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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天道对弈全文阅读

作者:这波不贪     我和天道对弈txt下载     我和天道对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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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只是下了局棋

    “贼娃子!够胆你下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手脚并用着环抱在一根树枝上,林诡拼命调整姿势保持着平衡。

    低头看了眼树下正拎着一把柴刀,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老和尚,他抱树抱得更紧了。

    十六年来,林诡一直和这老和尚在一起,生活在这座终年被雾霭笼罩的山上,老和尚平日里待他也不错,好吃好喝都紧着他先来。

    林诡并不知道老和尚的俗名,只知道这货给自己取了个法号,叫做不二。

    之所以出现此刻这样的局面,只因林诡触犯了雾霭山上唯一的一条禁忌,

    他下山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下来!”

    不二和尚的胡子这时已经翘到了眉毛,显然已经气坏了。

    “不可能!二和尚!你今天说啥都没用!”

    林诡的态度依然坚决。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老家伙揍起人来,贼狠。

    “行!你行!”

    不二和尚没有继续叫嚷,而是后退了几步,扎了一个非常夸张的马步,手里早就卷刃了的柴刀也横在了肩上。

    “咦~~~”

    听到不二和尚嘴里发出的这一声怪叫,林诡慌了,这姿势,这腔调,他太熟悉了。

    林诡八岁开始砍柴,可雾霭山上这些树木,不知为何,任他如何劈砍都纹丝不动,唯一能够砍断它们的方式,就是这套诡异的动作,和这比动作更为诡异的叫声。

    “别!二和......不二大师!给个机会!”

    “哈!!!”

    随着不二和尚又一声怪叫,林诡的提议被彻底忽视。

    只见柴刀从其肩头甩落下来,直奔林诡挂着的那棵树。

    咔嚓!

    轰!

    ......

    “我就是出去下了一局棋而已,真的。”

    树倒下来,林诡自然也跟着摔了个狗啃泥,而后又经历了一顿胖揍,这让现在的他无比乖巧。

    “下棋?”

    “对,下山本来是想去耍耍的,却听说有人在办什么棋局,我就跟着去了,下完就回来了。”林诡解释着。

    听罢这番解释的不二和尚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翘起的胡子也渐渐有了回落的态势。

    “行吧,没闯祸就行。对了,你看见我挂屋子里的那把刀了吗?”

    “没看见!”林诡死命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好吧。”一把将胡子压平,不二摇头叹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就非要出去呢?”

    “外头多好玩,不像这里,就只有雾。”

    林诡低声嘀咕着,他知道老家伙生气,没敢说很大声。

    可不二和尚还是听到了,只是他并未再多说什么,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没落,转身向着不远处的木屋去了。

    “把这杆柴劈了,歇着吧。”

    “好嘞。”

    很少看到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不二的脸上,林诡也自觉地听话起来。

    可当他再看向倒在地上的那颗树,不禁脸泛苦闷。非是他犯懒不愿砍柴,而是对他这般年龄的少年而言,那姿势,那叫声,着实是......太羞耻了。

    咦哈了半晌后,林诡终于是得闲了,只是他并未回到自己的那间小木屋去,而是走向了一个破旧的草棚。

    这里是不二和尚堆放杂物的地方,其中有不少有意思的书籍,是他林诡的心头好。

    靠坐在草棚的墙壁上,林诡翻开了一本叫做《衍天棋谱》的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书上的棋局,林诡自觉很精妙,可每次都被不二和尚说成是小聪明,与山外面的那些棋道高超之人没法比。因此他便开始自己摸索,从这些“小聪明”入手,想自己推演出些“大聪明”来。

    也正是靠着他自己推演出来的这些“大聪明”棋路,这次出去下的那盘棋,才得以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一子翻盘。

    想到自己赢棋时的飒爽英姿,林诡心中骄傲,心满意足地合上了棋谱。

    然后,他又随手抽出一本书来,只是看到书名后,脸上不禁挂上了一抹黯然。

    这是本关于武道与修炼的书,可惜的是,几年前他开始照着第一页修习时就发现了,书里本该人人都有的那个叫做丹田的东西,他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武道上,是一步都迈不动。

    少年习武仗剑走天涯的美梦,还没做就得醒了。

    天色渐暗,少年林诡便就这夜色,在遗憾与畅想中,沉沉睡去了。

    ......

    “不二法师,好久不见啊!”

    “嘿呀,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呀!”

    次日清晨,林诡被一阵嘹亮的寒暄声吵醒,不爽地皱了皱眉头。

    整整衣服走出草棚,他就看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正在和不二和尚交谈着。

    这人林诡认得,叫赵进财,好像是个行商,来拜访过不二和尚几次。

    “哎呦,您是永不出府,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两天,整个神洲大地都乱套了,我这买卖都不好做了,这才得闲过来看看您。”

    赵进财向不二解释道,他的嗓门极大,林诡也听的真切。

    “哦?外面可是出什么事了?”不二显得有些好奇。

    “就几天前,悬天城都上出了一位奇少年啊。

    恰逢山海弈庐的弈先生推演出来近乎完整的天道棋局,天下爱棋之人全都前去观摩了,光是修为达到霸阶的霸者们,就去了三百位之多呢!

    这些霸者又皆是差一步成尊的准尊,都想从这天道棋局中窥得一丝天机,好让自己能够晋级成为至尊。”

    “的确是不小的事情啊。”不二和尚附和道。

    “这才哪到哪呀,这场弈先生钻研多年,三百霸者都难以参悟的棋局,居然被一位少年一子翻盘!

    当时所有观棋的人都几乎傻了,谁也没料到,那轻描淡写的一子,竟然有能让天道折腰的神韵!

    这少年下完这一子便翩然离去,深藏功与名啊!”

    “嘶......这小子不赖呀!”不二和尚眼珠转了转,似乎听出了一丝端倪。

    老远处的林诡此时更是憨笑不止,就差把骄傲写到脸上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进财之后的话,几乎让他惊的下巴都险些脱臼。

    “这还没完,弈先生后来几乎气得吐了满满一盆子的血,那三百个准尊级别的霸者更是凄惨,他们心神融入棋局,企图窥得一丝天机,却不想连这天机都被这一子颠覆,心神受损的他们怕是此生都再难有所寸进,更别提什么成尊了!

    这不,那些老家伙连同他们的家族,正满世界追杀这位奇少年呢,搞的我这生意都快没法做了!”

    “呵......呵呵,还有这种事?那这小子岂不是闯下了弥天大祸?”不二和尚笑了,但林诡远远地就看见了,老家伙的两撮胡子正伴随着冰冷的笑容缓缓上翘......

    此时的林诡更是呆若木鸡,心中万马奔腾。

    “不是,这我哪知道会这样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咋没人立个告示提醒一下啊?”

    随着不二胡子的上翘,林诡的脚步也开始不自觉地后退了起来,他觉得,应该是得溜了。

    “还有最离谱的呢!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位少年惹下这大祸,居然就大摇大摆地坐着空中轮渡走了?

    三百个霸者把所有小路都给堵了,就是要抓他报仇,却没想到人家直接走了大道!

    你都不敢信,这小家伙居然还买了票,我的天,当真是没把悬天城都的这些个霸者们当人看呢!”

    赵进财讲的是绘声绘色,全然没注意到不二和尚的脸已经要变成黑炭了。

    “哦,对了,不二法师,最有意思的部分来了,这位奇少年乘坐空中轮渡似乎没带够盘缠,还是去当铺当了一把刀才攒够的路费,据说还是把好刀,有意思吧!”

    听得这话,尤其是听到那把刀被当给了当铺时,不二和尚登时怒目圆睁,胡子直接顶上眉毛,开始左右环顾。

    同时睁大眼睛的还有林诡,他是再也站不住了,扭头撒丫子就跑。

    “欸?不二法师,今天怎么没瞅着小林诡啊?怪想他的。”

    赵进财结束了精彩地讲述,抬眼询问起林诡的下落,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不二和尚不知从何处抄起了一把柴刀,脸涨得通红,一个抖擞跳上木屋,破口便骂:

    “贼——娃——子!出来受死!”

第二章 林诡下山

    “贼娃子!够胆你下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场面,熟悉的对话,林诡又上树了。

    看着下面怒气冲天的不二和尚,他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就是你说的下了一盘棋?”不二怒嚎。

    “我哪知道会这样啊?我也不想啊!”

    “为啥偷我的刀?还.......还给我当掉?”

    “出远门总得带个防身的家伙吧!坐船钱不够,我也没办法啊!”

    “钱不够......你去时候咋去的?”

    “混上去的。”

    “回来不能混?”

    “回来查的严。”

    “......”

    “别砍!真别砍!”

    “咦~~~”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怪叫,树又倒了。

    一顿胖揍之后,林诡靠坐在树前发着呆,现在的他,突出一个鼻青脸肿。

    不二和尚早就回屋继续生闷气去了,赵进财也跟进去劝了,此刻的雾霭山,没了半分声响。

    “唉。”一声叹息划破宁静,林诡无奈地笑了笑。

    祸已经闯了,尽管并非他本意,可是后悔药却是没得吃了。林诡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知道,闯下了祸,总得有人承担后果。

    “三百个霸者,还是准尊,这光听着就不好惹呀。老家伙应该是打不过的吧。”

    轻声念叨了几句后,林诡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脚印,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像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别连累他。”林诡对自己说了句,而后便一头钻进了草棚。

    雾霭山上的雾太厚了,看不到日月星辰,可天色却是能看清楚的,一明一暗,便是一天过去了。

    背着一个小包袱,就着透过雾霭的微弱月光,林诡悄悄上路了。

    没有去和不二和尚道别,因为他知道那样就走不了了,这老家伙头铁的很,有人要来找自己报复,他是真的会跟人家拼命的。

    可这样一个老家伙,自己又怎么舍得去连累他。

    对着老和尚的木屋磕了三个头,狠狠用衣袖抹了一把眼角,林诡大步向山下去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夜色笼罩下的一块巨大磐石上,不二和尚正盘膝而坐,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老和尚难得手上拿起了念珠,口中无声地念诵着,似乎在借此相送。

    “您这次......真的放他下山了?”赵进财不合时宜的开口打破了这宁静的画面。

    “天道棋局都破了,那些老东西们留下的书怕是倒着都能背下来了,我又如何还留得住他?”不二回道,言语中带着几分无奈。

    “可他没有丹田,无法修行武道,又怎么能在这神洲大地上活下去?”

    “谁告诉你修行武道就非得要丹田了?天吗?”不二和尚微微一笑,不屑道。

    “可他还不知道这些......”

    “他终归会明白,离开这片雾霭之后,他要面对的,是个什么东西。我的这片雾霭,遮得住天,却终归是再也盖不住他了。”不二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打算回木屋去了,只是其身影的落寞,却是藏不住的。

    见不二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迹象,赵进财显然有些急了,肥胖的身躯快速向前颠了几步,追了上去,口中几乎要喊出声来:“那可是三百个准尊!随便一个都可灭一国的准尊!”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直接对上了不二回头投来的目光,这目光冰冷的可怕,只一眼,就让赵进财如坠冰窟。

    “什么时候?这片神洲上,有准尊叫嚣的地方了?”

    一句话,直接让赵进财大口吞咽了几口唾沫,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乖巧地跟在了不二和尚的身后。

    走了几步,像是终于憋不住了,赵进财又开口了:“大师,那......那把刀,我要不要帮您赎回来?它流落在外,怕是......”

    “想害死那贼娃子,你就去赎。”

    ......

    几声鸟叫驱走长夜,迎来了全新的日头。

    林诡哼着小曲溜达在山间的小路上,对这没有浓雾遮挡的明亮世界的新奇,盖过了对此刻处境的担忧。

    况且,他还是有些底气在的,虽说打是打不过,可连天都能下赢的他,真的想躲的话,这茫茫人海,谁又能找得出他?

    只是新奇劲儿过了之后,林诡陷入了迷茫。这次下山,突出一个漫无目的,他只能这般走着,却不知道目的地应该是哪里。

    上次溜出来下棋时,他就打听过,雾霭山所在之地,是一个名为凤鸣的国家,此处又是凤鸣的东南边陲,紧挨着满是猛兽的无边白地,这里唯一一座比较大的城池,便是十几里之外的潜渊城。

    “要不,先去潜渊城里转转?”林诡心里盘算着。

    “哟!兄弟!哪个山头的?”

    一声突如其来的招呼打断了林诡的思绪,他抬眼一看,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正朝着自己走来。

    林诡以为自己这身粗布麻衫已经相当朴素了,却没想到这位少年比他更为激进,身上只是简单的覆着几张兽皮,大片的身体裸露在外,不过从其暴露在外的肌肉不难看出,这小伙子很结实。

    “我......雾霭山的。”

    “雾霭山?没听过啊。不过也是,咱们三千大山的山头实在是太多了,谁能记得全啊!”

    三千大山?这时林诡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他算是听明白了,这少年将自己认错成了他们的自己人。

    “你误......“

    “确实,咱俩得快点走了,要不然被大部队落下,可就真的误事儿了。”

    林诡一个“会“字被生生憋了回去,便被这少年搭着肩头向前带去了。

    一路上,他拼命想找机会澄清一下,可少年这一手自来熟,着实是令他头皮发麻。

    他曾在书里读到过一见钟情的爱情,今天却在现实中结结实实地见识到了什么叫“一眼过命”的“兄弟”。

    根本插不上话啊!

    不过在少年一刻也不得闲的嘴里,林诡倒是了解到了些讯息。

    这三千大山是处绝地,易守难攻,却也是块白地,物资匮乏,简单点讲,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这么个地方,却理所当然地成了匪徒聚集之处。

    少年名叫狼不吃,这一手贱名好养活,足可看出三千大山的环境是相当恶劣了。

    “咱们这是要去干啥呀?”

