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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权臣txt下载     权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一章 【西花厅】

    厅长这个词,韩漠穿越前也是听过的,在那个时候,“厅长”未必是什么了不起的要员,但也绝对不是烂到没有油水的官员。

    公安厅,交通厅,检察厅……,那些厅长大都是捞得盘满钵满,可是在这个时代出现“厅长”一词,倒是让他有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但是“西花厅”这个机构,韩漠却觉得很陌生。

    在东海郡时,韩漠偶尔也听说过“东花厅”这一机构,他并不知道“东花厅”究竟是什么样的机构,但是从官员们那种讳若莫深的语气中,也能感觉出东花厅是个很牛叉的部门,至少在韩漠的眼中,很多官员对于东花厅有一种敬畏之心,就连自己的父亲韩玄昌,似乎也对东花厅颇为忌惮。

    韩漠不明白,既然都是花厅,为何前面带着“东”字,众人就都有一种敬畏之感,而带着“西”字,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讥笑情绪。

    ……

    侍御史韩布秋便是韩家在御史台的嘴巴,这个时候,他终于站出来,跪拜道:“启奏圣上,此事万万不可行。韩漠在平乱之中,立下大功,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翻越黎谷山脉,率领不到千骑背后突袭,打开大门,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此等雄风,我燕国除了神武将军能够有此胆识与能力外,实难做第二人想。如今韩漠立下此奇功,将来定是我燕国名将之才,即使入不了兵部,却也不能调入西花厅,如此奚落有功之臣,恐教天下人寒心。”

    他这个时候可不管刘瑾是谁的嘴巴,既然已经威胁到韩家的利益,作为韩家最犀利的一张嘴,他自然有责任挺身而出的。

    皇帝抬头看着韩布秋,脸上泛起怪异的笑容,淡淡道:“韩爱卿,你所谓的奚落有功之臣,此话从何说起?莫非你觉得,西花厅是个没用的地方?”

    韩布秋愣了一下,其实这是一个要命的回答,他无论答是与否,后果都是不利的。

    韩玄道终于出来解围道:“启奏圣上,微臣以为,韩漠确是西花厅厅长的合适人选。国之百司,各有其职,哪一处都是国家不可或缺的部分,西花厅亦是如此。韩漠年纪轻轻,能得刘侍御史举荐为西花厅厅长,实在是他的荣耀,微臣也愿意举荐韩漠为西花厅厅长!”

    韩玄道既然出来说话,韩族其他人即使心里有些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了。

    皇帝微微颔,道:“既然韩爱卿和刘爱卿都力荐韩漠为西花厅厅长,那韩漠就去西花厅吧!”转向苏观涯道:“苏爱卿,吏部拟册,着韩漠升任西花厅厅长一职!”

    苏观涯拱手道:“微臣遵旨!”转向韩漠道:“韩漠,还不谢恩!”

    韩漠这才拜谢道:“小臣谢圣上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既然升着为西花厅厅长,亦是朝廷的臣子,自然是可以称臣的。

    ……

    散朝过后,群臣亦是列队到了燕安殿,之后自是各自回衙门办差,韩漠感受到不少官员投来奚落的眼神,心中一片茫然。

    不过宫内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韩族官员都是对韩漠投以同情的目光,而韩玄道和韩玄昌早已乘着轿子出了皇宫。

    坐在燕安殿角落处的椅子上,韩漠皱着眉头,大部分官员已经散去,宏大的燕安殿里一片空旷。

    “西花厅?”韩漠喃喃自语,即使他现在已经是西花厅的头号人物,可是他依旧对西花厅毫无了解。

    这是什么样一个机构?主要职责是什么?下属多少人?衙门座落在哪一处?隶属于哪个部门?自己这个厅长的职位算是几品官?

    一切在现在而言,似乎都是一个谜,但是韩漠知道,这个谜很快就要被解开。

    方才散朝之时,倒有执礼太监提醒韩漠散朝后去吏部领取官印,所以韩漠稍作歇息,便起身准备前往吏部。

    还没走出燕安殿,就听身后有人叫道:“韩大人,请稍等!”

    这燕国朝廷内,世家子弟为官多得是,“韩大人”“萧大人”“苏大人”都是满朝都是,所以除非目标明确,一般情况下都是直唤官名。

    就好比韩漠,若是人多时,其他官员便会唤他“韩厅长”。

    听到“韩大人”称呼,韩漠也没想是叫他,左右看了看,并无几个官员,不由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太监领着俩个小太监正往自己这边过来,那太监脸上一团和气,眉眼子间带着笑,正是看着自己。

    韩漠见到那张脸,感觉异常熟悉,微一思索,忽地想了起来,这名太监却是熟人,当日往渤州郡去宣旨,就是这名通事舍人。

    当时记得别人称他为“凌公公”。

    通事舍人凌垒上前来笑眯眯地道:“韩大人,您荣升西花厅厅长,咱家要向你道喜了。”他笑容可亲,倒无一般官员脸上那种讥嘲之色。

    韩漠微笑抱了抱拳,道:“客气客气!”但是心知凌公公找上自己,绝不是为了专程来道喜的,问道:“公公是否还有什么事情?”

    凌公公微笑着,左右看了看,此时燕安殿的官员几乎都已经离开,他才轻声道:“淑妃娘娘请韩大人去长春宫说话!”

    韩漠听到“淑妃娘娘”四字,立刻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堂姐,韩玄龄的长女,如今被册封为淑贵妃的韩淑。

    韩淑是八年前平光皇帝刚刚即位的时候便入宫,幼时一直在东海郡,和韩漠的感情倒是极好的。

    自八年前入了宫,淑贵妃便不曾返回过东海郡,韩漠也是八年未见过她,此时听闻淑贵妃召见,激动起来,道“请公公带路!”

    出了燕安殿,凌公公竟是准备了轿子,笑道:“韩大人,自这里入后宫,那是有很长一段路,咱家已经为韩大人准备了坐轿!”

    韩漠也知道,这皇宫极是广阔,从外宫燕安殿去到内廷长春宫,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到的,而且皇宫内戒备森严,处处防范,走走停停,这一段路途花费的时间绝不短。

    他忽地疑惑起来,这刚刚散朝,凌公公即刻找到自己,而且连轿子都准备好,显而易见,这一切最起码在朝会的时候便开始安排了。

    淑贵妃如此急切就要见自己,难道真是为了说说话?

    凌公公亲自掀开轿帘,笑眯眯地道:“韩大人请上轿!”

    “有劳公公了!”韩漠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取出一张银票塞到凌公公手里,那凌公公眼角一瞥,瞧见是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眼中划过喜色,不露形迹地收进衣袖中,脸上笑得如同橘子花般,更亲切地道:“韩大人英雄年少,能伺候韩大人,咱家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年头,世家权大,凌垒虽然是皇帝近侍,但真正的世家子弟是从不将这个阉人放在眼里的,更别提商些银钱,而韩漠和蔼可亲,出手便是百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凌公公自然对这个年纪轻轻的世家子弟大生好感。

    韩漠塞银子,自然不是银子多得无处花,只是凭他的直觉,感觉这个凌公公日后或许能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这位凌公公去到渤州郡宣旨,如今又奉淑贵妃之命前来传唤自己,看起来都是仆役之事,但是细细一想,也可看出此人在太监中身份不一般,而且似乎很得皇帝的信任,这样一个人,如果能用银子收买,拉近与他的关系,韩漠是很乐意去做的。

    自燕安殿入后宫,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穿过主殿,而是从偏殿绕行。

    绕中朝群殿,再进入后宫之所,从某种角度来说,就像此前的某一个朝代一样,后宫表面看起来平静如水,美人成群,但是这里却掩藏着无数的危机,在这里的斗争,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斗争。

    燕国的后宫,各世家都有人在里面,皇墙以外是男人们的你争我夺,而后宫则是女人们为各自家族而互相斗争。

    这里的斗争比之外面的斗争,从残酷性和血腥上来说,绝对不遑多让。

    韩漠坐在轿子里,想着八年前韩淑离开东海郡的样子,那个时候,新皇初登帝位,各世家为了在后宫安插人手,都是极力将自己家族中的优秀女性送往皇宫,新皇初登帝位的半年间,竟是先后纳了十多名妃子。

    或许皇帝本身也不愿意这些女人成为后宫里的钉子,但是他显然很明白,在燕国要想坐稳皇帝宝座,一定要学会妥协,对世家妥协。

    所以,在他妥协之下,各世家的女性角色充斥着后宫,而后宫也是一片乌烟瘴气。

    当年的韩淑,当然是东海郡第一美人,性情温顺,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为了家族的利益,那个温顺的姑娘毅然踏上了前往燕京的道路。

    八年风雨过去,那个十七岁离开东海郡的清丽小姑娘,如今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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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淑贵妃】

    内廷是皇宫最里层的建筑群,通俗而言,内廷就是皇帝和他的家人日常生活的地方,只是很可惜,这里绝对没有家庭港湾般的温暖,有的只是无休止的尔虞我诈。

    内廷以乾心宫,坤和宫和玉阳殿为中心,东西两翼有东六宫和西六宫,更有无数小宫殿,前半部建筑风格庄严,严肃,壮丽,雄伟,以象征皇帝的至高无上。而后半部建筑则富有生活气息,宫殿之内颇有院落式风格,有花园,书斋,馆榭,山石等。

    乾心宫是皇帝居住以及处理政务之所,不过如今的政务都在内阁手中,更有六部执行,皇帝要处理的事情实在不多。

    坤和宫自然是皇后的居所,作为六宫之,这里的主人在后宫中绝对是权势最强的人物,而玉阳殿,则是后宫祭礼以及皇后接见嫔妃命妇之所,换句话说,玉阳殿几乎就是皇后处理后宫事物的地方。

    只是如今这坤和宫中,却是没有真正的主人。

    平光帝登基之前,自然是有太子妃的,只是这太子妃成为皇后不到半年,突然患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只两天功夫,便香消玉殒。

    谁也说不清那是什么病,也没有人真正去查。

    本来要另立皇后,可是后宫嫔妃,各有势力,世家后妃,更是每个人后面都有家族撑腰,皇后位置的争夺,实际上就演变成世家之间的争夺。

    只是皇帝后来下了一道旨意,为了悼念逝去的皇后,要十年之内不立皇后。

    这当然成了一件稀罕事情,毕竟母仪天下,一个没有皇后的后宫,一个没有皇后的燕国,如何龙凤呈祥?

    但是奇怪的是,内阁方面竟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反而上书支持皇帝的决定,更是赞颂皇帝重情重义,实乃千古明君。

    这件事儿,也惹得其他国家嘲笑不止。

    如今坤和宫并无主人,后宫主事,暂且由萧贵妃代行皇后职责,萧贵妃虽然强势,但是毕竟没有皇后之名,更加上后宫之中,哪一个贵妃不是厉害角色,有些事情,即使是萧贵妃,那也不敢撕破脸面的,群凤无,更是一片散乱。

    长春宫地处内廷东翼,是东六宫之一,正是淑贵妃的居所。

    凌公公引着韩漠所乘的轿子到达长春宫门前,早有宫女在宫门外等候,见到轿子停下,一名体态丰盈长相秀丽的宫女立刻上前来,道了个安,等韩漠从轿中下来,才恭敬道:“五少爷,你可来了,娘娘等了好久!”

    韩漠一愣,按照常理,这名宫女该当称呼自己为“韩大人”才是,这“五少爷”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妥,等他看清这个宫女的样容,才恍然大悟道:“是……你是灵燕儿?”

    宫女露出笑容,道:“五少爷还记得奴婢?”

    韩漠叹了口气,道:“八年前你随着二姐……唔,随着贵妃娘娘进京,那时候你只有十四岁,如今却是大姑娘了!”

    他不过十八岁,比之面前这灵燕儿还要小少四岁,但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颇有些不伦不类。

    这灵燕儿本名韩灵燕,那是韩淑打小就随在身边的丫头,关系就如同韩青与韩漠一般,韩淑进京之时,灵燕儿也毅然陪同来到了燕京,那是淑妃娘娘最信任的丫头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八年过去,五少爷还能一眼便认出奴婢,五少爷的眼光真是好。”灵燕儿抿着嘴甜笑道。

    韩淑幼时总是和韩漠在一起,灵燕儿自然也是对韩漠颇为了解,知道这位五少爷对下人向来是和蔼的很,也喜欢和下人开玩笑,她随着韩淑紧锁深宫,孤寂压抑,此时见到韩漠,就如同见到最亲的人,忍不住说笑两句,只是为了忆及幼时那无忧无虑的时光。

    韩漠又何尝不知道灵燕儿身处深宫的痛苦,在前世的各种渠道中,他当然了解宫女们在宫中那种恶劣环境下小心翼翼孤寂凄凉的生活处境,柔柔一笑,道:“你能一眼认出我,眼光不也是极好的?”上下打量灵燕儿一番,微笑道:“我家灵燕儿已经长成了大大的美人了。”

    灵燕儿脸一红,咬着嘴唇,竟是微微垂下头,但很快就抬头道:“是了,五少爷,娘娘还在等你呢!”

    此时凌公公已经笑道:“韩大人,咱家便送到这里,先告退了!”

    韩漠忙抱拳道:“有劳公公了!”

    凌公公呵呵一笑,这才带着手下离去

    韩漠望着凌公公远去,更加确定这位公公在宫中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或许凌公公在宫外并没有多少势力,但是在宫内,方才一路行来,护卫重重,后宫更是森严,几乎每走一小段路就有盘查之处,但是一见到凌公公,那都是客客气气,一路行来,冲着凌公公的面子,竟是顺利非常,这不但让韩漠更加肯定此人在宫内的影响力,更是有些惊讶。

    如果这位凌公公带进来的是刺客,这轿子里坐的不是韩漠而是另有居心之人,那是不是也能顺利进来呢?

    灵燕儿见韩漠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时却不敢打扰。

    韩漠沉吟片刻,忽见灵燕儿正看着自己,顿时回过神来,笑着柔声道:“领我去见娘娘!”

    长春宫作为东六宫之一,虽然比不得主殿磅礴大气,却比一般的宫殿要恢弘大气的多,琉璃瓦,白玉柱,大理石地板,宫内角落处都摆放着各类盘栽,明亮而辉煌。

    长春宫内房舍众多,若非灵燕儿带路,韩漠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在宫里迷路。

    在韩漠的心中,燕国是一个不稳定的国家,皇权衰弱,没有进宫之前,他只觉得这样的国家氛围,皇宫也不会奢华到哪里去,但是今日真正领略了一番皇宫,这才明白,皇宫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雄伟大气。

    或许燕国人需要这样的皇宫来证明燕国的强大,以此来给予那些对燕国虎视眈眈的国家以提醒,要让那些国家明白,有着这样庞大的宫殿群,燕国的国力足够强大。

    长春宫里有一处幽静的院落,里面有一小池,池中春水荡漾,更有几只白鹤在池中嬉闹。

    院内有一假山,宛若五指耸天,假山上有灵鸟栖息,旁边是一小片青竹林,经过严酷的冬日,青竹林依旧坚忍不拔,一阵风过,竹林出唰唰的声音,竹林畔便是那一池春水。

    韩漠进到院子来,远远就望见池边的身影。

    霓裳锦衣,衣袂飘飘,当初那个清丽娇小的身影,此时却是充满了雍容华贵的气度,站在那里,镇定自若。

    八年的后宫风雨,已经让当初那个孱弱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的妇人。

    韩漠缓缓走到那人的身后,跪倒在地,轻声道:“臣叩见淑妃娘娘!”

