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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慌     战国霸天下txt下载     战国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5章:都是套路

    ——

    齐王看似自言慨叹,实则是说给苏秦听的,目的是想要看看这个田老将军举荐的名士才华几何。

    苏秦自然听出了其中深意,不过此刻他却而立于庙堂之上并未出言,齐廷君臣都在等待,他却一语不发,好似无言以出口一般。

    苏秦此举是有意为之,这是要套路“耿直”的田婴啊,不动声色而察言观色以船模他人心理的本领是深谙鬼门绝学的拿手本事。

    他这是等田婴出言讥讽。更料定田婴此人必为所动。

    苏秦步入齐廷至此虽然至始至终没有怎么看田婴的脸色,自然也谈不上察言观色来判断田婴的心理活动,但不代表他就不能揣摩田婴心里在想什么。

    即便不看田婴一眼,但通过田忌的举荐而站在齐国庙堂的事实,加上以往与田婴的接触等等便能推知其心之所意是为几何。

    归根结底就一句话,除非田婴对齐国相位不感兴趣,能容忍他人夺取,这显然不可能。

    果不其然,田婴见苏秦久久不语,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在齐王面前打击他的机会,心中更是一笑,因为他忽然想到了苏秦曾经与他聊天谈心之余自曝家境情况,想到这里田婴心中大定,忽然出列说道:“启禀我王,臣下有所疑虑。”

    “相国请说!”见苏秦未出言齐王便允道。

    只见田婴看向了苏秦,淡淡而说:“我王容禀,说来也巧,苏秦先生入齐三年,臣往日与先生便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不知先生竟是得孙膑先生授其学,直至今日会面于齐庙方才得知。”

    “哦?”齐王惊讶,道:“如此说来,甚是巧妙啊——!”

    田婴又似是笑言道:“本相昔日多次请先生入齐为官,先生却屡屡言辞推就,今日却……老夫不察,先生可是另有隐情?”

    苏秦当即面向田婴一拜,有礼的说道:“对相国隐瞒一二实乃苏秦不对,本该如实道来,苏秦一介布衣虽承蒙孙膑先生教诲,不过是得起所学一二,万不敢借孙子之名博取名望。至于屡次推就相国美意,实乃苏秦昔日颓靡不振,本再无仕途之意,今得田忌老将军鼓励复仕途之心再起。故,望相国恕罪!”

    “先生气节,寡头钦佩。大丈夫不求功名,胸腹才华却碌碌无为,岂不悲夫,先生再度出山,大善——!”齐王一听顿时赞许的说道。

    好一张口舌之辩,田婴见苏秦诚恳之至的模样,简直牙疼、胃疼,还没准备数落,一开场反而让齐王欣赏,让田老将军欢心。

    田婴并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到底是一张什么嘴,与鬼谷门的人争口舌之利,真是不知者无畏。田婴显然未曾放弃,只见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先生确是一介布衣之士,本相如若未曾记错,昔闻先生归家之时,妻叹不理,织布不迎;先生夫纲尚不能振,何以振朝纲?”

    此话一出,齐王一愣,齐国庙堂更是传来一片嬉笑哈声,夫纲不振这等事情在朝堂之上被爆料出来,对于苏秦而言简直是蒙羞之耻辱。

    其中有一臣子自恃机灵,想要借此机会对田婴趋炎附势,于是好奇的问苏秦道:“先生果真有此事?”

    “苏秦是老实人,不敢隐瞒,确有此事——!”苏秦波澜不惊的回答。

    群臣一听当事人直接承认,顿时笑声更甚,那臣子继而言道:“夫纲尚不能振,朝纲更不能振。这治国之道可远比御妻之道难千倍万倍,先生怕是有名无实,若身居其位,辅国不得只怕误国啊。”

    “不以孙膑先生之名博取名望倒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啊,哈哈——!”另一臣子不咸不淡的说道。

    “哈哈——!”

    面对一众朝臣的讥讽,座上齐王的沉默不语,唯有田忌老将军面色不自然。

    苏秦在齐廷群臣一阵嘲讽讥笑之中忽然仰天一笑,这一笑倒是让庙堂大殿安静了不少,几经独有苏秦的肆意的笑声。

    末了,苏秦止笑而看向田婴,齐廷君臣皆闻其言道:“齐相既然重提苏秦旧事之丑,苏秦再细论一番又有何妨?”

    竟还要自爆家丑?是不知羞耻还是什么?不少人看向苏秦心中如此想到,却也乐得听闻这等情节。

    “齐相所说不假——!”苏秦旋即敞开双臂,朗声自言道:“苏秦一介布衣寒士,自幼家境贫寒,读不起书。年少轻狂而闯荡天下亦屡屡受挫,是故归家妻不理我、织布不迎,夫纲不振,此事不假。然苏秦终大彻大悟,心有宏图之志却才学疏潜,惟我心恻却又心有不甘。”

    “齐国稷下学宫,天下有名,故苏秦背井离乡慕名齐国稷下来此求学,图以成学以待有朝一日建功立业,一雪前耻。”苏秦回忆往昔年少经历,真真假假参合一起就连他自己都信了,只见他继续说道:“苏秦曾立下誓言,学而不成,誓不出山,读书欲睡便‘头悬梁、锥刺股’,只为学成出山!”

    “悬梁刺股……!”齐王一听不禁动容,为学有所成,不惜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强迫自己,其心比金坚啊,简直比磐石还坚固,不少人都惊讶不已,没想到苏秦此人竟有如此恒心。

    就在这时,齐国群臣看到苏秦的面色浮现了一抹感激之色,只见他继续自言:“……偶然得以幸遇孙子,更偶然得知苏秦悬梁刺股而只为求学,孙子恻隐之心有感而发,于是不吝传习治术于苏秦,终学而大成!”

    “先生一家之言,恐难令人信服啊!”一臣子出言质疑道。

    苏秦一笑,不与应答,惟闻其自言慨叹道:“昔日苏秦于贵国稷下幸闻学宫之长儒家大师孟夫子论道,此番景观突感而发亦心有所感,孟夫子论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降大任于厮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捞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田婴一听苏秦此论不禁面色一变,座上齐王忽然细不可查的睁目凝视着苏秦,齐国群臣一阵错愕。

    这是要告诉齐廷之上的所有人,我苏秦妻子不理、夫纲不振,更头悬梁、锥刺股,这是天降大任于我之前对我的磨砺,我苏秦虽是一介布衣寒士,却如昔日管子、百里奚等人并置,皆胸腹王佐之才,得我辅国,国必大治。

    苏秦此言看似轻飘自叹,实则让齐国君臣蒙羞,尤其是齐王,这岂不是说你齐王没有慧眼识人之能,如百里奚这等大才就在你眼前竟丝毫看不出来?如此君王岂不回馈?

    苏秦这张嘴骂起人来非但不带一个脏字,还如此悲夫。

    “唉……罢了罢了!苏秦虽一介布衣寒士,然心有鸿鹄之志,本想与齐王论道天下大势,面王献策,却不料到头来于堂堂之上自曝家丑……”只见苏秦摇头自嘲自语,叹息而止。

    话语至此而止便再次面向齐王长身一躬行一礼,道:“苏秦告辞——!”

    座上齐王伸手欲言,却发现苏秦头也不回,只得欲言又止,眼睁睁的看着他踏出大殿。

    “先生且慢——!”田忌顿时急道,怎奈何苏秦这一刻傲娇至极,对齐王拜礼完毕便是拂袖了去,好不潇洒,即便田忌出言挽留再也毫不回头,其举动之决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样子。

    此时此刻,庙堂之上落针可闻,田婴被田忌这个三朝元老怒目而视确是低头而不敢与之直视,他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今日发生之事,来日传出庙堂,田婴之名必将被天下人所不齿,以己不齿之为而成就他苏秦之名,苏秦这厮可恨啊——!

    不用多久,也就几年过后,田婴便知道齐鲁大地之上开始流传苏秦“悬梁刺股”的事迹,乃至越传越广最终传至整个天下,而他成为了其中被人唾弃的大反派,名士苏秦则被人天下士子称颂赞扬。

    此刻的田婴是既后悔又更加忌恨苏秦了。落得这么个一败涂地的下场只能说提到铁板了。

    这是典型的套路不成反被套路啊,和卫峥、苏秦、张仪这些人争口舌之利简直是自取其辱。

    显然,苏秦带着倾覆齐国的使命,不可能真正的拂袖了去,他这是耍的一套欲拒还迎的戏码!

    但齐国庙堂的君臣却不知道这一点,而今如此摆在齐庙眼前的事实是:事情闹的这么大,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座上的齐王显然很不高兴,一时间满堂静默,无人说话,田婴这个始作俑者更是准备好要被齐王痛斥一番了。

    ……

第006章:套路太深

    ——

    苏秦离开齐国庙堂大殿,已然不知此刻齐庙静若幽谷,无人说话。

    “靖郭君啊靖郭君……蠢——!”田老将军旋即颤颤巍巍的起身,吃力的挥使老迈的身子骨,本是满脸苍老的皱纹,如此状况更显老态,只见他遥指田婴责斥道:“荒谬至极,现在如何?与鬼谷纵横策士争执口舌之快不得,非但于己名节扫地,更是累国,岂非误国?”

    田婴被这三朝元老当众指斥也是毫无反驳之地,苏秦本就是鬼谷子王祤的弟子这重身份未曾曝光不说,但孙膑是鬼门纵横一派策士却是天下俱知,苏秦拜其为师,得孙膑绝学田忌说他是鬼谷门徒也无差别。

    只不过齐国君臣都不知道,这是真传弟子啊!

    这些姑且都不论,现在齐国庙堂的君臣都已经领教过苏秦的那张嘴了,争论这个已然毫无意义。

    田忌想狠狠的数落田婴一番,也知道没有多大意义,当下更重要的事情是把苏秦给追回来,田忌立刻面向齐王说道:“王上啊,且不论苏秦是否果真胸腹伟略之才华可比肩管子、百里奚,更不论其是否有治国大策。苏秦今日如若离齐,不但靖郭君名节扫地,齐国也必将为天下名士所不齿,先王力主兴办稷下学宫,稷下美誉必将名誉扫地,今日我齐国庙堂不但怠慢了名士苏秦……”田忌又环视一众朝臣,指斥道:“……诸位更对其群起损之以至、辱之以极,士可杀不可辱啊!”

    “王上,老臣恳请王上速速移驾,务必礼贤下士,把苏秦请回来,保我齐国数十年积淀的待仕名节啊——!”

    闻此言,齐王顿时瞥向田婴,冷哼道:“以寡人看,相国是怕才华不及苏秦,恐相印不保,看似为国谋实则为己谋。如今不得目的不说,自己名誉扫地还要寡人和齐国一同与你遭罪,今日廷议本乃寡人得王佐大才辅国之好事,如今好事变坏事全拜你相国所赐——!”

    “臣有罪——!”田婴欲哭无泪的说道。

    未来盛名赫赫的孟尝君田文看到自己父亲这个窘境也是看不下去了,旋即出列进言解围道:“启禀我王,如今追回苏秦先生乃当务之急,臣请我王准许田文前去把苏秦先生请回来。”

    “寡人若派你去,苏秦一定不回来!”齐王旋即怒道,田文一听只能挫败的低头归位。只见齐王当即令道:“来人,立刻把苏秦请回来,务必礼上有加,如若不肯……那就把他绑回来,万万不可让其离开齐宫!”

    田忌一听旋即说道:“王上,强行绑之怕是有些不妥吧?”

    “寡人当然知道不妥,不妥又能如何?如若苏秦执意离去,还真的要放他走吗?”齐王没好气的说道,好在面对的是田忌这个三朝元老才忍住没有大发雷霆。

    齐王当即离开王座,于殿上缓步走下来,至田婴身旁顿足,后者低首不敢言,齐王一声冷汗,拂袖一抹,负手而行,干脆利落的便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田婴见此状况也知道惹了大麻烦了,即便齐王不治罪,今后怕是难以亲近了。

    齐王当然想治罪田婴,甚至想要当场罢了他的相位。但顾忌继位之初,朝政尚不稳固,先有邹忌的事情,如若再把田婴也给治罪只会乱上加乱,齐王显然知道这点,所以非但没有罢了他相位,更没有治罪,只是数落了一番便不予追究。

    田婴却知道自己的相位怕是更加不保了。

    齐王一出庙堂,群臣顿时尾随在后。

    而此刻的苏秦,漫步在齐宫之内,正朝着宫门出口方向而走,步伐不急也不快,面色也没了先前那般一副悲夫的神色,演技可谓神乎其神,果然是深得鬼门“套路”的弟子啊。

    “先生留步——!”

    “先生且留步——!”

    徒步而行的苏秦听后面传来的声音,眼珠子一转顿时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朝着宫门出口而去。

    追来的两个齐国甲士见状大惊,旋即由小步快走转而飞驰而来,很快便追上了苏秦,“先生留步,王上有请——!”

    “苏秦突有急事,军士请回报齐王,苏秦感谢齐王盛情相邀,只是苏秦不能获此殊荣了。”说完,苏秦转身便走。

    两位身授王命的甲士一听苏秦执意要走这还得了?立刻与同僚使了个眼色,两人互相点头示意。

    “先生恕我等失礼了——!”

    这句话刚入苏秦耳朵,两人已然轻松便把他给逮住了,一人抓住一条手臂二话不说便远离宫门入口,逮着苏秦便直入深宫而去。

    “尔等意欲何为,啊——?”“放开我——!”

    苏秦被两个甲士给拽住双臂,两腿面向宫门方向反复相抬,却是奈何不得,画面实在喜感。

    看似竭力挣脱,实则把欲拒还迎的戏码演的就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不得不说苏秦也是个演技十足的人才,这年头士子没点演技更本就混不下去。

    齐国庙堂殿外,齐王为首及其一众群臣渐渐看到远方被逮着过来的苏秦和那两个甲士,不一会儿苏秦暴跳如雷的声音传来并且越来越大,越清楚。

    “放开我,尔等匹夫……不讲理啊——!”

    齐王左侧的田婴见这般境况,辣眼睛的感觉油然而生,齐国群臣面面相觑而欲语不得。此刻的苏秦简直就像一地痞一样,在两个甲士中间不断挣扎。

    “竖子尔……不讲理啊——!”

    眼看苏秦越来越近,齐王一听不禁自言道:“不讲理就对了,兵家云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不智也。”齐王随意的瞥了眼田婴,淡淡的说道:“对付这些策士,就不能与之以口舌争辩,尤其纵横策士,给寡人学着点——!”

    田婴等群臣不知何言以对,不过这年轻的齐宣王还真是深切要害,苏秦即便有一百张嘴,遇到不讲理的流氓兵士那也是百口莫辩。

    “王上——!”田忌一听齐王这等荒谬言论正要说辞,齐王连忙打住提前道:“老将军无需多虑,寡人这是说笑的,自然自知分寸,这苏秦不是没听到嘛?”

    田忌无奈,只好作罢。

    “竖子匹夫,士可杀不可辱啊——!”苏秦已然被带到齐王面前,但依旧暴跳如雷,田忌见状急忙呵斥两个甲士道:“成何体统,还不快放开——!”

    “季子受委屈了——!”田忌连忙说道,此刻的田忌大感有愧于苏秦,本来是要举荐他入齐为官,却不料在齐国宫中前后到现在都被羞辱。

    只见愤愤不平的苏秦先整理衣裳,反着口吻讥讽的说道:“苏秦在家亦且尽受委屈,而今如此受齐廷委屈,乃苏秦荣幸,有何受不得?”

