秦国也忌惮万分不敢轻举妄动,楚国此时主动盟好,齐国定然会接受,乃至求之不得,现在的齐国也需要抱团取暖啊。”

    “有道理!有道理!”楚怀王连连点头,当即说道:“那寡人下诏喽,便有劳芈爱卿幸苦一趟,由你带太子横前往齐国,与之修好!”

    ……

    数日之后,朝歌。

    “楚国与齐重修盟好了?”卫峥大感惊讶的说道,送来消息的是坐镇寿春的右丞相居辛,如今淮北、淮南两郡渐渐步入正轨,居辛也腾出手来并且把诸多事宜交给了姜牧打理江淮之地。

    论治理一方,姜牧是一个有着二十年丰富经验的好巴式,河东一郡在他任郡守一职的时候便出现了大治的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唯独鄢郢之地没有派遣官吏前去治理,也没有设置郡县,直到今天仍旧是处于军管制。

    居辛肯定的点点头,拱手说道:“消息属实,乃左徒芈原亲力主导此事,楚王遣太子横质于齐国,孟尝君欣然允之,于是乎两国重修盟好。”

    “有点意思。”卫峥淡淡的笑了一声,走到了地图跟前,此时的卫国疆土已经扩大了足足两倍有余,整个江淮之地尽览其中,卫国的疆界呈现了一个“凸”字形状,一个醒目的“衛”字在其疆界居中。

    卫峥的目光投向了齐国疆界:“此次齐楚重修结盟足以见证,齐国对我已是忌惮万分,意欲抱团取暖。”说着便回头看向了居辛:“匡章所部如何了?”

    “已平定燕国南下之兵。”居辛说道。卫峥笑了,道:“燕王本以为是复仇时机到了,没想到会惨败收尾,燕齐相争我卫国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

    卫国与楚在进行旷世大战的时候,燕宋两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牵制了齐国,尤其是燕国。

    要不是燕国举大军南下,卫峥也无法让宋王举十万大军南下攻楚,但是燕国恰恰在这个时候入局,齐国的中心放在了燕国这个世仇上,这便意味着宋国的军队可以腾出手来了。

    鼓动戴堰这个蠢货只需要一番说辞,宋国大军顺势南下,直接打乱了昭阳所部三十万楚军的部署,才有了白起北上灭楚主力的局面,最终反破了屈原为应对卫峥围魏救赵之计而迁都长沙的策略,足以见得天下局势的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

    让卫峥倍感好奇的是,燕国南下伐齐是燕王的意思,还是苏秦在暗中推波助澜。

    只能说,两者都有可能,虽说卫国成了最大的赢家而燕国成了最大的输家,但燕昭王想要报仇心切这一点,卫峥也是很清楚。

    结局已都已尘埃落定,过程都已不重要了。

    居辛看着地图说道:“王上,匡章所部已经平定燕国来犯之兵,却没有借此名义北伐燕国,而是率部归国,微臣也感到着实意外。依臣之见,齐国如此动向或许正在暗中准备伐宋之事,此前宋国不但夺了陶邑,还乘齐燕之争时攻占了齐南长城的大片疆土,包括邹忌的封地下邳皆为宋所吞。如今腾出手来了的齐国不可能让宋国如此轻易而举的夺其地,加之宋国与我伐楚也损失惨重,齐国师出有名,当此之际正是南征宋国的大好时机啊。”

    “那齐王为何到现在还迟迟没有动手?”卫峥一句反问便呛住了右丞相,转瞬之间卫峥尽显自信,笑着补充道:“田文不蠢,相反,他看的很透彻。齐国之所以至今不敢轻易伐宋那是惧怕于寡人,所以齐国伐不伐宋是要看寡人点不点头,他孟尝君敢不来朝歌探探我的风口就敢发兵南下?我借他个胆子。”

    ……

第019章:战国新格局

    卫峥如此张狂之言并非无故膨胀,现在的卫国确有这么自信的理由,如今三晋卫、赵、韩归一而大势成矣。卫赵两国制约而盟,朝歌与邯郸之间互通驰道,互不设防,赵国只要赵雍在位,两国铁盟便是牢不可破,更别赵国改革需要卫国的支持、赵国伐中山国也是需要卫国的支持。

    韩国就不用说了,卫国屡屡以德报怨,虽说其中两次不宣而举兵纵贯韩国境内,对韩国进行持强凌弱的举动也不能否认,但卫国毕竟没有实质性伤害过韩国。此次伐楚之战,韩王不但收复了曾经楚国占领韩国的所有领土,更是独自倾吞了楚国整个南阳郡,使得韩国的疆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便是当年灭郑国也有所不及。

    没有卫国这一切都与韩国无关系,实实在在的好处是看得见的,也难怪乎被欺负列国惯了韩王会对卫国唯马首是瞻。

    末了,卫峥看向了居辛悠悠的说道:“寡人效仿当年魏文侯力合三晋为铁拳,只要三晋同气连枝,齐国何惧之有?秦国何惧之有?便是齐秦联合寡人也丝毫不惧。”一时间卫峥突发感慨:“合三晋归一是犀首毕生之所愿,却始终没有完成,而今寡人完成了。犀首要是泉下有知,定会高兴为寡人贺。”

    一番思忖,卫峥又道:“寡人之所以在最佳灭楚时机放了楚国一码,不是为了让秦、齐两国找到借口,更不是为了安抚秦、齐两国,他国若伐你,何患无辞?于秦、齐两国而言,寡人便是把江东一郡送给楚国,他们照样不会对我放松芥蒂,该忌惮还是会忌惮,但有机会便会毫不犹豫出击,只是寡人从不轻敌罢了。”

    “可寡人不但给楚国留了一口气,更要归还鄢郢之地与楚国,这不是企图以此安抚楚国,寡人断无此奢望,更不是安抚齐、秦,实乃为巩固三晋之盟也。”卫峥慧眼如炬,远视一方而自顾自地点头:“只要三晋一个鼻孔出气,这个铁拳始终紧握着,他秦国就得老老实实的龟缩在关内不敢动,他齐国就得老老实实的坐卧东海之滨不敢有非分之想。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孟尝君想在这个时候打宋国,就得考虑是否会承受三晋与宋,乃至燕国五国反击的后果。”

    末了,卫峥一笑,看向了居辛:“不谋万事者,不足以谋一事;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原来如此,这一层面居辛还真没有想到,他只想到如果武安君灭了楚国,那卫国便会成为天下公敌,之前以为卫峥也是与他想的一样,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如今卫峥这一番说辞也让居辛豁然开朗,留楚最大的目的也是根本目的是为了确保三晋不被分离,始终保持同心同德的绝灭。

    如果灭了楚国,三晋未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韩王也绝不会如同现在这般惟卫国马首,即便明面上是联合的,可心理上已经开始与卫国背道而驰,这样的联盟是脆弱的,轻而易举便会被敌国所破,张仪与公孙衍之间的你争我斗便是前车之鉴,犀首一辈子都在为合纵三晋而奔走东西,为何会被张仪的连横之策轻易破之?

    道理再明朗不过。

    显然,非但不灭楚国反而要把已经是囊中之物的鄢郢之地归还楚国,这是做给三晋看的,是要告诉三晋并且传递这样的信息:卫国可信,卫王对待敌人都如此“仁慈”,作为三晋的大哥那就更不可能动小弟的心思。

    任何言辞与承诺,都没有实际行动来的可靠,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维持联盟牢不可破的根本。

    卫峥回到了王座之上座下,身边的侍女很识趣的倒上了一樽酒水,旋即持爵便是一饮而尽,便说道:“如今的战国局势,楚国已经出局,对天下大势难以再搅动风云了,没个十年二十年连成年男丁都不足十万,翻不出多大浪花。”

    说着,卫峥那双平静的眼眸透着深邃之色,犹洞若观火,“今之局势,同气连枝的三晋制霸中原的局面已成大势,秦、齐两国抱团媾和是无需质疑,便是两国互盟尚且不能对中原同心同德的三晋构成威胁,何况一国乎?”

    “臣斗胆一问,依王上之见,这天下局势今后会如何进行下去?”居辛好奇的问道。

    “短时间内是难以再生刀兵。”卫峥很自信的大胆下判断,接着补充:“当然,这天下局势瞬息万变,也不完全排除。至于接下来的博弈,无非便是合纵与连横之间的较量。”

    ……

    齐国。

    一斥候军报飞马入城:宋国灭了邾国继续北上发难,又夺鲁国二城,再夺齐国五城,宋军继续向北推进,已经兵临莒城之下。

    宋攻莒城的意图已昭然若揭……欲取琅琊。

    卫楚大战结束后,宋康王分到了淮泗之地三百里,宋国疆土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五千乘劲宋已经自诩万乘之国。而宋康王戴堰仍旧不满足,齐国的姑息慰抚却让戴堰以为齐国是惧怕于宋国,于是变本加厉,全然不知宋国在卫楚大战之际消耗巨大,戴堰不选择民休养反而继续穷兵黩武,宋国百姓已经苦不堪负。

    戴堰的自大与宋廷群臣的阿谀奉承造就了宋国如今之局面,他却浑然不知。

    可齐湣王却不好受,此时消息传入王宫,年轻气盛的齐湣王震怒不已:“真是岂有此理,区区宋国屡屡犯境,是可忍孰不可忍,寡人决议举国伐宋。”

    “王上不可!”殿下的孟尝君田文缓慢出口,此话一出让齐湣王心中不喜,但却并未把内心的情绪表露在脸上。

    实话实说,田地感觉做这个齐王真不是滋味,因为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孟尝君田文,而今的齐国与此说是齐王的不如说是权臣田文的。

    他这么一说,齐王顿时收敛的怒意,竟也是奇快无比的平复了内心:“哦?孟尝君有何高见?”

    田文便拱手礼道:“我王之怒臣理解。不说我王,田文和齐国上下群臣皆恨不得即刻发兵。”说着,田文话锋一转:“可是王上想过没有?一个小小的宋国为何敢对我齐国如此嚣张跋涉?其中难道没有蹊跷?”