    妇人缓缓转过身来,虽然已经过去八年,但她毅然美丽,只是稚嫩的脸庞如今已经冷静而沉着,后宫的风雨,让她变的更加坚强。

    凝视着韩漠,淑贵妃终是幽幽叹了口气:“小五,你可知道,我宁可这一辈子再也不见你!”

    韩漠一愣,抬起头,淑贵妃那张美丽的脸庞带着一丝感伤,而美丽的眼眸子里,却是充满了黯然之色。

    “起来吧!”淑贵妃平静地道,等韩漠起身,她才上前两步,凝视着韩漠那种漂亮的脸庞,许久许久,才道:“你长大了!”

    韩漠本以为姐弟相见,会是一番激动人心的场面,但是此时却是平静无波。

    “每一个人都要长大!”韩漠看着淑贵妃,轻声道。

    淑贵妃叹道:“我离开东海郡的时候,你才十岁,那个时候的你,天真无邪,无忧无虑,那个时候,我只希望你这一生都不要进京,就在东海郡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我只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因为我知道,再见你之时,就是你卷入是非之争的时候!”

    韩漠这才明白淑贵妃那一句话的意思。

    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韩漠心中一阵感动,露出一丝微笑,柔声道:“娘娘该知道,我们韩家的男人,长大了就像翱翔在东海上空的雄鹰,绝不可畏缩在父母翅膀之下。这一条路,是小五注定要走的!”

    淑贵妃神情更是黯然,但还是勉强一笑,拉着韩漠的手,指着院子道:“小五,认识这个地方吗?”

    外人听见这话,只怕会感觉很奇怪,因为韩漠这是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来到长春宫,怎么可能认识这个地方?

    韩漠却是立刻回道:“认识。这是静思园!”

    淑贵妃脸上露出笑容来。

    这句话,他们姐弟当然是明白的。

    静思园是淑贵妃在东海郡的居处,座落在韩家东府之内,里面的布局和如今这处院落一模一样,由此也可见韩淑的思乡之情。

    “静思园还是这个样子吗?”淑贵妃轻声问道,拉着韩漠的手,绕着春池缓缓而行。

    “是!”韩漠回道:“没有一丝改变,大爷爷每天都会派人打扫!”

    淑贵妃叹了口气,又问:“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韩漠微笑道:“四哥已经进了镇抚军,当上了校尉!”

    韩源是淑贵妃的亲弟弟,听到韩源的消息,淑贵妃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转头看着韩漠,轻声道:“你本该和他一起,留在东海郡……罢了,既然过来了,这日后的路,你便小心翼翼去走。”

    “是!”韩漠点头道。

    姐弟两在池边说着话,却见院外一名宫女匆匆进来,附耳向站在院门处的灵燕儿说了几句话,灵燕儿点点头,快步过来,轻声道:“娘娘,圣上到了!”

    淑贵妃反应很平静,就像早就料到皇帝要过来一样,向韩漠道:“小五,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过来吗?”

    “娘娘是想看看小五长大没有!”韩漠微笑道。

    淑贵妃也是嫣然一笑,随即肃然起来,轻声道:“这是其一,另有一个原因,是圣上想见你!”

第一八三章 【皇帝密见】

    长春宫的暖阁中,皇帝正坐在书桌边看着书,他手里拿着的是《史记》,中华自上古黄帝时期到汉武帝元狩元年三千年的历史,也就记载在其中。

    他看得很仔细,虽然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而且时不时地以锦帕捂着嘴咳嗽几声,但是却全神贯注,直到听见淑贵妃和韩漠的参拜声,他才醒悟过来,放下书,抬头向下望去,就看到了在前面参拜的韩漠。

    “爱妃,韩漠,都起来吧!”皇帝露出一丝微笑,抬了抬手,显得很和蔼。

    “谢圣上!”

    皇帝端起桌上的香茶,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韩漠,朕让你担任西花厅厅长,你是不是有些不服气?”

    他那漆黑的眸子紧盯在韩漠的身上,脸色平静,这张脸看起来很平凡,但是从这种脸上,谁也不能够看出他的心思

    这是燕国的九五之尊,本应是燕国最有权势的人,但是历史原因,他的这个皇位比一般皇帝做得更艰难。

    “小臣不敢!”韩漠立刻道:“圣上隆恩,小臣感激还来不及,别无他想!”

    皇帝“哦”了一声,望向淑贵妃,淑贵妃柔声道:“这里说话,不会有人听到。”她的声音虽柔,但是语气却很肯定。

    韩漠闻言,心中竟然对这个皇帝泛起一丝同情。

    身为帝王,说话却要担心被人听见,这实在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他忽然间明白,淑贵妃召自己来这里,就是因为皇帝想见自己,而在长春宫,皇帝和自己说话才会比较隐秘。

    宫中处处是耳朵,淑贵妃是长春宫的主人,对长春宫总是能够控制一些的,这个幽静的暖阁,想必就是长春宫类似密室一样的处所。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淑贵妃已经欠了欠身子,恭敬道:“圣上,臣妾去为您煲些汤!”

    等淑贵妃退下,皇帝才向韩漠道:“朕让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所有人都认为西花厅是一个烂摊子,是一团烂泥,但是朕却一直将西花厅当做一块宝贝。朕舍不得将这块宝贝交到其他人的手里,而朝堂上下,识宝的人确实不多,所以朕才有机会将它留下来,交到你的手里!”

    韩漠听得有些晕眩,只因为他现在还是对西花厅一无所知。

    群臣那种奚落的眼神,如今皇帝又说那是留下来的宝物,这让韩漠头大如斗,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所谓的西花厅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些什么。

    ……

    “你似乎在怀疑朕的话?”皇帝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韩漠,声音也很平淡。

    韩漠忙道:“小臣不敢!”

    皇帝摆摆手,笑道:“不用在朕的面前表现的如此谦恭,其实你应该明白,朕的臣子们,并不觉得朕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

    他虽然带着笑,但是笑的很苦涩。

    韩漠心头一颤,他微微皱眉,以常理来说,即使这个皇帝心中有委屈,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面前表露出来,但是眼前这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皇帝,偏偏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了无奈的一面,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臣子面前流露出了他的感伤。

    韩漠垂站在皇帝面前,显得很谦恭,却并没有答话。

    皇帝靠坐在椅子上,缓缓道:“西花厅虽然沉寂了几年,但是并非一无是处。一个机构是否强盛,那就要看官员如何去管理引导。朕只希望你能在西花厅多做些事情,为了这个国家,也为了朕!”

    “圣上训诫,小臣时刻铭记在心,誓死效忠吾皇万岁!”韩漠恭敬道。

    皇帝微笑道:“效忠?韩漠,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

    韩漠平静回道:“臣子效忠,天经地义,小臣却是如此想。”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道:“你年纪轻轻,倒是会说话。”神情忽地肃然起来,缓缓道:“韩漠,你若真心效忠于朕,朕也必不亏待你。好好挑起西花厅,我说过,那是一块宝贝,怎么用宝贝,就看你的本事了。”

    “小臣遵旨!”

    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走到暖阁窗边,望着窗外,那里正有几株梅花。

    韩漠离开皇宫的时候,天已正午,沿途他一直在思索着皇帝话中的意思,今日看似只是寥寥几语,但是韩漠总感觉皇帝的话中似乎蕴藏着其他的意思。

    燕国皇帝,秘密召见一个小小的年轻臣子,而且这个臣子即将担任的官位是被朝臣们奚落嘲笑的,韩漠总感觉事情颇有些诡异,隐匿在其中的信号自己一时并没有参透。

    但是有一点韩漠却依稀地做出了一些判断,那就是皇帝肯定希望利用自己做些什么,否则堂堂九五之尊也不可能吃饱了撑着秘密召见自己。

    自长春宫出来后,被送到燕安殿,换上了自己的轿子出了东宫门,韩漠便让人向吏部过去。

    吏部衙门在东道十三所,出东宫门往左拐,不过半个时辰就可到达东道,这条道上都是办差的衙门机构,与西道八所遥相呼应。

    吏部衙门青砖红瓦,坐落东道居中地方,韩漠到达时,早有人上来迎候,恭敬道:“韩侍郎正在等候,请随我来!”

    韩漠倒是知道,韩家在吏部是有势力的,吏部左侍郎韩信策也是韩家在朝中的重要人物之一,这派人在衙门口等候,自然是韩信策安排的。

    跟着吏部官员到了一处公房前,两名佩刀护卫守护在门前,带路的官员已经大声道:“大人,韩厅长已经到了!”

    屋内传来韩信策的声音道:“进来吧!”

    护卫打开门,韩漠独自进屋,只见屋内摆满了书架,韩信策正坐在桌边,桌上亦是满满一桌子公文等待处理。

    “五少爷!”韩信策见韩漠进来,急忙起身迎山前来,笑容亲切:“本来派人送去也无妨,不过按照吏部的规矩,官印非同小可,除非是殿上赐印又或者重兵护印才能送印出吏部,咱们若是坏了规矩,免不得有人在朝上会有话说,所以为了万全,才请五少爷来这里取印。”

    韩漠微笑道:“我理会得了。”

    “官印都存放在印库,空缺官职的官印都会收在印库里,那里设有机关,而且有重兵把守,很是小心。”韩信策缓缓道:“不过五少爷的印子我已经记了册子,画押取了出来。”说完,他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捧起桌上的小木盒,走到韩漠身边,打开木盒,道:“五少爷请看,这便是你的印子。不过与其他衙门不同,西花厅没有官印,有的只是玄铁牌,牌上有印,既可作令牌用,亦可作官印用!”

    “这倒有些稀罕。”韩漠笑道,伸手欲从木盒中取出玄铁牌,伸到半中间,看了韩信策一眼,笑问道:“我能看看吗?”

    韩信策莞尔一笑,道:“这本就是五少爷的,当然可以看!”

    韩漠呵呵一笑,从里面取出玄铁牌,平放在手中,这玄铁牌并不是很大,色泽乌黑,放在手掌中,竟是冰凉的很,也沉重的很。

    玄铁牌正面刻着“西花厅厅长令印”五个字,反面却是雕刻着流云海浪,流云在上,海浪在下,颇有印象画派的风格,但是让韩漠最为疑惑的是,玄铁牌反面正上方,竟然刻着“公颜德光”四个字。

    “公颜德光?”韩漠轻轻念道,他眉目间满是疑惑,抬头看着韩信策,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韩信策听到“公颜德光”四字,眼眸子中竟然闪现敬畏之色,轻声道:“这是为了表彰薛公颜的功绩,先帝特意命人刻上去的,就是要让西花厅的人都记住薛公颜!”

    “薛公颜?”韩漠眨了眨眼睛:“薛公颜又是谁?”

    “薛公颜就是公颜老,西花厅是他一手创建的!”韩信策轻声道:“当年在公颜老手中的西花厅,可不是如今这个烂摊子!”

    韩漠沉吟着,忽地看着韩信策,笑道:“韩大人,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西花厅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你能不能给我说一说?”

    韩信策想了想,才苦笑道:“五少爷,不瞒你说,你担任西花厅厅长一职,实在……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哦!”韩漠笑笑,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五少爷既然想知道,我便将我所知告诉五少爷。”韩信策请韩漠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更是亲自为韩漠倒上茶水,这才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韩漠,问道:“五少爷可听过东花厅?”

    “听过!”韩漠点头道:“不过这东花厅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倒也不大清楚。”

    韩信策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轻声道:“东花厅,说白了,就是探子们的巢穴,那里汇集了我燕国最精锐的探子。”

    “探子?”

    “不错。”韩信策虽是吏部侍郎,但说到这里,脸上还是显出一丝畏惧:“探子的职责,就是暗中打探情报,监视他人行踪,暗中破坏,幽灵般刺杀的一群人!”

第一八四章 【幽灵机构】

    韩漠听到韩信策的这个解释,立刻将东花厅和明朝的锦衣卫机构联系起来,两者的职责似乎颇有些相似,明朝的锦衣卫是天下皆知的特务机构,人人谈而色变,但是这个东花厅却似乎隐秘的许多,至少自己作为世家子弟,却也不能洞悉其貌,那么普通人更是不可能对东花厅有太多的了解。

    “东花厅和西花厅又有何区别?”韩漠很是疑惑道:“它们是相同的部门吗?”

    韩信策摇摇头,道:“如今的西花厅与东花厅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西花厅的人手只怕连东花厅的零头都不到。”

    韩漠一愣,只听这话,韩漠就感觉西花厅的凄凉场景。

    “不过六年前的西花厅,那可是东花厅无法望其项背的。”韩信策轻叹道:“公颜老在世的时候,西花厅风光一时,魏国的黑旗,庆国的紫衣卫,那都是无法与西花厅匹敌的。”

    韩漠越听越迷惑,问道:“那么如今东花厅怎地盖过了西花厅?”

    韩信策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五少爷知不知道东花厅是何时设立的?”

    韩漠摇了摇头。

    “东花厅是当今圣上登基那一年所创立,不过短短八个年头而已。”韩信策轻声道:“而西花厅是先帝在时就设立,已经三十九年!”

    韩漠一愣,若从设立年份来看,西花厅的历史比之东花厅要漫长许多,都可以做东花厅的爷爷了。

    “三十九年前,先帝初登大位,我燕国内部隐匿无数敌国奸细,肆意破坏我燕国秩序,更是屡屡暗杀我燕国官员。”顿了顿,韩信策低声道:“那个时候,咱们世家比之现在,还是和气许多,世家联名要设立对付敌国奸细的机构,因为刑部和大理寺刑案众多,根本抽不出人手来对付敌国奸细,也正是如此,当时的兵部侍郎薛公颜主动要求组建新机构,用以对付敌国的奸细。”

    “薛公颜不是世家子弟,也能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韩漠奇道。

    韩信策点头道:“是,他是我燕国建国以来,唯一一位非世家子弟担任侍郎之职。这薛公颜说来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他是临阳郡人,也就是胡氏家族的地盘。他不是世家子弟,当时西北大营又在征兵,所以他便从了军。,据说从军之时,不过十三岁。他在西北大营屡立战功,作战勇猛,军职也一步步地往上升。到他二十四岁的时候,更是深入庆国腹地,虏获了庆国十多名亲王大将,斩敌无数,声名显赫,这才被破格提升为兵部侍郎,也算是少有的封赏吧!当年为此,世家上书反对,但是西北大营将领们却都全力保荐,这才造就了这段非世家子弟担任侍郎之职的奇事!”