    “季子就给老夫一个面子吧——!”田忌好声好气的说道,苏秦见此状况心有不忍,戏码本也差不多了,那只好作罢了。

    这厮脾气还真大啊,还这么傲娇,齐国群臣见苏秦连齐王都没正视一眼,心中不禁非议。

    没办法,人家不但有才华,还在你这里受尽了委屈,脾气能不大么!

    齐王移步至苏秦身前,拱手赔笑着说道:“齐廷失礼在先,这是寡人的不是,先生请恕齐国失礼。”

    “齐王言重了,苏秦受不得齐王如此大礼……”

    齐王以一国之君身在殿外静候,只为亲自赔礼恕罪,苏秦若是还得理不饶人反而不美。

    齐王见他连忙回礼如此说道,觉得此事还能挽回,便笑道:“齐国失礼于先生在前,如何受不得?受得——!”

    苏秦又是躬身一礼,道:“齐王胸襟,苏秦钦佩——!”

    “如是说来,先生气消了?”齐王睁目不眨的看着他一问。苏秦顿时回答道:“齐王见笑,此前苏秦亦且失礼,岂敢生气!”

    刚刚还在大呼“士可杀不可辱”,不生气就那才简直见了鬼,齐国群臣心中一阵微搐,目下好不容易相互各摆台阶,自然都不会蠢得还去抬杠。

    “先生不生气就好!”齐王顿时笑道。

    “卫侯曾言,万事和为贵,苏秦是求功名、献国策而来,不是大闹齐宫而来。”苏秦连忙有礼回道。

    听此一言,齐王确定苏秦真的气消了,“先王仙逝,齐国基业匆促之际交于寡人之手,惟我心恻,未雨绸缪之警系于心间未敢忘之,而今之战国,诸侯征伐愈演愈烈,齐国该当如何……”

    齐王自言自语之际,顿声稍刻便转目移至苏秦,伸手附后者臂膀之上,期盼之至而睁目不眨的言道:“先生大才,寡人欲拜先生为卿,解我齐国忧患,先生可否入齐庙事王——?”

    ……

第007章:苏秦献策

    ——

    “臣苏秦拜见我王——!”

    “先生快且免礼!快且免礼——!”苏秦认主入庙,齐王大喜不已而亲自将之扶起来,苏秦又道:“我王以国士带臣,臣定以国策献之,王上若听臣说来强国之长策,怕是要惊起满腔热血了!”

    “好好好——!”齐王一听更是亲自揽其手臂在众臣满脸艳羡的目光下一同进入大殿之内,这样的隆重礼遇可见齐王何其倚重。

    齐国的群臣、齐王,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王亲自把一张催命符贴在了“齐国额头”之上。

    苏秦暗中带着倾覆齐国的使命,多年蛰伏一朝终于得以间其而始,如今成功步入了齐国庙堂,算是完成了间齐的第一步,但还远远不够,苏秦知道齐王表示如此倚重和礼遇那是认为自己能为齐国分忧。

    而接下来还得继续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彻底让齐王相信苏秦者,用之必能强国。

    此番齐王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在眼里,齐国这个年轻的新王且不说能不能比肩威王,今此表现苏秦也可以大致认定即便不是雄主,至少绝不会是庸主,更有强国之心。

    这样的王,如若不展现才华,苏秦十分肯定第二天便鸟都不会鸟你。

    侧殿。

    齐王礼贤下士相迎,欲向苏秦请教强齐大策,自然不能再庙堂之上公然论之,此刻的侧殿之内只有齐王、田忌、苏秦、及其孟尝君田文、靖郭君田婴五人。

    首座的齐王顿时问苏秦道:“先生此前殿外之言已然令寡人振奋,是何强国大策足以令寡人满腔热血?”

    四双目光旋即汇聚在苏秦身上,众人情绪各有不一,齐王、田忌是带着期待目光,未来的孟尝君田文带着疑惑的目光,刚刚亲自进行赔礼的田婴带着无语的目光。

    苏秦沉默,组织一番言语之后,便道:“方今天下,好战之国征伐频频,而天下列国犬牙交错之势,一国灭则人人自危,势必聚合群起而攻之以自保,虎狼之秦虽无灭一国之实却早有存灭他国之心,天下的弱国恐于强国因心存灭国之心而待有朝一日行灭国之实,故公孙衍成合纵大势,诸国合纵攻秦,弱秦实则是为自保!”

    齐王耳听目视苏秦侃侃之言而轻轻点头,即便田婴也承认苏秦的论证。

    “那齐国呢——?”齐王连忙问道,这才是重点。

    “齐国……”苏秦带激昂语气而说道:“齐国与秦国并强,疆土辽阔,物产丰饶。齐国文昌,先王大治,粮仓满溢,百姓富足。齐武亦盛,齐有技击,将不畏战,兵不畏死,齐技兵锋,天下骁锐,齐国文昌武盛也。”

    言此苏秦稍顿,转而殷殷续言:“诸国合纵,聚众合谋,如今攻秦,转首向东亦可攻齐啊!”

    齐王很是赞同的应道:“此正为寡人忧虑之所在。方今天下已是风起云涌,虽暂无波及齐国,寡人却是不能掉以轻心。”

    见此情形,苏秦言简意赅道:“六国合纵以去弱,齐国连横以强国。”

    横强——?

    众人一听不禁微愣,孟尝君田文顿时说道:“先生此论,倒是与昔日张仪说秦横强之论如出一辙。”

    齐王一听转而笑道:“合纵连横……先生是鬼门传人定然不假,先生即以论之横强,可否细解?”

    “田公子所言不假。”苏秦笑看着田文而答,旋即又面向齐王而道:“王上,秦国横强能行,而齐秦并强,为何到了齐国这里就不能横强?”

    “先生教我——!”齐王虚心求道,强国之风,就等横着走啊,年轻的齐王内心实际上也羡慕秦国和秦王的强势作风,苏秦此言显然说中了齐王渴望的东西。

    苏秦笑道:“强秦横行而霸道,故六国合纵伐秦,是以齐若横强需以刚柔并济,张弛有度。”

    “先生所言不假,确实不能横行霸道。”齐王深以为然,如今秦国被群起而攻之的教训就摆在眼前,齐王伸手示意苏秦:“何谓刚柔并济、张弛有度?先生请继续……”

    “所谓其刚便为兵家之道;所谓其柔便为邦交之道。伐战于我有大利便伐战为主,伐交于我有大利便伐交为主,伐交伐战可酌情而定,是为张弛有度。”

    苏秦说完,田婴似是笑谑道:“先生一番高谈阔论看似有理有据,初听夺人耳目实则不见治术之策,未免有空洞诳语之嫌啊。”

    这次齐王也没有出言帮衬,田婴说的在理,没有实际策略说再多也了无作用。

    苏秦并不着急,继而笑道:“鬼门有云,知而行之,不知而不行之。凡谋有道,必先得起所因,进而求其情,故可审其情而用其策也。如若不洞悉缘由而胡乱献策,苏秦岂不误国?”

    闻此言,齐王看着田婴一副无言以对的尴尬神色心中笑而使然,寡人这相国还真是不长记性啊。但听苏秦如此一说,心中微微振奋,原因说清楚了,那么该是说如何应对了吧?

    只见苏秦道:“此番六国伐秦,我齐国虽置身事外,但绝不可冷眼旁观而不为所动,时下之局,齐国当是伐交为主。”

    齐王听此言,忽感叹息道:“先王在位时亦曾行盟交之策,然未见其效,诸国互相王终究没能破之,以至列国如今更已成合纵大势,浩浩荡荡,天下侧目。”旋即看向苏秦而问:“先生言伐交大策果真以为可行?”

    “那要看因何而盟——!”苏秦笑道:“为止战而盟终归难以止戈;为交好而盟亦难以善终,倘若为横强而盟,为利益与欲望而盟,则围地取势,料无难事也——!”

    “先生此言,自比张仪一言便可取地?”田文质疑的说道。张仪事秦王,一言为秦得河西之地此事早就名震天下了。

    苏秦不答不认不否算是默认了,田忌老将军忽然苍声笑言道:“苏秦、张仪如若说来,也算是师出同门者,张仪能行,苏秦如何不能行?”

    末了,苏秦不等齐王说话再次面王而行一礼而道:“苏秦了无寸功,我王便许以卿位,臣愿替我王不费一兵一卒取地拓土,以表王上待臣之恩。”

    齐王一听顿好奇之至,有这等好事?便兴致勃勃的问道:“先生要取哪国之地?”

    “卫国——!”苏秦毫不犹豫的说道:“臣不但要向卫侯讨地献于我王,更要卫国亲我齐国而疏远秦国。”

    此言一出,齐王微愣更心中大喜,不但要为寡人拓齐国疆土,还是取卫国之地,这苏秦不仅是要证明才华,更是以表忠心之举,如若成功,对苏秦再无疑虑。

    田忌皱眉而道:“先生夺卫国之地,亦可使其国亲我国?莫不说卫侯糊涂,先生此言也让田忌糊涂了——!”

    ……

第008章:再临卫国

    ——

    “先生讨地,还能使卫国亲我齐国?莫不说卫侯糊涂,先生此言也让田忌糊涂了——!”

    不但田忌糊涂,齐王也大为不解。

    你都强行讨要人家的城池了,人家还会与你交好?

    苏秦笑而面向齐王说道:“王上,老将军……请容臣细细道来。”

    “敢问我王,齐国之大敌是为哪国?”苏秦反而一问。齐王不由得回想起先王驾崩之时那段垂帘卧枕之语,言简意赅的说道:“秦——!”

    “我王英明——!”苏秦肯定的点点头,又道:“齐秦并强,秦国之主有王霸天下之心,然我王亦有傲视天下之心,故秦乃我齐国之大敌。苏秦今此伐交之策除了向我王表忠,更甚者乃以经卫国而略秦国也!”

    “哦——?”齐王惊讶的举目看向苏秦:“先生教我——!”

    苏秦侃侃而道:“秦卫互为铁盟,卫国本为魏梁国的附庸,秦王助卫侯复国之举便是弱中原之意谋,更因此略我齐地,卫国就在我齐国家门口啊,其意不言而喻。”

    “先生所言当真是惊得寡人心生冷汗。”齐王深以为然的点头,而苏秦继续道:“故臣以为,使卫亲我齐国,其一可破秦国叵测之心,其二又可为我齐国拓土开疆,可谓一举两得。”

    “先生之言令人侧目,可先生还是未曾解释卫国何以割地献齐而又亲近我齐国?”孟尝君田文质疑说道。

    苏秦一副胸有成足的笑意让齐国君臣大感好奇,齐王更是坐等他再出惊人之语。

    “王上——!”苏秦拜礼,又面向众人道:“诸位可曾想过,如今战国局势风起云涌,六国合纵攻秦之际,诸国聚众百万之兵,秦国危矣!自顾不暇何以顾忌卫国?卫侯难道就不怕秦国一败,其大仇魏梁国举兵而来,兵临城下之际何以拒敌乎?”

    “倘若此刻,我齐国于此刻雪中送炭……”苏秦侃说至此,齐王顿时恍然,大喜之下忍不住抢答言道:“秦国的虎皮卫国不能用,不能震慑魏梁,那我齐国便借他一张虎皮,卫侯岂能不受?卫国除了亲我齐国没得选择,哈哈哈……先生之策妙极也——!”

    田婴等人也不得不叹服苏秦的才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拓土,大有可为啊。

    “我王英明——!”苏秦合手微微笑道:“正如我王之言,有道是礼尚往来,我齐国雪中送炭之举,给卫侯如此大礼,岂能不回礼之?卫欲盟好结齐,条件便是与秦彻底毁盟,来日即便秦国胜了,卫已得罪秦国,除了盟齐,再无它择矣——!”

    “善——!”齐王大喜道:“先生不愧为孙膑传人、鬼门高足啊,以寡人之见,先生之才断然不下于那秦相张仪也!”

    “我王谬赞——!”苏秦顿时谦虚回应。

    “先生何时动身出使卫国?”齐王说道,显然迫不及待了,初临继位的田辟疆也想要快点建功立业拔高威仪。

    “必须要在秦与诸国盟军分出胜负之前确立此事,自然越快越好!”苏秦想了想便道。

    “好——!来人,呈符节。”齐王当即大声一句,苏秦再次提议道:“启禀我王,苏秦以为,此番齐国之举虽为雪中送炭,可讨要城池之事终有挟恩图报之嫌,卫侯即便真献地也对齐国明则盟,心则离。如若不讨地吧我齐国未得寸土之利不说反而得罪了秦国、魏国,此等弘义之举得虚名而不得实利,也有所不美。”

    “先生之言不无道理,竟是左右为难了……”齐王愣道。苏秦旋即一笑,看在齐王眼里顿时眼睛一亮,道:“先生已然妙计成于心间。”

    只见苏秦娓娓道来:“狐姬之女魅惑众生,臣昔日已略有所闻,卫君年轻皆因沉溺狐姬美色之温柔乡、纵欲承欢而多年不朝,我王何不投其所好?”

    “先生是要寡人与卫国联姻?”齐王微愣,刮了刮下颚沉思着,自言自语道:“投其所好……”齐王恍然大悟,遥指苏秦而道:“如此便能使其割地亦且归心亲齐!”

    “我王英明,正是——!”苏秦表面如此说,心中却是在说只有这么做来才能让你齐王相信卫国已然归心齐国。

    “就依先生之意,齐卫联姻而盟——!”齐王见苏秦低首躬身合手而礼,当即拍板,过了片刻忽而笑言:“此策既是先生所出,此事便由先生处置。齐女多情,窈窕淑女,眉如翠羽,肤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寡人便赠卫侯之齐国温柔乡品尝——!”