    “何解?”齐王狐疑,确实不解。

    田文一撩胡须,便道:“依我之见,宋王有如此胆量,那是卫国在背后为他撑腰,卫国为他撑腰便是三晋在为宋国撑腰啊。我王若是发兵讨伐宋国,宋国不敌而向卫国求援,齐国不是等于与卫国交恶?”

    ……

第020章:齐王问计

    田文忧心忡忡的补充道:“一个卫国便对我齐国已然形成巨大威胁,如今三晋媾和,放眼天下,我齐国已然被困于东海之滨,北有世仇寒燕,南有宋国作乱,西有卫国近在咫尺,西北有赵国河间、观津之争。我王难道没有发现齐国已经被三晋赵、卫与燕、宋四国所包围了吗?”

    此话一出,齐湣王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天下列国犬牙交错的疆界,正如孟尝君所言,齐国被孤立在东海之滨,这时田文又道:“臣之所以不赞同出兵,实乃看不透当此局势啊。”

    “看不透?”齐王反问。

    田文点了点头,叹息的说道:“时也命也运也……齐卫两国互为近邻,本为齐强而卫弱倒也无妨,可如今乃是双强比邻而立,必互为芥蒂。卫国对齐国有威胁,齐国对卫国何尝不是如此?要知道,当年苏秦可是从卫王手中不费一兵一卒便取了卫之刚平、观泽献于先王,卫王难道无动于衷?当年或许无奈,可今天却不同往日而语。臣在想,如今楚国已经大势所去,国运已灭,七百载强楚竟成苟延残喘之国,齐国可否成了卫国的下一个目标?卫王此人,其用心之险恶,一向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如今宋国屡屡犯境,是不是卫王在暗中推波助澜呢?”

    齐王连忙问:“那薛公以为呢?”

    田文一时间不言,齐湣王也只好等候,良久之际,一个年轻人忽然出列面王拱手:“我王容禀,臣以为这便是孟尝君所看不透之处。”

    说话的不是他人,正是魏无忌,鼎鼎大名的战国四公子之首信陵君也。当年卫国攻占梁国之际,梁王托孤将少年魏无忌送到了齐国托付于孟尝君,不论是交情还是名望,田文自然不能不管,于是魏无忌便追随孟尝君至今,并拜其为师。

    年纪轻轻的魏无忌便才华斐然,田文对这个学生也是最为满意,越发的喜爱。魏无忌一出,田文便问道:“无忌公子看来有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老师言重了,唤学生无忌便好。”魏无忌连忙拱手。田文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既欲言,便说与王上听来。”

    “诺!”年轻的魏无忌再面王拱手。这时,齐廷之上惟闻其声:“依臣下之愚见,如若不是卫王借助宋国给我齐国下套而引诱我王入局倒也不是大事,如若是了可就大不一样,说明卫王已经盯上我齐国了,试图借助宋国激怒我王出兵伐宋,宋国不敌而向卫国求援,卫王如若应允便是齐卫交恶,卫国入局便是三晋入局,燕国始终贼心不死定然会再次南下进犯,如此一来,齐国伐宋在倒转之际便化为五国伐齐,我齐国或有步楚国后尘之危局也……”

    孟尝君大为赞许的点点头,可见他的想法与魏无忌是不约而同,田文虽是齐国权臣不假,可到底是战国四公子,历史上的孟尝君可是合纵列国历史三年鏖战,最终攻破了函谷关之人,秦昭襄王急谋献城割地自救,孟尝君听信韩庆之言而与秦议和,放弃了灭亡秦国的良机,致使秦国十五年不敢出关(Ps:有人可能会说破函谷使秦十五年不敢出关不是苏秦吗?这里不多赘述,只能说历史有误,破秦的是匡章为统帅大军,田文主导,有兴趣可以查阅)。

    如今要不是卫峥的出现而使得历史改变,垂沙之战大败楚国的便是孟尝君率领三晋韩魏之兵了,只是卫峥的出现非但没有改变楚国败局的历史,更是一战灭了楚之国运。

    足以见得孟尝君之才。

    至于信陵君魏无忌,那也是不遑多让,乃至比田文犹有过之,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和身配六国相印力合诸国抗击秦国的事迹为后世人所称道,历史上的信陵君可是让往年的秦昭襄王和发起统一大战的秦始皇吃尽了苦头,嬴政最后不得不用反间计让魏无忌不得重用,最终郁郁寡欢而死才打开了局面,否则只要信陵君在,秦国一统天下至少要推迟十年。

    如今的齐国庙堂之上,有田文和信陵君辅佐年轻的齐湣王,战国四公子数一数二的两个人都在齐国,卫峥这个时候想要打齐国的心思,还真的掂量掂量能不能讨得到便宜。

    此时,魏无忌的一番说辞,尤其是听到步楚国后尘之时,把齐湣王听的一阵全身颤栗,毫毛倒竖。便是连忙问计田文:“薛公以为我齐国如何应对?”

    一番思忖,田文便拱手道:“宋国作乱不论是不是卫王在背后推波助澜而试图给我齐国下套,我王都需要谨小慎微。依臣之见,在局势尚未明朗之际,不论是不是卫王想要引诱齐国入局,我王皆不宜妄生刀兵,以防中计而陷于危局之中。”

    说着,田文顿了顿,嗤笑道:“宋王堰一介匹夫尔,不足道也。殊不知宋国国力已如累卵,宋国生灵已临倒悬之危,一个狐假虎威的傻君王,何惧之有?我大齐累积威王、宣王两世之国力,厚积薄发,绝非桀宋之流所能比,两国国力悬殊巨大,加之莒城也不同于下邳,此城易守难攻,加之我有南长城拱卫,但有宋军来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我王只需要防守不出,假以时日宋国国力不支,也就再无兴风作浪的能力了。”

    齐王大喜:“以不变应万变,好一个厚积薄发,好计谋。大善——!”

    田文的封地是薛邑,所以孟尝君也被当世人称之为“薛公”,随着齐国对宋国的继续纵容慰抚之策,而今封地也被宋国所占,可消息传入临淄之后,田文非但没有震怒反而暗中高兴。因为孟尝君知道自己的封地被宋所占能够给他带来极大的声望。

    一时之间,田文在暗地里鼓动幕僚大肆宣言此事,齐人闻之无不赞扬薛公一心为国,不谋私利,不已一己之私而贸然至国于险境之中。

    封地可以丢,但名望不能失去,有了名望在,封地自然会有,即便薛地夺不回来,齐王也绝对会给田文封赏一块新的土地。

    以田文的精明,这笔账自然算的清楚、透彻。

    ……

    且说卫楚两国之事。

    如今大战已经结束,但战后事宜却也没有停下,卫峥收拢大军与民休养的同时也即刻行邦交大策,居辛请命南下长沙与楚国谈判,卫峥欣然应允。

    朝堂之上只不过是走个形式,实际上早已商议决断好了。

第021章:御下之道

    可就在居辛带着卫国的符节出使楚国的时候,孟贲便火急火燎的从大营赶回朝歌。

    此时王宫内殿,心情不错的卫峥正在执笔撰写书法,如今有了白纸的出现,以作书娱乐而修身养气成为了现实。薄薄的纸上点缀浓墨: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

    吾告堵敖以不长。

    和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末了,一言不发的卫峥执笔而立,旋即众览全文,全诗三百七十二句共计一千五百五十三字。在优美的篆体深受当代人喜爱的情况下,卫峥书写的字体却是隶书体。

    相传是一个奴隶发明了这种精练的文体,所以这种字体被称之为隶体,具体是何人发明的已经无从考究,隶体字虽不被官府所采用为官文体,但在民间确是很流行,因为撰写隶体字相对于比之更优美的篆体要容易,这才促成了隶书的在民间越来越流行。

    “真可谓千古至奇之作。”卫峥一览全文而自言感叹的说道,书写的这片长诗名为《天问》,赫然便是楚人屈原的大作,当年被楚怀王驱逐,一片待楚赤诚之心的芈原,心中忧愁憔悴。彷徨于川泽之间,游荡在山陵之上,也因此有感而发的作下了一篇又一篇名动千古的文章。

    这《天问》便是芈原被逐时的作品之一,而今早已经传入中原,为天下士人所相传拜读。

    就在卫峥欣赏屈原这部大作的时,宫中老内侍前来通报:“禀大王,孟贲率诸位将军求见!”

    卫峥一听顿时收敛了所有欣赏长诗的心情,面色突然平淡无奇,无人能透过他的双目了解他内心在想什么,片刻便道:“知道了,叫孟贲一人觐见。”

    说完便放下毛笔并挥了挥手,宫中侍从飞快的收起笔墨纸砚纷纷退下,殿内只留下卫峥一人,旋即回到了王座之上正襟危坐。不时,便见虎背熊腰的孟贲着戎装大步跨来,到了王座之下便面王拱手:“臣参见王上!”

    “起来再说!”卫峥平和的笑道。孟贲顿时起身,抱拳而道:“臣未经宣召擅离大营,请王上治罪。”

    “未经宣召便离开军营,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急?”卫峥笑着说道。

    “末将不解,我卫国乃是战胜之国,便与楚国修好,可为何要割让鄢郢之地?此地非但可以为跳板南下楚国,亦可制控北地武关对秦国虎视眈眈,加之鄢郢之地乃富庶之地,如此重地他居辛在朝堂之上但凭一言便要送返楚国,我王又怎可轻言应之?卫楚之战倾举国之力苦战两年,我军将士死伤无数才换来的城池土地,说送便送,臣不解,也心有不平!”说完,怒气冲冲的孟贲大手一拱,抱拳不语。

    “脾气不小啊,你和诸位将军此前入宫,来了多少人?”卫峥不动声色,头也不抬的说道。

    “十个,都是伐楚立下大功的。”孟贲口直心快的说道。

    “穆邯可在其列?”卫峥又问道。

    “叫了!可那小子死活不肯来,末将也拿他没辙。”说道穆邯,孟贲立刻一脸不爽挂在面庞之上,气不打一处来。

    “那么说来,是你孟贲带头前来请命的。”卫峥自言自语,不由得自顾自地点头,心中已经知晓大概,过了片刻便看向了心有不平的孟贲:“此次伐楚之战,你等将士们皆功不可没。然谋国伐交皆为何行之?尔等将士们为何战之?孟贲,可知否?”