    “薛公颜筹建东花厅,想必是得到了大家的赞同!”韩漠想象着薛公颜的雄姿,心中带着几丝钦佩。

    “当时敌国奸细猖獗,世家虽然都有影子卫,但是毕竟各自为战,而且影子卫也不能时刻大批跟随在主人的身边,如此一来,敌国奸细机会甚多,无数官员葬身刀下,当时我燕国可算是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就连我韩氏家族,也有不少官员被奸细所杀,所以大家都希望设立一个对付敌国奸细的机构,薛公颜主动站出来,大家求之不得,所以很快,朝廷便颁旨设立了西花厅。”韩信策缓缓道:“说起这西花厅的名字,倒也是机缘巧合,当日薛公颜请先帝赐名的时候,正是在御花园西花厅中,随侍先帝的一名妃子随口便说可以称呼为西花厅,先帝当即应允,这西花厅的名字也就那般定了下来。”

    韩漠莞尔道:“这就是西花厅的来历?”

    韩信策点点头,笑道:“这个名字得来算是机缘巧合,那是很随意,当时也许没有谁能够想到,这随意叫出来的名字,在以后的岁月里,让敌国的奸细和本国的官员胆战心惊,如蛆附体。”

    “薛公颜自此上任,成了西花厅第一任厅长。这薛公颜战功显赫,在燕国是很有声望的,而且他为人重情重义,西花厅下令招人,各地奇人义士便纷纷投靠到西花厅门下,薛公颜严格删选,从中挑选出了不少精英人才,这些人后来也就成了西花厅的主力,而西花厅也就成了圣上的嫡系力量,是圣上手中的王牌!”韩信策端杯饮了口茶,似乎说得口干了,又连饮了几口,才向韩漠道:“五少爷用茶!”

    韩漠正沉浸在西花厅的历史故事中,哪有心思喝茶,问道:“后来如何?”

    韩信策官职虽然比之韩漠高上好几个等级,但是在家族中,韩信策的身份可及不上直系子弟的韩漠,所以韩漠催促,韩信策也不以为意,反而微笑着道:“薛公颜出自行伍,身在兵部,所以西花厅的制度严格,条陈甚多,虽然西花厅的部下个个都不是普通之辈,但在严格的管制下,却也不敢胡作非为,当年薛公颜立下的‘西花厅二十一条’,也成了西花厅最重要的守则,一直延续下来。”

    “西花厅二十一条?”韩漠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韩信策。

    韩信策呵呵一笑,道:“五少爷不用急,你如今是西花厅厅长,等你明儿个上任,去了西花厅衙门,自然就知道什么是西花厅二十一条了。”

    韩漠微微点头,这还真是不用急,只怕到了西花厅,第一个要学的就是这所谓的“二十一条”。

    “薛公颜虽然重情重义,但是统管属下却是严厉的很,据说第一批入选的西花厅部众本有两百多人,但是半年之后,经过严酷的训练,淘汰了大半,只留下了七十多人。当年如何训练的,外人不知道,但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从西花厅出来的人,不但个个精通跟踪术,而且都善于刺杀,这样一群人一开始还在阳光之下,但是后来西花厅也越来越隐秘,最后西花厅衙门竟是设到了燕京西郊的雾水湖那边,方圆十里之内,那是严令不得任何人进入的,于是谁也不清楚西花厅的底细了。”韩信策若有所思,似乎在想着什么,缓缓道:“西华厅成立一开始,还不是敌国奸细的对手,而且损失也很是惨重,头两年,西花厅为国捐躯的壮士每年都不下百人,好在薛公颜一直注意吸纳新鲜血液,西花厅也时刻在补充新人,所以西花厅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在这种失败中,他们渐渐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探子,两年过后,形式渐渐好转,西花厅的人亦能与敌国奸细斗个平手,到了第五年,敌国奸细在我燕国的国土上,已经完全不是西花厅的敌手,大批敌国奸细从我燕国国土溃退,西花厅击破无数个敌国奸细的据点,也正是从那时起,西花厅的名气开始响了起来……当然,西花厅那群人干的事儿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普通人自然是不知道西花厅的存在,更不会知道西花厅的风光。”

    这一点韩漠自是能够理解,西花厅只有保持独立性和隐秘性,才能够隐藏他们的行动方式,有利于他们的行动计划,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愈是神秘,给对手的震慑力也就愈多,在心理上也会占据一定的有利地位。

    “虽说普通人并不知道西花厅的存在,但是江湖道上的奇人异士们还是得到了风声,那些当年本来都要投靠世家门下混饭吃的江湖人,顿时都往西花厅来,薛公颜从中精挑细选,得到了大量人才,西花厅的势力当时如日中天,若非内阁忌惮西花厅太过强势,联名要求圣上限制西花厅的人数,只怕西花厅会成为咱们燕国最强势的机构。”

    “内阁将西花厅的人数限制在三百人之内,所以后来的几十年中,薛公颜一直遵守这条规矩,将西花厅部众严格控制在三百人之内,而且设有四处。”韩信策缓缓道:“因为西花厅也算是官府机构,虽然特殊,但是在吏部也有一些档案,也正因如此,我才对神秘的西花厅有所了解。西花厅当年的四处,具体是如何分工,到今日外面还是不知道,不过五少爷去了西花厅,大概就清楚了。这四处有的在燕国国内进行暗中活动,潜伏在各郡监视各大世家的动静,也有散落在燕京城内,监控百官动向,还有前往其他各国,建立情报网,探取它国情报的部门,总之在薛公颜的手里,西花厅是强大到了极致,几十年不倒……!”凑近韩漠,附耳低声道:“这也是各大世家忌惮皇帝的一个重要原因!”

    韩漠听到这里,思路非但没有清晰,反而更加疑惑,如果按照这样下来,西花厅那是了不起的特务机构,西花厅厅长更是人人梦寐以求的职务,怎么自己被封为西花厅厅长,反而要被许多朝臣讥笑呢?

    “有先帝保护,薛公颜的西花厅在燕国屹立三十年不倒,而薛公颜受到无数次的刺杀,却依旧安然无恙,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这几十年里,西花厅也确实为我燕国做出了许多的贡献,无数敌国的要员被西花厅刺杀,敌国的许多重要情报也源源不断地送入内阁,为我燕国掌握他国动向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在国内,虽然许多官员在西花厅的手里落马,但是公正来说,西花厅为保护燕国官员却是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三十年匆匆而过,先帝驾崩,当今圣上登基,薛公颜也已是年逾花甲,但是他的威望不减,西花厅依然是各国中最强势的特务机构。”韩信策端起茶杯,再次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不过圣上登基之后,或许是觉得西花厅的权势太重,而且有些不好管辖,所以立刻设立了又一个新的特务机构……!”看着韩漠,轻声道:“那就是东花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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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东西之争】

    韩漠皱起眉头,皇帝另设东花厅,这无疑是削弱西花厅的势力,颇有些自毁长城之嫌,不过仔细一想,却也释然,毕竟西花厅是在先帝手中壮大起来,或许西花厅本身对于皇帝也有效忠之心,但是皇帝显然还是对先帝留下来的这把尖刀有所顾忌,并不敢完全信任,重新按照西花厅的体系设立一个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机构,那也无可厚非。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燕国的臣子因为世家的原因而难以更改,但是自己的嫡系王牌,那还是可以变通的。

    “东花厅设立之后,从西花厅那边分走了监察各郡的职责。东花厅是圣上亲手设立,自然是不缺银子的,进入东花厅的探子们,待遇要比西花厅强上不少,实际上这也是为了削弱西花厅的实力,增加东花厅的势力,虽然厚此薄彼,但是年迈的薛公颜却并无怨言,依旧用心履行自己的职责,如今说来,我们九大世家当年对于薛公颜,那还是从心里敬畏的。”韩信策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东花厅财大气粗,自然不愁没有人,不过一年间,也展了大批的人手,不过当时比起西花厅,单兵能力还是差了许多,整体实力与西花厅也相去甚远。”

    “但是这一切,在薛公颜去世之后,整个局面也就彻底改变了。”韩信策轻声道:“公颜老六年前与世长辞,丢下了他为之操劳呕心沥血三十多年的西花厅。在他去世之后,东花厅更是夺去西花厅监察百官的职责,许多西花厅的精锐也改投到了东花厅旗下,那些公颜老的死忠部众,要么继续留在西花厅,要么就悄然而去,从此不知踪迹,西花厅的实力也开始一落千丈。五年前,东花厅更是在圣上的操控下,接管了西花厅在其他各国的情报网,西花厅最后的职责也被剥夺,成了空架子,所剩下的职责,不过是偶尔帮着审一些无关紧要的案子而已。公颜老去世之后,又有两位官员先后担任西花厅厅长,但是最终都是主动请辞,一来是西花厅残留的少数部众实难驯服,最重要的是,西花厅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是一个清的不能再清的清水衙门,四年前开始,西花厅厅长一职便一直空缺下来,没有谁愿意去担任那个官职。西花厅残留部众日益减少,时至今日,已经……嘿嘿,罢了,五少爷,西花厅如今究竟如何,你去了那里,自然一切明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韩漠听到这里,心中竟是有一种异样的感受,至少对于西花厅,他有一种强烈的同情之感。

    薛公颜呕心沥血,西花厅三军用命,几十年来,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是这一切的辉煌,只因为皇帝的一个措施,便灰飞烟灭,当年那些奋战在暗处的英雄豪杰,更是销声匿迹,这不得不让人生出遗憾和同情之心。

    韩信策叹了口气,喃喃道:“公颜德光……这四个字,不知何时能够再现!”瞥眼看见韩漠怪异的脸色,立刻笑道:“不过五少爷如今去统管西花厅,想必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他说这话,实际上也只是套话,只是担心自己方才的故事打击了韩漠的上进心,毕竟西花厅是皇帝在幕后打压下才陨落的,要想重新爬起来,实在太难太难。

    他当然不知道,皇帝已经秘密召见韩漠,更是透漏了一些隐含的信息。

    “有老韩大人了。”韩漠起身抱了抱拳,笑道:“令牌也拿到了,日后若有事情,再来烦劳大人!”

    韩信策急忙摆手道:“五少爷说哪里话,日后有事,但说无妨。”

    韩漠点点头,收起了令牌,韩信策又道:“五少爷,我派几个人送你回府,你手中有令牌,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韩漠笑道:“如今的西花厅,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谁也瞧不上,只怕这令牌丢在街上也没人捡,倒是不用担心有人来抢的。”

    韩信策闻言莞尔,不过却也觉得这话未尝没有道理,如今的西花厅已经没落,韩漠当上厅长,只怕很多人都在看笑话,恐怕是没什么人来为难的。

    离开吏部衙门,出了东道,乘着马车回到韩府,府前的仆从们显然是得到了消息,都纷纷道喜,韩漠只是微笑着,摸出身上的一些散碎银子,赏了众人。

    韩玄道和韩玄昌散朝过后,都是去了衙门办差,所以并不在府上,倒是韩曹氏和韩夫人知道韩漠回来,在正厅等候,韩漠自是上前见过。

    韩曹氏笑道:“老爷已经传了信儿过来,小五如今也是朝廷官员,食君俸禄,这以后可就不是孩子了,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可别像你三哥,整日里没个正事。”

    韩夫人上前为韩漠整了整衣裳,也不如何高兴,反而流露出一丝担忧,柔声道:“漠儿,你大伯母说的对,既然做了官,就该有做官的德行,凡事不可凭性情办事,遇到难事,多向你大伯和父亲请教才是。”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多说。

    韩漠呵呵笑道:“大伯母和娘不必担心,一切我都会小心从事的。”回府却没见到韩滨,不由问道:“三哥呢?”

    韩曹氏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责怪道:“谁能看得住他,一大清早,你们爷儿几个上朝去,他也出了府,谁知道往哪里胡混去了。哎,他要是有你和你大哥的一半样子,我就不用成天受他的气了。”

    韩漠笑道:“三哥只是喜欢玩闹,总有玩够的时候。”顿了顿,问道:“大哥还好吗?我可许久没见到他了。”

    韩家的长房长孙是韩沧,如今在火山营担任护军参领,是火山营仅次于指挥使的二号人物,也可说是韩家除了韩玄龄之外,另一名手中掌握着一定军权的重要人物。

    韩曹氏叹了口气,道:“离得倒不远,火山营就在外宫之中,只是你大哥身为护军参领,那是不能有丝毫懈怠,三两个月也是难得回来一次的,不比寻常的官员。”

    韩漠点了点头。

    对于那个大哥韩沧,他印象倒也不深,那韩沧很早就在京中,不像韩滨幼年还在东海郡常住过几年。韩沧偶尔回东海郡,也只是将自己关在院子里用心练武,很少同家族的兄弟们接触,韩漠虽是堂兄弟,但也时间的极少,那个时候只觉得韩沧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也不知道改了一些没有。

    从某种角度来说,韩漠对于韩滨还是很有感情的,但是对于韩沧,两人虽是堂兄弟,但是韩漠对韩沧的感觉并不好。

    或许两人的性格不是一条道上的。

    听着韩曹氏和韩夫人又一阵嘱咐后,韩漠才匆匆回到西院,到了碧姨娘的院子里。

    院子里很静,进到屋里,只见韩沁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却没有看到碧姨娘的身影。

    韩沁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写了几笔,又停了下来,抬头见到韩漠,喜道:“哥哥,你来了?”

    韩漠微笑点头,在他旁边坐下,四周看了看,不由问道:“姨娘呢?”

    “娘身子有些不舒服,在里屋歇着呢。”韩沁蹙起柳眉,有些担心道:“娘说身子没力气,而且也不想吃东西,哥哥,你说娘是不是生病了啊?我要去请大夫,娘说不用,她说歇歇就好。”

    韩漠淡淡一笑,道:“小妹,你别担心,姨娘只是水土不服,过一阵子就好,你放心就是。”他虽然已经对碧姨娘的病情有所了解,但自然是不能告诉韩沁的。

    韩沁听韩漠这样说,微微宽了心,露出笑容道:“哥哥既然说无妨,那定然是无事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姨娘。”韩漠道:“回头我让人多备些人参,每日里让姨娘多喝些参汤,对了,晚上多让姨娘盖些被子,别再冻着。”

    韩沁也是聪慧女子,眨了眨眼睛,看着韩漠,奇道:“别再冻着?哥哥,你是说娘受寒了?”