    ……

    苏秦借助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及其神乎其神的演技,终于完成了间齐国的第一步骤,全凭一己之力暗中将齐国君臣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今不但入齐国庙堂而深受新王的赏识,更被许以客卿之位。

    卫国境内。

    苏秦离开临淄已经有些时日,这次时隔多年再度重返卫国,已然带着齐王盟齐卫之约的使命而来,再入卫国的苏秦俨然是以齐国特使身份而来。

    这一路上,苏秦出使卫国从齐都临淄出发,途径济水薛陵城,至齐卫边境马陵之地,而今的马陵道天下晓喻,这里不但是名将庞涓战死之地,也是魏国霸主于此沉没之地。

    途径马陵道最终进入卫国河东郡的观泽之地,再于此进入濮阳城转而至平阳城,通过宿胥口北渡河水进入卫国河西之郡抵达卫国如今的都城朝歌古都。

    多年之后再临卫国的苏秦,在这前往朝歌城的一路上对着卫国的各大城池都进行了一番观摩,卫国短短数年变化之大让苏秦心中振奋不已,看一国国力观一国百姓民生疾苦,而今卫国的百姓,苏秦看不到怨念,各地百姓莫不勤耕奋战。

    几年不见,苏秦发现卫国的国力已然不能同日而语。

    就在他一路奔向朝歌城的同时,身在宫廷里的卫峥自从再度临朝以来便重新掌国,而今随着六国合纵攻秦势在必行,卫国不能坐以待毙。

    自从暗下诏命广积屯粮以来,两郡之地的粮食开始加速调集汇聚,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之前最重要的便是战争准备。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战还没开打之前,乃至战争准备才刚刚进行之时,卫峥早已开始为战争打完之后,如何处理战后事宜,把损失降低到最少、把夺取之地如何快速消化转为新的力量而开始精心谋划。

    打战是消耗国力的、更是要死人的。

    卫峥显然绝不会去打任何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要打不但要打胜仗,要打有意义之战更要越打越强,而不是如楚国攻魏的两次战争,有了凯旋平添孤寡,无取地夺城之力反而尽丧库府之存。

    战争的胜负不仅仅是指一国之兵力、器械、粮草,更是国与国之间综合国力的较量,将与将之间的统帅较量,谋士与谋士之间的计策交流,兵与兵之间的素质较量,民与民之间的意志比拼。

    而今卫国,历经变法初显成效,卫国百姓在不断接受帝国概念、国家观念的灌输,百姓的国家归属感愈发强烈,对国家发动的战争不再局限于理解为一城一池的得失,不仅是国君的事,更关乎卫国百姓本身切身利益。

    如今生活在卫国境内的老百姓,已然认定自己是卫人,即便城池土地被夺走,身份仍旧是卫国人,这些都是卫峥不遗余力的灌输国家概念的成果。

    而今的卫国要打仗对于老百姓来说已然是义不容辞之事。国有战,君有召,则民聚沙成塔,聚兵成军,这便是一国百姓聚合而成的意志,这股意志集中体现在了军队征召之上,自从征召令广发以来,聚兵成军的速度尤为显著。

    ……

    朝歌宫廷,卫峥和白起两人在一块,双双都凝视着眼前的沙盘地形图。

    “禀君侯,齐国特使奉齐王之命出使卫国,已然抵达朝歌,目下在馆驿安顿。”左宫监带着齐国特使送来的符节递向卫峥,后者接过一看符节的内容,顿时眼眸一闪。

    齐国特使竟是苏秦——!

    ……

第009章:齐使苏秦

    ——

    卫峥看完之后便把符节顺手递给了白起,笑道:“起弟看看——!”

    白起接过符节,一看内容苏秦之名首先便入得眼中,白起吃惊而举目看向了卫峥:“兄长……苏秦他……!”

    符节内容更加让他吃惊,如果说苏秦代表齐国特使来卫国要联姻盟齐交好这一事情让他意外,那么盟齐之后的另一个重点则让他吃惊更百思不得其解。

    卫峥轻笑的说道:“齐王不但主动盟好于我,借‘虎皮’于我不说更送美人联姻,如此盛情,盛情难却啊。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齐国如此盛情我若不以它礼回赠,岂不失了礼仪?”

    “可这礼……”白起欲言又止,符节当中苏秦竟是要讨城池,虽然说的委婉但明显就是来讨地的,卫国就两郡几百里地,这苏秦一讨要就是尽五十里地不说,其中垂都、顿丘、观泽三城池更是卫国东境的屏障,尤其是顿丘一城位于河水以东,通过此城便能渡河水入卫国河西郡。

    苏秦讨要的地无不是齐国西进中原的咽喉要道,对于卫国来说这些城池也是战略重地,难怪白起面色不自然。

    卫峥看白起此刻的情感表露,显然有些怀疑苏秦到底为谁而谋,但卫峥却是深信不疑,苏秦的为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头悬梁、锥刺股”可见他的心之坚定、意之坚决。

    “一城一池得失并不重要……”卫峥慨然自言道:“我卫国四境莫不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加以齐国这个庞然大物,如若要对我用兵,而今之卫国或可阻挠一时,卫国国力虽因这几年变法图强而大大激增,然与强秦并强之齐国国力相比,卫国还是远远不能敌之,如何……?”

    白起一听顿感无言以对,卫峥一笑而又道:“起弟不必担心,苏秦对我之忠诚不亚于你,毋庸置疑。再者,与我数十年之长策相比,与富饶的宋国相比,这五十里地送给齐国又何足挂齿?起弟须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白起听此一言不禁讶异,兄长一如既往的时不时就会出奇言妙语,深切要害无比贴切,旋即应允道:“白起明白了——!”

    “其余之事你不必操心,当下重中之重乃是聚兵合将掠魏地。”卫峥揣着苏秦的齐国符节再次把目光落在了沙盘地图之上,笑眯眯的说道:“话虽如此,可送五十里地给齐国,等于从我身上割下一块肉,怎能不肉痛……这割肉之苦,只能从魏国身上补偿了,呵呵——!”

    “起弟,此次由你统帅西征,有何把握?”卫峥又问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凶也。不可不察之……!”白起转移视线至沙盘地图的卫国西境,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死对头魏梁国全境逐一分析对手的情况:“十一年前河西雕阴一战,犀首统帅秦军大败魏军,斩首八万,龙贾被俘,魏从此再也无力以军力抗击秦国。”

    “雕阴一战之后,赵韩两国合兵攻魏,魏损部将三万;魏楚襄陵之战,楚克敌拔城八座,魏又损四万;两年前秦再攻魏,重夺曲沃、平周,魏国又损兵近万……魏国数十年来四境征伐,国为苦战,民为战苦,国由强而转弱。”

    卫峥听着白起的分析默默点头以示肯定,果然是帅才,而后者最终将目光从沙盘地图上的大梁转移到东境与卫接壤的边境之地,继续道:“魏东驻军已长时间无新丁换防,百姓赋税一加再加,兵丁入伍年龄一降再降。”

    “桂陵之地……”白起又转而指着己方平阳城南方不过数十里地开外的桂陵说道:“公孙衍虽有防备我卫国企图在他攻略函谷之时乘虚而入,故增兵一万布防守城备我。”

    “呵呵……”闻此一言的卫峥忽然一笑,瞥了眼沙盘之上桂陵之地插着的小旗子,道:“起弟说的不错,魏国,国为苦战数十年,民为战苦数十年,国力重挫此为其一;其二,如今公孙衍几经将魏国精锐悉数调遣至河西,虽亦有所增兵桂陵,看似万众部将实则不过是一群残兵庸将尔。魏国如今能打战的统帅,就一个犀首了,却要应对合纵攻秦,魏梁东境守军将士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酒囊饭袋而已,不足为虑尔。”

    旋即看向了白起继续言道:“兵者云,有制(精锐)之兵,无能之将,不可以败;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以胜。而今魏国东境守军,既无有制之兵,亦无有能之将,何敢言不败乎?而我卫国,兵有制、将大才、粮仓溢、天时地利人和俱至……”

    卫峥话音戛然而止,白起肃然而道:“我主剑锋所至,战必胜、攻必克之——!”

    显然,魏国与卫国之间,统帅对比卫峥有白起;士卒对比卫峥有斗士营精锐,优势不可谓不大。

    “此战必先取桂陵,桂陵一破,魏军必兵败如山倒——!”卫峥当即拍板决定,显而易见桂陵之地是魏东境守军最强的一处,此城一破,其余城池守军必然闻风丧胆。之所以要选择先对最硬的一块骨头下手,卫峥是想要借助其余威在接下来兵锋转向之际,借助其威势以势压人,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式夺取其余城池。

    商议数个时辰,大致的作战方针已然完备,只待时机一到,公孙衍西调精锐而出,即可发兵迫境,攻城掠地。

    ……

    翌日卫国朝堂。

    “宣,齐国特使觐见——!”

    一声宣召,苏秦代表齐国使臣再次步入阔别数年之久的卫廷大殿,当他缓步走入大殿之时,卫国的群臣百官看到他的面容莫不面色微变。

    座上的卫峥瞬间开始狂飙演技,众臣虽然没有面主,但卫峥却是看着苏秦时两眼越睁越大,正襟危坐也不免筹措不已,假意见到苏秦而大感惊讶。

    “外臣苏秦,谒见卫侯——!”群臣看着殿中苏秦不卑不亢的长身一躬,拜首而道。

    卫国朝臣半数以上谁不知道苏秦乃是曾经卫国的左丞相,而今却是代表齐国使臣再入卫庙,不少人大感来者不善。

    “免……免礼……!”卫峥似乎在惊诧中下意识的抬手回应,看在群臣眼中,国君此刻的表情和举动显然是猝不及防的动作。

    “谢卫侯——!”苏秦回应便直身而立,双目不偏不倚,对卫国庙堂之上群臣的目光和议论淡定使然,但卫庙的无数臣子看着他苏秦却不是面色不善就是愤愤不平,其中百司长璟仓最盛。

    这一切苏秦皆视而不见。

    这时候,刚刚被卫峥重用时间不是太长的百司长璟仓见此情形立马出列并立在苏秦身边,他微微踱步而出,上下扫视着一动不动的苏秦,面朝其背忽而带以若有所思言道:“齐使……”

    “哎呀不对,这不是我卫国的左丞相吗?”璟仓忽然面向群臣带着惊诧的目光而道,旋即又皱眉头,好似疑惑不解,又道:“也不对啊,璟仓糊涂了,先生到底是卫国之臣还是齐国之臣啊?”

    这璟仓是大大的忠臣啊!此刻卫峥见他出言讥讽苏秦,心中乐了,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憋着!

    璟仓可不知道其中的道道,卫峥也不能跟他说,秘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泄露的风险。

    “百司长不必为难,在下为齐国之臣。”苏秦面向璟仓礼道。

    “哼——!”璟仓拂袖冷哼,旋即质疑道:“齐使可知此地为卫国庙堂?”

    “知道——!”

    “齐使可知所面国君乃尔之旧主?”

    “知道——!”

    “苏秦——!”被蒙在鼓里的璟仓瞬即义愤填膺的拂袖遥指苏秦,责斥道:“身为人臣子,我主待你不薄,尔之一介布衣寒士,我主官拜你为左丞相,爵至上国柱。你不报恩也罢、你弃主而离也罢,非但知恩不报,竟是以齐国之臣而面旧主,如此大不敬,如此忘本负义、孤恩负德之人,令人不齿——!”

    苏秦不卑不亢的说道:“择主而事并非稀事啊,百司长不也是齐国人吗,如今却为卫国之臣。百司长择卫国而事,当为卫侯谋,护主自然无错,而今大骂苏秦无错;苏秦择齐国而侍,当为齐王谋,我王派苏秦出使贵国,苏秦亦是尊奉王命,并无不敬卫侯之意。”

    庙堂之上的一众朝臣旋即摇头自叹,这不就是说的那句什么话来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无错,但终归令人不齿。

    演戏就要演足了,沉默的卫峥终于开口了,旋即对示意愤愤不平的璟仓不再追究了,便道:“罢了罢了,道不同不足与谋尔,过往之事既往不咎,本侯更希望能有个继往开来。齐使……此行使卫而来意欲何为……可否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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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忠臣璟仓

    ——

    卫国庙堂之上,卫峥如此一问,苏秦的声音片刻响彻殿宇之中,“苏秦此行,实乃为报卫侯昔日之恩。”

    此话一出,以璟仓为首的卫国臣子旋即看向了苏秦满眼尽是怀疑的神色,卫峥顿时面露好奇的说道:“哦——?报恩,何以然?”

    苏秦不动声色的说道:“如今卫国亦是危如累卵,苏秦愿为卫侯献策,挽救于卫国将倾之厦。”

    “放肆——!”璟仓忽然遥指苏秦呵斥道:“苏秦,我卫国全境,百姓安居乐业,国力蒸蒸日上,你敢在我卫庙大雅之堂出此惑众之言,其心可诛——!”

    座上的卫峥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这是必须要有的,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卫峥拿捏的很清楚。

    苏秦微微一笑,昔日舌战齐廷,今日怕也是不得不在卫廷与群臣周旋一番,旋即移目至璟仓身上,先有礼一拜而后说道:“苏秦并非蛊惑之论,实乃肺腑良言。方今天下,风云际会,六国兵峰,剑指函谷。敢问上大夫秦能敌否?”

    “能敌又如何?不能敌又如何?他国聚众互殴、刀兵相向,于我卫国有何干系?”璟仓冷哼道。璟仓有才,但终究在谋国之上不如苏秦,也就和姜牧是一个层次了,如此一言已然明目。

    “当然有干系,不仅有,更息息相关,此番秦与诸国之战,胜败实乃系于卫之国运或昌盛、或衰亡。”苏秦当即肯定,又立刻解释道:“秦卫互盟,天下皆知。贵国与魏梁宿愿难消,怕是无法言和,唯有刀兵相向,此番犀首身配六国相印合纵攻秦,秦若大败,魏国携大胜之余威兵锋调转东境,第一个要打的便是贵国啊,上大夫以为如何?上大夫真以为秦能胜诸国百万雄兵?”

    “你……这……”璟仓一听顿时微愣,不知何言以对,苏秦说的不无道理,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的卫国群臣不禁开始议论起来。

    苏秦微笑道:“秦若败,贵国必殃及池鱼矣。上大夫果真以为将一国之运决于他国胜负,此行当真是明智之举否?”

    “先生之言非但夺人耳目,更真是惊的本侯一身冷汗啊。哈……”座上的卫峥忽然说道,刻意一笑却细细表露出以笑而掩饰心慌的样子,群臣也不知是真是假。

    “外臣之言虽肺腑之论,亦且出言不讳,实乃忠言逆耳,望卫侯明鉴——!”苏秦转身面君而拜首道。

    “既如此,先生言能挽救卫国于将倾之厦,可否细解——?”卫峥很是“真挚”的说道。

    “毁秦盟,结齐好,则卫国无忧矣——!”苏秦言简意赅的说道。

    与秦国撕毁盟约?与齐国结交盟好?苏秦此言一出,卫国庙堂的群臣再一次议论纷纷,不少臣子若有所思的点头,与齐国结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秦国这座大靠山倒了,找齐国做新的靠山,倒也能震慑魏国。

    璟仓这个齐国人今日算是与苏秦杠上了,此言一出旋即又出列质问道:“璟仓愚钝,齐使之论,卫齐互相盟,怎么看齐国都得不倒半点好处,其不得寸土之利却行殷殷之举,如此弘义之举未免恐有居心叵测之嫌疑啊。”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老好人?帮着别人不拿好处不说,还要得罪他人,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啊,璟仓可不相信苏秦是为了报恩来的,即便他想借助齐国报恩,齐王也不会答应为了你苏秦而愿意用齐国出来押注,这一点璟仓深信不疑。

    苏秦闻言笑道:“外臣面我王竭力撮合齐卫之盟,我王不但答应与卫国交好,更要结齐卫盟姻,齐与秦并强,我齐国盟卫国交好,其心之诚犹有过之啊。上大夫言之有理,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然也。”

    璟仓嗤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果然如此——!”

    “先生此言颇有深意啊,可否直言——?”卫峥忽地一笑,明知故问的说道。

    “卫侯容禀!”苏秦面君躬身一礼,而后再道:“有道是礼尚往来才能互通有无,外臣为卫侯讨的这一纸护国之盟书,苏秦想来卫侯如若答应互盟,自然必有所大礼回赠我王,故苏秦厚颜而代我王向卫侯讨要些许薄礼,以示礼仪之道。”

    “何礼——?”卫峥言简意赅的说。

    一道道目光刷的一下便落在苏秦身上,后者面露怡然之色,平静说道:“外臣替我王讨要贵国河东一郡之垂都、顿丘、观泽五十余里地。”

    什么——?