    林诡终究还是放弃了澄清自己的身份,告诉一个土匪自己是个良民,林诡的脑子还不至于坏成这样。

    “嗯?你不知道咱们此行的目的?哦!兄弟,你是被你娘老子骗出来的吧?“

    “呃......确实。”

    对于这种不需要自己撒谎就能帮自己找个台阶的土匪,林诡属实是相当的欣赏。

    “咱们这次,要去香帅府提亲!”狼不吃说着便激动了起来,“那可是香帅府的掌上明珠香雪海,整个神洲最美的女子!乖乖!老好看了!”

    “提亲?给谁提亲?”

    “谁都行!”

    “谁都行?”

    “三千大山的俊小伙们全来了,人家挑到谁算谁!”

    “......”

第三章 就考了个劈柴

    “挑到谁算谁?这算哪门子的提亲啊?”

    对于三千大山这一手提亲的手段,林诡多少有些头皮发麻,这是要硬娶啊,反正到岁数的全摆你跟前,你好赖得挑一个吧?

    “土匪行径啊。”心中默默腹诽了一句,林诡只能继续跟着狼不吃走下去。

    前面已经可以看到三千大山提亲的大部队了,少说就有百十来号人,他想脱身,怕是只能另找机会了。

    净是些猴急的小伙子,这队伍的脚程自然是飞快的,还不到半日,便已至潜渊城郊。

    一抬眼,林诡便看到一座独立在城外的院落,谈不上富丽堂皇,但无论是门庭朝向,亦或是飞檐壁画,都颇有讲究,给人一种十分精巧的感觉。

    “这里就是香帅府?”林诡不禁问道。

    “这算哪门子香帅府啊?这就是一处别院,专门见咱们的,真正的香帅府在城里,咱们进不去的。”狼不吃非常体贴地解释道,他现在属于是完全把林诡当成自己人了。

    了然地点点头,林诡心中一动,一间别院就有这样的气象,这香帅府应当是不简单的。

    而且,城中望族竟然被匪徒提亲,还专门在城外接见?林诡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不过好在事不关己,他没什么心理压力,进去混一圈,然后找机会溜了就是了。

    “呵呵,这三千大山的提亲,可着实有些壮观了啊。”

    庭院中,一声浑厚的嗓音传出,提亲的队伍闻声当即便停了下来。

    尽管林诡不能修行,但他能隐隐地感受到,这声音的主人,修为怕是不低的。

    “俺们揽月山主说了,定要将大小姐娶回山里,与香帅府结个亲戚。”三千大山为首的是一位马脸汉子,对着庭院中喊话回应。

    “好说好说,可你们这么多俊俏后生,我这闺女怕是被乱花迷眼,又如何择得良婿啊?”院中声音再次传出,听这话,声音的主人,应当就是香帅府的主人,香逢。

    “香帅,你说咋办吧,你说咋办咱就咋办。”马脸爽朗回道。

    “既如此,不如我出上三道考题,能够三道都通过的,便能做我香逢的女婿,如何?”

    “好!三千大山的小崽子们,啥难题都不怕!”

    “如此甚好,小院逼仄,还请列队进入。”

    这算是谈拢了?

    跟着狼不吃,林诡排队进入了院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地,地上当当正正放着一截柴火。

    没错,就是柴火,和林诡在雾霭山上天天劈的柴火一模一样。

    柴火后,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其身形挺拔,气宇轩昂,没猜错的话,应当就是刚刚开口的那位香帅了。

    “这第一道题,便考劈柴。”

    香帅简短地解释道,而后便伸手指向那截柴火,作了个请的姿势,突出一个言简意赅。

    “呵,砍柴?”

    “这谁不会啊?”

    “这考题能再简单点儿不?”

    .......

    听闻考题仅仅就是砍柴,三千大山的小伙们都笑出了声。

    林诡站在队伍中也有些奇怪,他是真没看出这考题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当队伍最前面的那位一刀劈下之后,看着被崩断的刀头在天上转了不下十圈后落在地上,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是......雷木?全天下最坚硬的木材!”马脸震惊道。

    “连个柴都不会劈?”林诡心中震惊道。

    你姿势呢?不摆好姿势怎么劈柴?

    只是,下一瞬,林诡呆住了。

    因为先前没有成功劈开这所谓雷木的小伙子,竟然一刀便被马脸砍倒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溅了半院,人也登时就没了气息。

    “这是何意?”香帅见状明显眉头一皱,看向马脸。

    马脸笑了笑,把刀在自己的裤腿上蹭干净,开口道:“香帅这里看不上的人,我三千大山也看不上,留着无用。”

    说罢,便恶狠狠地看向排在第二位的小伙子,一甩头,示意他继续砍。

    站在后面这个角度的林诡看得真切,这哥们拿刀的手都在抖啊。

    可惜,这位一样步了前面那位的后尘,殒命当场了。

    随着排队劈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在马脸的刀下,香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林诡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一个硬要娶,带一百来号人给你挑,一个是硬不想嫁,故意出了难题刁难你。

    这是互相在给下马威呢?

    可想到自己此刻就站在这队伍中,林诡人快傻了。

    这跟我有鸟关系啊?我压根就不是三千大山的人啊!

    可现在站出来说自己就是个过路的?那他怕是想插队死一下了。

    别真是啥雷木,劈不开吧?

    他现在是真慌了,尤其是当他发现身前那位一眼过命的兄弟狼不吃,不知何时用出了一招“移形换位”,神鬼莫测地跑到他后面......

    苦闷地抬头看了看天,林诡有点想骂人了,这老天爷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啊......

    “你,上去砍!”

    终于,林诡听到了马脸的催促声,到他了。

    “唉,造孽呀。”

    没什么办法,林诡只能听话地走到了那截雷木前,伸手顺了顺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冷静下了。

    “不管了,爱咋咋滴吧,来了!”

    伸手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刀了,林诡在院中众人错愕的眼神下,扎下了一个极其夸张的马步,而后将刀扛在了肩上。

    “咦~~~“

    一声怪叫,引来了院中所有人鄙夷的目光。

    “哈!!!”

    然而,下一瞬,全场目瞪口呆。

    只见林诡肩上的刀瞬间甩向那截雷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截要了无数人性命的雷木便瞬间断裂开来。

    一旁的香帅眯起双眼,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修为已经达到宗师水准的他自然是不难看出,这年轻人的身上没有半分修为,然而这一刀,居然将雷木所在那块区域的规则都给斩断了,雷木本身的断裂,反而是顺带的。

    “有点儿意思。”香帅笑着低声呢喃道。

    而此刻的林诡,低头看着被劈断的雷木,心中更为坚定了,这丫的就是柴啊!

    对着地上的一堆尸首,林诡不禁暗道一声可惜,在他看来,这些人的死,完全是因为姿势不对......

    “好样的,没想到三千大山居然真的有人能斩断这雷木。当真是让香某大开眼界。”香帅朗声笑道。

    “既然有人过了这第一道考题,那我们就直接开始第二道吧,你的这些人想死,让他们待会儿再死,如何?”

    “行,香帅你说咋咱就咋!”马脸始终脸上挂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你呢,少年,准备好了吗?”香帅说着,看向林诡。

    别来了,我想走......

    林诡是真的有点怕了,这回是劈柴,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考题呢?万一他真的不会,岂不是要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儿?

    “下一题,考什么?”

    “这第二题可比头一题难上不是一星半点儿,少年,自求多福吧。”香帅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完了!看样子这香帅怕是压根就没打算嫁闺女,林诡心里算是凉透了,他已经开始在想马脸挥刀砍自己的画面了。

    “下一题,下棋!”

    林诡:“?”

第四章 上门女婿

    “你说这小子能下赢吗?”

    “三千大山上,哪有会下棋的呀?那玩意儿,咱见都没见过啊!”

    听着三千大山上众土匪的议论,端坐在棋盘前的林诡犯了难。

    眼前的残棋他分分钟就能够解开,毕竟连天道棋局都难不倒他,这寻常的一盘残棋又岂在话下。

    只是如果这就解棋的话,怕不是要露馅了吧?你听听,连棋都没见过的地方,凭啥能出来一个会下棋的人?

    可要是假装不会,不解这盘棋呢?林诡回身看了一眼正拎着大刀的马脸,叹了口气,用手狠狠地在脸上搓了两把。

    唉,狼不吃,如果能重来,我愿从没见过你.....

    “怎么?解不出了?”

    在棋盘对面落坐的香帅饶有兴致地看着林诡,他有种感觉,似乎眼前这个少年当真能够解开他精心布置的棋局。可看着这货现在犯难的样子,这种感觉又变得有些恍惚。

    “等等,让我再想想。”

    让我想想这棋该不该赢......

    看着他不堪催促的样子,香帅也并未再说话,默默等待着对方落子。

    “香帅看样子,是压根没准备让大小姐嫁去我三千大山啊?”林诡思索之际,马脸与香帅开始了交谈。

    “呵呵,我既然步下了考题,就是奔着找个乘龙快婿的,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可您这考题,怕是就没打算让我三千大山的二郎们通过吧?”马脸笑道,只是这笑,有些阴恻恻的。

    “我香逢的闺女,可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嫁了,总得有些本事才是。”

    “咱们所谋之事风险很大,所以我们三千大山需要一个保障,以防事成之后,香帅您不愿兑现承诺。”马脸似乎已经受不了与香帅的打机锋了,直言道。

    “我香逢的为人,算不上保障吗?”

    “我们总要看到些实在的。”

    “那就得凭本事了。”

    说罢,二人的目光又都齐齐地回到了林诡身上。

    看着这俩人的眼神,林诡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三千大山和香帅府应该是密谋了某件事情,而香帅府也应该是为了这件事情许诺了些什么,只不过对方似乎信不过香帅的承诺,所以才这般兴师动众地前来提亲。

    这哪里是提亲啊?就是要把人家闺女要去当人质嘛!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此刻被夹在中间的林诡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又看了眼远处挥舞着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的狼不吃,他欲哭无泪。

    唉,算了,能赢不赢,说不过去。对于棋,林诡还是有他的执着的。

    啪!

    一粒黑子点在棋局当中,其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三千大山的一众匪徒都好奇地踮着脚往棋盘上望去,香帅也低头仔细观察起这一子来。

    他先是眉头紧皱,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

    能够布置出这样一副残棋出来,香帅他自然是懂棋的,所以只是简单一眼,他便看出了这一子的精妙。

    “我在想,三千大山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香帅带着玩味的笑容,对着林诡问道。

    “呵...呵呵。”林诡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那这第三道考题,你接不接?”没有多余的废话,香帅继续道。

    棋局既然已经解了,他自然不会赖账。

    “我......”

    “接!他接!”

    林诡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豪爽的声音便已经从人群中传来。

    “嘿!那是我兄弟!”

    看着狼不吃一嗓门替自己接下这第三道题,而后在人群中一脸骄傲地向身旁的人炫耀起来,林诡人已经呆住了。

    这个人是上天派来专门搞我的吧?灾星啊!

    “好,既然你肯接,那你可以出手了。”

    香帅眉毛一挑,一只手向前探了半分,摆好了架势。

    “想当我香逢的女婿,这身手和修为自然不能比我差吧,少年,这第三道题目,就是胜过我。”

    说罢,一道强横的气劲自香帅为中心崩散而出,顷刻间笼罩了整座别院,就连院内的空气,在这一刹那都仿佛凝滞了下来。

    这就是武道修为吗?林诡心中莫名有些艳羡,没有丹田,无法修行的他,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的对手?

    不过他倒是早就想到了,既然人家压根没打算嫁女儿,那这第三题肯定不是摘星星就是摘月亮,反正是不可能再让自己通过的。

    “香帅这是铁了心了吗?”马脸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宗阶中期的修为,这里站着的所有人,又有哪个是您的对手?”

    “那这第三题,还接吗?”香帅再次看向林诡。

    “不接!接不了,接不了!”

    “那这提亲,只能就此作罢了。”听到林诡告饶,香帅收起气劲,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香帅这么不给我们三千大山面子,就不怕到时我们不助你成事?”马脸显然有些恼怒,其话语中,也颇有一丝威胁的味道。

    “三千大山的面子,我香逢岂能不给?”香帅爽朗一笑,伸手便指向了林诡,“这小子虽然没能过完三道考题,可却实实在在地破解了两道呢!”

    “那香帅您的意思是?”

    “回去告诉揽月山主,我香帅府要做的事,离不开你们三千大山的助力,只是你们要的所谓保障,对我香逢而言实在是太贵重了,当真是给不了。

    若是当真信不过香某的为人,那是否助我,也只能凭揽月山主自行决断了。

    闺女你们带不走,但这小子,我可以留下,揽月山主既然想与我结亲,那事成之日,便是他二人成婚之时,可好?”

    听着香帅这一番话,林诡笑了,若是能随香帅入城,那自己不就摆脱这群匪徒了吗?要不然真被带回了什么三千大山,那可就麻烦了。

    “小子,你可愿意?”香帅笑着对林诡问道。

    “愿意!我愿意的很!”

    见林诡同意,香帅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马脸,道:“你觉得如何?”

    “小的自然是做不得主的,不过您所说的话,我会一字不差地转告山主。”马脸回道,“至于这小子,您既然看的上,那您带走便是。”

    “好!”

    ......

    目送着三千大山风风火火前来提亲的队伍缓缓离去,尤其是看到狼不吃不舍地向自己挥动着手臂,林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脱身了呀!

    “走吧,进城!”香帅催促道。

    “香帅,其实我,不是三千大山的人。”

    土匪都已经走光了,林诡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适才解开那场棋局时,他估计香帅就已经猜出来了。

    “这不重要,先进城。”

    就着般,林诡跟着香帅府的当家人香逢,走入了潜渊城。

    “香帅,不知您和这三千大山的人,要做什么大事呀?”

    二人一路无话,许是觉得这沉默的氛围有些让人尴尬,同时也确实是有些好奇,林诡问道。

    “呵,”香帅回身神秘一笑,低声道,“秋收祭后,起事,夺下潜渊城。”

    此言一出,林诡的脚步咯噔一下就停住了。

    只见他此刻脸色难看至极,抬头望着天,无声地干嚎着。

    天啊!别吧!