    韩漠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望向前面的屏风,屏风后就是里屋的房门,有心想去看看碧姨娘的情况,不过毕竟有些不妥,起身道:“好好照顾姨娘吧,有什么事情就找我。”

    ……

    “人体未央虚损,滞泥长疾,最易感受寒邪,病变有外寒内寒之分。心闷气堵,则不可得寒气,外寒入体经久不散,遂引内寒生,寒邪为阴邪,阴盛则寒,故而气血凝结,阻滞经路畅血不通,则伤五脏六腑,形之于表……!”韩漠坐在书房内,看着医术上的记载,神情一片黯然。

    很显然,碧姨娘多年来一直抑郁寡欢,她的性情柔和,但毕竟是女人,总有些不开心的事儿,这些事儿长年累月积蓄在心中,得不到宣泄,已经造成了体内的气结,这一次在寒冬季节从东海郡长途跋涉来到燕京,肯定是染上了寒气,让本就是血气不畅的碧姨娘气血寒,展成了内寒之症。

    书中更是明确说明,这种寒症,极难治愈,除了要好生调养以为,还需要两种奇药才能治根,否则内寒之症迟早要拖垮患者。

    韩漠派出韩青,正是要找寻那两种奇药,而巧合的是,这两种草药,如今都在南风国最险恶的玉泉寨,要想得到,也只能指望韩青和朱小言全力以赴了。

    无论如何,总是要付出一切代价救治碧姨娘的。

    他搓着手,忽地将眼睛盯在自己的右手上,右手戴着黑丝手套,闪着黑黝黝的暗光,韩漠脱下手套,长有三根金指的手掌顿时露了出来。

    他凝视着三根金指,竖起手,轻声道:“***,不是答应过老子,可以让老子实现三个愿望吗?那好,老子第一个愿望,就是要姨娘健健康康长命百岁,让她不要忧伤!”

    就像他无数次试验过的那样,金指没有半丝反应。

    韩漠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道:“穿越就穿越,别他妈糊弄我啊,什么实现三个愿望,真是狗屁之言!”

第一八六章 【雾水湖.西花厅】

    韩漠就任西花厅厅长一职,若是放在几年前,必定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但是如今的情势下,那却是没有丝毫风浪,已经成为历史的西花厅,早已是一蹶不振,谁也没有空闲对这个已经调零的部门投去哪怕一丝的关注。

    但是西花厅的人却是要关注此事的,而且任职文书颁布到西花厅之后,第二日一大早,西花厅就安排了人手过来迎接他们的新任厅长

    韩漠第一眼见到来人,就感觉此人不同非凡。

    来人年过四旬,身材细长,穿着长袍,腰间扎一根蓝色的腰带,颌下的胡须又长又黑,很是飘逸,而且此人面如冠玉,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年轻时必定是美男子,如今却显得儒雅大方,脸上笑起来,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让人如沐春风

    “卑职裴英侯,前来迎候厅长大人!”来人带着笑,气质儒雅,彬彬有礼。

    韩漠打量这个裴英侯,看着这样一个俊逸儒雅的人物从今天起竟然是自己的部下,还真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喝茶?”

    “谢大人!”裴英侯保持着谦和的笑容:“厅里的兄弟们都在等候大人。”

    韩漠微笑道:“那这杯茶……!”

    “有机会喝的。”

    “好!”韩漠微微点头:“我想也到了见见大家的时候了。”

    裴英侯是韩漠见到的第一位西花厅人员,韩漠也深知,到如今这个时候,还坚持在西花厅的人员,那都是西花厅的死忠。

    韩漠对于忠诚的人,向来都是很有好感的。

    但是他知道,西花厅如今的残众,效忠的是已经逝去的公颜老,至于自己这个新任的厅长,他们不可能立刻生出效忠之心。

    骑着骏马,在韩曹氏的安排下,几名护院武师护着韩漠前去西花厅衙门,裴英侯的马稍稍落后一些,至少在表面上,给予了韩漠足够的尊重。

    一路向西,穿过热闹的西市,韩漠知道西城是整个燕京最复杂的地方,三教九流无所不有,相较于其他各城区而言,这里的案件相对要多出不少,而且西城又是整个京城商贸中心,这里的货物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不过达官贵人们喜欢去的是南城,那里是贵人们消遣的主要地方,青楼酒肆戏院也大都聚集在南城区,这西城区自然也不乏一些娱乐场所,但是比起南城区,档次却要差了许多。

    过了西市,经过清河桥,折而往北角行去,人迹渐稀,韩漠知道,那边就是燕京城的西郊之地,而当年威震暗处的西花厅,就是坐落在西郊的雾水湖

    “是不是有些太年轻了?”韩漠转头看了裴英侯一样,忽然问道。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裴英侯却立刻明白了韩漠的意思,微笑道:“甘罗十二岁拜相,这且不说,当朝神威将军十六岁便战功卓著,即使是公颜老,不满二十岁时也是战功显赫,有志者终不在年高!”

    “这话听着舒坦。”韩漠哈哈笑道。

    裴英侯看着韩漠,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道:“其实厅里的事儿更舒坦。”

    “哦?”韩漠也露出怪异的笑容:“此话怎讲?”

    裴英侯微笑道:“衙门里事儿少,清闲得很,成日里喝喝茶逗逗乐子也就过去一日,所以舒坦。”

    韩漠看着裴英侯,露出怪异的笑容,道:“你似乎是在试探我!”

    裴英侯一愣,但很快就笑道:“不敢,大人说笑了,卑职只是说些实情而已,大人若是不愿意听,卑职绝不会再说!”

    韩漠淡淡道:“裴英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不敢!”裴英侯目光闪动,眸子里现出一丝惊讶。

    “敢也罢,不敢也罢,你只是想试探我是否真的诚心到你们西花厅去做些事情。”韩漠平静地道:“想来公颜老之后的几任厅长,都是坐在花厅里喝喝茶逗逗乐子吧?”

    裴英侯是早就听过韩漠在渤州郡的声明,一开始便有些怀疑,只以为这是政治吹嘘,是韩家鼓噪出来的,待见到韩漠本人,年纪轻轻,更是觉得韩漠那声名是吹嘘出来。

    不过路上这几句话说下来,裴英侯顿时肃然起来,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世家公子,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老练的多。

    “卑职不敢妄议上司!”裴英侯缓缓道。

    韩漠笑道:“也无需你妄议,那些厅长,我也是知道的,在西花厅屁股也没做热,就想着离开那里,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了。”

    裴英侯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

    越往西郊行去,人迹越是稀少,到了最后,几乎见不到人影。

    “虽然西花厅今不如昔,不过公颜老在世的时候,那时立下过规矩,十里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西花厅。”裴英侯肃然道:“这条规矩,到了今日,并无改变。”

    “一个伟大的机构,虽然会有所起伏,但是立下的规矩只要坚守住,总会重新辉煌起来的。”韩漠遥望着远处,指着那片湖面道:“那里是不是雾水湖?”

    裴英侯立刻道:“正是,那就是雾水湖了。”

    雾水湖是一片极宽阔的大湖,或许是京城里最大的湖泊,十里平湖霜满天,恰恰应了这里的情景。

    湖水平静,波澜不惊,但是在雾水湖的正中心,却有一块点缀湖心的小小四合院,青砖白瓦,宁静雅致,四面环水,院门口有一条木制桥梁直通岸边。

    院门此时敞开着,门前正有一名身着青衣劲装的男子往这边张望,见到韩漠等人过来,立刻闪身进了院子。

    韩漠忽然勒住马,静静立在湖边,望着湖中的四合院。

    不用裴英侯多说,他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西花厅就是这样一个静立在湖中的小小四合院。

    在他的印象中,既然是从事特务工作,那是见不得光的事儿,西花厅一定是个阴气森森的地方,他曾想象了无数个场景,但就是没有想到西花厅会是这样一个青砖白瓦的四合院。

    西花厅处在湖中心,安静而精致,湖光水色,波光粼粼,青石小院,精致协调,看起来安详的很,如同一幅和谐的水墨画,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曾经却让暗处中人闻风丧胆。

    物是人非,西花厅还在,可是当年的英姿,却依旧消逝。

    “很美!”许久之后,韩漠才轻轻道。

    裴英侯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勉强笑道:“厅长大人或许不知道,西花厅下面的土壤,是西花厅的弟兄们一担一担填起来,然后在上面建造了这个四合院,公颜老在这院子里度过了半辈子。这里幽静宜人,是个好处所,所以公颜老仙去后,有不少达官贵人想将这园子变成他们的私宅,好在圣上英明,并没有将公颜老的这块地方收走,也正因如此,西花厅的根基并没有动摇。”

    “有些东西,只要他的魂还在,那么谁也不敢小觑。”韩漠看着身边的裴英侯,轻轻笑道:“西花厅的魂魄,如今还在吗?”

    裴英侯脸上立刻现出神圣的表情,那是不容亵渎的虔诚:“西花厅只要有一个人在,魂魄就不会散!”

    “看到你,我已经喜欢上了我的新职务。”韩漠哈哈一笑,回头向后面的随从们道:“你们可以回去了。”并不多言,打马上前,骏马如电,竟是上了木桥,直冲向四合院。

    裴英侯一愣,但旋即露出笑容,催马追上。

    韩漠骑着骏马直冲进西花厅的院子当中,只见院子里简单得很,两株桃树,几棵芭蕉,院子正中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公颜德光”四字,龙飞凤舞,好不威风。

    院子简陋,总体布局也很简单,左右各有几间连在一起的屋子,而正堂看起来也不显得如何宽阔,或许是多少年的积淀,韩漠进了院子,立刻感到一股肃穆的气息,虽然从岸边看这西花厅精致幽静,但是身处其中,还是感到了漂浮在空气中的阴冷之感。

    韩漠下了马来,走到石碑之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虽然只是一块石碑,但是韩漠知道它的意义,为了上面这四个字,多少西花厅的探子客死异乡,为了保护燕国,无数壮士在暗中与敌国奸细浴血厮杀,这小小的石碑,是以无数勇士的鲜血铸就。

    正厅内已经聚集了一群人,见到韩漠在石碑前行礼,都是有些错愕,面面相觑。

    裴英侯站在韩漠身边,等他行礼完,才恭敬道:“厅长大人,弟兄们在正厅等候!”

    韩漠抬起头,就看到了聚集在正厅中的一群人,他微微一笑,抬步上前,走进了厅内,在众人目光的聚集下,他笑如春风,举起左手,亮出了那块玄铁牌,柔声道:“你们好,我就是你们的新任厅长,我叫韩漠!”

第一八七章 【新任厅长】

    正厅之中聚集着十多名西花厅的部众,见到韩漠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秀气的少年,都有些疑惑,等他亮出玄铁牌,都吃了一惊,全都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参见厅长大人!”

    韩漠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正厅之内,连上裴英侯,不过十三名西花厅部众,正厅虽然并不宽阔,但是十几个人站在堂中,还是显得极为空旷。

    “都起来吧!”韩漠收起手中的玄铁牌,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忽地瞧见人群中的两个人,奇道:“是你们?”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韩漠一眼就认出来,却是那晚在贫民居那边见到的那两名木技奇人,实料不到这两个人竟然也是西花厅的部众。

    这两人打从韩漠进来,就认出了韩漠,当真是惊讶无比,待韩漠认出自己,互相看了一眼,抱拳道:“厅长好记性,就是我们了。”

    韩漠并没有在意不少人眼中的失望之色,只是笑道:“真是人生何处相逢,好得很,妙得很。”他抬头看向前面,只见正厅墙壁上,高高悬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下面却是几十片竹排编制的竹板,主板上密密麻麻写着不少字,不由缓步上前。

    “这便是公颜老了!”裴英侯在旁解释道,又指着那竹板道:“这是我们西花厅的二十一条,当年公颜老留下来的铁规矩!”

    韩漠微微点头。

    他凝视着墙壁上的画像,只见那画像已经有些枯黄,但是图像却很是清晰,那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者,神情严肃,抚着白须,斜视上方,似乎在想着什么,沉静而内敛,虽然是画像,但是老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是跃然纸上。

    纵横暗处三十多年的燕国暗黑头子,为燕国作出无限贡献的不世功臣。

    韩漠整了整衣衫,对着薛公颜的画像深深一礼,神情充满了钦佩之色,他的这一举动,倒是让在场的众人生出一丝好感。

    之前的几任厅长,来到这里无一不是耀武扬威,然后便是皱着眉头,口里嘟囔着“倒霉”,谁也没有想过真正拜见画像上的这名老者。

    如今这个年轻人,反倒做出了那些老油子没能做出的恭敬之举。

    “公颜老,你的名声和事迹,韩漠都已听过,你是燕国的功臣!”韩漠凝视着画像,缓缓道:“韩漠如今接下了你的西花厅,未必能够绽放你的光芒,但韩漠会用心去做,至少不会败坏你的声明!”说完,又是一礼。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雕工无双的憨小子冷冷一笑,口中轻轻嘟囔着:“装模作样!”身边的同伴急忙扯了扯他衣服,示意他不要胡乱说话。

    韩漠站定身形,看那竹板上的“二十一条”,第一条便是“忠君爱国”。

    “第二条,上令下行,违者逐!”

    “第三条,同仁互爱,违者逐!”

    “第三条,不伤无辜,违者杀!”

    “第四条,不通奸敌,违者杀!”

    ……

    韩漠依次以一种严肃的声音读完了二十一条,正是这二十一条,让西花厅纵横暗处几十年

    韩漠仔细读着这些铁律时,西花厅众人也是一脸肃然,神情凝重。

    等韩漠读完,裴英侯才请韩漠在旁边的主座坐下,十三名西花厅部众肃然站在他的身前,或许大家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服气,但是韩漠是西花厅的厅长,西花厅第二条“上令下行”明文刻在那里,大家是不敢亵渎那些戒律的。

    韩漠扫视了众人一眼,只见这一群人此时的衣服却很是统一,上身穿着青色的劲衣,胸口处有血红色的条纹,腰间套着皮裙,皮裙之下,那是劲裤,整个衣裳打扮,与蜻蜓倒有些相似。

    大部分人的皮裙都是黑色,但是有一人却例外,她的腰间皮裙,乃是红褐色,在人群中,极为显眼,而它的主人,却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眉清目秀,肌肤白皙,身形苗条,秀用一根绳子系住,挽在后面,但是整个人却给人一种极寒冷的感觉,那一双凤目亦是冰冷无比。

    韩漠方才没有细看,倒是没看见,此时现,还是颇有些吃惊,但紧接着就是一阵惊艳,这个少女第一眼看起来也不算多美,但是多看两眼,就会感觉越来越美。

    韩漠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有很多种类型,有一种第一眼看上去美得令人窒息,但是越看越觉得平常,到了后来,只觉得稀松平常,连美女也称不上,但是有一类女子,第一眼未必惊艳,但是却越看越有味道,眼前这个女子,显然就是第二种了。

    当然,此时此刻,韩漠不可能盯着这名女子看,初来乍到,总要给大家一个好印象,要是给大家一个登徒子的印象,这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裴英侯显然是个很懂事的人,站在众人面前,对着韩漠恭敬一礼:“厅长大人,西花厅全员到齐,请大人训话!”