    此话一出顷刻卫庙惊堂。

    苏秦这索要之礼简直过分的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一双双愤愤不平的目光旋即落在了苏秦身上,如果眼神可以打人,估摸着苏秦已然被群臣暴打一顿了,河东一郡在姜牧的治理下俨然有着直奔天下最富饶的陶邑追赶之势,光是看河东一郡缴纳的税赋就足以见得了。

    座上的卫峥便似笑非笑的说道:“齐特使倒是很会做买卖嘛!讨要之地不但富饶,更是战略重地,观泽之地与马陵道遥想对望,齐国西进中原之咽喉也,垂都位于河水之滨,以此为跳板,渡过河水则我卫国河西一郡乃至我卫国全境一马平川,齐王此举怕是西进中原之心,傲视天下之举啊。”

    苏秦谦虚一拜礼,道:“卫侯谬赞,此举实乃互惠互利,如若结盟功臣,皆大欢喜矣——!”

    璟仓旋即讥讽而道:“互惠互利?苏秦!观泽、垂都乃我卫国重城略地,东境屏障。”显然,璟仓还是有点军事意识的。立刻面君说道:“君侯切莫答应之,我卫国全境本就一马平川,四战之地亦无险可守,今日我若割此地与齐,他日齐国如若借此跳板发兵迫境,强兵夺国,卫国危矣——!”

    卫峥真是越来越爱这个璟仓了,只见后者两指并合遥指苏秦而怒道:“此厮居心叵测,行的窃国求荣之举,我主切莫听之信之啊——!”

    璟仓语毕,双手附于前身的苏秦站立不动,忽然仰望大殿悬梁,朗声侃侃自言而道:“齐国,万乘之国,与秦楚并强天下也!卫国,千乘之国,弱国小国也。卫三五百里之疆土,兵微将寡也。齐之疆土、国力、粮草辎重、带甲兵士皆十数倍于卫国,齐国兵有技击,将有田忌、匡章等良将猛将,将如云、兵如雨,即便卫国派重兵布防东境,齐若有觊觎卫地之心而欲行强兵夺国之实,发兵迫境、围地取势、料无难事也。”

    “你……”璟仓怒而不知何言以对,齐国是山东列国中的第一强国,不论是人口、资源、军队、器械等等,齐国都要强于卫国不知多少倍,齐国如若强兵夺国,的确是必胜的结果,璟仓知道齐国有这个底气。

    惟见苏秦旋即面向座上的卫峥躬身行以一礼,激昂道:“齐鲁美名天下晓喻,而今鲁国得齐之庇佑便是佐证,齐国乃礼仪之邦,齐国并非虎狼之秦,我王更不是虎狼之君,齐有诚其盟好之心,卫若献出观泽之地数十里,以城卫结盟交好齐国之心,如此将来也不会突生兵患。还望卫侯明鉴——!”

    “这个……”卫峥犹犹豫豫,游离的目光不经意的瞥了眼始终不语的剧辛,虽然很快移开了,但剧辛却看到了,这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顿时让他领会到君侯之意,剧辛立即出列笑呵呵的看向了苏秦,和颜悦色的说道:“齐使不妨先回馆驿稍息,带我家君侯亲拟互盟国书交于特使,如何——?”

    ……

    “如此,外臣告辞——!”苏秦面向卫峥再行一礼,一副静候消息的模样,礼毕便是转身而离。

第011章:秘密会见

    ——

    “君侯……”

    宫中内殿,朝会刚刚散去不久,剧辛便连忙追赶而至。

    “里面说,此不为议事之地!”卫峥只此一句话,剧辛闻言旋即应允,待得进入内殿,卫峥把所有的侍从逐一唤退下去并严厉警告之后方才看向剧辛说道:“此时非同小可,我应当立刻与季子亲自见一面。”

    的确是非同小可,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否则一切布局非但付诸东流不说,还要赔了苏秦进去,这样的结果是卫峥绝对不能容许发生的。

    “此事交给臣去安排。”剧辛想了想心中一动,便道:“不若离宫于淇水秘密召见?”

    “不可——!”卫峥下意识的罢手,来回踱步而走之际自言自语道:“季子不能动,他不能随意离开驿站,否则随行而来的齐人会生猜忌,如若传到齐王耳目,季子危矣……还需我亲自去密见他,对——!就在今夜!”

    好在朝歌城是卫峥的老巢,这一亩三分地想要促成此事就容易得多了。

    ……

    另一边,苏秦离开朝歌宫廷之后如是回到馆驿休息。入夜之际苏秦忽然听到了敲门声,紧随而至便是店中伙计的声音传来:“先生,有一故人自从先生同门师弟,欲求见——!”

    同门师弟?

    此话一出,苏秦眼眸微闪,旋即起身小步快走而来,亲自打开大门,见一身穿斗笠的男子进入屋内,苏秦未曾看清面容,很快紧闭门阀便转身前来。

    苏秦见其卸下风衣回望而来,卫峥的面容映入眼中,虽然白天在卫廷之上已然与之见面,但那是齐国之臣谒见卫国之君。

    而今如此,才算是真正的君臣见面。

    “臣……”

    卫峥连忙罢手打住,苏秦即将脱口之言又一次倒入咽喉,两人就这样双双对案席地而坐,卫峥久久的凝视着苏秦,悠然点头,喃喃而道:“苏秦舌战齐廷……头悬梁、锥刺股早已名扬天下!”

    “季子啊,你可知如此一来彻底得罪了田婴父子,如若一朝不慎……”卫峥无奈的摇头,答应了生间齐国,而今如此却将己置于死地。

    苏秦移目别处而笑,再而向望卫峥便说道:“不论生间死间,苏秦必身陷其中,主公无需忧我,苏秦自有分寸。”

    卫峥也知道多说无益,只是没想到苏秦“悬梁刺股”这一流传千古的事迹流,而今传天下竟是从齐廷之上传出,有这种决心的人都是认准一件事情脑袋比铁还硬。

    事已至此,卫峥也不愿在这上面纠缠,此番密见时间紧迫,于是便问重点:“季子,依你所见这齐国新王如何?”

    卫峥当然知道而今齐国之主便是后世所称的齐宣王,但身在其中唯有实际信息才最为可信。

    “齐王有其父威王拓土强国之志向,亦有西进中原傲视天下之雄心,然与齐威王相比不及其雄略也。”苏秦只此简短的一句话说出了他个人对齐宣王的评价。

    卫峥一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言道:“有其父齐威王的雄心壮志,惟雄略棋差一筹,这新王成不了雄主做个明君倒也料无难事。”

    “当是如此——!”苏秦很是赞同的说道。之所以评价齐国新王有雄心、雄志却无雄略,那是因为苏秦在临淄齐廷与齐王相处发现,其主过于仰赖朝臣,处事决断被臣子的言论影响颇大,如此君主不可能比得上其父“一鸣惊人”的齐威王。

    而后世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齐宣王一死,齐闵王即位之后,孟尝君田文名震天下,在齐国更是出现齐人知齐国又孟尝君而不知有齐王。

    孟尝君田文能有如此名望,齐宣王若真有其父的雄略,怎会后来让权臣当道,这一点亦是其中不可忽视的原因之一。

    卫峥基本有一个大致的判断,这样的齐王执掌下的齐国,国力不会再如齐威王掌国时提升的那么快,明君在位国力自然会继续提升,但肯定不会如齐威王在位时期那么快了,也算是个好消息。

    “主公,此番卫齐联姻结盟,苏秦私下妄自将垂都、观泽……”

    “哎……”卫峥罢手摇头笑道:“师尊曾言教诲: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放眼天下者,岂会看中一时的得失?岂会在乎一城一池之得失?今日我失五十里地,来日我要五百里、五千里——!”

    苏秦不再多语,心中无言而慨然心叹,齐王虽掌万乘之国,我主虽掌千乘之国,我主有吞吐天下之志,更有惊天之纬略,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苏秦还有事要说。”

    “说——!”

    “此次苏秦折返临淄,下一步便是谋划齐国略燕国之地,祸水北移。”苏秦如是说道。

    “经略北燕……”卫峥一听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忽然一笑便是看向苏秦而道:“张兄应该感谢你我为其创造一言退燕军之天赐良机也!”

    “正是——!”苏秦也是一笑,君臣二人心领神会,无需多言。

    两人匆匆密见,匆匆分别,除剧辛谁人也不知卫国之主离宫密见齐国特使之事。

    翌日朝堂。

    卫峥再度临朝,苏秦再以齐国特使的身份谒见卫国之主,卫峥亲自签订卫齐联姻盟约国书并撕毁了与秦国的盟约。

    正如应证了他曾与公孙衍见面时说的那句话:缔结盟约存在的最大意义便是有朝一日撕毁盟书。

    而今如此,卫秦之盟号称铁盟说毁就毁,这就是战国。“仁义”宋襄公是春秋特色,尔虞我诈是才战国画面。

    ……

    齐国都城,临淄齐宫内。

    已然折返齐国复命的苏秦回到临淄第一时间便进宫面王。

    此时此刻,苏秦站立在内殿之中,齐王手捧一锦盟书观而不语,来回踱步而走,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呵呵……哈哈哈……先生不愧是得孙膑绝学之传人!”齐王翻然转身面向苏秦又道:“全凭先生口舌之利,不损一兵一卒便使西进中原之门户为我齐国大开!”

    “……寡人得卿辅国,齐国无忧——!”

    苏秦闻声躬身行一礼,谦虚道:“我王谬赞,苏秦能凭口舌便得观泽等战略要地,非苏秦之功,实乃齐国国力文昌武盛,盟卫功成全仰赖我王与齐国之赫赫威仪也——!”

    齐王一听更是心喜大悦,苏秦倒也没有说错,抛开间者身份,如若没有齐国强大的威慑力,全凭口舌也做不到,但没有口舌之辩同样也做不到,这一点齐宣王倒也清楚,苏秦大才如今已然初步彰显,齐王不由得自言笑道:“秦王得张仪,寡人得苏秦,齐与秦国必有一战,齐国与秦国、苏秦与张仪……孰强孰弱寡人真是期待之至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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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犀首合纵

    ——

    齐国不损一兵一卒便得到西进中原门户的咽喉要道,尤其是顿丘、观泽、马陵道一线,而今马上就要为齐国疆土。若要西进,一入直达河水之滨以顿丘为跳板,跨国河水之后便是一马平川之地;若要退守,顿丘、观泽、马陵道三层防线可保齐西境无忧。

    苏秦只凭一纸盟书便让齐国获得如此战略优势,齐王怎能不高兴。此刻的苏秦想到了那一日与卫峥密见商谈的内容,旋即面向齐王而道:“启禀我王,臣有大事要说!”

    笑意不减的齐王一听再次席地而坐,高兴之余伸手示意道:“爱卿请说——!”

    “我王容禀。”苏秦道:“此番臣出使卫国立下寸功,为我齐国西境打开进可攻、退可守之局面,然此时并非我齐国进军中原之际,秦与诸国此番势不两立之态,我齐国亦且不宜强出头。”

    “爱卿所言不无道理,然齐国却不能在此良机无所作为。”齐王说道。

    “王上所言极是。臣以为,我齐国当暗中力助秦国得胜!”

    “什么——?”

    齐国要帮助秦国取胜?齐王一愣,强行一笑却是有些不自然:“爱卿此言当真不是说笑?”

    苏秦非常郑重肯定的点头,又解释道:“王上想想,如果六国合纵大胜秦国乃至灭了秦国,且不说诸国分秦于我齐国而言,我得不到尺寸之地、尺寸之利,诸国分秦必强己,此消彼长之下亦且再无西境秦国之忧,如若诸国兵锋东转齐国,再来个灭齐分齐,齐国危矣——!”

    齐王不为所动的说道:“寡人自是明白不怀忧国之心,国危势必将至。爱卿所言有些道理,然此言未免杞人忧天了吧?”

    苏秦不慌不乱的回道:“未雨绸缪,国患降至,虽危不亡;临渴掘井,水涌人疲,为时晚矣。我王明鉴——!”

    齐王看苏秦低首而拜,顿感不自然的一笑,旋即转移话题而道:“爱卿欲助秦国胜,可与寡人有何利?”

    “天下——!”苏秦言简意赅的道出二字。

    “天下——?”齐王忽然心血来潮,眼冒精光的看向苏秦,后者顿时侃侃而道:“他国互相争,我王得天下!”

    “爱卿能细解否——?”齐王迫不及待的心毫不掩饰。

    天下啊——!

    只见苏秦不惊不振,笑而侃言道来:“所谓两军交战,不论胜负国力皆有损耗,不论是秦国胜还是诸国败,双方国力势必互有损耗。此消彼长,我王虽坐怀东海之滨不谋于外而弱诸国,于是齐国强于诸国。秦国胜,诸国恐,我王顺势横强而出,登高一呼诸国势必遥相呼应,再度合纵攻秦而弱秦,去并强之势,于是诸国尽弱而齐国独尊独强,天下在望矣——!”

    末了,苏秦仰望悬梁,下意识的伸手而朗朗言道:“遥想春秋始霸之桓公,涤荡中原,万邦来朝,一匡天下……壮哉——!”

    苏秦这忽然有感而发之论不言而喻,一入齐王耳目,此刻的齐王双目好似无神,神思已然不再心身,更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一匡天下……”

    齐王忽然转向苏秦,双目精光焕发,炯炯有神的凝视着对方而道:“寡人得苏秦,犹桓公得管仲……”

    “臣谢我王谬赞——!”苏秦低首目视案几,谁也不知他此刻内心的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齐王的思绪感慨忽如其来又顷刻间忽如而去,激动的情难自已之际,迫不及待的问道:“爱卿此言当真是让寡人激起一腔热血啊,季子快说,我大齐如何助秦国胜此一役、寡人如何才能一匡天下?”

    苏秦席地而坐,正襟危坐,只见他娓娓道来:“我王容禀,臣确有一策。”

    “爱卿快说……!”此时此刻的齐王被这致命的诱惑力吸引的毫无抵抗能力。

    “欲助秦得胜,齐国经略燕地可矣——!”苏秦看着期待不已的齐王波澜不惊的说。

    齐王带着殷切之心慢慢听苏秦经略北境寒燕之地的说辞,最终拍板同意的那一瞬间,他却不知道一颗能灭齐国祸患种子已然埋下土中。

    ……

    天下列国诸雄各谋其事,齐国在苏秦的努力下终于把目光聚焦在了燕国之地身上,而中原卫国,卫峥已然磨刀霍霍,白起枕戈待旦,一批批再度征召入伍的士卒重归带甲、聚兵成军。

    卫国就等着公孙衍携三晋军团驾临函谷便趁机西扩版图。

    辗转反侧,这一年已过去,已然步入卫峥即位卫国君主五年之后(前318年),卫峥从决议用兵开始至今近一年的战争准备,只待一朝发兵迫境便攻城掠地,各方面早已筹备妥当,而与此同时公孙衍合纵攻秦也终于到了。

    楚国。

    这一日,除却义渠国之主,山东五国国君尽皆聚首楚国,誓盟伐秦。

    聚首誓盟之地位于楚魏边境的楚城池“阳夏”,五国王师率兵而来,五国带甲的精锐王师各自形成数列方阵,战旗飘逸,代表性的聚兵万众,声势一时间无出其右。

    处在魏国帐下的公孙衍举目望天,看了看天色心中估算了时间,誓盟之时已然临近,而在公孙衍前方站着的魏国国君不再是老魏王了,老魏王驾崩于一年前,享年八十一岁而在位整整五十年,今赴此盟誓的便是魏国新王。

    “吉时已到,请五国之主,登台盟誓——!”