    刚从土匪那儿逃出来,又落到反贼的手里了?!

第五章 心有所属

    潜渊城,香帅府。

    林诡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座亭子里,观察着眼前这座府邸。

    香帅府很大,但却谈不上金碧辉煌,与城外那处别院不同,这里的建筑,反而显得有些朴素。

    香帅一进家门就把林诡丢在这里,不知了去向。

    他不是没想过开溜,事实上,在知道香帅是位马上就要造反的准反贼后,他的腿就已经动起来了。

    然后呢,然后他还是坐在这儿了......

    林诡此刻对自身实力的渴求可以说是强烈到了顶点。

    就在他还沉浸在被随手一抓就没法动弹的郁闷中时,徐徐靠近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着迎面走来的貌美女子,林诡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姑娘身着一身素净的白色衣裙,头顶着闺中十字髻,一双明亮眼眸,七分仙气里隐着三分英气,似天上人,却又并非遥不可及。

    她踏着轻快地步伐朝着林诡走来,每一步,却都像是踩在了林诡的心坎上,令他的心脏怦然跳动。

    这就是香雪海,香帅府的大小姐吗?

    神洲上最美的女子,名不虚传啊!

    林诡忽然觉得自己来当个上门女婿,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不,已经不只是可以接受了,他现在连跟着一起造反的心都有了。

    不过,林诡很快便回过神来,内心开始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下来,林诡,他们可是反贼!

    “你是谁啊?”香雪海走到林诡身前站定,看着林诡,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

    她的声音很温柔,又有些闺中小姐的俏皮,煞是好听。

    靡靡之音!靡靡之音!

    林诡内心中再度对自己发出了警告,他身上的麻烦事儿已经够多了,三百个准尊连同其家族还在满世界找自己寻仇,绝对不能再卷到造反这档子事里了。

    “我叫林诡。”

    香雪海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诡,而后恍然道:“所以最后老爹他把三千大山的人打发走,却把你带回来了?”

    “额......是的。”

    “然后人就跑了,不管你了?”

    “是......”

    “行吧,那你跟我来吧,我先安排住的地方给你。”

    香雪海似乎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而后领着林诡朝府内走去。

    跟在香雪海身后,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林诡抑制不住地心怦怦跳,只能通过加快呼吸来调整,以掩饰尴尬,可又觉得这粗重的呼吸声反而显得更加猥琐......

    好吧,林诡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摆弄自己了。

    “你们......真的打算造反?”

    终于,林诡扛不住了,十分不合时宜地问出了这个能让他清醒的问题。

    “怎么,你不是奔着娶我来的吗?现在怕了?”香雪海闻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含笑反问道。

    我怕了!我可太怕了!我怕那三百个准尊还没找到我,我就已经被凤鸣国的官军给就地正法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

    虽说造反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些,但林诡总感觉香帅府的这次造反,有些特别。

    勾结匪徒造反,去夺潜渊城这样一座边城,怎么说都突出了一个不划算,这其中或许是有隐情的。

    “你想知道?你们三千大山的揽月山主没告诉你?”

    “我不是三千大山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个过路的......”

    香雪海闻言扑哧一声捂着嘴笑了,看样子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林诡看的出,这姑娘很聪明,她很擅长从只言片语中联想到事情的始末。

    “老爹既然带你回来,那告诉你也是无妨的。你先休息一晚吧,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去看看,便能够知道原因了。”香雪海笑过之后,对着林诡正色道。

    微微点头,林诡应下了,对他而言,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路无话,林诡很快便被安置到了一间书房内。

    房间有些逼仄,因为大部分的空间都用来存放书籍了,不过林诡倒是并不介意,相反,他很满意,这样的环境,比起雾霭山上那间草棚,已经好不少了。

    另外,房中的这些书籍,他很感兴趣。

    送别香雪海后,林诡便开始他的刻苦学习。

    只见他迅速从书架上搜寻到几本与凤鸣国相关的书籍,开始翻阅了起来。

    现在的他,必须尽快地了解这个国家,让自己能够应对未来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他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没有修为的自己,此刻最为锐利的武器,只有自己还算灵光的头脑了。

    从书里,林诡了解到,凤鸣的建国,距今已经有八百年了。

    那时这里还是一片白地,野兽丛生,更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魔族横行。凤鸣的首位皇帝,凰舞女皇率凤鸣军来次开边,南击凶残的魔族,北拒林立的强国,生生在这人族边境辟出这么一个国度来。

    而后,历代君王励精图治,也让凤鸣在当时的神洲大地上鼎盛一时。

    转机出现在三百年前,那时北方龙岩国强势,将矛头指向了凤鸣,双方打起了一场惨烈至极的大战,史称龙凤国战。

    这场国战向神洲展现了凤鸣的坚韧,凤鸣世家纷纷聚拢兵士,与凤鸣军同仇敌忾,最终击退了侵略者。

    只是,这似乎就是凤鸣最后的高光了,从这场国战后,凤鸣便日渐腐朽了下去,直至今天。

    “呼!”一口气把凤鸣的国史串下来,林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剑开两刃,世家做得护国守疆的利剑,自然也当得腐化内政,败坏国祚的刃。”林诡自语道。

    他似乎已经想到掌握兵权后的凤鸣世家会是怎样的霸道横行,同时,权力因为那场国战被严重分散的凤鸣皇庭,在面对这些世家时,又该是怎样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惜,可惜。”叹了两声,林诡忽然觉得这凤鸣一路走来,真得好像是下了一局棋啊!

    不过,他很快便自嘲地摇头笑了,自己真是棋谱看多了,连亘八百年的国史,若这是一盘棋,又有谁能够做的了它的棋手?老天爷?呵,哪有什么老天爷......

    许是白天的经历过于刺激,已是深夜,林诡却依旧提不起睡意,可想继续翻翻书,却又没精神。在雾霭山没心没肺了这么多年的他,第一回尝到了失眠的苦。

    忽然,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林诡的注意,起身走去查看,他发现一封精美的信笺被从门底的缝隙中推了进来。

    推开房门,他只看见一道倩影慌慌张张地隐遁到了黑夜中,不见了踪影。

    香雪海吗?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不明所以的林诡打开了信笺,而后便笑了出来。

    信笺上这样写道:

    “林诡,我知道了老爹对你的许诺,起事成功,便让你我成婚。雪海明白,为成大事,自有取舍,只是,雪海已然心有所属,断不会与你成婚,望你原谅,莫要强求。”

    “这姑娘当真是可爱得紧。”

    许是怕当面拒绝会伤害到自己,所以选择用书信告知吗?

    虽然林诡本就没有奢求能娶香雪海为妻,但看到这明晃晃的拒绝,说不遗憾是假的。

    “可惜。”笑叹一一声,林诡准备继续去想法子睡觉了,只是忽然间,他看到这信笺的背面居然还字。

    定睛看去,林诡的瞳孔开始放大。

    “虽未曾见过,但我心中的那个他,一子点破天道棋局,不畏三百准尊,游戏人间,英雄少年自当如是,雪海亦想自己的人生,可以这般快意逍遥。

    愿你的人生,亦能得偿所愿。”

    看完后,林诡颓然躺倒在床铺上,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再想什么法子,都注定是睡不着了。

    “呵,怎么的?

    原来,

    我被自己给比下去了?”

第六章 若这是棋,那谁是棋手?

    潜渊城的清晨很舒服,温柔拂过的微风都携着些许暖意。

    一大早,林诡便被香雪海喊了起来,破灭了他最后一丝企图入睡的幻想。

    因为昨晚的小插曲,二人显然都没有休息好。

    不过香雪海至少是位倾城美女,略施粉黛,便遮住了眼眶处的那抹黑色,反观林诡,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萎靡......

    眼下二人已经来到了潜渊城郊,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地。

    临近秋收,这些庄稼已经渐渐颗粒饱满起来,马上就要成熟了。

    只是,田地外星星点点的诸多坟地,着实有些煞风景。

    “这些个坟地是怎么回事?”林诡有些好奇地问道。

    “在潜渊,饿死的人,会被家人葬在田地里。”

    香雪海回答道,林诡听得出,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伤感。

    “饿死?”

    看着眼前这硕果累累的庄稼地,林诡一时间很难理解。

    “想听原因吗?”

    “愿闻其详。”

    “一年前,老爹还是凤鸣军的兵马元帅,但他想为凤鸣皇室带出一支纯粹的凤鸣军,所以被贬到了这里。”

    听着香雪海的叙述,林诡恍然点了点头。

    难怪人称香帅,想不到人家之前还真的是兵马元帅呢。

    不过这位被贬,倒也是可以理解,这凤鸣,哪里还是皇家的凤鸣?

    想帮皇家带出一支强军?

    横亘在朝堂的各路世家又怎会答应?

    “来到潜渊后,我们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香雪海继续道。

    “奇怪的现象?”

    “潜渊城,连年丰收,可农家百姓,却年年都在挨饿!”

    听闻此言,林诡不禁双目微凛,他听得出,问题,出在粮食身上。

    “所以,粮食,都去哪了?”

    “被匪徒抢去了。”

    “官军不管吗?”

    “少有官军,能够追回粮食来。”

    “呵......官匪勾结吗?”

    “潜渊城主名叫渊龙,渊氏家族的人,一手掌握着潜渊的官军,一手操纵着周边的匪徒,夺百姓钱粮,活脱脱一个恶贯满盈之人,然而,却还受着潜渊城百姓的爱戴!”

    香雪海越说越气,拳头都攥的越来越紧了。

    渊龙城主的操作林诡是能想明白的,一边指使匪徒夺粮,一边又让官军去追捕。

    匪徒早就知道官军的动向,又怎么可能追得到呢?

    偶尔故意追回些许粮食来,再大肆宣传一番,便成了城主英武。

    只是他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林诡好像从整件事情中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不甚真切。

    “所以你们打算在今年的秋收前起事,是为了帮百姓留住这些粮食?”

    话已至此,香帅府造反的原因便已经算是清晰了。

    “对,老爹得到消息,渊龙要调任回他的家族去了,这次,他准备带着全城的粮草离开。

    他这一走,整个潜渊的百姓,可就没活路了!

    所以我们决定和三千大山合作起事,老爹许诺了揽月,日后可以离开三千大山,来潜渊城生活。”

    “粮食,这城主要带到哪去?”林诡停下脚步,说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带回他的渊氏家族呗!整个凤鸣的世家们,不知为何,都在想方设法调回自己在外为官的子弟呢。”

    是了!林诡关注的就是这个!世家,在聚粮!

    韭菜都不会齐根拔的,可世家却这般不顾百姓死活地敛粮?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些个世家定然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所以才会做出先把兵马元帅给挤兑走,又大肆囤积粮草的恶心事来。

    想到这里,林诡不禁心中一动,这凤鸣国,可能要出大事情了。

    “哟,香小姐来了。”

    正在这时,一位老妇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满脸笑意地向着他们走来。

    看见来人,香雪海脸上盛开了笑意,上前伸手接过那小孩逗弄了起来。

    “二娃娃,想姐姐了不?”

    “想!”

    二娃娃可爱得很,在香雪海怀中笑的欢快。

    只是在林诡看来,许是很久没有吃过饱饭的缘故,二娃娃的身形,总给人一种瘦弱的感觉。

    既然叫二娃娃,那定然还有个大娃娃呗?林诡有些好奇这大娃娃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当他再看了眼周围田地旁林林散散的坟地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

    一个上午就这样在田间度过了,午间时分,二人才回了“贼窝”香帅府。

    只是此刻,林诡对这些“反贼”,再难生出厌恶的情绪了。

    一入府门,林诡就看到香帅立在院中,脸上神色肃穆,似乎在思索这什么,显然是遇到了不小的事情。

    “怎么了,老爹?”

    听到女儿的声音,香帅挤出了一丝笑容,而后转头看到林诡,笑容随即消失......

    “北地与龙岩国起了摩擦,龙岩国,陈兵百万,已经压上了北境。”

    此言一出,林诡当场一愣。

    世家聚粮的原因,找到了!

    要打仗了。

    转念心思一动,林诡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以至于他几乎什么都已经顾不得,在香帅和香雪海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一头扎进了自己的那间书房。

    “这小子吃错药了?”

    “不知道哇。”

    进入书房的林诡,一把将昨夜看到的那本凤鸣国史摊开,手颤抖着,一般翻阅,一边口中呢喃着: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只见他抓起一支毛笔,开始迅速在一张纸上书写了起来。

    凤鸣,国战,皇权,世家,龙岩,聚粮,造反......

    这一个个词汇在纸上被林诡用笔串联起来。

    盯着自己写下的这些词看了良久,他方才放下了毛笔,口中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语道:

    “真的,是局棋吗?”

    闭上双眼,林诡的脑海中陡然出现了一张棋盘。

    棋盘上,白子开棋,层层编织,很快便形成一条“长龙”,横亘在盘面之上。一如凰舞女皇率军开边,无中生有般辟出一个凤鸣,其后世子孙励精图治,成就了凤鸣近五百年的强盛。

    而后,黑子出手,直捣这条长龙,开始了它进攻,一如三百年前的龙岩国入侵。

    为了应对黑子攻势,白子定然运子腾挪,“长龙”腾起,屏退了黑子的入侵。一如龙凤国战时,凤鸣国展现出的坚韧不拔。

    只是,两败俱伤后,黑子点到为止,可白子这条“长龙”的内部却出现了空隙,被黑子缓缓渗透了进去。一如国战后的凤鸣,世家起,皇权落。

    白子内部腐朽开来,曾经强盛一时的“长龙”,此刻却已现颓势。一如林诡眼前的这个凤鸣,世家横行,百姓凋敝,皇室衰弱,已然面目全非。

    终于,黑子再度发难,而此时的白子却再也没了往时荣光,一条“长龙”从内部被层层隔开,隐隐有了分崩离析之势。像极了此刻,北地战事将起,世家却赶走元帅,自顾自的聚敛财粮。

    这是,,,,,,要收官了?