    韩漠一愣。

    全员到齐?

    西花厅只有十三个人?

    他有些不敢置信,试探问道:“唔,外地还有人吗?”

    裴英侯苦笑着道:“回大人话,西花厅如今只有我们十三人,外地并无人员!”

    韩漠心里一沉,他终于明白朝臣们为何露出奚落讥笑的神情了,感情自己的部门只有十三名部下,那是连御膳房的人手都不及啊。

    十三个人?自己几乎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了。

    看来西花厅是真正凋零衰弱到极点了,别说燕国,就是在京城里,十三个人能做些什么?

    他心里忍不住苦笑,不过面上却还是带着微笑,点头道:“到如今你们还能留守西花厅,可见你们每一位都是至忠之人,所谓兵在精不在多,有你们帮衬,我想西花厅总会有重展雄风的那一天!”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而众人也是一脸黯然。

    裴英侯道:“卑职裴英侯,如今担任一处主事!”

    那夜拉客的黑衣人此时上前来,抱拳道:“卑职公输全,担任二处主事!”

    “公输全?”韩漠奇道:“你是公输家族的人?

    公输全淡然一笑,道:“有辱先人,惭愧惭愧!”

    韩漠赞道:“原来真是公输家族的后人,怪不得精通机关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韩漠前世的时候,对于公输家族的历史,倒是颇知一二。

    所谓的“公输家族”,按照传说,始祖乃是春秋末期的公输般,这位公输般的另一个名字,便是鼎鼎大名的鲁班。

    鲁班原姓公输,因为生在鲁国,而古时“般”与“班”通字,所以被称为鲁班。

    公输般生活在春秋末期到战国初期,出身于世代工匠的家庭,从小就跟随家里人参加过许多土木建筑工程劳动,逐渐掌握了生产劳动的技能,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春秋和战国之交,社会变动使工匠获得某些自由和施展才能的机会。在此情况下,鲁班在机械、土木、手工工艺等方面有所明。大约在公元前45o年以后,他从鲁国来到楚国,帮助楚国制造兵器。他曾创制云梯,准备攻宋国,但被墨子制止。墨子主张制造实用的生产工具,反对为战争制造武器。鲁班接受了这种思想。

    公输般的木技自然是天下无双,而且他的后人在他明的基础上,更是一步步地钻研,展了天下闻名的“霸道机关术”。

    霸道机关术,顾名思义,机关术以进攻为主,公输家后人对于墨家当年阻扰公输家建立大功耿耿于怀,视墨家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墨家的机关术亦是精湛无比,墨家讲究和平,所以他们的机关术,却是以防守为主。

    于是,天下间最强势的两大家族,在机关术上展开了一场较量。

    因为公输家的机关术太过歹毒,被世人讥讽为旁门左道,墨家在舆论上占有优势,近百年过去,公输家人才凋零,势力渐微,也渐渐无力与墨家抗争,到了后来,几乎销声匿迹。

    不过人们都知道,真要比起机关术的本事,实际上公输家是绝对胜过墨家的,墨家能够取得最终胜利,一来是舆论的支持,二来也是墨家所行正道,深入人心,而且门人众多,比起公输家的家族传续,那是有影响得多。

    韩漠当日见到公输全那神乎其技的机关术,还以为是墨家机关,想不到却是几近失传的公输家机关术,此时想来,公输家的机关术果然非同凡响。

    公输全听韩漠夸奖,只是谦虚道:“厅长大人过奖了!”

    憨小子此时也上来,抱了抱拳,冷冷道:“卑职李固,担任三处主事!”也不多说,径自退下。

    韩漠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那少女却是最后出来,行了一礼,淡淡道:“卑职薛红袖,担任四处主事!”

    韩漠一愣,见少女年纪轻轻,而且是女子之身,竟是四处主事,忍不住道:“你……你是四处主事?”

    “大人不也是厅长吗?”薛红袖神情淡漠,反问道。

    她明白韩漠的意思,知道韩漠是指自己年龄如此轻,却成为四处主事,所以反问之中,也是要说:“你不也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厅长吗?”

    韩漠呵呵一笑,道:“问的好,薛姑娘,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佩服你而已!”

    薛红袖淡然道:“卑职也很佩服厅长大人!”

    韩漠闻言,心中暗道:“原来是个辣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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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另有密室】

    韩漠坐在椅子上,微一沉吟,终于道:“今日是我第一次来到西花厅,也是第一次与诸位相见。承蒙圣上眷顾,隆恩浩荡,让我担任西花厅厅长,管理西花厅大小事务,我年纪尚轻,初担重任,实在有些惶恐。在场的每一位,在西花厅都是我的前辈,所以日后韩莫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多多指教啊!”

    众人都是互相看了看,虽说韩漠这话看起来颇为诚恳,但却也只是些毫无新意的客套话,在西花厅这样讲究办事效率的衙门,当年的上司们可不会说这样的废话,所以韩漠虽然很温柔诚恳,但是众人也并无多少好感。

    这一群人,佩服的只是能够领着他们走出困境的强者,而不是只会说一些无关紧要话语的书生

    却不料韩漠的话锋突然一转,脸上依旧带着笑道:“不过我猜想由我这样一个年轻又不通西花厅事务的世家子弟来担任西花厅的厅长,你们当中心怀不服的只怕为数不少。”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愕然。

    韩漠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大家不要误会,韩漠没有其他意思,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让我站在下面,瞧着前面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而且日后还要管着自己,我心里也是不乐意的。”

    众人闻言,顿时有几人莞尔一笑。

    “其实我心里明白,诸位未必是厌恶韩漠,只是对西花厅感情深厚,都在为西花厅的前途考虑而已!”韩漠缓缓道:“西花厅在公颜老手下,所向披靡,显赫一时,人人敬畏。诸位想必是怕我年轻不懂事,而且韩漠又不曾在暗处做过事情,对这里的规矩不懂,不晓得条陈,所以诸位对韩漠是否能领导西花厅有所怀疑。”他眼中闪着犀利的光芒,正色道:“这一点,韩漠也曾问过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带着诸位走出目前的低谷?自昨日圣旨下达后,直到刚才走进这间院子之前,韩漠一直都没能找出答案,但是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对诸位说,韩漠不才,却也愿意带着诸位做些事情,即使不能再显公颜老时代的辉煌,但也绝对不会坠了他老人家的名头!”

    “大人以何来说这样的话?”憨小子李固淡淡问道,他的眼神很明确地表示出对韩漠的不信任。

    韩漠伸手指了指“二十一条”竹板,又指了指场中诸人,淡淡道:“就凭我所看到的这些!西花厅如今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二十一条却依旧悬挂如此,诸位亦能留守在此,可见西花厅的魂魄并没有散,他还吸引着你们这群忠诚的勇士留守在这里,韩漠以为,只要魂魄未散,就总有希望的。”

    众人神情肃然,都是看着韩漠。

    “既然诸位有心留守西花厅,那么诸位自然是将二十一条戒律牢记心头的。”韩漠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平静地道:“韩漠既然坐上了厅长的位置,即使诸位心里并不认同我,但是我还请诸位牢记,西花厅的权威不容亵渎,大家可以对我有意见,但却不能违背公颜老当年定下的规矩。若是诸位有违戒律,韩漠的资历或许奈何不了你们,但是这上面明明白白写下的规矩总还是能够治你们的。”

    裴英侯立刻道:“一切全凭厅长大人吩咐!”

    其他众人左右看了看,也都抱拳道:“一切全凭厅长大人吩咐!”

    韩漠神情依然严峻,道:“今日只是和诸位见见面,也不过是想通知一下诸位,诸位闲的太久,韩漠总是要找些事情给你们做的,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切莫因为长时间无事可做,而生疏了你们的本事!”

    众人听说有些要做,顿时都露出兴奋之色,公输全立刻道:“厅长大人但请放心,我们十三个人虽然闲了多年,但手上的本事还没有丢,大人但有吩咐,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韩漠微微一笑,挥手道:“既然如此,那日后便要仰仗诸位了。罢了,你们先下去歇息吧……裴主事,你且留下,我有话问你!”

    裴英侯拱手道:“是!”

    其他众人都是一抱拳,纷纷退下。

    韩漠站起身来,松了松筋骨,才笑道:“裴主事,公颜老当年便是坐在这里号施令的吗?”

    裴英侯笑道:“正要向厅长大人解释!”往左边一指,道:“那便是大人的卧室……当然,大人可以随意进出西花厅,不在这里歇息也无妨,那里是当年公颜老歇息的卧室,公颜老一年倒有大半年是呆在西花厅之内的。”做出请势,道:“大人且看,那边是大人办差的地方!”

    韩漠左右看了看,正厅之内,左右各有一扇门,都是漆黑颜色,看起来古朴素雅,已是有些年头了。

    韩漠缓步走到右边门前,只见房门上了锁,裴英侯立刻上前取出钥匙打开,推开门,叹道:“这扇门已经有四年没有打开了,若非大人今日到来,亦不知何时才能重开此门!”

    韩漠“哦”了一声,抬步进去,只见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不过屋子里的摆设并不多,一张大大的黑色桌子,桌子后面摆放着一张大椅子,桌上放了笔盒,盒子里插着几支毛笔,笔盒旁边又一个砚台,也就这两样东西而已。

    除此之外,房间左角放着一张小几,旁边有两张小凳子,小几上放着一副围棋,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却只写着一个大字。

    “宁!”

    除此之外,整个屋内再无一物,显得颇有些空空荡荡,更有一丝阴寒冷寂。

    ……

    “这就是公颜老办差的地儿?”韩漠有些不敢相信,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西花厅厅长办公室,就是这样一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地方。

    裴英侯欲言又止,微一沉吟,才缓缓道:“卑职冒昧,敢问厅长,是否真的想知道公颜老办差的地方?”

    韩漠皱起眉头,瞥了裴英侯一眼,问道:“你这话似乎另有所指吧?”

    裴英侯道:“公颜老之后的几任厅长,来到这里,从未关心过究竟哪里是办差地儿,即使是这个屋子,他们进来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进来过!”

    “我不是他们!”韩漠淡淡道。

    裴英侯正色道:“请大人恕卑职冒昧,有些话,以卑职的身份,本不该询问大人,但是……但是我想让大人明白,如今大伙儿留在西花厅,无非是感念公颜老当初的恩惠,想保护着公颜老花费毕生心血而留下来的这些东西。大人若是真的不嫌弃如今的西花厅,真的想在这里带着我们做事,卑职可以向大人解释西花厅的一切,如果大人……唔,若是大人看不上这里,很快便要调走的话,有些事情,大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因为大人一旦知道了一些西花厅高层秘密,那么自今而后,那便是彻彻底底的西花厅一员,即使是厅长大人,也不可损害西花厅的利益!”

    若论职位,裴英侯此时所言,可算是犯上之罪了。

    韩漠凝视着他,却见他神情坚毅,目光闪着恳切的光芒,并没有责怪,反而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身在其位必谋其职,韩漠既然奉了旨意到了这里,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至于韩漠什么时候走,那就是朝廷的意思了。韩漠一天是西花厅厅长,也就一天是西花厅的人,这一点,我不会忘,你也不要忘记!”

    裴英侯凝视着韩漠,忽地深深一礼,并不多言,关上门,而后走到黑色大桌子边上,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握着桌子上的笔盒,向左边转了三下,又向右边转了三下,韩漠正疑惑间,就听“嘎嘎嘎”之声响起,书桌后面的墙壁竟然缓缓打开,裂开一道一人多高仅容两人进出的缺口来。

    韩漠瞧那洞口,黑漆漆的一片,并不能看清里面是什么,转视裴英侯,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大人,那里直通地下室,地下室里,才是公颜老真正的办公处所!”

    韩漠微微蹙眉,不过细细一想,也就释然,这西花厅终究是暗处力量,许多的东西都是不便为外人知道的,虽说这西花厅的宅院已经足够森严,外人难以进入,但是为了慎重起见,设有室中之室,那也是不难理解的事情。

    他现在很好奇,薛公颜真正办公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微一沉吟,韩漠终于抬步走进里面,而裴英侯立刻跟在后面,进入里面之后,燃起火折子,里面顿时亮了起来,韩漠只看到一段石梯通向下面,也不停留,径自下了楼梯,裴英侯关上身后的墙壁,跟着下了去。

    到达下面,有一条狭窄的石砌通道,往前走上几步,就看到了一扇石门。

    裴英侯上去打开机关,石门“嘎嘎”作响,缓缓打开,他先进入地下室内,点起了灯火,屋内顿时亮堂起来,韩漠这才缓步走进了薛公颜工作几十年的房间。

    感谢烽火巨巨以及柳下挥巨巨的章推!

第一八九章 【花厅困境】

    这是一间暗室,比上面的房间更为宽阔,但是里面却无上面房间那般的空旷之感,道理很简单,这间屋子里,四面八方都摆放着许多的大木架,木架正中心,才摆放着一张大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排铁制令箭,黝黑而冰凉。

    这地下室乍一看来,倒像一个地下书屋,七八具漆黑的达木架子上,放着无数的档案,或许是这间地下室长久没有人进来,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霉气。

    “这里都是西花厅的档案。”裴英侯解释道:“有西花厅人员档案,有执行事件档案,有银钱调配档案,亦有与许多各国重要人物档案,应该都很详细,一直以来我们都好生看护,没有任何缺失。不过西花厅人员档案如今只是历史而已,当年西花厅的编制是三百人,每一个都要经过五重考核才能当即在册,正式成为西花厅的一员,如今物是人非,档案上的名字,只有我们十三个人还留在这里!”

    “其他人都离开了?”

    “都要活着!”裴英侯缓缓道:“出自西花厅的人,只能干些特务工作,在暗中活动是花厅中人的天赋,西花厅陨落,大家都要找个地方活下去。很多人只能投奔职责相同的东花厅,去那里混口饭吃,毕竟除了改变上司和机构名字,他们的一切职责都不用改变,特别是潜伏在其他各国的花厅中人,只是重新效忠到另一个厅长的门下,所有一切都不用改变,而且待遇提高很多,他们没有理由不接受。还有一些既不愿意投奔到东花厅,也不愿意留在西花厅无所事事,所以……隐姓埋名,平淡生活吧!”

    韩漠想了想,才问道:“既然都走了,你们为何还留了下来?”

    “我们十三个人,要么自幼便被公颜老收养,要么就是被公颜老救过几次性命。公颜老去世后,西花厅今不如昔,但终归是公颜老几十年的心血,只要圣上一日没有下旨裁撤西花厅,我们总要撑下去的。”裴英侯露出无奈的笑容:“其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能撑多久!”