    这一刻,听闻此声的公孙衍心中一阵长叹,再次出山至今历时五年不遗余力,终于盼到了这一刻,犀首目看着魏国新王出列、韩王出列、楚王出列、燕王出列、赵王出列。

    五王并置,一同登台。

    楚国是五国当中最强大的一国,作为此次合纵联军的合纵长自然无异议,楚王屹立在五王中央,并由其盟誓。

    五王共同告天三拜,此情此景,面向五国联军的楚王,于誓盟台上俯瞰举目望来的万众部将,心中亦是激昂不已,一番功名伟业即将来临。

    “秦国无道,嗜战暴虐,无休无止,祸乱天下。今日五王会盟于此,共誓告天,伐无道,诛暴秦;抚万民,安天下,替天行道——!”楚王面向联军激昂的誓盟。

    五国君王立于台巅之际,一身戎装披盔戴甲的公孙衍徒步来到台前,站在五王下方,众人目视着犀首身配的六国相印,只见他翻然转身,直面五国王师而道:“五国百万精甲,兵分三路,三晋盟军为一路、燕国大军为一路、楚国大军为一路,三路大军会师函谷关外之日……便是合纵伐秦之时——!”

    犀首身配六国相印,此番合纵攻秦自然是盟军前线的统帅,只见他拔剑而出,遥指前方代表五国象征的三军。

    从五国相王开始,至今五国盟誓攻秦,五年时间终于完成了合纵大势。

    ……

    ……

第013章:桂陵之战

    ——

    朝歌,宫廷之中。

    身穿一席红色常服的卫峥立于沙盘地图前,双臂在前合手握而附于前腹,长袍大袖如道道弧线井然垂落与身前,卫峥双目凝视着沙盘地图一语不发,目视之地便是与魏梁国边境之地,平阳、桂陵城一带。

    卫峥目视着标刻桂陵城下的红色三角形阵旗,看着沙盘地形图仿佛看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白起率领大军兵临城下的景象。一双眼眸好似一面镜子,眼中倒映的红色阵旗忽然在飘动……

    桂陵之地。

    此时此刻,破晓黎明之际,太阳初升之时,大雾尚未消散,桂陵城外朦朦胧胧的大地之上几列黑色方阵摄人心魂。

    那是数万众带甲的卫国士卒兵临城下,红色的战旗在清晨朦雾中随风飘扬,战旗上的一个“衛”字与帅旗上的一个“白”字随着曜日高悬而渐渐醒目。

    卫国聚众六万大军从平阳城南下直扑桂陵,而今已然兵临城下。

    阵仗前,身披戎装的白起腰悬蚩尤古剑,策马而立,双目遥望前方目下静闭城门的桂陵城而一语不发。

    另一边,城楼之上的桂陵守将眼看着下方带甲六万众的卫国大军,举目望去浩浩荡荡,几乎吓的六神无主。

    “不可能……这不可能……!!”守将两眼惊骇的看着下方的敌军不可思议的说道:“卫国哪来这么多带甲兵士?”

    千乘之国的卫国突然陈境数万精兵,这怎么可能?而且还是从北边的平阳城伐兵而来。

    早在一年前,卫峥决议伐战伊始,平阳城就已经彻底进入管制阶段,平阳城只许进不许出,将近一年的准备时间,陆陆续续明的暗的,一批批军队进入城中。

    魏国早就发现了平阳的异常,公孙衍更早便料定卫峥在他合纵伐秦之际,绝对不会安生,是故加派重兵防守,可即便如此也没能料到卫国一出兵便是“倾国之兵”,此刻的桂陵守将看到卫国的数万大军第一反应便是倾国出动,卫国若是举国伐战,集六万大军并不是不可能,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军队兵临城下。

    没人会料想到卫国如若出倾国之兵带甲可达十数万。

    守将看着下方的大军心颤不已,连忙回头低吼道:“来人,快——!八百里加急送报犀首,卫国倾国出兵带甲数万直扑我桂陵之地……大梁告急——!”

    “风——!”“风——!”

    刚刚下达求救信令,城下奔袭而来的声势让守军再度转身目视城下之际,双眼陡然一凝,心中一阵疙瘩。

    城下卫国大军阵前,策马而立的白起,手臂一转握剑柄,缓缓拔出悬腰在侧的古剑,一出鞘,寒芒乍泄。

    古剑划破空气,铮铮作响一声,剑锋陡然遥指桂陵城。

    擂台之上的几面战旗猎猎招展,始终面朝白起的鼓手见大将军这一举动是为攻城信号,旋即转身擂鼓而鸣。

    “咚咚咚……”

    骤然之间,鼓声号角大作,嘹亮劲急。

    持长盾列阵最前排的士卒近乎同一时间动身,紧密的阵型微微拉开距离并同时持长盾而转向一百八十度,原本被紧密到近乎无缝隙的大军方阵在一张一弛之下,前排持长盾的两个士卒之间已然空出一条畅道。

    大军随之出动,兵卒从列阵中的一条条畅道鱼贯而出,一个个身披黑金甲胄,宁新中的铁矿脉在这几年来与荡阴城全力生产刀兵器械终于初次亮相。

    “杀……!”

    “杀…………!”

    滔天杀气蔓延在桂陵城的天空,蒙蒙大雾的土地之上顷刻间尘土飞扬,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或一条条“黑色长蛇”在迷雾之中风卷残云般奔袭城下。

    有些兵士一同扛着攻城器械、云梯、有的兵士手持器刃,尽皆跨着整齐有序的步伐,如排山倒海之势态向前推进,冲锋攻城的兵士每跨三大步便是大喊一声“杀——!”

    前方这座城池,城池之上的敌军在这些士卒眼里就是粮食、功名、爵位……

    城楼之上的魏国守军看到如此阵仗,莫不吓得两腿发软,当中不乏一些曾经在河西之地浴血奋战的老兵,这些老兵仿佛看到了秦军锐士的影子一般。

    正如几十年后的赵国大将马服君赵奢的名言:两军相交,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军对垒拼的就是士气!

    当攻城的士卒从列阵中尽数奔袭而出之际,前排持盾的一列士卒旋即垂盾半蹲,紧随而至,大军当中的弓箭手纷纷而立方阵之中。

    提鹊画弓,取雕翎箭,端燕尾矢,搭虎筋弦,遥指天际,一气呵成。

    箭在弦上,弓箭手强拉弩弦的声音预示着箭雨降至。

    “放箭——!”白起低吼一声。

    卫国大军列阵方位只闻“嗖——”的一声,阵前策马而立的白起始终凝视着前方,万箭齐发于后背军中,一股箭雨陡然间直冲天际,箭离弓弦,矢飞云霄片刻便如流星般落至敌城之上。

    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黑云压城欲摧城。

    空中的箭矢在飞驰,转瞬间掠过了地面上奔袭城墙而去的卫国兵士,箭矢拖着长声余音响彻天际,仿佛划破了晴空。

    惨叫声如期而至,未曾来得及躲避的守军兵士、或手持弓箭欲对城下敌军反击的兵士被乱箭穿身,不断地有守军兵卒中箭倒地,或死、或生……

    只见城墙之上一个魏国士卒持劲弩露出半截身子的瞬即,一发乱箭恰巧直穿咽喉,那士卒应声倒地。

    城楼之下,以血肉之躯攻城冲阵的步卒已经临至城下,攻城云梯初次与高耸的城墙接触,冲车第一次撞击城门,低沉的撞击声应声而响。

    一时之间,两军沉闷的喊杀、短促的惨叫、嘹亮的嘶吼相互交融而响彻天际,硝烟弥漫,山河亦且为之颤栗。

    攻城依旧持续不断,肃啸的喊杀依旧持续不断,城下卫国的兵士如波浪般起起伏伏,如汹涌的巨浪冲击着泥土堆砌而成的城墙。

    兵士们口中喊出震天的杀声,这声音互相传染,亦是互相鼓励,诸多兵士心中莫名的恐惧伴随着这声音也渐渐消退。

    终于,有一卫国的兵士半只脚登上了城墙,但即刻就被数名守城的敌兵蜂拥持剑扑来,寡不敌众,另一只脚还未踏入城上,冰冷的青铜剑一剑封喉,轰然堕入城下。

    但紧随而至的攻城士卒悍不畏惧死亡的紧随而至……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城墙之上炙热的烽火硝烟使得双方的兵士愈加愤怒,厮杀更加惨烈。

    兵者,凶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双方的士卒短促相交,顷刻间便是杀红了眼。

    兵锋所至遍野哀鸣,城上遍地喋血,城下尸横遍野,日炎之晖如血般倾洒在战场交战之地……

    ……

第014章:犀首破局

    ——

    卫国大军,帅旗之下站立的白起沉默不语而冷视着前方正在攻城交战的战况,漠视着敌我双方一个个倒下的士卒。

    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次桂陵攻城之战是卫峥即位以来首次对外用兵之战,也是对于卫国及其具有意义的一战,胜负尤为关键。

    兵家云,上兵伐谋,最次攻城。

    任何一场攻城之战对于进攻一方来说都是要付出惨烈代价的,卫国首次对外用兵,也是白起首次真正意义上的统军第一战,却选择了最下策的用兵之道。

    这么选择也是事出无奈,公孙衍早就防了一手不说,卫国对外首次用兵更重要的是打出士气,桂陵城一破,卫国则可借地取势,随后的攻城掠地,卫国的军队将携以桂陵之战的余威,发兵迫境之际,恩威并施之下则可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桂陵之战一打响,攻城二十来日仍旧未曾破城,统帅卫国攻城大军的白起并不着急,攻城二十来天,城内的粮草也差不多耗尽,桂陵守军在连续二十多天轮番攻城之际,守军士卒不但十去近半,余下的也渐渐疲乏。

    而卫国攻城军队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近五千卫人士卒埋骨城下。

    统帅卫国军队指挥攻城的白起早已在心中预估出了大致的破城时间,少则三天,多则五天,桂陵城在轮番猛攻之下必破。

    ……

    十五日之前……

    就在白起率领数万大军兵临桂陵城下伊始,发动攻城之战的第五日这一天,另一边作为时下山东诸国合纵攻秦的中路联军,即三晋韩赵魏的大军已然开拨到了韩国的战略重城“宜阳”,这座城池对于想要东出中原的秦国来说犹若一根骨刺插入咽喉之中,如鲠在喉一般难受。

    宜阳对于秦国来说是打通东出中原的咽喉要道,此城不破,对于秦国来说东进中原永远是个梦。

    此次合纵攻秦的统帅自然是身配六国相印的公孙衍,而三晋联军可以说是他的嫡系部队,公孙衍已然随同联军一并开拨到此城,宜阳距离函谷关也不过是短短一二百里地的距离。

    函谷在望,只待另外两路大军,燕军和楚军会师函谷关外便是五国联军合纵攻秦之时。

    宜阳城内,三晋联军驻扎地,统军帅帐营。

    “报——!”只见一斥候飞奔入帅帐单膝跪地,手持信笺而道:“启禀将军,桂陵急报,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公孙衍一听立刻起身亲自接过信笺,待得斥候退却,他徐徐打开竹简一语不发的审阅,一看之下面色陡然一凝,双目少有的出现色变的情形。

    信报的内容很简明:卫军犯境,带甲五万众以上,强攻桂陵,大梁告急。

    “卫国怎可能有这么多带甲兵士?”公孙衍手持竹简旋即在帐内来回踱步而走。

    “卫侯出动倾国之兵?不对……这不可能!无生死存亡之境不惜行赌国之举,这不是我所认识的卫侯……齐国?莫非是齐国暗中增兵?也不可能,齐国绝不会冒着六国兵锋掉转攻齐的风险,齐国绝不会出兵……”公孙衍思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卫国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多大军来。

    左思右想之下,公孙衍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卫国藏兵了——!

    如何藏兵却不知道,但此刻的犀首万般相信,卫侯绝对藏兵了,表面上的卫国不过是万众部将,实际上暗藏兵马数万。

    “魏东境危矣——!”公孙衍忽然止步愣着自语道。

    一个拥兵数万众的卫国,一个极富雄略的卫国君主,而今魏国的东境守军皆是老弱残兵,只有增兵桂陵城的一万军队尚且称得上是精锐,还是他公孙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支军队驻扎东境特意防止卫国在背后滋扰生事。

    “防了又防,怎料防不胜防……”犀首不禁长叹一声,他已经对卫峥这个人百般防备,却不料还是轻视了他,卫国竟是成长到了如此地步,暗中蓄兵数万竟是瞒过了全天下人。

    让公孙衍更加担忧的是卫国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底牌,这才是最要命的。

    卫峥趁机在背后捅一刀无疑让公孙衍震怒有无话可说,诡道也,兵不厌诈。

    此刻魏国的主力尽皆调拨西境,而今已达宜阳,公孙衍绝不会让魏军退兵回防。

    否则,魏国军队罢兵,本就来之不易的合纵大势将轰然倒塌,公孙衍绝不会让自己五年的心血只因卫峥这数万兵马趁机在背后生乱便让伐秦大业付诸东流。

    但卫国这支大军却不能不管,如若不管魏国境内岂不是要被他闹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此时此刻,公孙衍迅速来到了帐内的地图跟前,双目凝视着地图上列国之间犬牙交错的边境。

    三晋韩赵魏的大军此刻都在宜阳,楚国、燕国都是此次合纵攻秦的诸侯,主力尽皆西调,都在西进的路上,楚国内部增兵驰援东境,信报一来一回,扯下嘴皮子,天知道会要多长间,等楚军北上,东境怕是早已被卫峥搅得天昏地暗,来了也于事无补。

    这还不说,楚国和魏国本就宿怨难消,这一次合纵抗秦不过是为了共同的敌人,卫国可与楚国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公孙衍料定若没好处楚国绝对只会冷眼旁观,让卫国去弱魏,站在楚国的角度,此事何乐不为?