    八百年的凤鸣,在这后三百年来,竟如被设计做局了一般,一步一步,缜密而又恰到好处地被逼上了绝路。

    林诡很想把这理解成历史行进的必然,可即便这是必然,也太像一局棋了。

    要知道,他,也是个棋手。

    棋行至此,林诡的双眼缓缓睁开。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竟然就这般闭眼冥思了一整个下午,窗外已然天色昏暗都未发觉。

    凝视着前方良久,他才终于开口了,嗓音一时竟然有些沙哑:

    “这棋......是谁在下?”

    恰逢此时,香雪海和香帅正在院落中不知交谈着什么,林诡透过窗户看着他们,不由叹道:

    “还愿为百姓起事的他们,或许已经是这凤鸣最后的一点点星火了吧?

    如果是我在下的话......会不计代价地将其扑灭吧。”

    话音刚落,林诡便感到一阵眩晕,扶着书架强行站定后,他才意识到,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而后,窗外传来了无数嘈杂的叫喊声:

    “地动了!地动了!”

第七章 五戏鬼

    言华戏楼,潜渊城内唯一的一家戏楼。

    五个戏子正在台上唱诵着凤鸣国的古曲,台下三三两两的看客,听戏,品茶,算得上是很有雅趣了。

    大堂的一角,一位少年眉头紧皱,坐在桌前不知在思索这什么。

    没错,这少年正是林诡。

    打那日整个凤鸣东南边境遭遇莫名地动之后,已然过去几日了。

    这些天,林诡一直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借着凤鸣的国史推演出来的那局棋。

    昨日,他更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噩耗。

    由于地动,凤鸣南方一座名为阻魔山的大山,崩塌了。

    而这座山,是凤鸣国阻隔南方魔族的一道屏障,相传是一位大能者动用修为特意搬来的。

    如今屏障没了,这意味着魔族再度奔袭凤鸣的口子,而边境的潜渊城,首当其冲。

    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对香帅府起事的打击可谓是巨大的。

    魔潮或许即将袭来,再谋起事,怕是会徒添消耗,届时魔临城下,又当如何?

    三千大山也已然寄来密信,选择了明哲保身,不会再参与起事了。

    所以,这几日香帅的眉头,也不必此刻的林诡舒展多少。

    作为个假的三千大山中人,林诡不愿留在府中碍眼,便来到这处戏楼来避着了。

    不过,更让他留心的是,这次突然的魔潮,似乎像是刻意针对香帅府起事而出现的。

    太巧了!巧的已经有些离奇了。

    “当真有棋手,能摆弄的了这么庞大的一场棋局吗?”

    林诡呢喃着,茫然抬头,似乎是在望着屋顶,亦或者是屋顶之外的,那片苍穹。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望天,或许在他心里,这样的棋,也只有那传说中的老天爷才下的了吧。

    其实林诡很想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自己实在是看了太多的棋谱,魔怔了,所以才会臆想出来这么个根本不存在的棋局。

    可就像他把这些说给任何人听,都不会有人相信一样,他同样也说服不了自己......

    这么多的巧合被如此精妙地编织,就已经算不上巧合了吧。

    暂时拉回自己的思绪,林诡想喝一口早已放凉的茶水,润一润自己干涩的喉咙。

    然而,他却陡然发现,诺大的戏楼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了自己这么一个看客。

    就连刚刚台上唱曲的五个戏子,也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此刻正排着齐齐的横队,缓缓向自己走来的五个人。

    一清秀小生,一妩媚女子,一赤膊汉子,一长髯老者,以及一个带着怪异面具的侏儒。

    “呵,生旦净末丑。”

    看着这般组合,林诡猜得出,这五人应当是刚刚的戏子,只不过已然卸下了戏装。

    五人走到林诡近前,保持了一段距离,齐齐站定。

    “生哥哥,看得出来吗?是什么境界的高手哟?”

    旦角女子率先开口了,她的声音可谓是柔媚至极,许是多年唱戏的缘故,尾音里还微微带些戏腔。

    “这周遭的规则都在避着这位客官走,是绝顶高手呢!”生角小生笑着回道。

    本来一张清秀英俊的脸,一笑起来,嘴角却扯到了两腮上,给人一种别样的落差感。

    “你们是......”林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空旷又有些昏暗的戏楼里,五个本来就有些奇形怪状的人,齐刷刷的立在自己眼跟前,开始自顾自地说着话。

    这场面,突出一个诡异。

    “不知高手兄来我们戏楼,有何贵干?”

    那赤膊汉子的嘴动了,可声音却是从他旁边长髯老者嘴里发出来的。

    只是无论是谁,都好像没听到林诡说话一样,自顾自地问了起来。

    好嘛,更诡异了......

    “我只是来听听戏。”

    林诡还能说什么,他来戏楼不听戏还能干什么。

    “那我来给你演出好戏!”一道沙哑的嗓音传来。

    那面具侏儒动了,一个纵身跳上了林诡面前的桌子。

    “丑儿,不要!”

    由于这侏儒突然的行动,其余四人才终于收起了从容,脸色瞬间变得肃然了起来。

    只是,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因为看到这张面具贴近自己的瞬间,林诡的眼前,登时便黑了。

    待得

    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昏暗至极的空间中。

    这空间中完全没有任何景物,只有林诡和侏儒两个人。

    “你的识海很宽广,着实难得。”

    侏儒说话了,说着林诡完全听不懂的话。

    栽了!这是家黑店!林诡的第一想法就是自己进了黑店。

    “你是要钱吗?”

    被林诡这么一问,侏儒似乎一下子有些不悦,当即迈了一步,开始向林诡逼近。

    只是这一步踏出,侏儒停下不动了,林诡也不动了。

    此刻的林诡忽然感觉到,因为这人踏出的一步,自己似乎出现某种变化,十六年来从未感受到过的变化。

    这变化,侏儒似乎也感受到了。

    不过他还是选择继续迈出了下一步。

    然而,这一步落下的一刹那,昏暗空间的地面瞬间向上抬升,紧接着,一道道金光在地面流转,几个瞬息便在这地面勾勒出了一张巨大的棋盘。

    这还没完,林诡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棋盘之上的空中。

    他清楚的看到,这张棋盘上,黑白二色的棋子缓缓浮现,一副棋局瞬间落成。

    侏儒此刻所站的位置,恰恰是金色线条纵横交汇之处。

    他就宛如一枚棋子,站在这棋局当中。

    林诡会下棋,自然看出,此刻整局棋斗争的中心点,便是侏儒所站的位置。

    侏儒看来不懂棋,但他亦能感受到,自己已经被这方棋盘锁定了气机。

    并不信邪,侏儒又向着林诡的方向迈了一步。

    陡然间,棋局变换,另一盘完全不同的棋局瞬息落成,其焦点,仍然是侏儒所在。

    这下,侏儒不敢动了。

    同样不敢动的,还有林诡。

    这是啥东西?这是咋了?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人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僵持。

    良久,就在林诡忍不住要开口说些什么,缓解尴尬氛围时,他惊讶地看到,这侏儒竟然单膝跪了下来。

    侏儒怂了,他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开始后悔自己冒然就进入眼前这位的识海,此刻唯有跪伏下来,乞求对方的饶恕吧。

    “这......”

    林诡是看出侏儒已经没有敌意了,可他应该做些什么呢?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眼下这是啥情况,他也不晓得啊?

    局面再次焦灼了起来......

    片刻后,林诡看到侏儒已经双膝跪地了。

    这......

    又是片刻,侏儒已然趴伏下来,五体投地了......

    林诡的脖颈子,也已经见汗了。

    良久的寂静,两人都快扛不住了。

    终于忍不住了,林诡率先开口:“要不,咱俩想想怎么出去?”

    只是他话一出口,便骤然感到一阵眩晕。

    强行忍住干呕,再度睁开双眼,林诡发现自己回到了戏楼里。

    眼前仍然是那五个戏子,四个齐齐站成一排,丑角则低着头趴在他跟前的桌子上。

    适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黑店!黑店!他们肯定在我茶里下药了!

    二话没说,林诡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撞翻了一排桌子来到戏楼出口,夺门便撒丫子溜了。

    逃出后,他似乎听到了戏楼内那侏儒传来的沙哑喊声:“高手兄,若有差遣,五戏鬼马首是瞻!”

    不过多年来被不二老和尚追着打的经历,已然让林诡对逃跑这种事情形成了肌肉记忆,回头是绝不可能回头的!

    戏楼里,林诡溜走后,五个戏子又站成了一排,即便他们前面并没有人。

    “丑儿,怎么样,这位高手兄境界如何?”旦角女子柔媚的声音传来。

    “在他的识海中,我感觉到里一道非常恐怖的气势。”丑角侏儒回答道。

    “哦?”

    “这气势很熟悉,非常熟悉,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

    “像极了......

    另一个,天道。”

第八章 该我落子了

    清晨微光洒进了书房,也让沉睡的林诡悠悠转醒了过来。

    昨日的经历着实有些奇异,那五个奇形怪状的戏子给林诡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事后,林诡仔细回忆了每一个细节,他猜想,这五人定然是由于什么特别的缘故,对自己产生了某些误会,故而出手试探。

    至于试探的结果是什么,林诡不得而知。

    不过,那处昏暗空间,以及那张巨大的棋盘,给他带来了极深的震撼。

    用那面具侏儒的话来说,那处空间叫作识海,他林诡的识海。

    可识海又是什么?

    他曾在雾霭山上看过的书籍中,都没有过关于这所谓识海的记载。

    “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林诡不禁叹息了起来。

    回顾下山后这些日子的经历,他遇到了太多令他难以解答的谜题。

    当然,最为困扰他的,自然还是以整个凤鸣作为棋盘的那场棋局。

    其实睡了一觉之后,林诡倒是想清楚了些,想要判断是否真的有位棋手在操纵着这盘棋局,其实很简单,与他对弈两子便是了。

    同为棋手,只要对方有了回应,林诡自然能有所判断。

    到时候,究竟是他的臆想,还是确确实实的现实,便一目了然了。

    只不过,想到这里之后,林诡又有些头疼了。

    三百个准尊还在满世界找他呢,一旦他搞出了什么动静,把这些人引来,那他可就算是走到头了。

    “唉,难呐,就只能继续苟着呗?”

    叹息过后,林诡推门而出,今天的太阳还是不错的,他想去外面转转。

    这些天里,他活脱脱地活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废物点心,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什么都不做,别把更大的麻烦引到香帅府来,怕就是他此刻能做的全部了吧。

    一出门,他便看到了香雪海。

    只见这顾念此刻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院落当中,仔细去看,林诡便注意到了她通红的眼睛,以及两颊上的泪痕。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诡快步上前,正欲出言安慰,却陡然看见了正坐在地上自顾自玩着泥巴的二娃娃。

    这小家伙玩得开心,看到林诡后,还欢快地摇着双手,像是在打招呼。

    只是看到他的林诡,却脸色阴沉了下来。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而机敏如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些许。

    “出什么事了?”

    “阿婆她,离开了。”香雪海压低声音回答了林诡,本来已稍稍控制住的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林诡沉默,所谓阿婆,便是那日在田间抱着二娃娃的那位老妇,虽说不过是一面之缘,但这位阿婆身上那种农家人的朴实,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只是人前些天还好好的,怎的会突然......

    “魔族通过了阻魔山崩开的口子,魔潮冲击潜渊城,只是时间问题了。”香雪海拭去泪水,说道。

    “所以呢?”

    “所以城主渊龙等不及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的香帅接过了话。

    看着一脸愤然的香帅,林诡已经基本猜到了事情的始末,脸色变得更为阴沉了。

    “那些庄稼,可还没成熟呢。”他沉声道。

    “他又怎会去管这些!”香帅怒声道,几乎要喊出来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吞咽了几口唾沫,稳住心神,继续道:

    “昨夜,趁我香帅府看守的人换岗之际,匪徒趁夜洗劫了粮田。这次,官军连动都没让动......这个狗官,已经不把潜渊百姓当活人去看了,他只想在魔潮来临前,拿着粮食跑路了。”

    “所以,阿婆是被......”

    “她的儿子儿媳,还有长孙就葬在自己的田里,都是饿死的。地里的那些粮,是她的命。”

    恰逢此刻二娃娃一步一颠地走了过来,拽着香雪海地裤脚,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姐姐,阿奶说,她要去一个不会挨饿的地方,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香雪海没有回答,她只是哭。

    颓然的向后荡了两步,林诡也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现在的他,很愤怒。

    不单单因为他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够对这样的悲剧产生共情。

    更因为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便容易联想。

    此刻,脑海中再度展现了那局棋,只是在林诡的眼中,这已经不再是一张简简单单的棋盘了,每一粒棋子之下,都似乎碾着无数阿婆一家这样寻常百姓的尸骨......

    八百年凤鸣,浩浩汤汤,每一个落子,都伴随着这般的生灵寂灭。

    先前林诡的感叹是,怎么能有棋手会有能力下出这样的一局棋来,而此刻的林诡则在愤然:

    这种棋,你怎么敢下?你凭什么敢下?

    他现在真的好想不管不顾地与这无情至极的棋手对弈一番,他要赢他,狠狠地赢他,来平息自己的愤怒。

    可惜现实总是无奈,他得先活着,从三百个随便拿出一个都能灭杀一国的准尊手里活出来......

    “小姐!您之前让我打听的那位,有消息了!”

    正在此刻,一位丫鬟模样的走了过来,对着香雪海笑道。显然,她并没有清楚地感受到眼前的气氛。

    “我现在,没有心情......”香雪海道。

    她差人去打听的,是那位破解了天道棋局的奇少年,不过此刻,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

    “说说吧,换换心情也好,事已至此,踌躇伤感已然无用了,设法应对吧。”香帅则给了丫鬟一个准许的眼神。

    到底是领兵的元帅,他清楚,当务之急是追回粮食,他也早已派人去寻了,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于大局无益。

    “是,帅爷。”丫鬟欠身应道。

    “那位破解了天道棋局的奇少年,此刻应当是在这神洲的某处,笑着看那三百准尊的笑话呢。”

    看笑话?林诡闻言不由哀叹了起来,看什么笑话啊?他现在都快成笑话了,把不得躲到地底下去。

    “三百准尊已然连夜召回了其家族在外搜寻那位的子弟们,应该是要放弃了。”

    林诡:“?”