    君王问话,孟贲想了想便抱拳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为我王而战之!”

    卫峥顿时长笑的连连摇头:“无论邦交亦或伐战,其根本在于为国而牟利。有利则动,无利则止,取利之道,有战之法,亦有不战之为。伐楚之时寡人便说过,不会对一城一池有患得患失。就说此次与楚修好之事,把鄢郢之地归还与楚,换来楚王割地之国书,江淮之地从此便成我卫国名正言顺之地,而非兴兵夺来之土,白纸黑字在此,便是楚国将来想抵赖也无可奈何之。舍得舍得,有舍方能有得,我失鄢郢而得三晋同气连枝,唯我马首视瞻。届时,我卫国为刀俎,而天下列国皆为鱼肉,故,其大利仍在卫国,寡人问你,鄢郢可舍否?”

    口舌之争,孟贲怎可能比得过卫峥?一番说辞便让他哑口无言,孟贲左看右看,犹犹豫豫,终是抱拳而道:“末将知罪。”

    “何罪?”

    “不该妄议国策,不该擅自离营。”

    “噢……尔等都是为寡人立下汗马功劳之人,皆为卫国的有功之士。”卫峥笑着看着他点头而言,孟贲见状也干笑着饶后脑,卫峥笑意不去,确是突然说道:“……你孟贲就是率众逼宫而已啊,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大罪!”

    孟贲仍旧饶头干笑,脑筋慢了半拍硬是没有跟上卫峥节奏,片刻之后才幡然醒悟,干笑声戛然而止,孟贲吓得面色剧变,瞬即单膝跪地:“臣不敢,王上……末将我我,我……”

    卫峥一脸温和笑容瞬间变得厉目:“你可知穆邯为何不来?可又知寡人为何叫你一人进来?”

    孟贲耿直无比的摇了摇头,但粗狂的面庞已经尽是焦虑,心中已然大慌,卫峥便道:“此事若于廷前而议,鄢郢之地归还楚国事小,然尔等武将十余人擅离大营,聚众入宫而抗命,依卫新法,当如何处置?嗯?”

    “依……依新法……当死罪,腰斩于市!”不知如何是好的孟贲瞬间急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如此严重,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只是得知了割地之事儿心有不平,于是便干了这么一出,现在看来是愚蠢至极,一想到卫国新法,再想到外边的十个将军,孟贲当即抱拳而连忙道:“王上,此事因我而起,臣愿以死谢罪。还请大王宽恕十位将军,他们皆乃卫国的有功之士,将来还要靠他们为我王开疆拓土,不能全杀啊——!”

    “起来——”卫峥低声一喝,旋即从王座之上应声而起,来到孟贲跟前:“知道寡人为何只召你一人进来?若为廷前议,法不容情啊,法令如山,届时即便寡人想保也保不住你们,你等皆要伏法,明白吗?”

    “末将明白。”

    卫峥确是仰望高悬大梁慨然而道:“你孟贲已追随我二十年了,一路随我东征西讨,出生入死。寡人不想为保全新法而痛失一员虎将啊!”

    “王上……”孟贲一听,得知卫峥只是叫自己独自一人进来是为了保全他们,否则在新法面前,十一个人都要论罪伏法,想到这里的孟贲不由得心头大热,奋疾而拱手:“臣誓死追随王上,愿为我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卫峥陡然落目,盯着孟贲遥指而道:“你给我记住了,此事就当从未发生,寡人也不会追究,往后也不可再有,知否?”

    看着虎背熊腰的孟贲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顽童一般,连连点头在认错,其唯唯诺诺的模样实在有些辣眼,饶是卫峥也不由得笑出了声,忍不住的轻轻的踹了对方一下:“你小子真不让人省心,以后少个我惹事。”

    看着孟贲傻笑的站在原地,卫峥顿时佯怒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着十位将军即刻返回军营?”

    孟贲回过神来想到正事连连发出“哦”声,便是抱拳一拱手:“末将告退!”

    看着虎背熊腰的孟贲慌忙离去的背影,卫峥失笑的摇摇头,旋即大声道:“来人,把笔墨纸砚呈上来!”

    ……

第022章:布衣“三苏”

    ……

    如今卫楚之仇可谓不共戴天,不过居辛出使楚国一行程算得上是有惊无险,楚人对卫人憎恨不假,可老楚王和楚国当朝确是万分谨慎,待敌国之相邦竟是昼夜不分的加派重兵保护其安危,这居辛要是在楚国出了个三长两短,简直就是灾难。

    而面对拱手相送的鄢郢之地,楚怀王也知道卫国这种无事献殷勤的目的为何,毕竟当年就有张仪坑魏之先例。老楚王知道,签下了这份国书,鄢郢之地便能失而复得,可如此一来那么江淮之地便成为了卫国名正言顺的疆土,不再是兴兵夺取的。

    老楚王一向举棋不定,加之楚国如今的窘迫境况,这份国书最终还是签下了。楚怀王也想通了,在这大争之世,惟有自强而立方能争取一线生机,等此次劫难度过便坚定变法,只要楚国将来足够的强,中兴之后何须在意一纸国书?

    可当楚国前去接管鄢郢之地的时候,可是把老楚王气的不轻,因为魏缭在撤兵的同时接到了居辛的密信,几乎搬空富庶的鄢郢之地,能带走的全部都带走了,其中最好的资源无疑是人口。倒也不是一股脑的全部把人都掳走了,而是将人口基数最大的隶农、官奴等一切亲卫派的人全部拖家带口的带走,少说也有三四十万口。

    这些人也被安置在了江淮两郡之地,两郡治理需要人口,大片的疆土惟有人口进驻才能开发,这几十万人口进入江淮之地对于两郡将来大治尤为关键。

    魏缭甚至想要做得更绝一些,意欲一把火将鄢郢之地数十座城池都给烧了,弱敌国之势也可报江东之仇,只给楚国留下一片焦土,如此一来便是恢复原状,少则三五年,多则没有七八年都不行。不过这个主意被居辛驳回了,鄢郢之地化为废墟,到头来会有无数的楚人难民涌向江淮之地,这些人短时间内可难以使其归心,一旦向江淮之地涌来势必成为乱民、暴民而祸乱一方,岂不是自讨没趣?

    ……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原野上的一切都模糊了,草庐屋舍仿佛完全淹没在了无边无际的风雪之中,远远望去,惟有那高高的桔槔与井台上的辘轳依稀可见。

    临淄城内。

    一队使者迎着风雪出了王宫,这一路特使乃是奉命齐湣王出使秦国的。卫峥的预料没有错,三晋归一而同气连枝之后,坐卧东海之滨的齐国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终于坐不动了,齐国不敢独自应对三晋,自然也要抱团取暖,一个楚国远远不够,若是二十年前的处于鼎盛时期的楚国倒也还好,可今天的楚国已经被打残了,匍匐在江南苟延残喘,难以成势。

    这样的楚国,于齐而言与之交好而应对三晋还远远不够,目下能够寻求的盟友就只有陇西强秦了,与齐一样,便是天下首强之秦国在今天也不敢独自面对已成大势的三晋。

    秦国如今拔了宜阳,疏通了三川要道,东出中原可谓一片坦途,奈何时也命也运也,天堑变成了通途,可三晋这座庞然大物确是再次横空出世,三晋归一意味着秦国东出面临的阻碍不是单独的一个赵国,更不是一个韩国,而是一个制霸中原的完整三晋。

    想当年魏文侯合三晋而御天下,东征西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下列国都不是其对手,可见秦国在面对如今三晋归一的时局下,想要东出天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消息的是,一个同气连枝的三晋对秦国是后患无穷,对齐国同样也是后患无穷,作为共同的敌人,齐国意欲与虎狼之秦抱团取暖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此时,临淄城外的官道之上,出使秦国的这路使团里有一辆双乘马驹拉驾的轺车缓缓前行着,车内之人正在读书,他手里拿着的不是竹简,而是纸质的一本书籍。

    书名为《捭阖策》,此时他看着书面中的一页写道: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以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齐国庙堂之上,要说还有人能不看孟尝君田文脸色行事的,怕也只有这轺车之上的人了。要知道,当今齐廷之上,薛公田文权倾朝野,齐国的臣子哪一个不给他孟尝君面子?可唯独此人例外,大有刚正不阿之风,虽被齐湣王拜为客卿,可因为他不与天文一道而在齐国不得重用,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这一次也是第一次被委予大任。

    有趣的是,田文却也不好拿他,不但因为此人是齐湣王的客卿,而且来历不一般。

    如此,孟尝君能做的也就只能架空了他,却也无法将其赶出齐廷。这一次出使秦国的特使人选,田文本想让魏无忌出行,可如今的魏无忌不但年轻而且没有多大的功劳,更无出使一国的经验,加之齐湣王点名此人委予重任,田文也不好反对。

    此人名为苏厉,正是“三苏”之一,在苏秦、苏代、苏厉这苏家三兄弟当中,他排行老三。

    也难怪权倾朝野的孟尝君也不好动他,苏厉乃是苏秦、苏代之弟,而苏秦曾经是齐国之相,虽然离开齐国多年,但直到今天他苏秦的声望至今在齐国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坊间无不在传颂苏秦“头悬梁、锥刺股”的励志故事,而在他佐士齐国之际更是不费一兵一卒,但凭口舌之利便为齐国从卫国手里取得刚平、观泽之地的功绩也是人们饭后的一大谈资,每每谈及此事,人们便会把张仪为秦国同样不费一兵一卒而从魏国身上取十五城一并而谈。

    按理来说,如今的苏秦是燕国之相,苏代是卫王麾下的近臣、重臣,加之齐燕互为敌国,作为苏秦、苏代之弟的苏厉不应该出现在齐国庙堂之上,更不应该被当今齐王拜为客卿。

    若是一般情况倒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然而苏秦的离去确是被“小人”坑害的,世人都知道苏秦为何会离开齐国,因为先王齐宣王听信张仪等秦人挑拨离间的“谗言”,齐宣王中了反间计才使得一代王佐之才愤愤离去,最终投奔到了敌国。

    这也成了齐宣王一生最大的污点,在世人看来,若是苏秦没有离开齐国这件事情,以其威望哪里还轮得到他田文今天在临淄一手遮天的局面?