    犀首又举目望向北境燕国,一看北寒之地顿时在心中连摇头,这个更指望不上了。

    目光又转移至东海之滨的齐国,又是一阵摇头,旬日前公孙衍已经得知齐卫两国联姻互盟,卫国更为此撕了秦国之盟,以五十多里战略重地悉数以“聘礼”形式献给齐国。

    现在估摸着正在进行契约、户籍的转交,只待大婚之际来临,齐卫便正式达成联姻。想到这里,公孙衍也不免为卫峥此举拍案叫好,齐卫互盟,魏国同样也不敢贸然伐卫了,更别说现在的卫国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卫国。

    再者,齐国本就心恐六国联盟,如此更不可能让齐国出面调停,更不可能出兵,甚至乐得让卫国去西扩弱三晋。

    一时间,公孙衍发现诸雄无一国可以在这关键时刻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此时此刻的犀首,内心不断挣扎着,而今如此之局面,唯一能够阻止卫峥犯境,似乎只能退兵回防……

    “五年心血,出师未捷,莫非便要中道夭折……??”公孙衍不甘心的闭目摇头,即便撤兵回援也只能确保东境无忧,卫国却再也不能说灭就能灭之,公孙衍已然明晓,而今之卫国非齐楚秦这些强国不能灭,更别说如今卫有齐国这个近邻靠山。

    “卫侯……”

    此情此景,公孙衍对卫峥这一系列的布局不得不佩服,一步步都是捏住了要害,这样的对手简直令人不可心安。

    就在他的目光游离在地图之上的列国群雄时,看到宋国的版图时,忽然一愣。

    一愣之间,脑中顷刻间便浮现出了一条破局大策,犹若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一般。

    “哈哈哈……来人……”公孙衍看着宋国的版图终于难以自已的大笑一声。

    犀首也绝非一般人,如此情急之下竟突然想到一条破局之策和破局之地就在宋国,想到便绝不犹豫,立刻亲自作长信一封,第一时间加急送回大梁。

    能不通过回调西境主力解决东境忧患,五年心血也将得以保留,只看能不能把那个有“桀宋”之称的宋国之主给忽悠了。

    ……

第015章:宋有雀生

    ——(前排预警,下面这个配角,不是石慌刻意去拉低配角智商,而是历史上的这位君主真的没智商,至于具体如何,且看下文便知,最后顺带求一波收藏、推荐票)——

    ——

    公孙衍费尽心思笔墨长篇书写了一封文案快马加鞭送至大梁城,犀首的信上便是此次破局之策,送入大梁王宫至魏国新王手中的那一天,已经是白起猛攻桂陵城的第九日。

    魏国庙堂已然人才凋零,惠施本就老迈不堪,张仪在魏国任魏相之后,惠施也被他挤走,魏惠王驾崩之后,迟暮之年的名家祖师爷惠子就这样流亡到楚国至今。

    而鼎鼎大名的战国四公子之一信陵君魏无忌还没出生,信陵君大才,曾一度让秦始皇够喝一壶的存在,而今的魏庙只有公孙衍这个顶梁柱了,新王也只能倚重他,一切按照犀首这封长书信文罗列的计策去实施。

    也就是在白起攻城的第十日,魏国派遣使臣马不停蹄的赶至宋国。

    ……

    公孙衍大才,毋庸置疑,在卫峥于背后疯狂掠地之际,犀首纵观天下列国犬齿相交的局势中找出了这条祸水东移的计策也在不久之后让卫峥够喝一壶的。

    确说犀首眼中破局之地的宋国。

    十年前,宋国发生了一场宫变,宋剔成君之弟戴偃,逐兄夺位而自立,宋剔成君也因此流亡齐国至今。而今宋国国君便是宋公偃,一代暴君。

    犀首作为一代纵横策士,对于天下大势的了解自然深刻,对于宋国的了解,尤其是在五国相王之后,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公偃按耐不住寂寞也称王,想要做一把王瘾,最终被七国给压下去了,可见宋公偃亦有称霸天下的野心,然而却是一个毫无谋略的匹夫,更是暴虐无道。

    公孙衍知道宋公偃有其野心,却没有与其野心相匹配的脑子,更在逐兄自立的十年时间内被宋国百姓暗地里称之为“桀宋”,更可笑的宋公偃不知道他的臣民被他接见时,一边掌声如潮,激动异常的高呼万岁,一边却是称“天下之人谓之‘桀宋’”。

    宋公戴偃这种人在犀首眼里是最容易忽悠的主儿,非但知道当今宋国君主有勇无谋、刚愎自用,更知道这是一个十足好色的主儿。

    而今在朝歌便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公孙衍阴险之处便是利用戴偃好色之徒的本性,借此把祸水引向卫国。

    戴偃的好色本性天下皆知。

    “宋公占妻,舍人韩凭”的事迹不但在宋国五百里地广为流传,几年之后到当下已经传到了天下。

    世人相传戴偃逐兄自立,一夜之间成为宋国之主后,偶然间看到了臣子韩凭之妻,这位年轻的宋君一见韩凭之妻便是花了眼,吧嗒吧嗒如泉水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

    宋君为了欣赏韩家这位美妻的曼妙身姿,世间传言“宋君登青陵之台以望之”,大秀含情脉脉,戴偃这个刚愎自用的君主不但想称王称霸,更以英雄而自居,有道是英雄必有美人相陪,长衣佩剑,独霸天下,仰空长啸,山鸣谷应,这才是真英雄。

    奈何韩家美人懒得搭理,宋君大感受挫,更因此羡慕嫉妒韩凭能有如此美艳的妻子。

    然而宋公作为一国之主在宋国至高无上,一道政令下去便把韩凭的妻子简单粗暴的给抢走,更把韩凭治罪重罚,至今宋国的百姓都在暗地里议论此事,市井传言“君囚之,沦为城旦”,韩凭的妻子不但被他强行抢走,韩凭本人也沦为了苦工,最终在修筑城墙时活活累死。

    宋君戴偃的这一系列“光辉事迹”足以见得这样的君主,暴虐、无道、刚愎自用等一切贬低词语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公孙衍要忽悠戴偃去跟卫峥闹,实际上也没有奢求这样的庸君昏主能够斗得过卫峥,只求他能够对着卫国河东一郡去瞎折腾,好让卫峥自家后院也着火而不得不去应对,这样一来魏国东境的燃眉之急便能迎刃而解。

    宋国都城,睢阳宫廷。

    今日已经是白起攻城桂陵的第十三日,魏国特使已然来到了宋国于宋廷谒见宋公偃。

    “魏国特使有何指教?”殿上宋公偃正襟危坐的凝望着下方拜首躬身的魏国使臣。

    “回宋君,数月之前五国合纵盟誓,发兵攻秦,怎料卫国趁我东境空虚之际兴兵数万众犯境而来,故我王特派鄙臣出使宋国,恭请宋君发兵攻卫……”

    就在魏国使臣说到一半之际,宋公偃忽然大笑一声,遥指殿下的使臣而道:“你家主子莫不是不知宋卫两国乃世代交好,从无刀兵相交之史,更亲若兄弟,尔欲让孤发兵攻卫不说,宋伐卫国图之何名?何利?无名无利更吃力不讨好,你家主子莫不是被卫侯给打傻了吧?”

    魏国使臣一听面色微变,这宋君如此对魏国不敬、出言不讳,果然如天下人传言那般目中无人,但这一次带着重任而来,也只能忍着了,魏使臣又道:“宋君容禀,宋攻卫并非如宋君所言,非但能得名,更能得大利尔。”

    “何名?何利?”宋公戴偃不动声色的说,声音响彻庙堂颇具威势。

    魏特使连忙说道:“我王为彰显宋君仁德,合纵伐秦之后,欲合盟魏宋两国,我王效仿先王惠王、齐威王于贵国徐州会盟互相王,恭请宋君称王。”

    “称王……?”宋公偃一听顿时眼眸一闪,称王这件事情他早就觊觎已久,五年前中原六国会盟东都洛邑,五国相王这件事情让宋公戴偃耿耿于怀,叫了卫国竟然也不拉宋国一块入伙称王不说,自己公然称王还以势压人。

    自我感觉良好的宋公偃本就自恃英雄,有雄霸天下之姿,而今如此,魏国亲自诚邀恭请称王更加让他坚信自己不是一般的君主。

    魏国使臣连忙送上国书,宋公偃一看眼睛更加明亮,看着竹简忍不住脱口而出,“乘商车(ju),称商王……”

    戴偃将国书放于案上便看向魏国特使,面色一改之前咄咄姿态,乐不开支的鲜有自谦言道:“……孤何德何能,怎能与商汤武王相提并论?”

    “宋君此言差矣!”魏国特使旋即吹捧奉承,想到犀首长书文信中的教诲,于是又道:“宋君有所不知,外臣入睢阳之际偶观有雀生于城之陬(zōu),竟是小而生巨!”

    “有雀生于城之陬,小而生巨?竟有此等奇事?”宋公倍感好奇。

    魏特使笑道:“宋君定然知晓昔汤武伐暴桀而遇朱雀神鸟,宋君本乃商之后裔,而今宋境出现此等兆相,实乃祥瑞也。宋虽小然五千乘劲宋也。”

    戴偃一听连忙低吼道:“太史,速速为孤占卜一卦——!”

    那魏国使臣站在庙堂之上一动不动,太史微微瞥了眼魏国使臣,显然这太史被收买了,只见他在庙堂之上占卜一卦。

    “如何——?”宋公偃连忙问道。

    “祥瑞啊,果真是祥瑞啊——!”那太史惊喜万分,情不自禁的说道:“小而生巨,必霸天下!”

    魏国使臣连忙躬身一礼而大喊道:“天降祥瑞,恭喜宋君,贺喜宋君!”

    一时间,群臣皆高呼“万岁”恭贺,宋戴偃大喜。

    魏特使继续说道:“我王而今主动与宋君诚盟结好,尊宋君为王。先有我王诚邀宋君乘商车,称商王,而今宋君在位时有雀生,实乃汤武之象生于宋境,此不为祥瑞乎?而今卫国据商都朝歌,此番兴兵犯境而使魏求于宋君,实乃天命要宋君复商而立霸天下也。”

    魏国特使这么一说,此时此刻的宋公已然激起一腔热血:“宋有雀生,汤武之象生于宋境,孤雄起之良机当是此时?”

    “然也——!”魏国特使连忙趋炎附势的说道:“此为名,乃天命所归于宋君啊,故我王顺天命也。宋君身系天命而日理万机,或有所不知。据外臣所知,那卫侯于商地得一国色天香之女名为狐姬,美不下褒姒,艳可比妲己,魅惑众生也。外臣以为宋君如若能得如此美姬,定会为宋君霸业风流凭添艳丽,岂不美哉——!”

    宋公占妻,舍人韩凭的“丑闻”早就在天下广为流传,公孙衍这一招投其所好,利用美**导可谓阴险歹毒。果不其然,宋公得知魏国使臣口中有如此美人在卫侯那里,本性再度流露,更再无疑惑:“传孤诏令,即刻举兵十万众,攻灭卫国,还都朝歌,夺狐姬美人——!”

    魏国心中一惊,这宋戴偃公不但要出兵,竟是想要灭一国,连有灭国之力的七雄都未敢存灭国之心,这小小五千乘之宋国竟想要灭了卫国。

    不知天高地厚的庸主啊——!

    但紧随而至的是大喜,宋国带灭国之心攻卫那是宋国的事情,成功的完成了祸水东引之策,魏梁东境无忧矣。

    ……

第016章

    ——

    然而这魏国使臣还是小看了宋公戴偃,何止目中无人?简直无以用词来形容他的自大了,只见宋公忽然起身走向大殿之外,惟闻其霸气之声:“孤欲霸之亟成,故射天笞地,斩社稷而焚灭之,以示威服鬼神也——!”

    听到这句话的魏国特使差点吓的没站稳,连忙跟了出去,宋公已然下诏。

    戴偃竟是要射天笞地,斩社稷二神……

    社,是土地神;稷,是五谷神。土地粮食一直就是天下万民的命根子,但凡是人莫不敬畏社稷二神,列国之君每逢春耕祭祀拜的就是社稷二神,这宋国之君竟是……

    魏国使臣亲眼看着宋国之君呵呵一乐,命人做了两个草人分别代表社稷二神,紧随而至便是五花大绑的押赴刑场,连忙跟随而去的魏国特使更看到他亲自担当刽子手,在刑场之上抡起大刀,怒吼一声便是砍了下去,两尊草人皆人头落地,一命呜呼。

    这还不算,斩杀了社稷二神之后,还要妖弓射天——!

    一幕幕看的魏国特使胆战心惊,这就是个十足的疯子,惟心中长叹可笑、可悲、可恨。

    都要射天了!

    简直是千古奇谈,亘古未有。

    如此宋国,国若不灭,天理不容啊!

    宋公斩杀了社稷二神,射天之后怡然自得,紧随而至便是举兵攻卫。

    ……

    列国群雄都在各自奔波,公孙衍作长书一封之后宋国便举兵攻卫而去,犀首本人也是率领着三晋联军迫境函谷,中原之地宋国和卫国怎么去折腾他也无法左右,能做的基本都做了,犀首也只能在内心祈祷这宋公偃争气一点,别到时被卫国分分钟就吊起来打便行了。

    显然,犀首不认为宋国能够打得赢卫国,更不认为戴偃能斗得过卫峥这样的雄主,而今卫国四百多里地,宋国五百里地左右,即便卫国的国力比不过富饶且多年无战事的宋国,但卫侯此人却不是宋公偃能比拟的。

    犀首只能希望宋国能拖住卫国一些时间。

    朝歌城宫廷。

    “报——!”一斥候飞快奔入庙堂大殿之内单膝跪地面向座上的卫峥急忙说道:“启禀君侯,桂陵战报,我大军二十日连番攻城,魏守军已疲乏,大将军白起信报,称不日即可破城!”

    斥候禀告一结束,行一礼便飞快退出大殿,座上的卫峥旋即看向了璟仓,“前线战事有白将军自可无忧,然我军连番猛攻亦是疲乏,粮草辎重供应切记不能有丝毫披露,此事上大夫需多加上心。”

    “璟仓明白!”

    “桂陵城一破,余下六城必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卫国第三郡马上就有了。”卫峥笑呵呵的说道,显然比较惬意。

    就在君臣之间为战事顺利即将拓土一百多里地而高兴之际,忽然一声急促的声音让所有人面色一顿。

    “报——!”

    “濮阳急报——!”

    本是轻松神色的卫峥听此急促的惊颤的声音,面容一凝,目光凝望大殿之外,又一斥候满身大汗的奔入殿内。

    “启禀君侯!宋举兵十万已至宋地西境成阳,宋军鱼贯入城,距我卫国边境葭密之城不足五十里地,其意不明。姜牧郡守请求增兵河东,以防不测——!”

    此话一出,卫国群臣色变,宋国举兵十万众集结在成阳,边境就挨着一座历山,西边就是卫国边城葭密,两城不过三五十里地之遥。

    哪里是其意不明,这宋国明摆着是要攻卫啊!

    “宋君难道要攻我?”

    “这不可能,宋国伐我非但出师无名,卫宋两国世代交好,数百年从无刀兵相交,怎会突然伐我?”

    “不是攻我?那宋国带甲十万众陈境迫势而来,意欲何为——?”

    “这……”

    “我数万大军目下陷于桂陵之战,宋出奇兵伐来!”

    “桂陵之战眼看大捷在即,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瞬间让卫国庙堂炸开了锅,群臣百官一下子都无法淡定。就在这时,又一斥候飞奔入殿:“启禀君侯,河东郡守急报——!”

    又是河东郡?所有人都一惊,单膝跪地的斥候迅速秉承道:“宋王遣战书一封,宋国大军五日之后发兵迫境,邀约卫国速速迎战历山,否则大军过境,荡平卫国——!”

    “宋王——?”璟仓的视线从远出大殿的斥候身上收回来,满眼疑惑不解,“宋国何时称王了?”

    “小的不知!”那斥候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犹犹豫豫的说道:“宋王还说,还说……”

    “说什么……?”卫峥凝视着来报的斥候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禀君侯,宋王说……孤偶闻狐姬之美,国色天香,此番伐战欲夺汝之妻而灭汝之国——!”那斥候咽了口吐沫,低着头终是如实说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卫国群臣色变。

    “岂有此理,宋君欺人太甚——!”一臣子愤愤不平的大吼。

    抢妻夺国,如此明目张胆的大放厥词,这是要不死不休的局面!

    天下人都知道宋国当今的国君是个暴君,没想到还是个疯子!卫宋两国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突然兴兵而来,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卫国群臣很快便想知道宋国伐来的原因。

    如此飞来横祸皆因为狐姬——!

    果然是一介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之女!

    但群臣却不敢在这上面说道三分,君侯宠幸狐姬,在如此当口即便璟仓也非常识趣,不愿触霉头。

    座上的卫峥一动不动微米着眼睛,目视着殿中宫侍接过斥候手中的国书朝自己小步快走而来,忽然似笑非笑的说道:“宋王——!呵呵呵……宋地流传多年的‘舍人韩凭’之事,本侯早有所闻。垂涎臣子妻之美而强占不得,宋王偃让韩凭夫妇生不能同巢死亦不能同穴,可见其人之暴虐无道。疯子——!”