    韩漠背负双手,在一排排木架子边走过,瞧见“司员档案”一架,见到上面分成四个部分,都编好“一处司员”“二处司员”,便知道这具木架子上的档案都是西花厅的人员。

    “为了安全起见,很多人员并没有真实名字,都只是代号而已。”裴英侯见韩漠拿起一本“一处司员档案”翻越,解释道:“就像红袖,她的代号是红蝎子,西花厅以外的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

    “就是那个辣妹子?”韩漠嘴角泛起笑容问道。

    “辣妹子?”裴英侯一愣,迅即笑道:“大人这个比喻倒是有趣。公颜老有一次外出,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婴儿,那婴儿自有便在西花厅长大,更是亲得公颜老传授,习得一身好本事,也就是红袖了。大人可别看她不过十七岁,她在西花厅可是老资格了,跟踪术和暗杀术也是炉火纯青……西花厅凋零后,人员稀少,但是四处主事总是不能空缺的,前年她十五岁的时候,我们这些留守的人一起议定,让她担任了四处主事,十五岁担任主事,那也是西花厅唯一的一位!”

    “性子似乎很冷!”韩漠微笑道。

    裴英侯叹道:“大人想必也知道,这西花厅是暗处机构,也是最接近死亡的机构,红袖自幼在这样的坏境中长大,性情自是有些偏执……大人不必和她一般见识的。”

    韩漠摆手笑道:“你误会了,我觉得很好。既然是特殊的机构,性子特殊一些,那也是理所当然。”顿了顿,问道:“公输全是公输家族的人,怎么也会进入西花厅?”

    裴英侯立刻道:“公输全是十四年前进入西花厅的。墨家与公输家是世代仇家,两家子弟相见,那也是毫不留情。公颜老那次前往庆国时,恰好救下被墨家子弟追杀的公输全,出手救下,公输全为人知恩图报,跟着公颜老加入了西花厅。”顿了顿,继续道:“公输全本是我一处器械司的司长,后来二处处长空缺,也就补上去了。”

    “器械司?”韩漠托着下巴,凝视裴英侯道:“是了,我们西花厅设有四处,这四处都有何区别,你所谓的器械司又是什么机构?”

    裴英侯道:“一处又称内务处,主要是管理西花厅后勤方面的事宜。内务处下属四司,有银钱司,主要是处理大家伙儿的饷银已经外来所得银钱事宜,还有器械司,训练司以及药剂司!”

    “倒是蛮齐全的。”韩漠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虽然旁边还有两张小椅子,韩漠却没有让裴英侯坐下。

    既然已经是厅长了,那就要在平日里的相处中,让西花厅众人在脑中植下这个意识:“如今的西花厅,厅长是韩漠!”

    “二处是外事处,也就是负责在其他各国行动。三处是内事处,是负责燕国各郡行动的部门。”裴英侯很耐心地解释道:“至于四处,那是京处,负责京中事宜的……不过如今西花厅四大处也就是一个空门面了。”

    “西花厅如今的主要职责是什么?”韩漠坐在椅子上,搭着双手,凝视着裴英侯问道:“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裴英侯苦笑道:“东花厅将西花厅的职权全都接管过去,如今西花厅已没有正式的职责。若是还能干什么,不过是当初圣上下了道旨意,令我们帮着大理寺和刑部审理犯人而已。西花厅逼供的手段,那是大理寺和刑部远远不能比拟的,所以一旦有重大嫌犯不招供,就会丢到我们这里来逼供……只是这样的事儿,大家都不愿意做,给大理寺和刑部打下手,那是西花厅的耻辱,所以即使我们能够逼出供词,却也从没有真正去管,后来刑部和大理寺也就不往这边送人了……!”

    “所以你们一直以来,都是无事可干?”韩漠盯着裴英侯问道。

    裴英侯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许久,才回道:“并非无事可干,大家都在挣银子养活自己!”

    “什么?”韩漠皱起眉头,不解道:“挣银子养活自己?这话什么意思?朝廷的俸禄不够你们活下去?”

    裴英侯苦笑道:“朝廷的俸禄?厅长大人,我们西花厅,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到朝廷下来的一分银子了!”

    韩漠一愣,不敢置信,奇道:“我不明白?你是说,你们三年来都没有领到饷银?”

    “是!”裴英侯摇头道:“西花厅自从三年前开始,就没有得到朝廷的一分银子。本来西花厅自己有一部分银子,但是当年公颜老去世之前,曾经明确地吩咐我们,要照顾好西花厅死去兄弟的家小,所以厅中的银子都作为抚恤金了下去。如今在档案上,尚有六十多名兄弟的家小还要照料,他们都是年迈的老人以及幼小的孩子。按照公颜老的吩咐,除非老人都去世以及孩子都过了十二岁,否则西花厅必须承担赡养他们的责任,所以……所以我们留下来的十三个人,不单要挣银子养活自己,而且还要攒出银子,去养活那数百人!”

    韩漠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本来疑惑的神情,此时已是一片震惊。

    他忽然明白,为何公输全和李固要利用自己的手艺制作出那些新奇的东西,然后在街上招揽客人去购买。

    当时韩漠还以为只是他们自己要挣银子生活下去,却是在没有想到,西花厅这十三个人,却要承担数百人的生活。

    “虽然那几百口人需要的银子并不是太多,但终归是几百张吃饭的口,而且是死难兄弟的家小,为了西花厅和国家,他们献出生命,我们不能置之不顾。”裴英侯神情肃然:“所以我们十三个人,各以其长,在不泄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四处挣银子。卑职能写上一笔好字,也能画上几笔画,所以在京中能够靠字画挣些银子,至于其他人,有的懂医术去做土郎中,有的力气大去干力气活,李固和公输全一个雕工无双一个善于机关术,合在一起做些小玩意卖卖……这两三年就是这样过下来的!”

    说到这里,裴英侯长长叹了口气,神情一片黯然。

    “以你们的本事,要以其他手段得到银子并不难!”韩漠缓缓道:“你们为何不做?”

    裴英侯当然明白韩漠口中的“其他手段”是什么意思,摇头道:“二十一条中有规定,自西花厅学习的本事,除非西花厅下令或是执行花厅的命令,否则不得轻易使用,而且公颜老当初说过,我们的存在,是为了让别人更好地活着,所以万不可以用自己的本事去伤害无辜的人!”

    韩漠沉默着,他现在开始对西花厅渐渐有了一些了解,这个谜一样的暗处机构,面纱也正在慢慢被掀开。

    虽然薛公颜已经去世多年,但是整个西花厅,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朝廷为何不将银子下来?”韩漠眉头紧皱,淡淡道:“既然没有裁撤西花厅,西花厅就是正规的朝廷衙门,怎可不饷银?”

    裴英侯只是道:“大人,朝廷的决定,卑职不敢妄议,但是大人回府之后,一问户部尚韩大人,一切便都明白了!”

    “大伯?”韩漠喃喃自语:“他知道?”微一思索,忽然问道:“我们西花厅的编制还是三百人吗?”

    裴英侯点头道:“编制并没有更改,可是……可是如今的西花厅,谁又愿意过来!”

    韩漠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道:“总会好起来的。”他背负双手,走出房门,忽然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只是道:“那六十名弟兄家小的抚恤银子每年需要多少,你给我统计一下,回头找我,这笔银子我先支给你。至于你们的饷银……我尽快要回来!”

    裴英侯显得很平静,恭敬道:“全凭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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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零章 【寻仇】

    百废待兴!

    韩漠离开雾水湖西花厅之后,用这四个字来定位现在的西花厅,而且他觉得目下也只有这四个字最适合西花厅。

    要人?十三名!

    虽然个个对西花厅都很忠诚,而且也都有不凡的手段,但是这个数目实在太少,而且十三个人中有四个主事,真正的部众不过九人,连两位数也不到。

    要钱?西花厅众人如今吃饭睡觉的问题都要他们自己解决,还要照顾数百名遗孤,那更是谈不上有银子了。

    权力?如今四大处都已经处于静止状态,作为后勤部的一处,银钱司,器械司,训练司,药剂司,几乎都停止了工作,更毋论其它几处,所有的权力都已经被东花厅剥夺过去。

    韩漠现在深切地体会到朝臣们那种幸灾乐祸的心态,这样一个无兵无权无银的衙门,即使当年风光无限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一个败落到大家都不屑看一眼的境地。

    但是韩漠今日在西花厅的所见所闻,深切地体会到根植在西花厅的那一种同甘苦的氛围。

    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是他们却依旧坚持着,而且忠实地履行着西花厅的规则。

    这至少是一个值得让人去尊敬的衙门。

    ……

    ……

    依照韩漠如今的财力,西花厅的经费开支,那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拿出来的,但是这西花厅是朝廷衙门,私人拿银子出来俸禄,你自己愿意,别人还不愿意呢。若是被其他家族知道,必定参上一本,而且一定会连累上韩家的其他人,那些人定然会问:“你韩家是臣子,却拿出银钱来放衙门俸禄,意欲何为?”

    所以要解决西花厅的银钱问题,还是要找到放俸禄的衙门,理所当然,那是户部管的事儿了。

    韩漠倒是有些疑惑,韩玄道为何扣着西花厅的银子不下去?毕竟西花厅需要的银子并不是很多,在燕国动辄几千数万两银子的拨款中,西花厅如今只需要几百两银子便可打的。

    这中间自然是有些原因的,回到府里,韩漠自然是要询问一番的。

    若是其他家族执掌户部,韩漠说不定就径直过去要银子,但是如今掌管户部的是韩家人,那总是不能去为难的。

    骑着骏马,并没有让西花厅的人护送,韩漠独自走在路上。

    进到西市口,就瞧见迎面过来一群人,个个都是健壮得很,手中更是拿着各类器械,什么铜棍铁叉,或搭在肩头,或横放在脑后,两手搭着两边,看上去似乎是一群地痞流氓。

    韩漠骑在马上,欲要进入街道,却偏偏被这七八个流氓拦在了街口,挡住了去路。

    当先一人手里握着一根铜棍,眼睛细小,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伸手指着韩漠,懒懒道:“给我下马!”

    韩漠笑眯眯地看着小眼睛,问道:“你是在说我?”

    “不是你是谁?”小眼睛瞪着韩漠:“别给老子装糊涂,快给老子下来!”他说话间,七八名流氓已经围在四周,将韩漠团团围了起来。

    韩漠叹了口气。

    这种阵势似曾相识,记得自己小时候,不就是这样带着一帮子人总是在东海城大街上拦住一些看不顺眼的公子哥儿,然后就地一番痛揍吗?

    只是今日的角色似乎有些改变,自己的角色被小眼睛饰演,而自己饰演的,却是被人看不顺眼的公子哥儿。

    韩漠小时候是喜欢打架的,一种无理由的喜欢,不过这种游戏已经被他玩腻,所以没有一定的利益价值,他是不愿意动手的。

    不过瞧眼前这些人的样子,一个个凶神恶煞,似乎就是在等着自己过来,特地要整治自己一番。

    韩漠笑容可掬地看着小眼睛,问道:“这位大哥,小弟哪里得罪你了吗?并不曾见过大哥,是不是误会了?”

    “没什么误会!”小眼睛眨巴眨巴眼睛道:“找的就是你,爷们儿看你不顺眼,就是要敲打敲打你!”

    韩漠哑然失笑,这台词竟然和他小时候的一模一样。

    见韩漠还没有下马的意思,流氓们似乎不乐意了,一名高个子大汉伸出手,骂道:“***,给老子滚下来!”便要将韩漠从马上拖下来。

    只是他还没有碰到韩漠的衣裳,眼睛忽然一亮,因为韩漠的手里忽然出现了几张银票,清晰可见。

    韩漠保持着谦和的笑容,摆着手里的银票,嘻嘻笑道:“诸位大哥,这是一点小意思,大家拿去喝茶,小弟初来乍到,还要各位照应,就不要为难小弟了。”

    韩漠手中的银票,怎么说也有三四百两银子,绝非小数目。

    众流氓面面相觑,眼中都显出贪婪之色,更有人喉咙上下起伏,显得很是兴奋激动,毕竟这帮流氓在西市这边虽然耀武扬威,弄到的也不过是些小钱,这几百两银子在他们眼中,那可是大手笔。

    众流氓都将目光投向了小眼睛。

    小眼睛死死盯着韩漠手中的银票,眼中闪着光,却见他身边一人对着他耳朵说了几句话,他脸上立刻露出惶恐之色,眼睛不由朝向东边望了望,随即脸上露出凶狠之色,咬牙道:“兄弟们,将这狗娘养的拖下来,死死地打!”

    小眼睛瞅向东边之时,韩漠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到东边有一个茶馆,支着顶棚,棚下正有几个人探头探脑地向这边看。

    小眼睛话声落后,流氓们握紧了手中的器械,而韩漠的神情也冰冷下来。

    “狗娘养的!”

    这个刺耳的粗俗语言落在韩漠的耳中,那就等于挑动了韩漠的怒脉。

    韩漠能够容忍别人对他不敬,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亵渎自己的亲人,所以他的拳头缓缓握了起来,虽然和这些人打有损他的身价,但是当一个人的怒脉被挑动时,那就什么也不能阻止他的怒气爆。

    这些流氓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

    韩漠还未动,就听到一个冷淡却娇嫩的声音轻轻道:“请让路!”

    流氓们都是一惊,这个时候,还有谁敢上前来掺和?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红妆的女人正从后面走来,身形苗条,走的时候,小蛮腰轻轻扭动却不做作。

    斗笠上的轻纱掩住了她的面孔,却掩饰不了她婀娜的身姿。

    流氓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而这个姑娘就在这群人贪婪的目光下,从他们中间缓缓走过,而这时的韩漠,忽然一催骏马,骏马长嘶一声,如同闪电般,往东边那处茶馆直冲了过去。

    茶馆里的几个人正在向这边张望,猛地瞧见韩漠骑着骏马直冲过来,都是一愣,站在当地呆。

    眼见骏马就要撞过来,终于有一人叫道:“保护少爷!”飞身上前喝道:“不要过来,挺住马!”

    韩漠岂会听他呵斥,骏马如电,扬起手中的马鞭,对着那人直抽了下去,“啪”的一声,正抽在那人的脸上,那人惊叫一声,骏马已经扬起双蹄,对着他踩踏过去,他惊呼一声,翻身倒地,滚了过去,显得极是狼狈。

    茶馆内本就没有几个人,韩漠骏马过来时,其他几个人已经纷纷后退,都是脸色白。

    韩漠冷冷一笑,望着那几个人,淡淡道:“萧少爷,贺少爷,真是巧啊,你们也在这里喝茶吗?”