    “为何?”香帅问道。

    “据说是因为那位在悬天城都当掉的一把刀。”

    “哦?”

    “现在看来,当掉那把刀,应该是那位有意为之。那刀,居然是已然失落了千年之久的举世神兵,名刀斩海。”

    “什么!”

    丫鬟此言一出,三人同时震惊,其中,就属林诡的反应最为激烈了。

    那是把名刀?难怪不二和尚知道后把自己揍成猪头......

    “那得值多少钱啊?”林诡不禁问道。

    只是这话一出,自己便被香帅照着后脑勺敲了一下子:“什么钱不钱的,那可是刀皇归一的佩刀,无价之宝啊!”

    “无价?”

    此刻林诡一脸地痛苦,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直娘贼!当亏了呀!

    “会不会弄错了?”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丝侥幸。

    “怎么会呢?这可是由祖上与刀皇归一前辈有交集的赵家家主,天下第一行商赵进财,亲自鉴定过的。”

    “谁?你说谁?”林诡此刻的嘴里能塞进两个拳头。

    那死胖子?赵进财?天下第一行商?

    到现在,再意识不到雾霭山的与众不同,那他林诡就着实有些太愚钝了。

    看着这厮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丫鬟选择没有去理他,而是继续说道:

    “所以,三百准尊现在已经认了这个哑巴亏,不会再去找那位少年的麻烦了,毕竟与刀皇扯上关系的人,他们又怎么惹得起?”

    “当真是位奇少年啊,可比这货强多了。”

    香帅闻言感叹道,还不忘指了指林诡作了一番比较。

    林诡此刻可以说是一时间心神大震,这些消息堆入他的脑海,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不过,冷静下来后,他笑了。

    不二和尚和赵进财定然瞒了他许多事情,他也一定会去问清楚的。

    只是当下,他似乎,已然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抬起头来,林诡望向苍穹,嘴角微微上扬,呢喃着:

    “一个人下,很寂寞吧,不过别急,该我落子了。

    你,可得给我守好了!”

第九章 潜渊血夜

    吱呀——

    天色刚蒙蒙亮,言华戏楼的大门便被从里面推开了,开门的,是那位清秀小生。

    世道很乱,魔潮将至的消息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匪徒夺粮更是将百姓的惶恐又推高了一层。

    可对于商人而言,买卖,总还是得做的。

    世道再乱,他们都还是得,开门,迎客。

    只是,门被推开后,一张小巧的信笺引起了小生的注意。

    将信笺拾起,小生开始阅读其了上面的内容。

    读着读着,清秀的脸上,嘴角渐渐咧到了腮帮。

    恰逢此刻有人经过,该是想进戏楼讨杯早茶喝喝。

    只是小生立在门庭中央,完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那人不悦地抬头看向小生,却听小生淡然道:“抱歉,今日,不迎客了。”

    “今天没戏听了吗?”

    显然,这位有些失望。

    “有的,有一出好戏,不过得请您夜里听,您肯赏脸?”

    “哼,晦气!”

    丝毫不在意自己今日第一位顾客的负气离开,小生缓缓将刚刚打开的店门,再度关上了。

    看着那小生将信笺带回,林诡才悄悄从暗处探了出来。

    对于请这几个奇怪的戏子帮忙,林诡是忐忑的,以至于他都不敢亲自登门拜访,学着香雪海来了一手门缝塞信。

    很无奈,自己一个外人,香帅府又怎会配合自己做那些听来就有些疯癫的事情。

    可自己在这潜渊城,光棍一条,又能找谁去帮忙呢?

    他现在就像是忘记带棋篓的棋手一般,想下局好棋,可奈何无子可用啊!

    “唉,赌一把,看看这马首是瞻,是真的假的。”

    该做的已然做了,林诡便打算返回香帅府了,接下来,他便只需要等待天黑了。

    需要五戏鬼帮忙的事情,他已经十分详尽的写在信上了。

    究竟这所谓的五戏鬼愿不愿意,亦或者有没有本事帮自己做成这件事,到时便自然能够见分晓。

    回去的路上,林诡注意到一家小店。

    许是店家已然知道魔潮将至,准备离开潜渊城避难去了,店门上大大地写上了“清库”二字。

    进店转悠了一圈,林诡花光了自己仅有的几文钱积蓄,摇着一把折扇出来了。

    在雾霭山上,他便看到书中对棋手们羽扇纶巾的描写,去到天道棋局时,那些个棋手们摇扇观棋的潇洒,更是让他艳羡不已。

    既然要对弈一番,那这格调总得往上走走。

    于是,林诡就这般,晃着把折扇朝着香帅府走去,活脱脱像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这一整天,香帅府都处于忙碌当中。

    香帅在府中进进出出,急切地寻找着粮食的下落。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粮食被渊龙城主豢养的那帮匪徒直接带走了去,若真如此,无粮可用的潜渊,面对魔潮,怕是连守上一守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那渊龙城主此刻还未离开,算是能给香帅稍稍一丝慰藉。

    他其实想过直接攻入城主府,逼渊龙交粮,可这满城的官军可没有耳目去窥伺自己的城主,他们还当这渊龙是位英明的好官呢......

    若是和官军起了冲突,只是提前消耗魔潮来临时的守备力量罢了。

    此时的香帅,当真是境地艰难。

    林诡看得出,他是位心系百姓的好元帅,要不然学这狗官渊龙直接一走了之便好了,何苦踌躇呢。

    可如今的凤鸣,越是这样心系百姓的人,越是困顿艰难......

    一天很快过去,看着天色缓缓暗下去,林诡也渐渐地兴奋了起来。

    “五戏鬼,可别让我失望喽。”

    ......

    言华戏楼门前,五戏鬼并成一排站立着。

    “丑儿,你的话,高手兄可当真了,真给咱们派活儿干了哟。”旦角女子笑道。

    “我本就未曾诓骗他,或许他自己还不知道,但他的确有统御我等的潜质,这是我们的机会。”丑角用沙哑的嗓音回应了她。

    “难得的机会了。”赤膊大汉道,声音却是从长髯老者口中传出。

    “最关键的是,高手兄的品味,着实是很合我等的胃口。”清秀小生笑道,嘴角再度扬上腮帮。

    “那就不再商量咯,开工哟!”

    旦角女子眉眼轻挑,也笑了起来,看的出来,她其实也很兴奋。

    话音落下,五个戏子终于不再并排站立,而是分散开来,各自隐遁进了这昏暗的黄昏中去。

    不久,夜幕已至,本该天朗气清的秋夜,此刻却被层层乌云遮住了星斗,只留下满城的月黑风高。

    林诡手持着折扇,在胸前摇晃,缓缓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踱步,样子很难讲是潇洒,反而有些痴傻......

    临出门前,香雪海问他去做什么,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散心。”

    香雪海翻了翻白眼,没去理他,她还有二娃娃要去照顾。

    许是太久没能见到阿婆了,二娃娃哭闹的厉害......

    潜渊城中是有宵禁的,这个时间点,自是不会有人注意到街溜子一样在城里官道上乱晃的林诡。

    走了一段,林诡抬眼看向道旁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那是潜渊城的户部所在。

    此刻正有一清秀小生轻轻扣响了府邸的门环。

    “什么人?”门内走出的衙役看见扣门的小生,喝问道。

    “来送银子的。”小生笑答,并将怀中的两块纹银交到衙役手中。

    “知道了,趁大人还未休息,快些进去吧。”拿了银子的衙役即刻便放小生进去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林诡只是嘴角微扬,又晃着扇子继续向前走去。

    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呵,轻车熟路,这户部有些脏了。”

    待得行至庄严肃穆的吏部府前,他又看到一妩媚女子叫开了吏部的大门。

    想来是这位在吏部当差的大老爷没少做荒唐事,下人竟然很自然地将女子当作了自荐枕席的风月女子,并未盘问过多便放行入内了。

    “唉,吏部也坏了。”林诡摇扇叹道。

    再往前走,这潜渊城的大街已将至尽头,能够看到远处的城门了。

    林诡远远的看到一赤膊壮汉几个纵步便攀上了高耸的城墙,而后翻身越出,向着城外的兵部大营去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日回东山满城清。”

    林诡不再继续前进,驻足吟诵着,其脸上挂着如愿以偿的笑容。

    他是懂作诗的,雾霭山上的那不二和尚,总会自言自语的吟诵些诗句,他偷偷去学,倒是学了些门道出来。

    “好诗。”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位长髯老者竟忽然出现在了林诡的身边。

    “哦?看来礼部的,是凤鸣忠良?”看着眼前这位,林诡笑问道。

    “岁数大了,就懒得动了,也该让那群孩子们尝尝血食了。”老者手抚长髯,回道。

    话罢,其身后出现了一片暗红色的阴影,自礼部府邸的大门涌出,跨过街道,从老者裤脚进入其衣服中。

    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那是密密麻麻的一群虫子,其身上沾着暗红的人血……

    “活儿干完了您就先回去吧,我再去别地儿溜溜。”

    看着这一幕,林诡头皮发麻,一刻不再停留,向着街边的一个小巷弄便去。

    “需要我陪你……”

    老者本想陪同林诡前往,但当他看到林诡疯狂摇摆的双手,以及其身后时不时产生一丝异样晃动的影子,便止住言语,转身离去了。

    进入巷子后,林诡的影子拉长到了一个离奇的长度,而后,那面具侏儒竟然从影子里缓缓钻了出来。

    看着这奇怪的出场方式,同时意识到自己竟然对这货的尾随毫无察觉,林诡已经开始淌汗了。

    “工部那位呢?”

    “在影子里。”

    “......”

    “冒昧地问一句,你让我们为你做这些,是想干什么?”侏儒问道,他的确有些好奇。

    “呵,”林诡闻言淡然一笑,折扇微微晃动了几下,含笑道:

    “有人想让这个国家腐朽而亡,所以呢,

    我便要给这个国度来上一场刮骨疗毒。

    从,一座城开始。”

第十章 戏子唱街

    日出东山,满城清明。

    可此时的潜渊城主府,却气氛沉重,像是被罩上了一层阴霾。

    上一任的潜渊城主尚简,下令城主府只能朴素修建,省下钱粮要用之于民。

    如今到了这位名为渊龙的城主大人手中,这城主府外表依旧朴素,可其内里,却早已是金碧堂皇了。

    此时的城主大人坐在堂前,面色铁青,堂下的几名小厮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户部、吏部、兵部、礼部、工部,掌事的全没了?”

    渊龙城主对着几名小厮问道,言语中饱含的怒意,任谁都能听出来。

    “老子一共就六部!一夜之间就没了五个掌事的!来,你们给我说说,他们是怎么没的?”

    见堂下的小厮只是跪伏在地上颤抖,渊龙怒意更胜,一脚蹬翻了桌子,怒吼出来。

    一夜之间,自己手下的几位左膀右臂全部惨死,任谁都会愤怒到极点。

    “说话啊!”

    见下面几人还是只顾着害怕,却无人回应自己,城主大人又吼了起来。

    “回……回大人,户部掌事被人将金银珠宝填满腹中,涨裂而死;

    吏部掌事被……被斩断下身,流血而亡;

    兵部掌事据说是被一大汉活活打死的;

    礼部……礼部……”

    “礼部怎么了?说啊!”

    “礼部全员,都只剩下白骨,像是遭了虫噬。”

    小厮言罢,只听到了堂上渊龙城主齿间摩擦的“咔咔”响声,于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工部呢?怎么就留着个工部不说?在等老子问吗!”

    “工部......工部的掌事大人是真的没了。尸......尸骨无存。”

    沉默,令人抓狂的沉默。

    “查到是谁干的了?”良久,城主大人终于又开口了。

    “还……还未。”

    “滚!那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都给老子滚去查!”

    渊龙城主现在只想把凶手剁碎,无他,这六部的掌事,眼下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城外豢养的匪徒刚刚替他夺了粮食,家族也已经着手派人前来接应他调任离开了,毕竟,他一个人可带不走那么多的粮草。

    只是,家族的人到达潜渊,需要时间。

    在这段等待时间里,他需要保证潜渊城不出问题,毕竟魔潮将至,人心惶惶的局面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六部掌事若在,还尚可维持稳定,到时他人一走,哪管之后洪水滔天。

    可如今六个没了五个,他一个光杆城主,无人配合的情况下,想控制潜渊局面,可就有些不易了。

    城主此时是一脸肃然,局势,似乎有些脱离他事先的设想了。

    如今他只盼家族接应的队伍,能够快些抵达潜渊。

    ......

    与此同时,香帅府的一间屋子内。

    香大元帅此刻正一手执棋,一手握着茶盏,看上去心情不错。

    而在他身边,是一位身着黑衣的佝偻老者。

    这老者身材相貌可以说是相当丑陋了,但若是在行家里手看来,其周身流转的淡淡杀气,足以昭示其是一位身经百战的高手。

    “你做的吗?”香帅开口问道。

    “禀大帅,老朽本想逼问这些贪官们粮草所在,却不想被人抢了先。”

    老者回道,只是其声音分外浑浊,不仔细听,当真是难以听清。

    “哦?这潜渊城里,还有人在搅动风云?”

    “其手法残忍至极,恐非正道中人。”

    “无妨,既杀的是六部掌事,定是也冲着渊龙那厮去的。”

    “只是单单剪去那狗官的爪牙,怕是还不够的,粮草一日未寻得,我们便一日处在被动当中。”

    “所以,该是还有后手才是,我等继续寻粮便是,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急。”

    香帅话音刚落,便听到房门被人推开了。

    探进头来的,是林诡。

    “好生没教养的小辈,怎的不敲门!”