    舍人韩凭的事迹可以说是戴偃行的最令人不齿的事情,据说韩凭之妻美若天仙,宋王偃完全不顾她已经是其臣子韩凭妻子的事实,竟是直接把她强行占有,然而韩凭之妻是一个烈女,只忠于自己的丈夫。

    之所以在天下广为流传是因为韩凭夫妇的悲剧故事感天动地,两人想要同赴死而做一对患难鸳鸯,宋王偃愤怒之下让他们连死都不能在一起,更故意让他们两个的墓对着,生不能同床死也不能同穴。

    而今韩凭夫妇的悲剧故事已然成为了一个传说,各种版本流传于市井,其中流传最广的是据说两人死后不到十天时间,两座墓旁的小数目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树枝紧紧的缠绕在一起,世人谓之“相思树”,人们还能在树上看到两只鸳鸯一刻也不离地的在一起。

    如此极恶暴虐之君,也难怪宋人百姓都称之为“桀宋”。

    卫峥依旧漫不经心的说道:“……而今闻吾妻之美而欲抢夺之,更不惜为此兴兵十万众而夺国……”群臣看着卫峥闭目敲了敲脑袋,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摊上这个疯子……”

    显然,卫峥知道这个宋王偃就是那个遗臭万年的宋康王,也是宋国最后一代国君,宋国便是在这个疯子和狂妄之君手中而灭国的。

    突然摊上这么一条疯狗,卫峥也倍感头疼,还是在这个关键时局,要说这宋王偃真的是垂涎狐姬之美而兴兵抢夺,不惜拿国运来闹腾,这事儿卫峥还真不能否定,因为这是个疯子和狂妄之极的人,狂妄到连社稷二神都敢“斩首”,更不知天高地厚而要“射天”的人。

    这样的十足疯子和狂妄自大之人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举动都是正常的。

    庙堂之上,卫国群臣皆一片沉默,更不敢把这飞来横祸之事与狐姬相提及。

    这时宫侍已然把斥候送来的国书递给了卫峥,后者静静的的审阅文书,大殿之上瞬间落针可闻。

    一看之下,卫峥终于恍然大悟,不由得失笑念出了文帛中的内容“……魏国欲诚邀宋国称王,互结盟好……会盟徐州,魏承认其王号,诚邀宋君乘商车、称商王……”

    “狂妄之君,这宋君偃何德何能?竟敢自比圣君汤武,何其狂妄——!”

    庙堂之上群臣顿时一个个义愤填膺,皆怒骂宋王偃狂妄自大,百官群臣若是知道不久前这宋王在睢阳亲自斩杀“社、稷二神”更是持弓射天的行径,估计也与那魏特使一样无言以对。

    ……

第017章:卫国无忧

    ——

    “君侯,宋国犯境而来,带甲十万伐我,非同小可,需立刻决议应对当此危局。”右丞相剧辛旋即出列,说了重点。

    如此一说,愤愤不平的群臣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卫国正面临宋国十万大军压境的坏事啊。

    一臣子立刻出列进言道:“禀君侯,宋国举兵十万而来,请君侯立刻命令白将军收兵回援,解宋军压境之患!”

    “不可……”卫峥缓缓摇头说道:“白起如若撤兵桂陵,我卫国此番数千将士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可君侯,如今宋国……”那臣子又道。

    “慌什么……”卫峥不由得皱眉低吼一句,瞥了眼低头的那臣子又道:“白起若撤兵,不正是中了公孙衍‘围魏救赵’之计?”

    愤恨归愤恨,这十万大军陈境发来群臣显然有些慌了,好在卫峥始终不动声色,冷静从容之色未曾退却,这份临危不乱给了群臣不少的信心。

    卫峥看到文帛中的内容终于恍然大悟,难怪宋康王会突然发疯的咬过来,原来是公孙衍在暗中运筹帷幄,来了个“围魏救赵”之计。

    这一招绝对是公孙衍出的计策,卫峥对此深信不疑。魏国庙堂人才凋零,除却犀首这个大才也没有人能够有如此洞悉力和出这样的计谋。

    一时间卫峥也不免为犀首这一招叫好,魏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宋国来限制卫国西进扩张之势,如今宋康王这个狂妄之人举兵十万众伐来,这股力量不但强大,宋康王这种疯子有时候比足智多谋的对手更加难缠,因为他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所以你也就想不到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再智谋超群的人遇到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也难免应对局促。

    而今如此,宋国举兵伐来,公孙衍这是料定卫峥会被迫命令白起收兵回援,则桂陵可保。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若一战不下桂陵城,双方士气此消彼长,此次更是卫国首次卯足劲的对外用兵,可以预见一旦遭遇挫败对卫峥西进扩张之谋而言简直是沉重的打击。

    如若再次发兵迫境,攻城掠地将会难上加难。

    卫峥慨然叹息而道:“于千里之外运筹在握,不愧是犀首啊——!”

    见此情形的剧辛忍不住说道:“君侯……还是别叹息了罢,应对宋军才是当务之急啊。”

    “怎么?子辛也认为要白起收兵?”卫峥旋即抛开脑中的感慨,面向剧辛说道。

    “而今如此,怕是只能退而求其次让白起将军率主力回援,宋国带甲十万众兴兵而来,我军主力陷于桂陵之战而不回援,卫国危矣……”剧辛此言说的也是颇为无奈。

    “卫国可承担两线作战否?”卫峥忽而问道。

    “两线作战?”剧辛一惊,深思片刻才郑重说道:“禀君侯,若倾国出动两线作战勉强尚可,然不可久战,此正直春耕之际,一旦两线作战,国必为苦战之,民必为战苦之,数年变法恐付诸东流,尽耗国力矣!”

    “君侯欲让白将军继续继续攻击城?”璟仓面露大惊,连忙说道:“君侯不可啊,白起率军六万众已然是我卫国主力,即便倾国之力,聚兵也堪堪过六万众,府库之存尽耗不说更劳民伤财,然宋国拥兵十万不说,已然发兵迫境,我军整备不及,仓促间难以聚沙成塔,聚兵成军!”

    “君侯,两线作战实属不智,下下策也。而今时不待我,西进长策当待时而动方为上策。”剧辛进言说道。

    不仅是百司长璟仓捏了大惊失色,就连剧辛都为此捏了一把汗,两线作战太冒险了,一旦有闪失极有可能会有让卫国从此一蹶不振。

    “我如何不知两线作战是风险巨大。”卫峥叹息的说道:“然,此次若西进不得,合纵攻秦之后,再望西境只能望眼欲穿。方今天下大势,列国兼并征伐愈演愈烈,我卫国若想存国不为他人鱼肉就不能偏居一隅,四百里疆土之国终不能成为强国之本,国不能更强,止步不前虽不弱却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国强我不进取则弱。”

    “强者强,弱则亡——!”卫峥俯瞰殿下群臣,不为所动的说道:“是故,西扩长策不变!”

    璟仓仍旧不放弃的劝谏道:“可我东境宋国之患如何解决?如若丢了河东一郡富饶之地,即便得西境一郡之地也是因小失大啊。”

    璟仓这个百司长很清楚,河东一郡再大治一段时间就可能是下一个富饶的陶邑,然而看卫峥此刻的决然之色,怕是不为所动,情急之下璟仓这个齐国人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国,不由得眼睛一亮,

    “禀君侯——!”璟仓连忙惊喜道:“可否请求齐国发兵援救?”

    此话一出顿时让愁眉苦脸的百官群臣尽皆眉目一挺。

    是啊,前不久卫齐两国不是才签订盟约的?现在还在火热进行契约、户籍的转交,齐国的公主也还没来,如今卫国有难,齐国发兵驰援正是送给卫国的陪家之礼啊,昔日苏秦可是在大雅之堂昭昭之言,论齐鲁美誉。

    众人都以为卫国破局之策在齐国,卫峥却对此保持淡漠之色,只见他嗤笑一声而说道:“齐国不会出兵!所谓齐鲁美誉,说说即可,当不得真。”

    “不会出兵?”璟仓一愣。

    “齐国盟我,其意图实乃经略秦国尔。”卫峥直切要害的说道:“齐国是要找一个小弟守在家门口守护西境,而不是要一小霸在家门口成为齐国之患。而今如此,我卫国可轻而易举兵数万,诸卿以为此时齐国会怎么想我卫国?”

    如此一说,璟仓哑口无言,卫峥失笑道:“齐国怕是也开始对我愈加戒备了啊,何况齐国内政不稳,亦且不宜出兵,即便要出兵救我也必然会等我库府尽耗、国力耗尽,兵将厮杀殆尽之际,于苟延残喘之时才会出手。别忘了当年齐国围魏救韩国,齐国都做了什么!”

    当年韩国申不害变法十五年,练兵十万精锐,魏国惊恐韩国继续做大,于是魏攻韩国而欲弱其国,庞涓亲率魏武卒精锐兵临韩都新郑,韩国操练的新军和十多年积蓄的国力全部拼的一干二净之际,齐国才发兵驰援。不但让韩国从此一蹶不振,连带着于马陵道之地的一场大战把庞涓斩落马下,魏国精锐之武卒全部折戟于此,魏国也从此一蹶不振。

    一下子弱了三晋中的韩魏两国,至此齐国于中原一家独大。

    有这样历史前科的齐国,卫峥怎么会期盼他会在此刻关键时期出兵驰援?其势必会效仿当年的戏码,等卫国撑不住了才会出手。

    卫峥已然想的明白透彻,当下要破宋国犯境的危局,还是要靠自己,余下皆靠不住。

    “河东一郡守军几何?”卫峥忽然问道。

    “濮阳驻军带甲四千,河东一郡倾尽全力可举兵两万,仓促之际可聚兵整军一万上下。”

    “朝歌带甲兵士几何?”卫峥第二问。

    “带甲兵士五千上下,我斗士营帐下精锐本有一万,白将军带走七千,三千精锐留于朝歌,河西一郡倾尽全力可聚兵四万,仓促之际可聚兵整军一万五千之众。”

    “宋国只给我五日时间,来不及,只能仓促带甲两万五上下……”大殿之中的群臣尽皆一语不发地望向殿前来回踱步而自言自语的卫峥。

    “两万五千……何以胜敌宋十万众?”卫峥又说道,似是自问又似对群臣询问。

    片刻,群臣看踱步而走的卫峥戛然止步,陡然转身面向群臣:“本侯诏,白起阵前大军如期推进,不得有误!另,右丞相剧辛总揽国政,即刻起速整朝歌大军,本侯不日随大军东进迎敌亲征,不得有误。”

    “君侯要亲征?”剧辛大睁眼目而道。

    “我卫国目下之统兵帅才只有白起一人,而今于西境统战,东境迎敌之统帅惟我无出其右尔。”卫峥环视群臣,百官面容浮现凝重之色显然对此次卫国面临的危机无比担忧。

    “诸卿无需多虑,我已有迎敌奇策。上大夫(璟仓)务必确保西境一线大军粮草辎重供应,万万不能在粮草供应之事拖累大军,朝议之后即刻赶至平阳;右丞相总领国政,坐镇朝歌;东境大军后勤自有郡守姜牧配合我,诸位各司其职,各尽职守,当此时刻需同心同德方能共赴国难尔——!”

    又补充道:“本侯虽为一国之主,可别忘了我乃师承鬼谷门,善兵谋略更甚治国,统军作战之能更甚领一国。”

    卫峥处事而临危不乱,更调度有方,璟仓等群臣的忧虑之心终于有所退却。

    “卫国无忧——!”

    最后只此一句,不容置疑的语气更让群臣信心莫名大增。

    卫峥转身便离廷前大殿而去,群臣当即同拜而齐声道:“臣等谨遵君诏——!”

    ……

第018章:统军亲征

    ——

    一句“卫国无忧”,卫峥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让焦虑惊惶的群臣心中莫名大定。

    卫国突然遭此大难,恐怕压力最大的非君侯莫属,国君尚且如此,做臣子的压力再大还能大过国君么?

    翌日。

    着常服的卫峥站立不动而微微仰头,双臂大开舒张而闭目不语。

    宫中几个侍女正在为其逐一更衣,旁侧挂着的赫然是一套甲胄,宫中侍从逐渐为其披盔戴甲,卫峥一身常服替换成了一席戎装。

    朝歌城的万众部将已然开始聚沙成军,今日卫峥便要带着这支军队星夜兼程直奔卫国东境。

    此番宋国举兵十万犯境而来,卫峥不让白起回援,只能以两万有余的部众应对数倍于己的宋国大军,形式不可谓不严峻,非用奇谋、奇兵、奇策不可克敌制胜。

    有道是兵不厌诈,以少胜多的例子并非没有,卫峥帐下目前仓促调动大军虽然只能聚兵不到三万众去应对宋国扑来的十万大军,敌众我寡虽形势严峻却也未必不能胜之。

    卫峥也有属于自己的豪情壮志和气魄,更有傲骨。连宋康王这种几乎在战国天下中排不上号的人物都不能制服摆平,今后何以与诸雄去争天下?

    闭目不动的卫峥平静而道:“来人,传殷妃来见………慢着——!”一声叫停而睁目转头望向止步的侍从,又道:“殷妃现在宫中何处?”

    “禀君侯,夫人正在宫苑!”婢女低首如是回道。

    按照周礼规定:王之妃百二十人,后一人、夫人为三、妃九人、世妇二十七人、女御八十一人。显然,侍女声称“夫人”而答卫峥的问话,说明狐殷在后宫的地位处于第二级。

    待一席戎装披肩完成、腰悬佩剑之后,卫峥一手掌心搭在剑柄之上,边走边道:“本侯诏,集宫中百余名宫女即刻起连夜赶至河东郡,不得有误——!”

    公族宗老曾经遍寻卫国境内精选出来的百余名少女大多留待宫中至今作为宫侍婢女,曾是及笄之年,而女大十八变怕是更加美丽了罢,此次这些少女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这一招奇兵正是卫峥送个戴偃的一套“迷魂阵套餐”。

    以两万余众从正面迎敌宋军十万众,胜算无几,想要以少胜多非使用奇兵奇策不可克敌制胜。

    戎装着身的卫峥从内殿来到了宫苑,行走在九曲回廊之上,前方的湖面亭台之内,狐殷一袭白裘美艳动人。

    不过,渐渐接近的卫峥看到此刻的美人艳丽的容颜之上被一抹愁色絮绕,双眸尽显愁色而望向水中鲦鱼,始终未曾有一言,静静而立于亭,好似怅然若失不已。

    狐殷身旁的两个侍女发现卫峥的到来连忙行礼道:“拜见君上——!”

    狐殷被这声音终于吸引回神,一身戎装着身的卫峥入其眼帘,美人微微欠身道:“臣妾见过君上——!”

    卫峥微微抬手一挥,所有的侍女识趣的退下,亭台之内只有两人。卫峥娴熟的将其揽入怀中,柔声问道:“美人为何愁眉不展?可有心事?”