    如今苏厉作为苏秦之弟,而齐国本就有负于苏秦,若是将苏厉给杀了,齐国必为天下人所不齿,更会得罪身在燕国和卫国的苏秦、苏代,如此一来自然不能杀,反而还要拜为客卿。

    苏厉与他的大哥、二哥一样皆显迹与稷下学宫,除了斐然之才更大的因素是因苏秦、苏代之弟的光环而快速名动临淄,后为齐湣王所知而拜为客卿入得殷殷齐庙。

    苏厉作为苏秦、苏代的弟弟,他大哥二哥便是他最大的“政治资本”,如今大哥在燕国为相、二哥苏代又是卫王身边的近臣、重臣,两个兄长的名声也直接带动了苏厉的名气,可以说如今的苏厉能够站在这齐廷之上,没有两位哥哥成名在前,便不会被齐湣王重视,孟尝君也不会对其有所顾虑了。

    一门三苏,皆为布衣之士,皆已名动天下,不但成为了天下寒士的标榜,“三苏”也成了天下美谈。

    “站住,何人在此阻拦?不知我等乃是齐王钦命特使团,误了国之大事,尔担待不起!”

    苏厉一行人刚刚出了临淄城便被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所阻拦,队伍也随即停了下来,轺车上的苏厉收起了《捭阖策》,撩开窗帘,拧着眉目而道:“何人在此喧哗?”

    随行左右摇了摇头,道:“先生,我等也不知此人是谁,不过听其口音像是秦人。”

    “秦人?”苏厉顿感狐疑。

    “先生无需多虑,小的将其拧走便是。”那随行的左右说道。

    “慢着!”苏厉罢手制止,不一会儿便下了轺车而走向前方喧哗之地。不时便听到一陌生的口音:“在下甘茂,乃昔日秦国之左丞相……”

    “哈哈,你是秦国左相?就你这样?唬谁呢?依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闪开闪开,不然别怪我等不客气了。”阻拦的随从大笑一声,旋即神色不善的说道,一手已经握住了悬腰一侧的剑柄。

    “甘茂?”走来的苏厉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旋即加快步伐前来。

    ……

第023章:甘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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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行的仆从不知道甘茂的名声,可苏厉却知晓,若真是甘茂不假可就着实惊人了,秦国左相沦落到如此地步简直匪夷所思。

    苏厉连忙走到前头,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正在与随行的护卫发生矛盾,苏厉连忙一拍那意欲拔剑的便衣兵士,而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老头儿身上,旋即拱手问道:“阁下是……”

    甘茂看到苏厉行为举止和言语间所展现的涵养,立刻便确定了此人便是主事的,便拱手回礼道:“在下甘茂,佐士于秦国,而今逃难至此,不知足下是……”

    “阁下当真是甘茂?秦国左相甘茂?”苏厉再问道。见对方长叹而点头承认,可毕竟没有见过甘茂阵容,只是其名声在外,苏厉无法确认便请入驿站进行一番长谈,大致得以确认是甘茂无误。

    一时间,苏厉也感慨唏嘘不已,他得知甘茂之名还是在秦武王拔宜阳之际,秦国攻破宜阳城而天下大震,正是甘茂率领秦军破了那坚固的宜阳城,也由此名声大噪。

    怎料一代秦国名将和左丞相,竟是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苏代也大致猜测到了一二,秦武王巩游洛邑,举鼎絶膑而亡,若秦武王在世,甘茂的在秦国的仕途定然一片光明,奈何时也命也,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倒也不意外。

    驿站之内,苏厉与甘茂二人在一席案上对望而作,美酒美肉纷纷陈上来,苏厉邀樽而一饮,这才问道:“甘茂先生何故拦我去路?”

    甘茂看了一眼对方腰肩的符节,便一拱手:“敢问阁下可是齐王钦命特使出使秦国?”

    “在下是齐王钦命使节不假,不过听先生口吻似乎颇为肯定我便是要出使秦国,何以见得我不是去卫国?要知道齐卫两国乃是互有联姻,卫国当今太子驭的母亲乃是我齐国灵妫公主啊。”苏厉好奇的说道。

    甘茂一听不禁淡淡的流露一丝笑意,轻轻一抚胡须,便说:“只是根据在下观当今天下时局的一些猜测,如今卫国大胜楚国,可谓如日中天,又与赵国互为铁盟,赵国亦且大现中兴之象,加之如今的三晋已是一个鼻孔出气,制霸中原已成大势,三晋盘踞中原天下,东则能御齐,西则能锁秦,方今天下尚无一国胆敢独自对抗三晋,便是强秦强齐也难以独善其身呐。”

    说道这里,甘茂信心十足的补充道:“齐国已被孤立在东海之滨,若再不与秦联合,这天下便无人能与三晋争锋没,迟早会被蚕食殆尽。”

    “先生好见识。”苏厉拍案而道,此言一出,对甘茂的身份更加坚信了,即便是冒充甘茂,凭借这份见解也可一窥其胸富纬略大才,旋即又倍感狐疑:“以先生之才加之为秦立下汗马功劳,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秦国的天早已变了,变得再无我甘茂可容身之地矣。如今的秦国乃太后主政,说的难听些便是外戚当权,为秦国北灭义渠、南略汉中的魏冉将军又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这秦国的丞相之位迟早是他魏冉的了,我若不舍其位,怕是身家性命亦难保全啊。”一番慨然叹息,甘茂尽显一言难尽之色,苏厉也不禁感到唏嘘不已。

    这时,甘茂忽然从席垫起身,旋即对苏厉长身一躬,拱手而道:“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阁下能够成全,甘茂愿以余生报答足下之恩情。”

    苏厉大感吃惊,连忙起身拱手:“先生行不得如此大礼,论辈分苏厉要道先生一声前辈啊。”顿了顿,旋即道:“敢问甘先生有何难处?在下若能做到定当不遗余力。”

    甘茂一听连连答谢,待苏厉邀示入座之后,这才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怕遭殃祸便匆匆逃了出来,至今还无容身之地。”忽而一顿,沉默了片刻接道:“在下听说有一贫家女与富家女一同戳麻线,贫家女说:我已无钱粮购置蜡烛,而您的烛光幸有剩余,请您分给我一点剩余的光亮亦无损于您的照明,却能使我同您一道享用烛光之便。”

    说完这个故事,甘茂便看向了苏厉,道:“如今我处于窘境,阁下正大权在握而出使秦国,而在下的妻儿仍在秦国……”说道这里,甘茂无比诚恳的道:“恳请苏先生能拿点余光救济他们,甘茂愿以余生报答足下之恩情。”

    说完,甘茂再次躬身一礼。

    苏厉思忖再三,不禁心中一动,在甘茂殷切期盼的神情下顿时拱手承诺道:“先生莫慌,此事交给苏厉便是,既然得遇先生便是一场渊源,在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先生如今无容身之所,不若在我府上暂住。此番入秦,在下定然尽力助先生一臂之力。”

    甘茂一听大喜,连忙起身又是长身一躬:“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苏代应承了下来,而甘茂也被接送至他的府邸,秦国丞相秘密驻在他苏厉的府中也无人知晓。安顿了甘茂之后,苏厉便再次启程。

    一路颠簸,跨越千山万水,使团在进入三晋疆界之后便匿名为商队,沿着赵国地界终于抵达函谷关,连续十二日的行程终于抵达咸阳宫。

    ……

    “这苏厉是什么来头?”咸阳宫内,秦昭襄王与韩聂、魏冉几个臣子在内殿商议,苏厉以齐国特使的身份来到秦国,递交的符节已经看了,齐国的意思是想要与秦结盟。

    韩聂拱手说道:“王上,据臣下所知,苏厉乃是苏秦、苏代之弟,此三兄弟皆发迹与齐国稷下,被誉为当今天下之三苏俊杰。”年轻的嬴稷恍然点头:“原来如此,苏秦、苏代皆为纵横者流,想来这苏厉也是纵横家之士了,其二位兄长皆为天下鲜有之大才,这苏厉的才华怕也不会差多少。”

    “齐国此来与我秦国结盟之事,王上以为如何?”魏冉拱手问道。

    “穰侯有何高见?”嬴稷反问道。魏冉沉默片刻,拱手道:“天下之局变幻莫测,如今三晋归一已成我大秦东出最大掣肘,以如今三晋制霸中原之势,独秦一国难以抗衡之,独齐一国亦难以抗衡之。更有甚者,三晋东能御齐而西可锁秦,秦齐皆难以独善其身啊。”

    “那依穰侯之意,秦齐当盟?”嬴稷又问道。

    “惟有秦齐国互相盟,方能制衡三晋。”

第024章:苏厉巧言助甘茂

    一番私议有了大致的决断,嬴稷便召见了苏厉,于咸阳宫殿之上正是宣召,并亲自签下了结盟国书,自此秦国与齐国结盟交好。

    天下也迎来了全新的格局,自此,陇西强秦与东海强齐抱团取暖以应对制霸中原的三晋卫、赵、韩。

    朝会一散,苏厉再次求见秦王,嬴稷大感好奇便也应承了下来,偏殿之内,秦王好奇问道:“先生有事何不在朝上明说?”