    一进门,林诡就听到这佝偻老者浑浊的声音,只是可惜,他是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啥?你说了句啥呀,大爷?你卡痰了。”

    佝偻老者:“......”

    在香帅劝慰的眼神下,这位老者才强行忍住将林诡当场掌毙的冲动,气鼓鼓地站到了一旁。

    “何事?”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手带回来的闲人,香帅也是无奈得很,本以为是个人才,没想到居然这般的游手好闲。

    “想请您去听戏!”

    听到这话,香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下这是什么局面?你听戏?

    “没时间,滚!”

    “那可惜了。”

    察觉到香帅冷冽的神色,林诡不敢多说,一溜烟跑了。

    ......

    一大早便流传出了各大官府衙门遭人血洗的消息,潜渊城的百姓们此时可谓是人心惶惶。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街上居然响起了锣鼓声。

    一处高房的屋顶上,林诡怀里抱着二娃娃,朝着潜渊的大街上瞧去。

    “唱大戏!唱大戏!”二娃娃手舞足蹈。

    听说要听戏,二娃娃便跟着林诡出来了,小孩子,总是对任何事情都很好奇。

    “好好看,二娃娃,这可是难得的一出好戏。”

    锣鼓声渐渐微弱,一阵悠扬的乐声陡然传来。

    牛皮鼓,二弦琴,这是凤鸣戏的标准前奏。

    乐声一瞬之间便响彻了整个潜渊城,想来这击鼓弹琴之人的修为该是颇为深厚。

    很快,便有不少百姓好奇地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座摆放在道路中央的大戏台,而台上,是五个身着戏装的戏子,正和着曲子摆好了架势。

    伴着聚拢而来的人们,一声悠扬的戏腔响起:

    “粮哟,粮哟。”

    戏腔起,戏幕开,一场戏,开演了。

    聚拢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只是他们越听这戏,便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场戏,唱的是匪徒劫粮,唱的是六部掌事鱼肉百姓,再往后,居然唱的是城主一手豢养匪徒劫粮,一手却立起了英明城主的牌坊。

    五个戏子的表演惟妙惟肖,活生生演出了一场城主无道,百姓困顿。

    “无粮城主!无粮城主!”

    戏中那位守着自家农田的老妇在刀兵劈砍中倒下,一声绝望的嘶吼,被灌注了高深修为的气力,直震的台下观众们心中发颤。

    还未等人们缓过神来,牛皮鼓轻敲,二弦琴缓弹,曲风霎时一转。

    再看台上,旦角轻歌曼舞台前,四个男角则东倒西歪于台上,这,演的是官家的饮酒作乐,歌舞升平。

    “浸过民血的粮,更有嚼劲了,好吃的紧!哈哈哈哈......”

    丑角的尖锐笑声,再配上这不配为人的唱词收尾,让所有的听众都胸中躁闷至极,几遇上台去吃了这些个无良官僚。

    林诡远远看着这些百姓,他们的脸上有愤怒,有哀叹,当然,也有怀疑。

    渊龙城主和他手下的官老爷们在面子上的确是做的很足,让百姓立刻相信他们做过的那些恶心勾当,自然是不现实的。

    不过,于林诡而言,目的已经达到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埋进土里,接下来,就要看这位渊龙城主的配合了。

    果然,正在这时,一队官兵身骑快马冲了过来,当即冲散了围观的百姓,向着戏台就围了上来。

    “闹市喧哗,构陷城主,尔等罪不可恕,拿下!”领头的官兵对着台上几人喝道。

    随即一众官兵冲上去,将台上的五个戏子押下。

    看着来势汹汹的官兵,再看看手足无措的百姓,林诡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而后像是没有憋住,“扑哧”一声笑了。

    “呵呵……二娃娃,你知道这出戏叫什么名字吗?”

    二娃娃闻言晃着手欢快地问:“叫什么呀?”

    “记好喽,这出戏叫,

    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十一章 入夜紧闭门窗

    短短几日,潜渊城可谓是风起云涌。

    自各部掌事遭人暗杀后,林诡又在潜渊城的大街上搞了一出戏子唱街,这可着实让这位渊龙城主气的不轻。

    很快,五戏鬼被官兵缉拿,打入了刑部大牢,紧接着,言华戏楼也被查封了。

    只是,从这之后,潜渊城突然冷清了下来,百姓们似乎都不愿走出家门,其看向官兵们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怀疑的种子,已经被深埋进了土壤。

    香帅府内,香逢与佝偻老者对坐,脸上含笑。

    经过一番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搜寻,他终于发现了一丝城外匪徒的蛛丝马迹。

    更令他欣喜的是,几个官军中的兵头子,差人送来了密信,想要与他暗中接触。

    “一夜除了城主党羽,搞得百姓人心惶惶,又用一场戏涣散了渊龙的民心,这五个戏子背后的人,了不得呀。”香帅赞叹道。

    “大帅所言极是,只是,这又有何用?”佝偻老者开口问道,声音依然浑浊。

    他修为颇深,但似乎于这局势的研磨上,并不擅长。

    “你说说看,渊龙此时最大的依仗是什么?”香帅看着老者,笑问道。

    “官军呗,没了官军,老朽带队过去,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平了那城主府。”

    “是了,可这官军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支官军,它是潜渊城的地方军。”

    “那又如何?”

    “这些个官军将士们也是人,他们的妻儿老小或许就住在这潜渊城里,同气连枝,民心散了,那军心可就也不再稳当了。”

    “唔。”老者摸了摸胡子,恍然大悟。

    他是个武人,当真是想不出来,就这么一场戏,竟然有这般影响。

    “那戏子背后之人,可是在掘他渊龙的根本啊。”香帅有赞赏道,他现在很想见见这位幕后之人,这样的手段,可不是平常人能有的。

    正巧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了。

    探进头来的,还是林诡。

    看着这不讲礼数的小辈,佝偻老者狠狠瞪了一眼过去,不过他这次一句话都没说,还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何事?”

    眼下,林诡已经成了香帅在这府上最不想搭理的人了,他在想,是不是哪天找个由头,赶紧把这货打发走算了。

    “那个,香帅,我是来提醒您,这几日入夜要闭紧门窗,这潜渊城看着,可不太平啊!”林诡一脸真诚地道。

    潜渊城不太平,用你说?

    这个节骨眼上,它太平的了吗?

    “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无奈地摆了摆手,香帅示意他离开了。

    林诡倒也识趣,一扭头就走了。

    一出门,他就看到香雪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似乎有要紧事。

    “入夜闭紧门窗。”上来就是一句真诚地提醒。

    香雪海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无奈地看着他,嗔怒道:

    “你要是真是闲得没事做,就去陪着二娃娃,我们很忙,没空搭理你!”

    “好嘞!我去陪他。”

    林诡说着,便转身欲走,不过好像又走得不是很放心,回过头来又补了一句:

    “再忙,也记得闭紧门窗。”

    已经走到香帅门前准备敲门的香雪海听到后,又是一个更大的白眼。

    老爹,啥时候把这个闲人赶走!

    只是她忽然心神一动,一脸惊异地回身看向林诡,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可惜,林诡早就摇着他那把扇子晃悠走了。

    很快,屋内的香帅就从自己女儿的口中得到了潜渊城刚刚发生的一件大事:

    刑部大牢,爆炸了......

    牢中关押着的众多罪犯全都逃散了出来,开始在城中为非作歹起来。

    重获自由,又恰逢潜渊城此时这般糜烂的局势,这些罪人们当真是撒起欢来了。

    另外,渊龙城主手下六部中仅剩的那位刑部掌事,也在爆炸中交代了......

    “老爹,我们要不要派人帮忙抓人呀?”香雪海有些急切地问道。

    此刻的场面实在是太乱了,乱得让人心慌。

    而香帅则抬手制止了她,眉头紧皱,片刻后,又渐渐舒展。

    “抓了人,放哪?”

    “这......”

    这一问,可把香雪海问住了。

    是啊,大牢都炸没了,抓的人要放哪?

    香雪海还好,当下最为这个问题烦忧的,怕是那位渊龙城主了。

    “妙,当真是妙。”

    看着自己的老爹居然突然又激动地喊起妙来,香雪海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您可别把脑子给急坏了。

    “先前的一场戏涣散了民心军心,但终归没有真凭实据,还欠些火候。

    那此刻这一手炸牢,当真是把这渊龙城主架上火炉了。”香帅赞许道。

    没了六部官员的助力,眼下的渊龙城主唯有靠他自己来解决潜渊城眼前的这场乱局。

    一旦他没能妥善解决,已然起了疑心的官军和百姓们,便会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个立着英明城主牌坊的城主大人,是一个怎样的废物点心,先前的疑窦,便算是落到实处去了。

    当然,他一个准备离开的人,自然可以不管不顾,数着日子熬到自己离开的那天。

    但若是他这般行事,官军还会再护持他吗?

    乱成一团的城中百姓,又怎会放他安然离开?

    “所以,老爹,我们要怎么办?”

    “继续寻粮,这是最主要的事情。”

    “那城里呢?城里这一团乱,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嗯......”香帅沉吟起来,似乎在思考,而后给了香雪海一个大翻白眼的回答:

    “山雨欲来,我们静观其变。

    入夜紧闭门窗吧,”

    话罢,他疑惑地挠了挠头,“咦,刚才好像谁也说了这么一句来着?”

    ......

    此刻,潜渊城的街道上混乱不堪。

    看着眼前的乱象,林诡依旧自顾自地摇着折扇,走走,看看。

    其身后,五戏鬼齐齐一横排,落后一个身位跟着。

    “诸位,这些个刑徒罪犯,闹就随他们去闹,可但凡有谁欺凌百姓的,劳烦送他去见阎王。”林诡回头道。

    “好嘞,高手兄,见阎王哟。”旦角女子回应道。

    “接下来,咱们要去做什么?”清秀小生随即问道。

    “咱们铺排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请主角登台了。”林诡笑道。

    五戏鬼闻言,皆露出兴奋的笑容,当然,那小生的笑依旧最为显眼。

    回过身来,林诡面对着五戏鬼,正色说道:

    “萍水相逢,多谢诸位能够这般助我,我知晓你们定有所求,待得事成后,只要林诡能做到,绝不推脱。

    只是当下,还得请诸位,帮咱唱完这最后一段。”

    “嘿嘿,奔哪唱?”丑角侏儒笑问道。

    林诡闻言,当即也含笑口出戏腔:

    “呵,且随在下去那城主府,叩门哟!”

第十二章 城主登台

    刑部大牢的崩溃,让整座潜渊城,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混乱。

    牢中逃出的犯人们可谓是四处作恶,引来百姓们的怨声载道。

    官军已经想尽办法不断搜捕,可追回的逃犯却无处安置,反而需要耗费不少兵力去进行看管。

    此刻的渊龙城主,当真是焦头烂额,一个脑袋两个大。

    最令他心慌的是,昔日对他敬重有加的一些个兵头子,已经开始因为眼下的局势,对他有了怨言。

    无他,若是之前的那场街中大戏让这些人对他这位城主隐隐有了怀疑,那如今牢狱掌管不利,却是已经切切实实地损害了百姓们的利益。

    连个牢房都看不住的城主,又如何还能当得上英明二字?

    使尽了苟且手段,才立起来这英明城主的牌坊,此刻,却是有些摇摇欲坠了。

    更要命的是,这城里,可还有个香帅府呢。若没有官军的护持,他可就难了。

    “抓!接着给我抓!”

    渊龙城主此刻正在大堂上怒吼着。。

    堂下的一众兵士不愿触这城主的霉头,迅速离去抓人了。

    为了抓捕逃犯,渊龙几乎动用了全城的官军,甚至于,连他城主府中的家丁们,也全都被他派了出去。

    也正是由于如此,林诡晃着折扇,携着五戏鬼,大摇大摆走进城主府的时候,竟然未遭到任何有意义的阻拦。

    当然,他林诡此时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座城里,能真正有本事拦住这五个奇怪戏子的,怕是屈指可数。

    来时的路上,他们便遇到了一队官军正在对街上行人进行着搜查与盘问。

    而当林诡想好了应对的说辞,上前准备应对盘问时,却惊异地发现,这些官军竟然好似完全看不到他们六人,毫无察觉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有些惊异地询问原因,林诡只听到旦角女子简短地解释:

    “这是丑儿的蜃术哟!”

    虽说对这所谓蜃术并不了解,却不妨碍林诡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好手段!”

    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城主府,林诡一行人长驱直入,来到了正堂。

    如此轻松写意,不禁让林诡对这位渊龙城主的观感再度下降了几分。

    这货不仅仅是个坏人,如今看来,还是个蠢人。

    “城主大人,久仰了。”

    还未完全消气的渊龙城主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中的这几人,不免有些疑惑,有些失措。

    “你们是什么人?”

    “呃……该怎么跟您说呢?您就当我们是刺客好了。”

    百闻不如一见,这是林诡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位渊龙城主。

    浓眉大眼,虎背熊腰,配上那光鲜的城主官服,倒真是可以称得上是一表人才。

    只是其目光中的那一丝似有似无的怯懦与躲闪,逃不出林诡的眼睛。

    外强中干,这是林诡心中给到这位城主的评价。

    初闻林诡所言的城主有些想笑,笑这些宵小竟然就这么几人便想来府中刺杀自己?

    可当他突然意识到,府中可用之人几乎都被他派出去之后,城主大人有些慌了。

    “刺杀城主可是大罪!我这里有的是金银珠宝,你们尽可拿去,然后抓紧从本城主面前消失!”渊龙道,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自若的样子。

    “哦?大罪?得多大的罪呢?是要关进那塌了的刑部大牢吗?”