    狐殷并未立刻作答,过了会儿才说殷殷道:“今日朝堂之事妾身有所耳闻……”

    卫峥一听美人欲言又止之态,不用她继续说也恍然大悟了,愁眉不展原来是朝议的事情,宋康王那疯子闹的如此之凶,满朝文武,朝野上下早已人尽皆知。

    狐姬之女在卫国朝野本就名声不好,在此之前就被扣上了媚君惑王的狐妖之名,而今如此,宋举兵十万众犯境而来,更口口声声言为了得到狐姬。

    红颜祸水、倾国倾城的名头怕是更加甩不掉了。

    显然,愁容不去的狐殷已然认定宋伐卫国而来,这飞来横祸皆因她狐姬而起。

    “君上……”狐殷见卫峥未曾言,忍不住又道,却欲言又止。

    卫峥低首看向怀中仰目视来的狐殷,忽然嬉笑一声,道:“这件坏事因美人而起,自当由美人去收场!”

    此话一出把本就愁眉不展的狐殷吓得花容失色,显然是以为卫峥这是要把她送至宋国以化解刀兵犯境之危,一时间面色惨然,见此状的卫峥心中一愣,知道她会错意了,旋即摇头失笑连忙解释道:“美人误解我的话了,你是我的女人,不说卿国色天香之容貌乃倾国倾城,即便是一丑女只要是我的女人,就只能是我的女人!”

    “真的——?”怀中狐殷目不转睛的看着仰望而来,双眸似水已然欲泪而起,方才的确是吓坏了。

    卫峥前言让狐殷以为要把她送给宋王,着实把她吓得不轻,宋王偃的暴虐之名人称“桀宋”,舍人韩凭之悲剧更是让宋王偃的暴虐之名盛若空前,狐殷不敢继续想下去。

    “戴偃那厮,匹夫竖子尔,暴虐无道,残暴嗜杀,射天杀神,必遭天谴!”卫峥如此一说便低首看向楚楚可怜的狐姬,艳丽动人的双眸似含欲出的泪珠更是楚楚动人,怜悯之意油然而生,卫峥柔声安慰道:“美人不必自责,亦不必心忧,宋举兵迫境而来不是你的错,宋攻我皆因被人利用,国有此难不过是必然之举。”

    卫峥忽然一笑,柔声道:“再说了,宋伐兵而来,不正说明美人惊艳拥倾国倾城之容貌,本侯所有岂非我之福缘尔!”

    狐殷顿时娇声娇媚道:“君上~~人家打到家门口来了,君上还有心思说笑~~~”

    “所以此次破敌,还需美人助我!”卫峥旋即说道。

    “妾身一介弱女子如何助君上?”狐殷很是疑惑道。

    卫峥神秘的笑道:“我自有妙计,美人只需随我一同赶赴河东郡,坐观你夫君是如何破敌制胜,看我如何把戴偃那厮打的落花流水即可。”

    “妾身听君上的便是。”美人殷殷之声应允而道,也非常好奇。

    “启禀君侯,大军以整备妥当——!”就在这时,卫峥的贴身侍卫孟贲来到宫苑禀告。

    “传我令,即刻出发——!”卫峥头也不回的说道。

    “喏——!”孟贲领命离去,卫峥再次看向狐殷柔声道:“此番行程有些急促颠簸,让你受些苦了!”旋即起身挽着美人一同离宫,而大军也浩浩荡荡的涌出朝歌,直奔河东一郡而去。

    从朝歌都城而出的一万五千带甲兵士在连夜奔袭之下两日时间便进入了濮阳城,要不是此次随军而行当中有百余名女子,行军速度一日半左右便可进入濮阳城。

    大军入城之际,早早接到快马信报的河东郡守姜牧已然在城门之外恭候多时,河东一郡最迫切的人怕是非姜牧这个郡守莫属了,宋国举兵十万兴师动众而来,姜牧这个非带兵出生的郡守得知差点急的跳脚,几经方寸大乱。

    现在看着前方从都城赶赴而来的军队顿时心安了不少,更知道此次是卫峥亲征而来,总算是有了主心骨。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随行大军中的异常状况,部众鱼贯入城之际,百余名女子的出现让姜牧这个郡守大跌眼镜,几经未曾反应过来。

    还没容得他多想,随军而行的一辆精致奢华的轺车驶入城内,姜牧更是看到了旁边策马而行的卫峥,旋即小步快走的前去迎接。

    “臣姜牧拜见君侯!”

    “大敌当前,虚礼就免了吧——!”下马的卫峥随意说道,直接把缰绳甩给他便面向轺车而去,姜牧一脸不知情况的握着缰绳看向轺车,不一会儿狐殷走出轺车让他两眼瞪得滚圆。

    “夫…夫人……见过夫人!”姜牧口齿微顿的礼道。

    “郡守不必多礼!”一袭白裘的狐殷微笑的说道。

    “君侯……这……”姜牧再次看向卫峥,脑中简直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要打仗呢?还是要做什么?不但带了这么如花美貌的宫女,还把殷妃都带来了。

    “姜卿不必多虑,亦不必多心,我自知在做什么。走吧——!戴偃那厮怕是等不及了,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日,吃饱喝足明日开拨历山,与宋军一决雌雄!孟贲,召集部将军议,姜卿也来!”

    卫峥接连不断的发出一道道命令便走向旧宫城而入。姜牧就这样满身带着疑惑亲自领着卫峥和狐殷安顿在了原本旧宫廷内,几年前卫国便是从濮阳城迁都朝歌,设施倒也非常完善。

    ……

第019章:背水列阵

    ——

    濮阳城。

    卫峥一到便第一时间召集部将军议。

    河东一郡聚集的兵马一万,加上从朝歌都城火速驰援而来的一万五千部众,此次卫峥仓促集兵迎敌的军队加起来的总数也只有带甲不到三万众,却要面对宋国十万大军。

    局势不容乐观。

    此刻,卫峥、姜牧及其一众部将围绕在沙盘地图四周,众人皆凝视着濮水以南的沙盘地形。

    “宋军动向如何?”卫峥盯着历山一带的沙盘地形图一动不动的说道。

    “禀君侯,宋军已然兵出成阳,至多三日,我军若不应战,宋十万大军怕是要如期犯境而来。”濮阳守将凝重的说道。

    “宋军粮草辎重囤积何地?”卫峥再问道。

    “斥候密报,宋军屯粮在‘句(gōu)渎’。”

    卫峥立即把目光移至句渎城的位置,地点距离历山以南,也不过是一二十里地之遥,又问道:“句渎守军几何?”

    “禀君侯,宋王主力汇聚一地,据探子回报,句渎守军薄弱,并无宋军重兵把守!”

    “哈哈……”闻此一言的卫峥盯着句渎一带忽然大笑不止,道:“果然如我所料不假,宋戴偃不过一庸主尔,自持拥兵十万而有恃无恐。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以败;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以胜。戴偃虽举兵十万,却不得民心,故兵虽十万众,然无制之兵也;国主尚且如此昏庸暴虐,宋军不过是将熊熊一窝,一群酒囊饭袋。”

    卫峥环视一众部将而道:“宋军既无有能之将,又无有制之兵,举兵十万我又何惧之?”

    众将领闻此言不由得信心激增了不少,待得宋军军情逐一了解,事不宜迟,卫峥当即下令部署:“孟贲——!”

    “末将在——!”

    “即刻起,入夜时分由你亲率我斗士营帐下三千精锐火速赶制葭密一城,趁我主力与宋十万大军对峙之时,出以奇兵而攻其不备,你率三千精锐奔袭句渎务必要将宋军粮草辎重焚烧殆尽,你这一把火能让宋国十万带甲兵士军心大乱——!”

    “喏——!”

    都领护卫孟贲抱拳领诏而去,卫峥再度环视一众静候诏令的部将,只见他手持一枚战旗插在沙盘地图之上,而后道:“众将听令,破晓之际我军部将倾巢而出,至历山西北、濮水东南沿岸……就是这——!”

    姜牧和众将看到卫峥插旗之地皆面色一惊,姜牧连忙说道:“君侯真要渡濮水与宋军会战历山一带?”

    “宋王如此诚邀会战,盛情难却啊——!”卫峥盯着历山一带似笑非笑的说道。

    濮阳守将连忙说道:“君侯,末将以为渡河迎战还需慎重,如若宋军趁我大军渡水之际发兵突袭,三军危矣——!”

    卫峥此举在众人看来简直疯了,兵不厌诈万一宋国使诈呢?天下战国,再也不是春秋时代打仗都得彬彬有礼,一切按章法公平决战的时代,当今天下的两军交战无不是为胜利而不择手段,卫峥此举无疑把三军置于险境。

    却见卫峥嗤笑一声,道:“戴偃此厮如若有此等见地和谋略便不会被犀首所诱而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发兵攻我;我卫国东境就不会出现十万宋军压境之事;宋戴偃若有此谋,更不会下战书与我,而是趁我不备,举十万奇兵迫境袭来,或许此刻濮阳城已告急了。”

    如此一说让姜牧和一众部将反而哑口无言,的确如此,而事实如此只能说明这宋王就是个刚愎自用,毫无兵谋之道的狂妄之人。

    显然,宋国若有见地就绝不会发兵攻卫国成为别人的打手,且不说与宋国没半点好处,至多得了个王的虚名而已,更别说卫国可以向齐国请求援兵,到头来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最好的结果是宋国丧尽库府之存而未得尺寸之地、尺寸之利,卫国也因此大损国力,得利者反而是置身事外的魏梁和齐国。

    卫峥再次重复,语气不容置疑:“众将听令,破晓黎明之际便是我军部将倾巢而出之时,东渡濮水,至河水沿岸迎面历山以东……背水列阵,迎敌宋军——!”

    “什么?背水列阵?”众将领又一次大惊,濮阳守将惊声劝道:“君侯三思啊,背水列阵乃兵家大忌,我军本就与宋军兵力悬殊……”

    卫峥直接打断他的劝阻,说道:“正因敌我兵力悬殊方才需一战克之,更要背水列阵陷之死地而置我军成哀兵,而哀兵必胜——!”

    “诸位,此役关乎国运!”卫峥向众人凝重的说道。

    众将领面面相觑,瞬即不约而同的齐声道:“我等必死战之——!”

    ……

    入夜时分,孟贲轻率三千精锐星夜兼程赶至葭密。

    破晓黎明之际,卫国大军如时倾巢出濮阳城,两万两千将士逐一东渡濮水,而宋国密探回报大营,把卫峥的大军渡水的消息第一时间送达,戴偃果然未曾出兵。

    实际上,得此消息的宋军将领建议宋王偃在卫国军队渡河之际突发奇兵,定能破敌制胜,轻而易举。

    然而,如卫峥所判断的结果如出一辙,宋王戴偃如他那祖宗“仁义”宋襄公的仿佛如出一辙,这一次对卫峥和卫国大军“仁义”了一把,任由卫国军队安然渡河。

    而宋军将领更是搬出了宋襄公时期,宋楚泓之战宋国大败的原因,正是宋襄公的“仁义之举”让楚国大军渡河之后,更摆开战阵之后才发动决战,宋襄公因此大败,宋国再也无力争霸,更为兵家人耻笑不堪。

    然而有如此前车之鉴,射过天、杀过神的宋王偃却是一概不听。自持拥兵十万众,言卫国不过两万大军,更藉此训斥进言之将胆小如鼠。

    如此兵力悬殊的形势让宋王信心十足,自认为只需要命大军正面一阵冲杀便能克敌制胜,又何须出什么奇兵?

    另一边的卫国两万大军成功东渡河水,宋王至始至终果然未曾派遣奇兵趁机突袭而来,卫国大军帐下的众将领对卫峥战前之论更加坚信,也更加坚信此役卫国必能以少胜多。

    此后对于卫峥一系列看似匪夷所思的举动虽然不明其意,但也随着时间越来越坚信君侯之举必有深意。

    曜日逐渐高升……

    “启禀君侯,宋军举兵十万众已出成阳,现于历山脚下安营扎寨。”濮阳城的守将亲自前来禀告,此时此刻,卫峥的两万大军已然全部渡河完成进入濮水东岸。

    大军之中一辆大型辇车的装配看上去极为奢华,濮阳守将便站在辇车旁对着垂帘禀告,不一会儿卫峥掀帘而出站在辇车前,闻此言,摇头失笑一声,道:“兵者,凶也!宋王到底是酒囊饭袋还是真有恃无恐?”

    随意发了句牢骚,卫峥皱眉而遥望历山方向的天际,宋军所在方向背东朝西,而己方大军则反之背西朝东,举目仰望高空,此时曜日的光辉越来越盛。日炎之晖如若西射向东,定能影响宋军弓箭手,这一点必须要利用。

    卫峥旋即转目移至来报将领,道:“传令下去,三军布阵,背水列阵。另,即刻派人去宋军大营,就说我卫峥欲在今日会战宋军于历山之地,请宋王速举兵而来,一决雌雄。把宋军引蛇出洞再说。”

    “喏——!”

    卫峥传令下去便再次回到辇车之内,狐姬那一身殷商色彩浓厚的白裘服饰如仙女一般,此刻她静静坐卧在辇车内,见卫峥再次进来,忍不住担忧的说道:“君上……”

    “不必担心,此战必胜。”卫峥怡然而笑,邀樽而道:“来……陪我一块喝一樽,待会儿看你夫君是如何戏耍戴偃那厮、如何破敌制胜的!呵呵……!!”

    ……

    卫峥派遣的单骑信使来到驻扎在历山脚下的宋军大营,将原话一字不差的悉数带到宋人耳中转承宋王偃。

    有恃无恐的戴偃一得知卫国大军已然渡河成功,卫国之君亲征而来更先于他阵前叫战,宋王何许人也,当场鸣鼓发兵,十万大军从营帐之内浩浩荡荡倾巢而出。

    临近未时,宋王偃亲率十万大军迫境而来。此时此刻,卫宋两国的边境之地,历山东西两侧两军总计十数万众带甲兵士分别对峙而立。

    东面赫然便是宋国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而在宋国大军阵前对面便是卫国两万余兵士,卫军阵帐之前迎风飘逸的战旗上一个硕大的黑色“衛(卫)”字醒目异常。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宋王偃一看卫国大军背水列阵,先一愣瞬即大喜,哈哈的说道:“背水列阵,兵之大忌也。如今我宋国王师更数倍于卫,此役已无悬念尔!”

    “恭贺我王,我王英姿神武,必荡平敌军!”

    宋王一听部将的奉承之言更加高兴,卫宋两军,一为哀兵、一为骄兵,而哀兵必胜,骄兵必败,宋王对此却是全然不知。

    卫国大军方向,辇车内的狐殷微微一掀垂帘目视着前方,在双方大军对峙的平阔中场上有一个巨大的遮阳华盖,下方扑上了一张席垫,中间有一席案几。

    而卫峥此刻正于蒲团之上席地而坐,在他的背后正是卫国大军,而在其前方正是宋国大军。

    卫峥独坐在两军对峙的中场之上,己方阵仗前策马而立的濮阳守将挥一挥手,一支单骑从卫国大军当中飞奔至宋军所在方向,稍刻便抵达,那兵士对着战旗帅车之上的宋王拱手道:“禀宋王,我家君侯恭请宋王开战前,杯酒论英雄——!”

    这兵士一说完便拉动缰绳转身策马飞快的回奔己方大军,没有任何犹豫。

    “好——!”宋王一听自帅车之上站立而起,遥望中场那面硕大的遮阳华盖及其席地而坐的人,那便是卫国之主了吧,宋王笑意使然,朗声而道:“此役乃孤雄起之战,胜券在握也,历山之战必青史名流,孤之威仪赫赫由此而生。”

    “传令孤诏,三军待命,无孤之诏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违者立斩不赦——!”宋王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下帅车,遥望着卫峥而徒步走向两军对峙的中场而去。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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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霸天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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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天朝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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