    “秦王容禀!”苏厉笑着拱手道:“是在下受人之托的一点私事,不过此事对于秦王和秦国而言却也是国事。”

    “哦?此话何从说起?”嬴稷兴致浓浓的问道。

    “秦王可知贵国甘丞相如今已在齐国?”苏厉问道,此话一出让嬴稷颇感意外,“甘丞相不辞而别,至今令寡人耿耿于怀,想不到他竟然跑到齐国去了?”

    苏厉在侧案正襟危坐,淡淡的说道:“在下也是出使贵国之时偶遇甘丞相,他说这秦国已再无他甘茂容身之地了。”

    “何解?”嬴稷面色一顿,不动声色的问道。苏厉旋即面王拱手:“外臣斗胆一言,还望秦王恕罪。”

    “先生但说无妨。”嬴稷伸手而道,有了这个承诺,苏厉便直言不讳的说道:“甘丞相说,这秦国已经变天了,一介前朝遗臣外加秦国政事多由不得秦王做主,若再留下对相位依依不舍,恐性命不保。”

    苏厉的话音未落之际,便听王座之上的嬴稷大拍席案,竟是愤怒的应声而起:“甘茂大胆……!!”

    这一番话无疑是戳中了刚刚亲政的嬴稷心里最大的痛处,虽然亲政,可秦国政事他却不能独断,凡有大事举国朝野皆听从太后芈八子。

    “好你个甘茂,口出狂言,当真以为可以独善其身?”愤怒的嬴稷当场喝道:“来人,将甘茂一家尽皆捉拿归案,本王要斩了他们!!”

    苏厉看到左右入殿正要领命而去的时候,连忙起身:“且慢!”旋即来到殿中央面向嬴稷拱手而道:“秦王可否听外臣一言?”

    “说!”嬴稷不耐烦的说道。

    苏厉灵机一动,便道:“禀秦王。这甘茂乃是一介非同寻常之士,乃是秦国三朝元老,接连三代皆受重用。况且他在秦国久居多年,秦国疆界从陇西至崤塞,秦国山河之固何处险要何处平展,皆了如指掌。若秦王一怒之下而杀其从属妻儿以泄愤,甘茂势必与秦为死敌,如此大才若转而投奔卫国,对秦国可就大为不利也,如此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当真是秦国之福?还望秦王三思。”

    此话一出让盛怒中的嬴稷醒悟过来,秦国当前之大敌乃是三晋,若甘茂得知妻儿被自己杀害,一怒之下转投卫国从此与秦作对,卫王帐下虽说有居辛、姜牧、景玱、苏代等一众谋士能臣,甘茂投奔虽不能给卫王如虎添翼,却也锦上添花。

    更重要的是,甘茂乃是秦国三朝元老,无论如何对秦国都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是无法磨灭的,若杀其妻儿从属,势必为天下人所不齿,秦必得其恶名不说,届时天下士人还有谁敢入秦佐士?

    想到这些,嬴稷不禁一阵后怕,便看向了苏厉,秦王顿时收敛了所有的心思,淡淡的说道:“先生所言确实颇有道理,此事既然是先生之言,先生可否为寡人解惑?”

    闻嬴稷问计,苏厉心中一笑,顿时神色豁达自然,一番思考便拱手而道:“依外臣之见,秦王不若下诏厚待甘茂的妻儿从属,再许以高官俸禄迎他归秦,秦王若行此举不但可以博取美名,假使甘茂回归秦国,秦王就将其安置在秦国终生不许出函谷关即可。”

    秦王一听便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忽然笑眯眯的看向了苏厉:“好一个坐地起价,这甘茂倒也是个人才,想必这是他委托先生说的?”又道:“可他要是不归秦国呢?”

    苏厉微微一笑,拱手说道:“依外臣之见,甘茂必不会再归秦国。毕竟,归秦之后便有秦王定其生死,惟有在中原方能有与秦王谈条件的资格。”

    “寡人若依你之策善待其家属并以高官相迎,可他甘茂仍为敌国谋,寡人岂不是两手皆空?”嬴稷反问道。苏厉摇了摇头,信心十足的道:“秦王多虑了,甘茂断然不会如此做作,这士人皆注重名节,尤其是甘丞相这等俊杰。秦王只要以德报怨,甘茂必然感恩戴德,又怎可能会与秦作对?加之其妻儿皆在秦国,秦王只要留其从属在咸阳兵厚待之,甘茂也有所顾虑自然不会与敌国谋。”

    秦王想了想顿感有理,便下了决断,“好,不论甘茂返秦与否,寡人许以上卿之位相迎,并厚待其家眷。”

    “秦王英明!”苏厉拱手高颂道。

    公事私事皆已完成,苏厉也未曾再秦国久留,带着签订的国书便折返齐国,回到临淄复命。齐王看到两国结盟之书,总算松了口气,有了秦国与齐国东西遥相呼应,来自三晋的压力也终于有所减缓。

    “爱卿可还有事?”齐王命人收好国书之后,看到苏厉仍旧站着便问道。

    “启奏王上,微臣确有一事。”苏厉拱手道。

    “请说!”

    “禀王上,微臣出使秦国之际方才得知秦相甘茂已离秦国,来到了我齐国。”苏厉回道。

    “秦相甘茂来我秦国作甚?”齐王狐疑的问,苏厉顿时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齐湣王这才恍然,前者又道:“王上,微臣得知此事后便命人寻找甘茂,果不其然,甘茂就在临淄。”

    “那他现在何处?”齐王问道。

    “甘茂暂住在微臣府邸。”苏厉说道,顿了顿又说:“王上,依微臣之见,这个甘茂确实是难得的大才,据我所知,秦王已然派人入齐,欲以上卿之位迎甘丞相返齐,昨日臣与此人一番商谈问及此事,甘茂似乎不愿返秦。”

    “不愿返秦?那他想留在我齐国不成?”齐王愣道。

    “王上英明。”苏厉说道:“甘茂此人确实仰慕我王,说我王乃是天下鲜有之明君雄主,意欲留在齐国不愿返秦,便是秦国以上卿之位,着相印而来也不愿离开临淄。”

    年轻的齐湣王一听心情大好,兴致勃勃的连忙问苏厉:“甘茂先生当真如此说来?”

    “然也!”苏厉拱手笑道:“否则甘丞相何故会拒绝秦之上卿爵位而留在临淄?”

    齐湣王一听大感认同,被如此俊杰所仰慕,田地(齐湣王)此刻的心情分外的好,过了一会儿便问道:“苏厉,这甘茂若效忠我齐国,寡人该许以何等官爵妥当些?”

    苏厉想了想,便道:“既然秦国以上卿之位迎其返国,我王理应以上卿之位待之,若低于此爵我大齐未免给人落得个怠慢贤士的口实,反而不美。再者以甘茂先生之才,我王惟有许以上卿之位方能与其才华相配啊。”

    齐湣王连连点头,“爱卿所言极是,寡人便许上卿之位留下甘茂。苏厉,既然他暂居你府邸,明日朝会便由你着甘先生一并入宫,寡人要在朝会之上隆重下诏,拜甘先生为我齐国客卿,爵至上卿。”

    ……

第025章:赵国惊变

    且说卫楚大战落下帷幕之际,天下纷争竟也诡异的陷入了宁静,中原各国鲜有的进入了相安无事的阶段,天下列国都在加紧步伐各自布局,列国特使相互走动异常频繁,结盟的结盟、交好的交好,整个天下好不热闹,而嗅觉敏锐者确是感受到这股宁静是更为凶猛的暴风雨来临之际的前奏。

    卫国合三晋制霸中原,一时间如日中天,无一国敢惹之,便是秦齐双强也要避其锋芒,但卫峥却没有丝毫松懈,更不会膨胀,营造出如今的局面可以说呕心沥血方才得以遂愿,殊不知犀首一生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至死也未能如愿,别看如今的天下时局对卫国大为有利,可一有变故就可能轻易间便付诸东流。

    靠三晋同气连枝方能震慑天下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还得自身足够的强,强大到独卫一国便能震慑秦、齐方能真正得以掌控局势。

    朝歌,王宫。

    一个侍女听到寝殿之内传出鱼水之欢的声音,犹豫再三还是悄悄的打开了大门入得殿内,翻云覆雨的男女欢愉之声扑面而来,那侍女脸色顿时泛起了红晕,却也低首来到了垂帘跟前:“禀王上,苏代先生有要事求见!”

    一声秉承传来,垂帘之内的翻云覆雨戛然而止,过了片刻便传来卫峥不爽的声音:“何事需要深夜禀报?不能留待天亮?”

    细想一番,卫峥一愣顿时掀开垂帘看向了那侍女,一连串的问:“你说什么?苏代?他不是在赵国?何时归来?”

    “禀大王,苏代先生连夜赶回朝歌,说有要事禀报,需即刻面王启奏。”那侍女始终低首,回道。

    就在这时,躺在床榻之上的狐殷悠然起身,轻飘飘地靠向了卫峥,玉手忽然朝下轻轻一抓,香唇在耳边吐气如兰:“王上可以走,但它不可以走~~”

    无从准备的卫峥忍不住“嗯~”的发出了应激反应,突感浑身触电一般,旋即缩身回去,便看到夜色中残烛火光照耀下的那张倾世容颜若隐若现,迷离的眼神充满着魅惑,卫峥顿感全身火热。

    “让他在偏殿候着,寡人完事便来!”