    那中间有两人,正是萧明堂和贺骏逸,韩漠在金钱坊是见过的。

    流氓阻挡自己去路,而且韩漠拿出银子也不善罢甘休,韩漠当时就知道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那小眼睛一个眼神,就不经意间将躲在茶馆中看好戏的两位世家子弟给出卖

    韩漠那日在金钱坊中,只是冷冷看了贺骏逸一眼,就引起贺骏逸不满,当时便拿起东西砸向韩漠,只是当时被韩滨挡住而已。

    想不到这两个家伙竟然这般记仇,当日并没有如何,今日却找自己麻烦来了。

    韩漠自然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平日里就是花天酒地无所事事,那日与韩氏兄弟起了一点小争执,没能占便宜,失了面子,随后便暗中打听韩漠的身份,本以为是一个普通的韩府下人,轻轻松松派人弄死就是,谁知道这一查,却查出韩漠的真实身份来。

    既然是韩氏直系子弟,二人也就不敢轻易派人杀死韩漠,毕竟凭他们两个的头脑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诡计,要是真的出手杀死韩漠,以韩家的能力,要查找出幕后凶手实在不难,到时候韩家若是联合其他家族对付萧家,那对萧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韩家在渤州郡之战后,势力大涨,萧家和苏家正在全力拉拢,萧明堂也是明白其中的一点动向,自然是更不敢下手,但是那口气是不能不出的。

    两人虽是纨绔子弟,但多少也知道世家之争的严酷性,不敢自己出面挑动家族的明火,于是打探韩漠的行踪,暗里吩咐西市口这些流氓教训韩漠一顿,只要不打死就成。

    西市口这些流氓知道这两个爷是燕京豺狼,哪里敢得罪,连声答应。

    这一大早,等韩漠去了西花厅,萧明堂就派人死死盯着,等韩漠从西花厅离开,早就有人飞报信息,萧明堂便和贺骏逸带着几个人躲在茶馆里看好戏。

    谁知道这好戏没看到,却让韩漠这一冲,惊吓了自己。

    既然被韩漠现,也就没必要躲躲藏藏,萧明堂将手里的茶杯子往地上重重一摔,咂了个稀巴烂,指着韩漠道:“原来你小子真是韩漠,在金钱坊装神弄鬼,以为能骗过咱们吗?老实告诉你,这燕京城内有几只蚊子,咱们也能查的清清楚楚,你这个西花厅厅长,我们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的。芝麻绿豆大的官,也要在咱们面前逞威风吗?”

    那贺骏逸微微上前一步,做出谦恭姿态,弯了弯身子,口中道:“见过西花厅厅长大人!”他声音满是讽刺意味,话声一落,众人顿时都大笑起来。

    韩漠叹了口气,握着马鞭,指着贺骏逸,一副怜悯的样子道:“真是可惜,你们都中毒快要死了,还浑然不觉,我只能对你们表示深深的同情!”

    众人一愣,都不自觉地停止了大笑,萧明堂和贺骏逸对视一眼,指着韩漠冷笑道:“中毒?你小子做梦吧,我们的身体好得很,怎会中毒?你想吓我门吗?”

    韩漠淡然道:“我为何要吓你们?时间每过一分,你们就离死亡近一分……是了,你们的身体很好?难道你们没有一个人现自己中毒了?真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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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狗咬狗】

    韩漠的神情看起来很淡然,似乎是在陈述一个毫无争议的事实,这样的表情,倒是让萧明堂一伙人内心有些慌。

    他们在京里自小混到大,不同普通的平民百姓,是知道西花厅历史的。

    西花厅作为暗处组织,毒药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一种对敌武器,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西花厅一处有专门的药剂司,但是也知道西花厅内部有专门从事毒药研制的部门,如今这韩漠既然是西花厅的厅长,身上带着西花厅研制的毒药,然后悄无声息地下毒,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不过萧明堂等人还是大为怀疑,他们不相信韩漠真的敢对他们下毒,但是韩漠那冷淡的眼神,却又让他们忐忑不安。

    “你……你说我们中毒,有何凭据?”贺骏逸的眼神已经出买了他自己,他显然是有些慌了。

    韩漠坐在马上,俯视着眼前这一群人,耸了耸肩,淡淡道:“需要凭据吗?我与下毒无关,找不到凭据!”

    韩漠这样一说,萧明堂等人立刻以为他是要摆脱关系,生怕韩漠跑了,一示意,四五个人将韩漠围在中间,萧明堂恶狠狠地道:“韩漠,要不是你动的手脚,你怎么知道我们中毒?”

    “猜的!“韩漠撇撇嘴道。

    贺骏逸喝道:“胡说。”他拉起旁边的一条长木凳,两手托在手中,怒视韩漠道:“姓韩的,你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解释,今儿个就别想回去了。”

    韩漠托着下巴,想了想,终于道:“诸位若是不相信自己中毒了,可以按一按自己的气海穴,用力按下去,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应该会有一种疼痛的感觉,另外还有天枢穴,用力按一按,会有一种胀胀的感觉……这一种毒药叫做‘八荒嗜骨散’,半个时辰内如果不能解毒,很可能就……!”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胡说八道!”贺骏逸骂了一声,不过却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按自己的气海穴和天枢穴,按下去之后,他的神色忽地变了,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来。

    萧明堂见状,也按了按自己的穴道,顿时也变了颜色。

    就在此时,却听到小眼睛那群流氓那边传来惊呼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那一群流氓,此时却都倒在地上,口中吐着白沫,不停地抽搐着,行人们都是惊叫起来。

    至于那名戴着斗笠的红衣女子,此时早就没有了踪迹。

    韩漠微微皱眉,那红衣女子他当然知道是谁,那是西花厅四处主事红蝎子,想来是西花厅派来暗中保护自己,见到自己被流氓地痞堵住,才出来给自己解围。

    那群地痞流氓显然是被红蝎子放倒,不过没听到打斗的动静,如此看来,红蝎子还真是使用了药物。

    来如风去也如风,红蝎子李红袖此时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地挣扎的地痞流氓。

    地痞流氓的惨状,却是让萧明堂等人心中大吃一惊,在他们眼里,地痞流氓出现这样的状况,当然是韩漠动的手脚。

    本来他们对自己是否中毒还是将信将疑,但是此时小眼睛一群人倒地,再加上按照韩漠所说去按穴道,果然有古怪的征兆,顿时便相信起来。

    “韩漠,快拿解药!”贺骏逸呆了一下,立刻想到重要的事情,怒视韩漠,冷声喝道。

    萧明堂也反应过来,伸出手,冷冷道:“拿来!”

    韩漠淡淡道:“解药?毒又不是我下的,我没有解药!”

    “胡说。”贺骏逸急了:“不是你是谁?姓韩的,事儿可别惹大了,你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你韩家鸡犬不留!”

    韩漠冷冷看了贺骏逸一眼,平静地道:“你是在威胁我?要说死,只怕你们要比我早死吧?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你们就可以一起下地狱了。”

    萧明堂阴着脸,他咬了咬牙,忽然问道:“韩漠,你想怎么样?”

    韩漠露出怪异的笑容,淡淡道:“萧少爷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们吩咐一群地痞流氓挡着我的去路,反而问我要做什么,这是不是有些稀罕了?到时我想问诸位要做什么才是!”

    萧明堂这家伙倒也不失冷静,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拿到解药,那边地痞流氓在地上挣扎的样子让他毛骨悚然,咬牙道:“韩漠,你把解药给我,大家以前的事儿一笔勾销!”

    先拿到解药再说,要整治区区韩漠,有的是机会。

    韩漠见这些人的眼睛都死死盯在自己身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惊恐,心中冷笑,悠然道:“我可先把话说清楚,这毒不是我下的……!”众人都是露出古怪的神色,那当然是不相信的,却听韩漠继续道:“不过这毒性我是能看出来的,也是你们运气好,我这里……还有一颗解药!”

    “一颗解药?”贺骏逸叫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漠露出笑容道:“贺少爷,我的意思,你不明白?”

    萧明堂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有一个人能够解毒?”

    “还是萧少爷聪明!”韩漠哈哈笑着:“你说的不错,一颗解药只能救一个人,你们自己合计合计,这可解药该给谁?”

    “给我!”萧明堂立刻伸出手来。

    贺骏逸瞥了萧明堂一眼,也伸出手:“给我!”

    两位少爷抢解药,旁边三四名跟班却是不敢争的,虽然他们也想活,但是却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活下去的机会只能给予两位少爷。

    即使自己去争,运气好真的拿到解药,两位少爷去中毒死了,那自己也活不长的,更为重要的是,到时候死的不光是自己,自己的家人肯定也是不能活了。

    所以那几名跟班只能神情黯然地站在一旁,不敢争抢。

    萧明堂瞪着贺骏逸,冷冷道:“贺骏逸,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贺骏逸也不含糊,挺着脖子道:“当然是要活命,还能有什么意思!”

    “你要与我争?”萧明堂怒道。

    贺骏逸显然对萧明堂还是有一丝畏惧的,犹豫了一下,终归是性命要紧,淡淡道:“谁都不想死的。”

    萧明堂微一沉吟,摇头道:“骏逸,你还以为这小子真敢毒死我们?除非他自己真的不想活了,我看他是在糊弄我们。”

    韩漠看着两个纨绔少爷在争解药,心中样子很冷笑,平日里看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真要出了事情,那可是谁也顾不得谁,这才是人的本性。

    “既然萧少爷认为我所言不实,那么就是不相信自己中毒了。”韩漠悠然道:“好得很,这解药我就给贺少爷了!”他作势便要掏出解药来。

    “好!”贺骏逸大是欣喜,便要上前来接过解药。

    萧明堂上前一把拉过贺骏逸,将贺骏逸拉退两步,冷声道:“贺骏逸,和我争东西,你也配?”向韩漠道:“韩漠,把解药给我,我放你走!”

    贺骏逸被萧明堂拉开,又听他奚落,心中火起,忍不住骂道:“萧明堂,你是什么东西?你的命金贵,老子的就不值钱吗?”

    韩漠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狗咬狗,骑在马上,并不言语,不过心里却也很是不屑,这两个纨绔少爷平时看起来还有几分威风,到了这个时候,却都六神无主原形毕露,也亏他们这样的智商能在燕京这样的大漩涡中混下来。

    韩漠回头看了看那群在地上挣扎的流氓,现他们都已经不动弹,就像死了一样。

    若不是这群流氓突然倒地,萧明堂等人未必相信自己中毒了,但是韩漠见到流氓们一动不动,却皱起眉头:“那辣妹子不会真的弄出人命吧?”

    萧明堂听到贺骏逸在身后叫嚷,脸色一沉,回头指着贺骏逸道:“你他妈有种再将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这个时候,贺骏逸也顾不得其他,骂道:“不就仗着你们萧家的势耀武扬威吗?你有什么本事?真要动手打架,你是我的对手吗?”

    萧明堂怒极,顺手抓起旁边的茶壶,对着贺骏逸砸了过去。

    贺骏逸闪身躲过,那茶壶从他身边飞过,砸到墙壁上,四分五裂,茶馆里的茶伙计和茶博士早就躲进屋子里,不敢出来。

    “好啊,你还真动手!”贺骏逸大叫一声,飞步上前,犹如一头凶悍的猛虎,一脚踹向了萧明堂的小腹,萧明堂虽然极力闪躲,却依旧被踹在腰间,这一脚力道十足,竟是将他踹翻在地。

    萧明堂在地上滚了两滚,怒不可遏,也顾不得韩漠和解药,爬了起来,托起板凳,冲上前去,对着贺骏逸临头砸了下去。

    两位尊贵的世家少爷,此时就像被激怒的两个街头地痞,当街对打起来。

    人们远远地望着茶馆这边,都不敢靠近,得到消息的燕京府衙差们闻讯赶来,虽然不认识韩漠,但是中间倒有人认识萧明堂和贺骏逸,见到是这两位爷在闹事,那更是不敢上前,反而混在人群中悄悄退下去,也管不得那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地痞流氓了。

    两位身份尊贵的少爷毫不顾及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敢上前掺和,两人的衣衫很快就被撕成一块一块,鼻青脸肿。

    贺骏逸似乎确实要比萧明堂强一些,翻身将萧明堂压在身下,提起拳头,对着萧明堂的脸孔就是几拳,几乎都要讲萧明堂的牙齿打出来。

    萧明堂咬着牙,余光猛地瞥见一旁笑吟吟地韩漠,这一刻似乎想起什么,叫道:“别打了,咱们别上了那小子的当!”

    贺骏逸打得兴起,对着萧明堂的脸又打了几拳,终是反应过来,收了手,骑在萧明堂的身上,道:“上什么当?”

    “这小子既然有毒药,就不可能只有一颗!”萧明堂恨恨地看着贺骏逸,道:“他这是故意挑拨你我的关系,他的身上,一定还有解药,我们抓住他,搜他的身!”

    贺骏逸终于反应过来,从萧明堂身上站起来,回头看着骑在马上笑如春风的韩漠,也感觉到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骂道:“好你个兔崽子,敢糊弄咱们。”一挥手,道:“都给我上,搜他的身!”

    几名跟班一听自己的命还有可能救回来,顿时来了精神,拉起板凳,便要对韩漠动手。

    韩漠左手两指夹着一颗小小的药丸,放在嘴边,悠然道:“你们要是敢动,这仅有的一颗药丸我便吞下去,你们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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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瓷娃娃】

    两名世家少爷的手段,韩漠看在眼中,那是一清二楚了,凭这两个人的身手,即使再多出十个,韩漠也自信能够在片刻间便击倒。

    不过今日既然碰上这么有趣的游戏,他是愿意花一点时间来找找乐趣的。

    他手里的“药丸”白白亮亮,看起来特别显眼,就放在嘴边,听他这样一说,贺骏逸急忙叫道:“不要动手!”

    贺骏逸是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萧明堂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韩漠,叫道:“姓韩的,事已至此,你到底想怎样?”

    韩漠叹了口气,道:“虽说我和你们之间并无什么好说的,但你们终究是世家子弟,你们若真是死了,我韩漠也没什么好处……!”

    “你知道就好!”萧明堂冷哼一声。

    “除了解药,我还知道一个解毒的法子……唔,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只怕来不及了!”韩漠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空,摇了摇头道。

    “什么法子?”

    韩漠嘻嘻一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们?”

    “你……!”萧明堂指着韩漠,恼怒无比,自己在燕京可算是没有几个人敢惹的人物,想不到今天却因为韩漠连番受辱,这口气他实在难以下咽。

    贺骏逸看着韩漠,问道:“韩漠,你想要什么?怎样才能让你说出解毒的法子?”