    林诡笑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渊龙一听这话,眉头紧紧皱起,在他的猜测中,这几人或许是牢里逃出的犯人,是来找他寻仇的。

    看不清对方的修为,城主大人当即便想逃离,只要重新回到官军的庇护下,这些个宵小自然再奈何不得他。

    毕竟是世家子弟,他本身便是有些修为的,想来自己若是真想逃,这些刺客该是追不上的。

    然而,城主大人身子刚一动,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覆盖住了自己,让自己无法动弹。

    抬眼望去,是林一名清秀的小生抬起了手,竟隔空将他按在了原地。

    “宗……宗阶高手?”渊龙此刻眼中满是惊恐。

    徒手隔空将人掌制,至少是宗阶高手才能有这样的实力,可他却从未记得自己的大牢中关过这样的人物。

    正当英武的城主大人准备开口求饶时,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诡异的鬼脸面具。

    只见这鬼脸双眼一红,城主当即仿佛被摄了心魄,眼神涣散了起来。

    就这般,渊龙城主的眼前陷入了黑暗,他的意识还清醒,却似乎被关闭了五感,感觉不到任何事物,陪伴他的,只有内心的焦急与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渊龙大人隐约听到了牛皮鼓和二弦琴的声音,可他仔细去听时却又听不真切。

    忽然,其眼前的黑暗褪去,周遭出现了一片旷野,而林诡,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只是此时的他,全然无法动弹,只能直挺挺地站在林诡的对面。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

    渊龙城主大叫着,他现在慌的要命。

    家族派来接应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在外多年,终于能够回归家族了,他又怎么舍得在这之前让自己交代在这潜渊城里。

    “小子林诡,见过大人。此番请您来,是想与您探讨下您的死法。”

    听着渊龙激动的叫喊,林诡微微一揖,只是其所说的话,和脸上挂着的嘲弄笑意,却没有半分恭敬地意思。

    “我可是渊氏一族的族人,杀了我,就等于和渊氏为敌,到时你也别想活!”

    “那又如何?反正魔潮将至,城里连粮食都没了,我又不想离开潜渊当个凄苦流民,终究要死于魔手的。”林诡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回道。

    听闻此言,渊龙城主心中一动,生死关头,怕是榆木脑袋也能够稍稍转得快些,更何况他再不济,也还是当了些年城主的。

    对方这少年想要粮食,想吃上饱饭不愿做流民。想从魔潮中活命。

    这些,我都能给啊!你要的我都有啊!咱有的谈的。

    渊龙城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此地四下无人,他又无所顾忌,当即开口道:

    “这位公子,你想要粮,我有的。”

    “哦?粮食不都给匪徒抢了去吗?都这时候了,城主大人可莫要再诓骗我了。”

    “那匪徒便是我豢养的,粮食实则都在我的手里!”

    城主大人有了活命的希望,有些不管不顾了,他快速吞咽了几口唾沫,继续道:

    “用不了多久,渊氏族人便会来接引我,到时你跟我走,不光不用再做流民,我还许你官职!”

    “嘶......”林诡装模作样地深吸了一口凉气,轻声道,“想不到英明的渊龙城主,竟是这样的人?你我这么一走了之,那这潜渊城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愚民而已,他们的死活,何足挂齿呀?实话说了吧,渊氏已经放弃潜渊了,不会有人来出兵退魔的。”

    “渊氏放弃了?那凤鸣呢?”

    “我等世家放弃了,那凤鸣自然也就只能放弃了。”

    听闻此言,林诡更深切地体会到了世家得势的弊病,各家都只是各扫门前雪,连带着,让整个国家都短视了起来。

    “我如何信你?若是渊氏族人来了,我岂不是成了你们刀板上的鱼肉?”林诡含笑问道。

    这一问让渊龙开始淌汗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家族中人来了,自己哪里还会再畏惧这小子。

    “你得给我些筹码?”

    “你说!”听林诡想要筹码,渊龙当即应下,此刻活命要紧。

    “粮食在哪?”

    “这......”渊龙犹豫了,他心里其实明白,家族真正来接应的,不是他,是粮食。

    可随着林诡开始一步步向他逼近,他终于心神失守,交代了。

    “城外五里的地下,有个地宫,粮食就在那里。”

    地宫吗?林诡闻言恍然,难怪香帅府寻不到,原来竟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地宫。

    言以至此,林诡也不再继续装下去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对着空旷出喊道:

    “丑兄,收了神通吧。”

    言罢,周遭的旷野应声化作一片烟尘,朦胧中,渊龙城主周遭的景物发生了变化,而映入眼帘的场面,却让渊龙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日五戏鬼唱街的戏台此刻再次高高搭在了潜渊城的大街上,牛皮鼓和二弦琴响动着,周遭全是潜渊城的百姓和官军。

    城主和林诡,此刻就站在这高高的戏台之上。

    他们刚才的对话,被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个干净。

    俯看着台下的百姓们,林诡看到了这些人脸上的不解、无奈、愤怒、呆滞。

    又看了看愣在原地发懵的渊龙城主,林诡笑着走到他近前,潇洒挥开折扇。

    “城主大人,你看,

    有个牌坊,塌了。”

第十三章 我和他比如何?

    对一个人彻底失望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对一个人由失望转至愤恨的眼神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林诡现在看到了,当然,英明的渊龙城主也看到了。

    戏台前的百姓们一阵嘈杂过后,渐渐归入了宁静,一个个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台上的城主大人。

    官军们自然不会如百姓般哗然,但林诡也能看出,他们看向城主时,眼里的光,已经黯淡了。

    如果说第一场戏种下的是怀疑的种子,那牢房的崩溃则是为这粒种子施上了一记上好的肥料。

    而此刻的这场戏,便是让这粒种子跳过了生根发芽,直接怒放开来。

    没办法,林诡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一点点折磨这狗官,虽然他很想这么去做。

    眼下粮食的位置已经找到了,渊龙城主在潜渊城最后的依仗——那些官军,看样子也不会再选择去护持他了。

    仅仅几日,整个潜渊城,被他林诡彻彻底底地掀了个底朝天。

    这样的成就,足以自傲了,可偏偏他林诡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无他,因为那位棋手,没有丝毫回应他的动静。

    “真的是我的臆想吗?还是说,你觉得仅仅只是这样,还不配与你对弈?”

    没在意现场这怪异的局面,林诡自顾自地呢喃着。

    “唉。”无奈地轻叹一声,林诡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对着身边的渊龙城主笑道:“城主大人,慌吗?”

    渊龙陡然回头,一双眼睛已然满是血丝,他愤然地盯着林诡,恶狠狠地道:

    “别得意,小子,我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所以,你的底牌,在路上了,是吗?”

    此言一出,渊龙的脸色当即又惨白了几分,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为何他的每一步,都能够被其算计的明明白白。

    “会是个怎样的高手呢?我很期待。”

    渊龙闻言沉默不语,呆呆地看着林诡。

    “不过城主大人,你没想过吗?我故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可就是为了引他出来呢。”

    既然是世家的子弟,哪怕在外为官,自然是少不了家族为他们派出的护卫,而这护卫,多半是修为不浅的高手。

    可林诡大摇大摆地把这渊龙从城主府里拎出来,却并未遭到阻拦。

    这只能说明,这位护卫不在城主身边。

    可他不保护自家的主人,又会去哪呢?

    林诡一琢磨,便猜到了大概。

    城外的那些匪徒,可不是他渊氏一族的嫡系,应当只是渊龙在任期间豢养来的。

    要不然,渊氏也不会另外再派人来接应,直接这群匪徒护卫着粮草回渊氏得了。

    换句话说,那群人,应该是真的土匪。

    可若是真的土匪,渊龙又如何可能这么放心地将粮食交给他们去保管?

    呵,城主的手段,有时候就是比老百姓多不少的。

    对于这些土匪,仅仅利诱,断然是没办法让渊龙这么放心的。

    所以,应当是还有威逼这么一个环节的。

    如此一来,这位高手护卫,九成九被渊龙派去土匪所在的地宫,去盯着粮食了。

    “你猜猜,他会来吗?”

    林诡看着渊龙,笑问道,

    “你我,应当都是希望他来的。”

    当渊龙将军说出粮食所在的时候,五戏鬼中的那位清秀小生便已经出发去夺粮了。

    此刻若是这位高手护卫当真前来救渊龙,那另一边的压力定然会小上不少,毕竟仅仅只去一个人,林诡还是有些担忧的。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本来已经惊恐与愤怒交加的渊龙却突然笑了,

    “不用猜了,他已经来了,你死定了。”

    渊龙话音刚落,林诡便陡然注意到,不知从道旁的哪一处院落中,一个黑衣男子瞬间腾空而起,朝着林诡所在的戏台便挥出一刀。

    刹那间,一道清晰可见的刀光朝着戏台倾泻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台上赤膊大汉率先腾跃而起,用他强悍的身躯去硬顶那道刀光。

    刀光击中大汉,登时一阵光华迸射开来。

    然而,似乎是这刀光着实太过刚烈,大汉竟然没能挡住,被击退了回来。

    五戏鬼中其余三位登时脸色一变,旦角和丑角瞬间起身,没去管倒飞回来的大汉,从两翼直奔黑衣男子而去。

    末角长髯老者则大手一挥,一道由虫子组成的密密麻麻的虫幕挡在了戏台之前。

    “高手兄,撤吧,对方是宗阶中期,我们不是对手。”长髯老者话罢,便也冲向那黑衣男子,看样子,是在为林诡争取的时间。

    “这么狠吗?”林诡也没想到,这么个在外的城主,其护卫的实力竟然这般高深。

    看来这些个世家的油水,当真是足得很呐,要知道,培养这样一位高手,其花费定然是难以想象的。

    林诡转身便欲逃走,在逃跑这件事上,他完全不带任何心理压力的。

    只是,他步子还没倒腾起来,那赤膊大汉便大声喊叫了起来:

    “高手兄,快闪!俺顶不住了!”

    这回林诡确认了,声音是从其自己的嘴巴里出来的。

    可只是这一失神的瞬间,一道逸散出来的刀光,便直冲他的面门袭来。

    “完了,躲不开了。”

    刀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没有任何修为的林诡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

    宗阶中期,就这么厉害了吗?林诡心里想着。

    如此看来,那三百个准尊,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只是,就在刀光马上击中林诡的瞬间,就在林诡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交代在这里的瞬间,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而来,陡然出现在了林诡身前。

    光华一闪,林诡只感受到一道巨大的冲击力撞了自己一个满怀,而后在惯性的影响下,自己和怀里的那道身影一起撞到了戏台后的幕柱上。

    疼的一阵咧嘴,林诡艰难睁开眼睛,低头一看,自己怀中这身影,竟然是香雪海。

    此时的香雪海没了仙气飘飘的衣裙,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短打,看上去还颇有几分英武。

    到底是元帅家的闺女啊,这样的一刀,哪怕是已经被赤膊大汉挡去了多半,竟然给她接下来了。

    “撒手!”

    林诡本想道谢的,却听到香雪海口中传出的冰冷的声音。

    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此刻正环着香雪海的腰身,二人一起靠着,这场面可谓是暧昧至极,嗅到其淡淡的发香,他林诡的心脏,更是开始微微悸动。

    当即撒开,将双手高举,林诡把香雪海从怀里放了出来。

    起身后,香雪海用衣袖随意地擦了一把嘴角逸出的血迹,对着林诡有些惊讶地道:

    “这些天在这潜渊城里搅风搅雨的,居然是你?”

    还未从适才的悸动中缓过神来,林诡回以她尴尬的微笑。

    “嘿,表现不错的,这潜渊城,真的就给你拿下来了。”见他这样子,香雪海笑着赞叹道。

    她其实是真的有些佩服的,毕竟能做成这事情的,想来普天下也难有几个人了。

    “那比起那位破解天道棋局的奇少年来,如何?”

    没想到林诡憨笑了半天,就回了个这个?

    香雪海大大翻了个白眼,回了他一句:“你有毛病!”

    事实上,林诡这话一说出口,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想不明白,自己挺睿智的一个人,为啥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话怎么听,都是满满的一股酸味,好似在吃飞醋一般。

    可自己吃自己飞醋的,你见过没?

    林诡尴尬地爬起来,才终于有心思抬眼看看当下的战局。

    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那位他曾在香帅房中见过的卡痰老者,此刻正与那黑衣男子缠斗着。

    虽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但单从老者那从容的表情便不难看出,他是占上风的。

    况且,还有四位戏鬼从旁策应,想来拿下他,只是时间问题了。

    又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局,期待着奇迹的渊龙城主,林诡当即两眼一横,对他大喝一声:

    “呔!”

    这一声直接把渊龙吓了一哆嗦,险些从戏台上掉下去。

    只是话音未落,林诡便几个蹬腿冲了过去,一脚将渊龙踹倒在地上。

    这还不够,在渊龙不理解的眼神下,他开始疯狂地对其踢打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着:

    “我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吗?用你说?

    还敢笑着跟我说?还我死定了?

    你有毛病,

    你有毛病,

    你有毛病!”