    “王上~~”

    ……

    于偏殿等候的苏代私底下询问才知道王上此刻正在干什么,苏代暗中大呼来的不是时候,可有要事却不得不来。这一等便过了一个时辰方才见到着一身常服的卫峥悠然走来,此时,后者带着疲倦之意走来,在苏代面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虚礼就免了。”

    说完便在王座台阶一旁一随意的慵懒坐下,伸手示意苏代过来,后者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连忙走到卫峥跟前席地而坐,这才拱手说道:“微臣深夜打扰我王雅兴,请王上恕罪。”

    卫峥一听顿时没好气的说道:“知道坏我雅兴还深夜来见?尽坏我好事,若无要事,寡人拿你是问。”

    苏代连连赔笑,知道卫峥并非真要问罪,想起正事便收敛了玩心,拱手正声而道:“禀王上,赵国政局有大变故。”

    “赵国有变?何从说起?”卫峥随意的问道。

    “王上,老赵王于月前传国于王子赵何,任肥义为相,兼任赵国新君赵王何的傅,而老赵王自号赵主父。”

    此话一出,原本一脸疲倦的卫峥猛然顿醒,双目陡然迸射锐利光华。苏代这么一说才让他想起了这件大事,一算时间现在是公元前299年,近年也就是赵国赵武灵王二十七年,正是赵雍壮年传位赵何而自号主父的一年。

    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天大的事,赵国政局的变动虽然对卫国没有多大的直面影响,可赵国变故确是对三晋局势影响巨大。

    苏代不语,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卫峥,此时后者陷入了长思之中,良久,便听闻其喃喃自语道:“赵王自号主父,看来赵雍是意欲专心赵国的军事部署和对外战争,赵国内政要务全权交给年轻的新君负责啊……”

    卫峥知道,这赵何就是赵国后来的赵惠文王。这时,苏代又道:“臣久居赵国,对赵国宫闱之事也略知一二,有幸听闻一些怪诞之事。”

    “哦?说来听听。”卫峥大感好奇,问道。苏代便说道:“臣在邯郸之际,应承了不少赵主父的饭局,赵主父屡次借酒兴谈及往昔所遇的一件奇事。赵主父说曾经在梦里梦见一女子在弹琴歌唱,其女姿色美艳,嗓音凄婉……”

    卫峥以为会是什么怪事,一听苏代说这事,顿时在脑海里浮现出了关于赵武灵王流传下来的一些传闻,苏代说的果然不假,赵武灵王把这个梦讲了,说很想见到这个女子。

    可苏代包括赵王这些人都不知道内情,但是卫峥却知道,同时也让他警醒,君王之意王不可轻易示人,臣子本就煞费苦心的揣摩上意,若主动轻易示人,那奉承之举便会接踵而至,赵武灵王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赵雍屡屡对外人谈及此事,终于,一个叫做吴广的臣子听后,大喜的连忙回家把自己的女儿孟姚献了出来。赵雍一见惊为天人,果然与梦中那女子神似万分,于是便纳孟姚为妃,这才有了赵何的降临。

    孟姚长相倾国倾城,深得赵武灵王宠幸,几乎须臾不能离开。孟姚的欲望也由此膨胀,终于逮着机会向赵雍吹起了枕边风,不断说王后与太子章的坏话,言语尖酸刻薄及其恶毒,诸如赵惠后十分淫|荡、太子章不孝顺等无所不言其极。

    说起赵国当今的王后与太子章,那是赵武灵王在公元前326年继位之际,那时候的赵雍年仅十二岁,那个时候的卫峥还在演兵岭未曾出山。五年后,赵国为与韩国结盟,便娶了韩国宣惠王之女为夫人,生下了赵章,并立为太子。

    此时,苏代说的不亦乐乎,可却不知这件事情卫峥比他更清楚,一时之间也颇为感慨唏嘘,在沙场之上大智大勇的赵武灵王,竟是在女人面前表现的如此愚蠢,也难怪乎谥号带了一个“灵”字,号武灵王。

    苏代顿了顿,沉默了片刻这才又说道:“月中之时,老赵王率领赵军主力第五次伐中山国,终于攻破都城灵寿,中山国残余势力虽未能尽灭,中山国虽然还没有灭国,然赵国心腹大患已然去除。老赵王班师回朝便下诏废后,将宠妃孟姚立为新后。如此倒也算了,可老赵王接连做出毫无先例、更是惊世骇俗之举,废后之际,老赵王壮年退位,自号主父,竟是直接传位给了十几岁的幼子赵何。”

    聆听的卫峥很想告诉苏代,孟姚当上了王后不久便死了,而她一死,赵武灵王对赵何与赵章这两个儿子的态度又有了明显的变化,也就是三年后在彻底灭掉中山国的一年,赵雍又将废了的太子章封到代地,号安阳君。

    更有甚者,这位赵国雄主突然昏聩到令人匪夷所思,竟是想要计划把蒸蒸日上的赵国一分为二,让赵何当赵王,让赵章做代王。

    一国两主,乱国之象,何况一国三主?英明神武的赵武灵王确是视而不见,简直不可思议。赵雍此举也为自己惨死沙丘而收场埋下了祸根。

    毫无疑问,赵雍意欲实施一国两主乃至三主,无异于吧赵章叛乱的热情给鼓动激发了起来。卫峥依稀记得历史上,赵武灵王、赵惠文王与赵章在一场朝会之后,一同到位于沙丘的行宫别苑游玩,三人在沙丘各有一处宫殿。

    赵章便是在这个时候趁机以武力夺权,他首先谎借赵雍之命召来赵何,企图杀之而后自立。赵何虽然年幼,但这个时候有肥义辅佐,此时的肥义虽然是追随赵雍的老臣,但如今却已效忠于赵惠文王,赵何没有看出来,但肥义老相国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破绽,于是乎弄巧成拙的赵章等人叛乱未遂而为了求生路,只好逃入赵武灵王居住的宫中。

    终于,“沙丘政变”就这么发生了,太史公云:“以章故围主父。即解兵,吾属夷矣”,以此为号赶来平叛的赵成和未曾封君的大将李兑立即包围了赵武灵王的宫殿,并将赵章等诛杀殆尽。然而赵成和李兑在诛灭赵章后并未撤围。野心勃勃李兑为谋求上位而一手策划了“沙丘之乱”,以拥立新主和赵国稳定为由说服了肥义老相国,趁机除掉赵武灵王,杜绝一国二主的乱象。

    显然,此时法统之上的赵国君主便是赵何,除掉武灵王赵雍,符合赵何的利益,便也符合李兑的利益,而肥义老相国也不愿看到赵国出现一国两主的乱象,一番思想挣扎最终还是同意了。

    可两人皆不愿背负诛君恶名,便以围困的方式把赵武灵王逼死,太史公云:“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

    最后历经三个月,一代雄主赵武灵王竟是活活饿死在了沙丘行宫,何其悲呼。

    卫峥唏嘘长思之际,一边的苏代担忧的说道:“王上,赵国政局发生如此变故,微臣担心的是三晋之盟恐因变而变……”卫峥一听悠然起身,在殿内踱步而走,苏代也没有打搅,起身静静的站在一旁候立不动。

    “赵国虽由此变成一国两主之国,可只要赵主父在,三晋局势不会出现大变故。战国乱象将至矣……赵国惊变只是一个开始,至于我卫国,当此之际只需内治于国民,图谋自强即可,至于其他……任其天下翻江倒海,我自巍然不动,待时机一现,便雷霆即出。呵呵……乱吧,越乱越好,越乱意味着能洞察实情者越少,而寡人确是身在这少数人之中,何乐而不为之?”

    ……

    ……

第026章:苏秦入齐以身间之

    天下虽安,列国群雄却也动作频频。

    临至暮春时节,燕山还是一片干冷,四面来风都在寒燕之地竞相博弈,东北群山的风,东南渤海的风,西北草原的风,风向时隔两三日一变,吹的暮春时节脚步蹒跚。

    如今已是三月末了,燕都蓟城却仍旧是一片苍黄,与中原之地绿草盈盈有着天然之别。燕国在燕昭王这一朝不但结束了动乱,十余年励精图治也进入了中兴之际,北伐狼族拓土千里,可谓武功卓越,而蓟城算是如今中原北疆最为繁华之地了。

    燕国已然独霸北疆,虽说在七雄之中排行末尾,算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小国、弱国,可就是这被中原群雄视之为小国、弱国的诸侯确是打的北疆游牧名族狼狈逃窜,曾经差点灭了燕国的山戎族更是被灭族,千里北疆之土从此划入了燕国的疆界。

    独霸北疆,燕国的确是名副其实。

    如今北疆的外族人,但凡与燕国接壤的游牧名族没有被灭的都表示向燕国俯首称臣,休兵止戈后蓟城也变成了北方商贸最为繁华的王城,匈奴商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进入了蓟城,也有来自中原的商人,其中卫国的商社在蓟城最为兴旺,卫人商贾与匈奴等外族交易马匹,与燕国交易兵器,都是大宗交易,卫国人也因此在燕国的地位也颇高,深受燕昭王的重视,毕竟能够把北疆各族打的抬不起头来,装备产自卫国的强弓劲弩、黑甲铁器等也是功不可没。

    北疆的外族人进入蓟城再也没有受到盘查,也没有被人注意。毕竟,北方游牧名族在燕昭王掌国之下已经被打的服服帖帖,再往西一点更是被赵武灵王的骑兵打的闻风丧胆。

    这种穿着羊皮装、连连鬓落腮大胡须的匈奴商人在今天的蓟城里实在太多太多了,连城内的酒肆客店也都飘散着挥之不去的牛羊膻腥味儿。

    蓟城王宫之内,苏秦入宫面王,燕昭王一见到他便连连悔恨地说道:“本王失悔,悔不该当初不听相国之言,如今伐齐告败不说,还丢了武平等南境十城富饶之地。”

    “有此教训倒也不全是祸患,至少我王已经知伐齐大业绝非一日之功,齐国也绝非北疆戎狄可相提而并论。”苏秦安慰的说道。

    “此番出使齐国,相国当真能为本王从齐王那里讨回武平等十座城池?”燕昭王心中一动,略急的问道,武平等地是燕国南境少有的耕地沃土,与齐国接壤,是处于黄河下游的冲积平原,北方的疆土寒冷且不适合耕种,这也是齐国为何只是占了这十县城池之后便不在北上的原因之一。

    “我王勿躁,臣自有办法说服齐王将这些城池拱手送回来,我王只需听微臣消息便是。”苏秦信息十足的说道,燕昭王想到苏秦曾经一番说辞,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都能从卫王手里为齐国讨得刚平、观泽等西进重地,这不由得对他有莫大的信心。

    可燕昭王又一时间突然患得患失,看向苏秦而道:“相国此番入齐行间,本王不知何时才能与卿再会,你这一走不知几时归来,本王该找谁分忧?”

    苏秦细想一番,笑而拱手道:“禀王上,朝中有一人或可为我王分忧。”

    “何人?”燕昭王连忙问道。

    “邹衍!”苏秦说:“此人虽年轻,却有大才,其所学阴阳术论颇有鬼谷一派之真意却又别具一格,定是得到鬼谷高人授业,臣以为此人足以担当一派学说之开山鼻祖。我王若是遇事不决,大可问计邹衍。”

    苏秦的洞察力的确毒辣,邹衍正是阴阳家开宗立派的祖师爷,可他还是没有料到邹衍是师兄张仪的门徒,因为入燕佐士之时,邹衍并未自报师从于鬼谷一派,苏秦不知道这邹衍是自己的师侄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燕王一听此言顿时记住了邹衍这个名字,彼时,便将燕国符节交给了苏秦,更是亲自一路送至三十里地之外方才止步,可见对苏秦的倚重于此可窥视一二。

    苏秦的这支出使队从燕国出发,跨过治水,穿越方城、武平,这两座城邑本是燕国的,如今却被齐国所占领。不得不说,此时的燕昭王很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苏秦的谏言,以为宋伐齐国,燕国的机会来了便兴兵南下,结果对方竟是无视宋国,派遣齐国主力大军不说更是着名将匡章统兵北伐,燕军不敌齐军,连连败退,最终丢掉了南境的十县城邑。

    在北疆吊打外族的燕军,面对世仇齐国仍旧是被打的服服帖帖,着实让燕昭王气结无奈。

    进入齐国地界,是一片春雨细绵绵的景象,寒燕冷风已去,东海之滨的齐鲁大地是一片绿草成荫。得入临淄,是一片巍峨之气,大邦之象尽显王城,齐国累积威王、宣王两世励精图治,到底是称雄山东的大国、强国,底蕴不是残燕之国所能比拟。

    苏秦等人得入临淄城后便在驿站修整,同时将符节送至王宫,翌日朝会便接到了齐湣王的宣召。

    当他以燕国特使的身份进入齐国庙堂的那一刻,齐国的群臣莫不色变,尤其是孟尝君田文。齐廷之上历经宣王一朝的臣子皆目光惊愕的看着苏秦平静的跨入大殿,这些人谁不知道眼前这位燕特使是何方神圣?

    一时之间,齐廷之上不少的臣子在苏秦与孟尝君田文之间来回扫视,眼神也颇为怪异。庙堂之上的魏无忌虽闻苏秦如雷贯耳之大名,却也并没有亲眼见过苏秦,此时也未曾知晓这燕使便是苏秦。可洞察敏锐的魏无忌也发现了自己的老师少有的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微变神情,一时也大感好奇田文与此人莫非有些渊源?

    魏无忌不知道,可庙堂之上不少的臣子确是知道两人的渊源大了去了,确切的来说是恩怨,苏秦夺了田文之父靖郭君田婴的相位,算是结下了恩怨,若不是苏秦主动离齐入燕,这齐国的相印哪里轮得到他田文执掌?

    此时,苏秦异常淡定,得入殿内,旋即对齐湣王长身一躬,拱手而道:“燕王特使苏秦拜见齐王。”说完又向田文礼道:“见过薛公!”一旁的田文确是受礼不适,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田文是当今齐国之相,可苏秦确是齐国前朝之相,这一行礼本是正常,可方下却显得颇为怪异,毕竟论能力,苏秦只强不弱,论资历也是高一筹。

    “你便是苏秦?”王座之上的齐湣王大吃一惊的说道,一时间忘记了礼节,看到苏秦仍旧躬身不动,齐湣王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伸手道:“呃……贵使免礼!”

    ……

第027章:欺负齐王年轻好忽悠

    齐湣王显现如此之态,还得要从他继位时说起,田地(齐湣王)依稀记得父王齐宣王终年感慨痛失苏秦这样的大才而耿耿于怀,时常破口大骂张仪和秦国,若非中了张仪离间之计,苏秦又怎可能跑到燕国去?齐宣王的遗憾也让齐湣王知道苏秦是齐国痛失的一位大才。

    可如今别人已经为燕臣,此情此景一番吃惊之后的齐湣王立刻平复了心态,于殿上正襟危坐,不动声色的说道:“贵使此来有何见指教?”

    “外臣此来乃是奉我王之命,燕国愿与齐国修好,为加固两国联盟,愿与贵国签定互不侵扰之约。”

    齐廷之上,孟尝君未曾发言,群臣皆一言不发,王座之上的齐湣王听之,便是若有所思的回道:“齐燕两国之间隔三差五便互生龃龉,恩恩怨怨已然累积三世,该是时候在寡人这一辈做个了结。”

    “齐王英明!”苏秦顿时躬身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过了片刻又接道:“外臣此来奉命我王为齐王带来一份特殊的厚礼。”

    “厚礼?”齐湣王饶有兴致的看向了苏秦,正准备看看他会献上什么大礼的时候,苏秦确是站在殿上一言不发,一时之间殷殷庙堂变得奇静无比,齐湣王看苏秦的模样顿时领会其意,便从王座之上而起:“先生且随寡人来偏殿。”

    群臣皆惊诧的看着齐王与苏秦先后离开大殿,苏秦与齐王在偏殿要密议什么?便是孟尝君田文也有些不大淡定了,虽然表面一如既往,可内心却少有的不平静,总莫名的感觉苏秦此番来者不善。

    倒是苏厉像是个隐形人似的,便是兄长苏秦来了也始终不为所动,两人始终未曾对视一眼,兄弟两人仿佛未曾相识一般。

    偏殿之内,只有苏秦与齐王二人,齐湣王入得座上便看到苏秦忽然跪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年轻的齐湣王倍感吃惊,竟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他看向苏秦大感不解:“先生何故如此?”

    苏秦用以发自肺腑之口吻言:“禀齐王,苏秦方今虽为燕国之臣,可忠于齐国之心未曾改变。”

    末了,苏秦便是一行大礼。

    齐湣王愣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差点举足无措,双目死死地的注视着苏秦,而后者也是一眼不眨的与之直视,一时间随着话音落下而陷入安静,偏殿之内忽如落针可闻。

    良久,齐湣王凝视着他,道:“何以见得?”

    苏秦坦然的说道:“苏秦穷苦潦倒之际,承蒙田忌老将军举荐得入齐国庙堂,宣王不吝苏秦一介布衣之身而重用苏秦,终遂愿得志与齐。常言道,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而今苏秦虽为燕臣,却仍为齐骨。惟愿以燕臣之身而以齐王内臣之心侍奉齐王。”

    “先王在位时有负于先生在前,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寡人不解,先生难道就不怨恨先王吗?”齐湣王又质问道,显然还是心有疑虑。

    闻此言,但见苏秦豁达一笑,便拱手道:“世人皆知此事之真由,实乃当年张仪离间我与先王,苏秦早已洞悉,自然知晓并非先王之错,错在小人作祟,又怎会怪罪先王?苏秦只是不愿张仪离间之计得逞,故北上寒燕佐士燕国,其意便在于以燕臣之身为齐国谋。如今苏秦为燕国之相,深得燕王倚重,遇事不决皆问计与我,实不相瞒,此次燕国伐齐北疆之举正是苏秦之意。”

    “什么?”此话一出顿时让齐湣王糊涂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苏秦前言不搭后语,语出而前后矛盾,之前说忠于齐国,而今却说燕国伐齐北疆竟是他的主意,这到底是为谁而谋?此时此刻的齐王算是被他绕晕了。

    这时,苏秦解释道:“臣乃一介纵横策士,势利之徒尔,惟知为国而牟利,燕国伐齐臣早已料定齐国必大胜,故有此一举。”

    “你让燕国伐齐,寡人和齐国图之何利啊?”齐湣王质问道,显然有些不信。但见苏秦一笑,一展胸有成竹之态,便拱手说道:“禀齐王,苏秦不谋其他,只谋强齐之法,图强之法无非因时用势尔,但求为齐国谋最大之势,为我王图最大之利。”

    “何以见得?”齐湣王饶有兴致,倒想听听苏秦的高论,后者便说道:“此次燕国南征齐国北疆而被匡章将军大败,燕军主力尽失不说,更失武平等十县之城。故燕王遂遣苏秦为特使出使齐国以求和。齐燕一旦结盟,便是齐国霸业之始,如此一来齐国之北疆从此便可安宁,齐国便能腾出精力,我王则能全心全意无后顾之忧而谋略中原,大可举兵西进,与中原三晋争雄天下。而臣可以说服燕王让燕国为齐国提供粮草兵力,如此一来,此消彼长之下齐国会越来越强而燕国则是自弱国力,便是有二心也是有心而无力矣,如此,敢问我王齐国有利可图否?”

    年轻的齐湣王被苏秦这一番说辞鼓动的热血渐涌,却也说道:“你如何说服燕王肯为齐国提供粮草军资?”

    苏秦一笑而信心十足的回道:“我王只需将所占燕国十城拱手送归燕国,与国书之中定下盟约,这本就是燕国的土地,送出去于齐国而言无大碍,假使燕国收下我王所送之十城而不履行盟约,我王大可以此为由,再派匡章将军兴兵北上,燕国断然无力抗击齐军,而齐军师出有名,天道自在人心,燕国必为天下人所不齿,届时必无人助燕,齐军则为刀俎而燕国尽皆鱼肉,我王只要不破蓟城行灭燕之举,想取多少城池便取多少城池。”

    说道这里,苏秦悠然一笑,补充道:“当然,臣以为燕国必然不敢违背盟约,盖因为如今之燕国,其大军主力已然在攻伐齐国北疆之际被匡章将军所率齐军所败,余下十不存一二,断然不敢有此之举。”

    “先生果然是燕皮齐骨啊!”齐湣王终于相信了,顿时大喜的连连走到了苏秦跟前,更亲自扶起了对方,后者却是再次躬身一礼:“臣得我王信任,苏秦这身燕皮齐骨必然由此脱胎换骨也。”便是感慨泪目的说道:“苏秦果然没有看错,我王洞若观火,乃是真正贤德的大国之君,方今天下,有如此贤君雄主者,惟齐国之主一人无出其右也。”

    此话一出,不免让年轻的齐湣王浑身飘飘然:“先生果真以为如此?”