第十四章 潜渊易主

    眼前的战局依然激烈,渊龙城主家的黑衣护卫着实厉害,在五个人围攻下仍在苦苦支撑。

    看着眼前这属于宗阶高手的一场打斗,林诡说不艳羡是假的。

    挥手间刀光纵横,拳掌中携着劲风,更有从战局当中不断向外荡出的汹涌气势。

    而此刻林诡能做的,就只有指挥着慌乱的百姓们逃离,以免被哪道迸发而出的气势误伤。

    周遭的官军已然将战场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黑衣男子可以说是已经插翅难飞了。

    最后,随着香帅雷霆万钧的入场,场面彻底尘埃落定。

    “呼,结束喽。”

    林诡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此刻官军们多半是六神无主的,同时魔潮的威胁仍在,凭借香帅的威望,应当很快便能控制住局面,让官军们为其所用了。”侧身看向香雪海,林诡道。

    “的确,如此一来,比起起事造反,我们已然最大程度地减少了潜渊城兵力的内耗。

    如果官军愿意听老爹驱使,再加上香帅府的私军,已经勉强可以凑出五万的兵力了。

    魔潮来临时,应该还能有些应对的余地。”

    香雪海点点头,同意了林诡的看法,同时给他介绍了目前潜渊城的兵力情况。

    对于兵力是多还是少,林诡是没什么概念的。

    究竟这五万的兵马,能不能阻拦得了那传说中的魔潮,其实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有总好过没有,事在人为,既然他林诡决定要在潜渊城落下这一子,那就必须想方设法地把这魔潮给解决了。

    这时,香帅走来,看了眼香雪海,确认自家闺女没有受伤,而后又将目光投向林诡,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微笑。

    林诡自然也回敬了一张笑脸,毕竟刚刚经历了战斗,香帅身上还未散去的气势着实是有些骇人。

    只见其一挥手,便将手中拎着的那黑衣男子甩到了渊龙躺着的地方。

    已经被林诡打成猪头的渊龙城主,此刻看到被拧断了脖子,口鼻窜血的黑衣男子,一时间面如死灰。

    “粮呢?”香帅问道。

    “城外五里的一个地宫,就断了脖子那位来的方向,我已将请人已经去取了。”林诡正色回道。

    这场纷争的一切焦点,就是粮食,此刻自然不能让粮食出问题。

    “好,小子,你这次帮大忙了,我这就派人去接应。”

    听到粮食的下落,香帅登时笑了。对潜渊城来说,粮还在,一切,都还有转机。

    很快,街道便被肃清了。

    官军和香帅府的私军一同,对整个潜渊城进行了一轮大清洗,这清洗的对象,自然就是那些被林诡放出来的那些个罪犯。

    至于这清洗的方式......

    既然没有地方去关了,那便不关了。

    了解到这些的林诡也不由地有些惊叹于香帅的魄力,魔潮说不好哪天会来,粮食也有限,大敌当前,这样的处理方式,的确是最为快捷的。

    与那渊龙城主一比,只能说二人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临近傍晚,数十架马车从城门开进来,困扰了潜渊百姓多年的劫粮匪徒,也终于经历了他们的末日。

    另外,此次还有些意外收获,不单单是此次劫掠去的新粮,那些曾经的陈粮也在地宫中找回了不少,对此时的潜渊城而言,的的确确是个大好的消息。

    再之后,便是潜渊官军的一个个兵头子星夜造访香帅府了。

    面对着这位前兵马元帅,此刻潜渊城实际上的势力中心,他们是要来纳一纳投名状的。

    当然,这些,林诡是不感兴趣的。

    此刻的他又独自一人躲进了自己的小书房里,开始了闭目沉思。

    回想起这些日子自己经历的一切,他有太多东西需要安静下来消化一番了。

    首先,那局棋的棋手,还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当然,林诡有的是耐心,他清楚,若棋盘对面真的坐着这样一位棋手,那自己这几步棋,的的确确还没有到能够影响大局的地步。

    毕竟,魔潮,对方灭杀潜渊城的这一步大杀棋,自己还没能解开,这意味着,仅仅是帮香帅夺下潜渊,还不足以将潜渊城这枚棋子真正盘活。

    另外,便是天道棋局了。

    这一局棋是自己兜兜转转走到这一步的开端,对于它,林诡已经生出了不少的疑问。

    为什么这样的一局棋,会无人能解?

    当时林诡解棋时便发现了,这所谓天道棋局,在行棋走子的安排与节奏上,与自己在雾霭山草棚里看过的那本《衍天棋谱》,有太多相似之处了。

    而正是林诡多年来研究如何破解这本棋谱,才让他能够那般轻易地赢下天道棋局。毕竟,在二和尚的口中,这棋谱上记载的,都是些小聪明......

    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赢下别人眼中难到不行的天道棋局,却惹上了那听上去就吓人得很的三百位准尊。

    可这三百个准尊,居然又因为一把刀,一把二和尚成天挂在墙上用来看的刀,而放弃了对自己的追杀?

    更为离谱的是,赵进财,那个隔上一段时日便会来到雾霭山,跟在二和尚后面,一口一个大师的赵进财,居然是什么天下第一行商?

    还有刀皇归一,这个那日从丫鬟口中听来的名字,那把名刀斩海的主人。可这刀不是二和尚的吗?

    难道说二和尚就是刀皇归一?

    林诡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个一生气胡子便会高高翘起的老和尚,随即他便笑了出来,“要真是他,那这刀皇,着实是有点儿没牌面了。”

    况且,千年前的刀皇,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他现在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石头,被抛进这尘世的水塘中一样,一下子,就荡起了无数的涟漪。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林诡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魔潮之事解决后,一定要回雾霭山看看,毕竟此时也不会再连累谁了,他要把一切都问个清楚明白。

    他甚至觉得,自己此刻正尝试对弈的那位棋手,二和尚其实也是知道的。

    “二和尚,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啊......”

    此时林诡不知道的是,在一处不知为何地的荒野中,不二和尚正盘腿端坐在一块巨大的磐石之上,其周身都被浓重的雾霭笼罩着。

    其头顶上的天空,时不时便会划过一道道骇人的电弧,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空中的那团阴云中,总给人一种藏着一只眼睛的错觉,这眼睛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却久久没能找到,一刻不停的雷声像是在宣泄着它的愤怒。

    嘲弄地看了一眼天空,不二和尚一挥手,遮挡在他身上的雾霭,更加浓厚了。

    此刻在其的手上,握着一面镜子。

    二和尚看着镜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若是有人能够凑上去看一眼,便会发现,这镜子中竟然不是他不二和尚的倒影,而是书房中正闭目沉思的林诡。

    “你已经感觉到了吗?贼娃子。呵呵,会有这种感觉是正常的。”

    不二和尚对着镜子笑道,

    “你一定很想知道原因吧,想知道为什么你一出现,便会发生这么多离奇的怪事?

    呵,因为你不听话,因为你下山了......”

    说着,原本慈祥的笑又多了几分责备,只是这责备,很快便换成了些许落寞。

    “你以为你是刚刚开始与它落子对弈吗?

    唉,不是的,贼娃子,

    在你踏出雾霭的那一瞬间,它就发现你了,

    你们的棋局,

    早就开始了。”

第十五章 五戏鬼的请求

    月落日起,潜渊城又迎来了一个清晨。

    摇晃着那把代表着自己全部家当的折扇,林诡悠然地走在人际寥寥的街道上。

    经历了这一场剧烈的变局,魔潮的阴云也依然久久未能散去,这一城的百姓此时都成了惊弓之鸟,窝在家里,不愿出门了。

    昨日,林诡看到许许多多的百姓聚在一起,叩响了香帅府的大门。

    这些百姓的代表,问了香帅一个他们最为关心的问题:

    “魔潮,究竟能不能挡住?”

    可这香帅又如何能够回答的来?

    哪怕他曾经是位了不起的兵马大元帅,也曾经打过数不清的胜仗,可这一次,他的对手,压根就不是人......

    听香雪海说到过,这魔族,没有智慧,没有感情,其行动完全依靠一种本能,而这种本能,就是将眼前的一切活物吞噬。

    这样不顾生死,全凭本能的怪物,可不会出现什么溃退和兵败山倒的场面,让它们停止进攻的唯一方法,就只有将它们杀死。

    所以,香帅给到百姓们的回答是:

    “在我香逢死在魔族手里之前,不会有一个潜渊城的百姓,因魔而死。”

    事实上,也只能如此了。

    百姓们是信奉香帅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再看看他这段时间为潜渊百姓做的事情,至少他不会像渊龙一样弃他们于不顾。

    所以多数百姓还是选择了继续留在潜渊,毕竟对于好多人来说,这是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又如何能够轻易离得开呢。

    当然,也有人选择了离开潜渊城避难,哪怕少有城池会真正意义上接纳他们,哪怕他们会成为流民。

    对于这些人,香帅也是应允的,尽管这会对军心有所动摇,但人家只是为了求活,又何错之有呢?

    “唉,不容易啊。”

    轻叹一声,林诡继续向前走去,朝着言华戏楼的方向。

    作为一座边境小城,潜渊城本就不是特别大的,没过多久,他便已经出现在了言华戏楼的门前。

    看着眼前这座古朴的戏楼,林诡想起了之前初遇五戏鬼时,自己夺门而逃的场景,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拿下渊龙城主,五戏鬼几乎是出力最多的,他们无条件听从自己的指派,着实是真真正正地践行了什么叫作马首是瞻。

    自然,林诡心里清楚,他们定是有所求的。

    所以,他来了,人家仁至义尽,他林诡也不会耍赖。

    “哟,高手兄来了哟。”

    还未等林诡扣动门环,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旦角女子热情地迎了上来。

    林诡心中不禁有些无语,这样敏锐的感知,你有什么资格喊我高手?你才是高手,你们全是高手!

    走入戏楼,林诡找了个地方坐下,一抬头,五戏鬼已然列好了熟悉的一横排,站到他的面前。

    “呃......诸位,要不咱们坐下聊?”

    “您坐着就行。”

    “......”

    终于,林诡渐渐适应了这样诡异的对话形式,开口道:

    “诸位,起码共事了一场,我却还不知道各位的名字,着实汗颜。”

    “生角,顾晓生。”

    “旦角,柳青衣。”

    “净角,申不净。”赤膊大汉朗声道,林诡注意到,这次他用的是自己的声音。

    “末角,末红尘。”长髯老者道。

    “丑角,......”

    看着丑角侏儒突然不说话了,林诡面露疑惑。

    “叫他丑儿就好哟,丑儿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被遗弃了哟。”柳青衣向林诡解释道。

    听闻此言,林诡向丑儿道上了一声抱歉,想来这五位,应当都是苦命出身吧。

    要不然,又如何会出现这样怪异的性格。

    “诸位帮了我的大忙,我也知道,你们应当是有所求的,所以今天过来,便是来还这个人情。有什么吩咐,你们尽管说,只要林诡能够做到,定然竭尽全力。”

    顾晓生闻言,笑容咧上腮帮,道:“高手兄一定能做到,我们想教你修行。”

    林诡:“?”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啊?我到底是来还人情的,还是来要账的?

    “不是,就这?”林诡有些无措地问。

    “嗯,就这哟。”

    “别,你们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且不说我压根就没有丹田,根本就没办法修行,你们这般帮我,就是为了想当我个师父?这对你们又能有啥好处?”

    精明如林诡,自然是不会把眼前这几个真高手当傻子的。

    “我来解释吧。”老者末红尘开口了,

    “第一,高手兄所担忧的没有丹田一事,尽可放心,虽然无丹田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都从未有过,但我们这个流派,不修丹田,我们修炼的地方,叫作识海。”

    “等等!”林诡闻言当即叫停,“你的意思是,这世间除了用丹田修行之外,还有别的方法?”

    “本来不该有的,可它就是有了。”丑儿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这......”林诡其实是有些惊喜的,这是他在雾霭山草棚中,从未读到过的。

    “第二,高手兄不必介怀,我等教你修行,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末红尘继续解释起来。

    “愿闻其详。”

    “我们五戏鬼的功法,是从千年前传承下来的。

    当时本门的祖师段天机,在与刀皇归一的决战中胜得半招,取得了率先争天的机会。

    而他争天而亡后,他的五个随从,也就是第一任的五戏鬼,便归隐入市井,将祖师分别传给他们的识海修行之法,代代传下。

    高手兄?”

    看着林诡痛苦地摆起了手,末红尘只得停下了讲述。

    这短短几句话,着实是把林诡给说懵了。

    刀皇归一,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五戏鬼是称号,代代传承,而他们这个流派的祖师段天机是和刀皇归一是同时期的,都是千年之前的人,这都很好理解。

    可争天是什么?争天而亡又是怎么回事?字面意思,与天相争么?

    “何为争天?”

    “具体是何,我等也并不知晓,只知道是一件有去无回的事情。”

    “那他俩为啥赢的去?”

    “呃,高手兄,祖师的想法,我等当真是不知晓。”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就是这段天机,创造了识海修炼。”林诡道。

    “与其说是创造,不如说是他争天之后,才有人真的能够识海去修行。”

    “呵,你的意思是,这是他从天的手里夺来的机会喽?”

    “是。”

    林诡闻言只是笑笑,对自己的创派祖师,有一定程度上的神化,他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为什么教我?”

    “因为五戏鬼修行的功法,到了我们这个阶段,便会遇到瓶颈,唯有受到更为宽广,更为缜密的识海来牵引,方可突破瓶颈。”末红尘解释道。

    “所以你们打算教会我,让我帮你们突破?”

    “是的。”

    “我的识海很宽广,很缜密吗?”

    “宽广的很,也缜密的可怕。”丑儿抢着回答道,对此,他很有发言权。

    “好,我答应了!”

    林诡当然乐得答应,自己本就想修行,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有了,岂能不抓住?

    况且,这也算是在还五戏鬼的人情了,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多谢高手兄!”

    “谢什么,我该谢你们才是,我可是一直都很想修行的。”

    林诡笑了,他此刻是真的很开心。

    “哦!对了,你们所修行的这功法,是段天机祖师的五个随从传下来的,那他老人家本人修行的功法是什么?”

    林诡纯粹有些好奇地问道,五戏鬼的本事林诡是见过的,五个随从的功法传承千年都这般厉害,那这位祖师的功法,岂不更加逆天?

    “祖师的功法落入刀皇归一之手,早已失传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

    “是啊,我等做梦都想梦到的,就是那《衍天棋谱》,能够再度问世哟!”

    “啥?!啥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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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640/ 第一时间欣赏我和天道对弈最新章节! 作者:这波不贪所写的《我和天道对弈》为转载作品,我和天道对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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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天道对弈介绍:
随手下赢了一局棋,却不料竟是无人能解的天道棋局;
阴差阳错提了个亲,没想到却讨到了整个神洲最美的女子当老婆;
随随便便布个局,竟引出了神洲大地前所未有之变局......
入世后,林诡惊异地发现,世间万事万物皆被天道所操纵,却唯独他,天道无论如何都限制不住。
身负绝世修为,脚踏王朝兴替,林诡不屑地望向苍天:
“呵,天老爷,有我在,这盘棋你怎么赢?”我和天道对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和天道对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和天道对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