    苏秦顿时肃然拱手,正声道:“绝非微臣奉承之语,实乃肺腑之言。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秦相甘茂之流皆愿舍弃秦国相位也要入临淄,为何?有如此气象正是说明当今齐国之主乃是真正的贤德之主,明君雄主也。”

    ……

沉迷电影中无法自拔~~

    朋友介绍看《谍影重重》,结果一看忍不住就把整个系列看完了,好吧,我承认OUT了,第一次看谍战片。所以,看完“呆萌“主演的这个系列片之后毫无头绪,所以,今天没有更新了~~

第028章:变局伊始

    苏秦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获得了齐湣王的信任,田地也因此番意外获得苏秦的效忠而分外高兴。这时,苏秦忽然道:“禀我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但说无妨。”大为高兴的齐湣王哈哈一笑,毫不犹豫的说道。

    “此来微臣携燕王代臣转告对薛公之敬意,本应在朝上转呈,可细细想来还是觉得不说为好。”苏秦轻声的说道。此话一出,齐湣王的笑容戛然而止,嘴角忍不住抽出了一下,忽然淡淡的说道:“燕王此话何意?难道就没有对寡人之敬意?”

    苏秦顿时拱手道:“我王即位不久,而薛公却早已名满天下,更是权倾朝野。天下人都在说只知齐国有孟尝君田文而不知有齐王,说齐王就是薛公,薛公就是齐王,齐国君臣如同一人尔,故燕王对薛公之敬意便是对我王之敬意。”

    “一派胡言!你当真这么认为?”齐湣王温怒,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对方,其语气和氛围也变得颇为怪异。

    苏秦顿时跪地行一大礼,方才说道:“微臣以为,权臣当朝乃是乱国之先兆,齐有薛公把持朝政,微臣是怕我王之志恐未能施展,臣愿为我王谋,助我王成就不世之霸业。”

    末了,便是匍匐跪地不语,额头近乎贴着地板,偏殿之内骤然间便寂静了下来,齐湣王从王座之上走下,凝望着苏秦又不停的在其跟前来回踱步而走,良久方才言道:“田文有不臣之心,寡人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做的滴水不漏,加之朝中多为田文党羽,寡人不好拿他罢了。”

    “我王英明——!”匍匐在地的苏秦头也不抬的高呼道。见此一幕,齐湣王煞有其事的不言而笑,心中却也自有打算,田文把持朝政一直是让他头疼又无奈的事情,但如今终于有打开局面的契机了,那便用苏秦、苏厉、甘茂等人平衡之。

    田地自认为此法绝妙,可却不知掣肘了孟尝君,确是给齐国带来了亡灭之祸患。

    ……

    与此同时,另一位即位不久的君王也在为揽权亲政而谋划,便是秦国当今之主昭襄王。嬴稷亲政多年,秦国的这些年却发生了很多事,平定季君之乱后,严君樗里疾两年后病逝,接着便是甘茂被逼走离秦,秦武王托付辅佐新王嬴稷的左右丞相先后而去。

    年幼的新王很快就被架空,秦国的大权便从此被嬴稷之母芈八子(秦宣太后)、华阳君芈戎以及穰侯魏冉这“三贵”所把持。

    早年倒好,可随着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年轻的嬴稷也在渐渐长大,如今正直血气方刚之龄,心有大志想要做秦国的一代明君雄主,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不能独断秦国政务。

    本来,就在卫峥大败楚国而一路攻城拔寨,尽览楚国疆土之时,秦昭襄王便想要秦国乘机南下瓜分楚国,夺其黔中、巫郡之地,此两郡若为秦土,南境屏障将会牢不可破,于秦有利。

    然而,嬴稷雄心勃勃的去找宣太后而欲行此策之时,确是被驳回了,致使秦国在卫楚大战之际毫无作为,全程冷眼旁观,如今总算想明白了,楚国是自己的母亲和两个王舅的母国,所以才会被驳回。

    秦,静泉宫。

    “姐姐,臣弟刚刚接到密报,王上是想要对楚国动手啊。”魏冉得知消息之后立刻来到了静泉宫找芈八子汇报,此时在背后搞事自以为外人不知的嬴稷确是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魏冉、芈八子的耳目之下,宣太后笑道:“王儿此举,你怎么看?”

    “年轻人血气方刚,雄心万丈嘛。”魏冉笑道。

    “少在我这里耍心眼。”宣太后瞪他一眼,道。魏冉连忙补充道:“姐姐息怒,臣弟以为,王上此举怕是冲着臣弟和姐姐来的,欲以此举而向姐姐表明王要亲政,要独断秦国之政务。”

    宣太后一听瞬即领会了魏冉的言外之意,楚国可是他芈八子和魏冉的母国啊,想到一些事情,宣太后冷俊不禁的摇了摇了头:“王上心有壮志是秦国之福,可终究是年轻了些,这仇都能记到母亲身上来了,唉……”

    “姐姐打算怎么做?”魏冉心中一动,便问道。宣太后顿时瞥了他一眼,似有似无的说道:“你想要怎么做?难道与王儿互生龃龉?稷儿始终是我的儿,他还年幼,心智不熟,就让他去折腾一阵子吧,也好借此机会体会一下做一国之主绝非易事。而今战国时局,列国皆尔虞我诈,争斗不休,此次正好让他看清楚这天下是多么凶险。”

    魏冉也是无奈的失笑道:“鲸吞黔中、巫郡的确可固我秦国南境,如今秦国之南境是一个苟延残喘之楚,何惧之有?卫国才是我秦之大敌,当此局势理应拉拢楚国,合卫国诸敌为我友方能制衡三晋,取黔中、巫郡岂不是等同于彻底与楚决裂?王上只看到近利,却为察觉远患。”

    “王上此番带了多少兵马?”宣太后不在磕叨,转而问道。

    “从蓝田带走了万于人,由蒙骜、王龁统军。”

    “才万余人……那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去折腾吧。”

    “臣弟明白。”

    ……

    此时秦武关之地,秦昭襄王着蒙骜、王龁等武将从蓝田大营领兵万人南下武关。嬴稷自以为做得隐秘,实际上早已经被魏冉等人看透了,而芈八子、魏冉等人以为掌控了一切,却也万万没有想到嬴稷做了这件事差点给秦国带来灭国之祸,这些都是后话了。

    嬴稷做了两手秘密准备,一手是从蓝田大营带了一万人马南下武关,这件事情魏冉早就知道,可另一件事情确是毫不知情,宣太后也不知道嬴稷要折腾什么,只是想到一万人马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翻出多大浪花,倒也没有太在意。

    昭襄王的另一手准备便是派遣了一路使者抵达长沙。

    楚王宫内。

    此时此刻,老楚王十万火急的召集了芈原等臣子入宫议事,王座之上的席案上是一封秦昭王的亲笔信,略云:“始寡人与王约为兄弟,两国至欢。太子横杀寡人之重臣,不谢罪而逃回,寡人诚不胜怒,使兵而侵君王之边。今闻君王乃令太子质于齐。寡人与楚接壤疆界,又为婚姻,相亲已久。而今楚不欢,则无以令诸侯。寡人愿与君王会于武关,当面订约结盟,还王之侵地,复遂前好,共御卫患,惟王许之。王如不从,是名绝寡人也,寡人不得已以兵戎相见。望君三思。”

    武关,乃是秦国之南关(陕西省丹凤县的武关),秦楚疆界就在武关东门外的岭上,战略地位及其重要。

    此时此刻,楚怀王一览这带着威胁韵味的信书之后便是惊怒交加,便问群臣:“秦王邀寡人前往武关会盟订约,如今楚国刚刚得以获喘息之机,经不起与秦再战,若不去恐激怒秦国而以此为借口发兵攻我,可秦国屡欺与我,去之又恐为秦所骗。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三闾大夫屈原当即出列说道:“秦国***,犹如虎狼,楚国受之欺骗已不止一次,我王若去,必入秦之圈套。”

    令尹昭雎也连忙拱手说道:“左徒大夫所言甚是,大王不能去。”

    老楚王犹豫不决,也大感觉得秦国此举不怀好意,就在这时,楚怀王那小儿即子公子子兰忽然出列,无视屈原怒目而视,面王拱手道:“儿臣以为父王当去。秦王是父王的亲戚,父王正是把亲戚当作敌人,所以才打了败仗,死了将士,丢了土地啊。如今秦国愿与我楚国亲善,父王若是推辞,万一惹怒秦王,岂不是更糟了?儿臣以为,父王可不能拒绝秦王之好意。”

    楚怀王是个软耳朵,加之此时的楚国被卫峥打的淹淹一息,急需要外盟以抱团取暖,在子兰的一番怂恿之下,终是决定前往武关会盟。

    赴会心切的楚怀王有了决断之后,第二日便驾车北上,上车欲行之时,芈原更是攀车苦谏老楚王勿去,可还是没能阻止怀王北上。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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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霸天下介绍:
战神白起横空出世,让天下将星黯然失色,纵横者流,张仪苏秦公孙衍,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当一个后世灵魂穿越到战国时代,战国七雄魏变卫,战国仍七雄,一字之差历史巨轮却由此改变,华夏文明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不再是秦国,而一个更辉煌的强悍王朝由此而生……
立中央之国,
号天朝上国;
无四海不服,
如烈日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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