    他眼睛已经看到在西市口地上一动不动的那群地痞流氓,只以为那些家伙真的是被韩漠下毒弄死,所以对于自己身上中毒,已是深信不疑。

    虽然隐约觉得韩漠不可能糊涂到出手杀死萧贺两家的直系子弟,但是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万一这个韩漠真是一个疯子,真要毒死自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所以当务之急,先是要解掉身上的毒药才是大事,至于其他的,只要活着,总有机会去报仇的。

    韩漠眼珠子转了转,笑呵呵地道:“贺少爷这话问的好,问的有诚意。毕竟这毒不是我下的,我不告诉你们解毒的法子,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是了,贺少爷,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韩漠也是个好说话的人……!”他顿了顿,脸色忽低沉了下去,冷冷道:“你们每个人向我鞠三个躬,我就告诉你们解毒的方法!”

    “什么?”贺骏逸和萧明堂同时色变。

    韩漠淡淡道:“我的话说得很清楚了,还需要重复吗?”

    贺骏逸忍不住道:“你……你太过分了!”

    韩漠摇摇头,平静地道:“不过分。你们找那群人在市口拦着我,是不是觉得天经地义并不过分?我韩漠是个以德服人的好人,不会太为难你们,让你们鞠个躬,也绝不是要奚落侮辱你们,只是……你们总该向我道个歉,让我心里舒服些,我才会将解毒的方法告诉你们吧?泥都有三分泥性,你们派人拦着想教训我一顿,我总不能被人这样戏弄还要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们解毒方法吧?那会被人看不起的,你们说是不是?”

    韩漠看起来很真诚,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要一个道歉来抚平他纯洁心灵受到的创伤。

    贺骏逸和萧明堂面面相觑,想不到韩漠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其实这要求说难吧也不难,关键是面子问题,四周可是有不少百姓在围观,而且西市更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这个躬要是真的鞠了,不出半日,只怕整个燕京城都会知晓。

    不过此时命悬一线间,而这个韩漠看起来也是很有种的样子,恐吓是不成的。

    还是贺骏逸实诚,不再多说,对着韩漠鞠了三个躬,然后对着几个跟班喝道:“都给老子鞠躬!”他显得很急,死神挣一分一秒地接近他,他办事开始讲究效率了。

    几个跟班给韩漠鞠躬,那自然不是丑事,很快完成,最后却只有萧明堂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鞠躬的意思。

    韩漠望着萧明堂,淡淡道:“萧少爷,抓紧时间啊,你们的时间可不多,我等得起,你们可等不起!”

    萧明堂咬着牙,一脸的阴霾,但终是上前,鞠了三个躬。

    韩漠露出温和的笑容,就像一个长辈看着几个懂事的孩子一样,摆手道:“乖,懂事就好。我也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赶快去找马粪,然后放进杯子里冲热水喝下去,即可见效……千万别以为我是在糊弄你们,马粪中有非常有用的‘贝斯塔分子’,能够解毒!”

    “马粪?”萧明堂怒极:“你在耍我们?”

    韩漠耸耸肩,道:“你可以不信的。”

    贺骏逸也不多说,指着韩漠道:“姓韩的,今日这事没完,你等着瞧!”第一个飞奔出去,显然是要去找马粪冲水喝。

    几个跟班也不犹豫,跟在贺骏逸身后飞奔而去。

    萧明堂指着韩漠,冷笑道:“这仇要是不报,老子就不姓萧!”再不多说,性命要紧,也飞奔而去。

    ……

    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韩漠摇了摇头,和这群人纠缠,实在有些无聊,这些人只配给他逗逗乐子而已,他将手中的那颗“白白亮亮”的东西丢进嘴中,喃喃道:“可惜得很,你们不知道本少爷有带零食在身边的习惯,唔,这杏仁味道倒也不错。”

    他调转马头,望向那几名躺在地上的流氓,不由皱起眉头,随后四周看了看,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薛红袖的影子,那辣妹子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对那几个流氓下了死手。

    “你是在骗他们的!”韩漠耳边忽地传来一个娇嫩清脆的声音,好听的紧。

    韩漠颇有些奇怪,转头向旁边看去,只见茶馆的旁边,竟然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穿着紫色的小袄,浅绿色的百褶裙,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韩漠看到她的第一印象,脑中竟然闪出“瓷娃娃”三个字。

    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派天真之色,有一双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黑眼睛,瞳孔如同镶嵌在眼睛里的两颗黑色的宝石,她的鼻子小巧,肌肤白腻,下巴处还有些婴儿肥,长相不但甜美,而且可爱。

    此时那一双水晶般的眼睛正盯在韩漠身上,眼中闪着钦佩的光芒,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学生在看着一个让她敬重的老师一样。

    这个小姑娘的五官太过精致,精致的如同最高明的巧匠雕刻出来的瓷娃娃,似乎一碰就要碎。

    如果不是韩漠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世间还有如此精致的容貌。

    柳如梦的美算得上是风华绝代,那是带着一丝成熟气息颠倒众生的妩媚,但是这个小姑娘却是如同混乱尘世的一股清泉,只看一样,就让人的心情感到很愉快,形容她不能以美丽或者妩媚这些词,只能用精致!

    “你是在说我?”韩漠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而且这个姑娘很显然是盯着自己看的。

    小姑娘点点头,嫣然一笑道:“你刚才是在骗他们的,我都看到了。”

    韩漠来了兴趣,和这样一个可爱的姑娘说话,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好运气的,所以他也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他们?”

    “因为每个人按住自己的气海穴都会疼痛,那是气门,按住就会堵住人体的气门,自然会有疼痛之感。至于天枢穴,就像气海穴一样,没有中毒按下去,都会有胀胀的感觉!”小姑娘一本正经地道,她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愈加可爱。

    韩漠笑眯眯地道:“你真是很聪明。你在旁边看了很久吗?你不害怕?”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摇头道:“不怕。他们几个都不是好人,你不怕他们吗?你快走吧,他们要是知道你在骗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韩漠笑道:“不用担心,就算回来,我也不怕他们的。对了,你也懂穴位吗?”

    小姑娘点点头,一派天真之色:“姑姑教过我!”

    “姑姑?”

    “恩!”

    “你叫什么?”韩漠忍不住问道:“这里乱的很,你一个人在这边不怕?”

    小姑娘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甜甜笑道:“这里有很多东西,我喜欢这里!”她似乎想到什么,摆手道:“不和你在这里说话了,如果那些坏人回到这里,你就麻烦了。唔,咱们离开这里吧,我也要回去了!”

    韩漠点头道:“好,谢谢你的提醒,再见!”

    “再见?”小姑娘摇头道:“你的声音不像京城里的人,你熟悉京城吗?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韩漠想不到这个可爱的姑娘还有如此好心,笑道:“你有没有马?”

    小姑娘摇了摇头。

    “那我该下来陪你一起走!”一直坐在马上的韩漠终于翻身下马来,向小姑娘笑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小姑娘已经在前面带路,是想帮一帮这个得罪了坏人的“外乡人”,回头嫣然一笑道:“你叫我霜儿吧!”

第一九三章 【热情的燕京府】

    西市上热闹非凡,韩漠饶有兴趣地牵着马跟在霜儿的后面,在西市中穿行,不过他也感觉到时不时地有人向他这边投来古怪的眼神,那些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畏惧。

    其实这也实属正常,那几个流氓地痞此时还躺在市口的地面上,而且不少人都亲眼看见,萧明堂那一伙儿是对韩漠鞠过躬的,如今这个年轻人还与一个小姑娘在西市街道上闲庭信步,这终归是让人们惊讶的事情。

    “这是风国的香草!”霜儿在一处摊位前停下,指着摊子上奇怪的干草道:“这些香草放在屋子里,就会有香味儿散出来,我屋子里本来也有这样的香草儿,不过被她们拿了出去,还说香草伤人魂。”

    那摊主急忙道:“小姑娘,这话可不能说啊,这香草怎会伤人魂呢?他们都是瞎说的,你可别相信。要不要买上一些?”

    霜儿摇了摇头,嘻嘻一笑,继续往前走。

    韩漠忍不住问道:“你说香草被她们拿走?她们是谁?”

    “她们就是她们!”霜儿抿嘴笑着,并没有正面回答,又走到一处摊位前,指着上面的东西道:“这是炸圈儿,很好吃的!”

    她似乎对这条街很熟悉,一路行来,她几乎都能叫出每一处摊位的东西,而那些摊主也似乎认识她,偶尔便有人打招呼道:“姑娘,可有阵子没见你过来了!”

    韩漠愈加觉得奇怪,这个像精灵一样突然出现的“瓷娃娃”,究竟是什么人呢?

    “你的家在这边吗?”韩漠忽然问道。

    霜儿点头道:“是呀,我就住在京里的。”

    韩漠哑然失笑,道:“我知道你是京城里的人,你的声音没有一丝儿外地口音,那是京里土生土长的。我是问你的家是在西城吗?我先送你回去吧,谢谢你今天为我带路啊!”

    霜儿摆手道:“不用你送的。”她那水晶般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一闪而过,轻轻道:“你是不是已经不用我带路了?”

    韩漠皱起眉头,霜儿说话总是有些古怪,似乎隐含着什么,她这样一问,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霜儿抬头看了韩漠一眼,然后又垂下头,喃喃自语:“原来你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很细,就连韩漠也是听得模模糊糊。

    ……

    “在那里!”猛听一阵爆喝传来,街上的人群都尖叫起来,韩漠皱起眉头,循声看去,只见从人群中冲过来一群衙差,他们穿着青色的束尾服,腰间都佩戴着官刀,如狼似虎,竟是直往韩漠这边奔过来。

    这群衙差冲上前来,领头的人已经叫道:“我是燕京府安校卫长,是你在西市口闹事吗?”

    韩漠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还在装模作样!”安校卫长怒道:“走,有什么话,跟我去衙门说去。有人报了案,你在西市口横行霸道,出手伤人,如今府尹大人正在等着亲自过问此案哩。”

    “横行霸道,出手伤人?”韩漠露出笑容:“这还真是好大的罪名!”

    “别废话,还不跟我们走?”安校卫长气势汹汹地道,一指霜儿:“她也是一伙的,一起带回衙门!”

    韩漠皱起眉头,盯着安校卫长道:“她与此事无关。”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安校卫长不耐烦地道:“那是要府尹大人做主。”一摆手,吩咐身后衙差道:“都带回去。”

    韩漠当然不会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去与燕京府的衙差们为敌,若是出手拒捕,只怕折子随后便要如同雪片一样飘向宫里了。

    霜儿此时却没有害怕之色,反而显得有几分兴奋,更加靠近韩漠身边。

    就在此时,韩漠猛地看到不远处的人丛中,一个红色的身影正往这边快步走来,行走如风,动作轻盈,头上戴着斗笠,正是薛红袖。

    这个辣妹子突然间又出现了。

    韩漠远远望着那边,摇了摇头,薛红袖立刻停住步子,等安校卫长很疑惑地回头看时,薛红袖已没有了踪迹。

    对于这名新部下的能力,韩漠很是满意。

    他转过头,看着霜儿,微笑道:“对不起,连累你要跟着我去一趟衙门了……!”

    霜儿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很兴奋地道:“那会很好玩吧!”

    ……

    ……

    燕京府是管理燕京城内治安问题的衙门,如果以现代的名词解释,就相当于京城的派出所,是无权办理大案子的,只是维持一下京中的正常秩序。西城区是鱼龙混杂之地,也是整个京城最混乱的地方,所以燕京府衙大部分的精力也是放在西城那边。

    燕京府衙处理民事,所管治的对象也不过是普通的百姓,至于那些达官贵族世家子弟,燕京府衙是没有胆子去管他,有些燕京治安问题牵扯到达官贵族们,燕京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忽略过去。

    燕京府衙门不算小,为了维持燕京如此一个庞大城池的内部治安,也有数百名衙差编制,不过衙差们的饷银实在不多,所以有时候,衙门也会想一些奇怪的方法,弄一些外快补助。

    而现任燕京府府尹刘清源绝对是此道中的高手。

    刘清源不属于哪一个家族,他是一步一步考上来,然后从小吏一步一步爬上燕京府尹的位置。

    八面玲珑的他,在京城中也算是混的不错,周旋在各大势力之中,见人便笑,所以各大世家也并不介意他占据燕京府尹这个并不如何重要的位置,毕竟大家还是要做出一种姿态,让天下人知道,不是只有世家子弟才能做官,普通子弟只要肯上进,也是有机会的。

    对于各大势力来说,负责区区治安问题的燕京府当然是一个无关轻重的衙门,但是对于很清楚政治形势的刘清源来说,这或许是自己政治生涯的最高峰,能够当上这个府尹,在没有特殊情况的前提下,他已经相当满足了。

    至少在这个位置上短短两年,他已经通过这个位置积攒了不小的财富。

    虽然只是管理治安问题,但是只要在燕京城里出现一丝的波动,只要没有达官贵人参与,那么燕京府的青衣衙差们必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参与事件的每一个人都会被抓进燕京府内,然后会很痛快地询问你要不要在潮湿冰冷的牢房里住上几天,如果你不想,很简单,拿出足够的银子,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这套方法**的很,也不知怎地,却颇有效果,若说两年前的西城区以乌烟瘴气来形容,在刘清源上台后,那一套要银子的把戏出来后,西城区的秩序井然好了许多。

    燕京府衙得到了实惠,治安状况也是大大改善,刘庆元更是懂得做人的道理,他不投靠任何一个家族,但却对每个家族都毕恭毕敬,这样一个无关大局的人物,世家相争中并没将他赶下水,他这个府尹的位置坐的倒是牢靠的很。

    本来这几日他的心情很好,他刚刚买了一处宅子,宅子里还养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不过就在片刻之前,有人找上衙门来,自称是萧家少爷的亲信,报说西市口生了骚乱,吩咐刘清源赶快派人去处理一下,务必要将肇事者抓捕归案,来人甚至清晰地描叙了肇事者的样子。

    刘清源闻知是萧明堂派人来,那是二话不说,立刻派人前往。

    萧大少爷的面子,区区燕京府尹,怎敢不给,而且真有闹事的家伙,抓回来又是银子,何乐而不为。

    不过当刘府尹看到出现在他面前的韩漠和霜儿之时,他顿时愣住了。

    ……

    昨天早上,他才刚刚见过眼前这位年轻人,那时候,大家都在纷纷议论这样一个年轻人是如何领着不到千骑踏破了黎谷关

    刘清源的权力虽不大,但是肩负燕京治安,所以他是有资格出现在早朝上的。

    他清晰地记得,这个年轻人叫韩漠,后来更是被封为那个让人讥笑不已的西花厅厅长,不过当时刘清源可没有笑。

    他看到的不是韩漠那个让人讥笑的官职,而是韩漠的背景。

    这个人是韩家的人,如今的韩家,正在朝中逐渐壮大起来,这个年轻人的后面有着强大的后台势力。

    他万万想不到,萧明堂派人举报的是韩漠。

    当看到衙差们簇拥着韩漠和霜儿进入大堂,高坐在大堂上的刘清源几乎要瘫软下去,但他很快就保持镇定,从上面跑下来,对着韩漠深深一躬:“韩厅长,下官昨日见到大人风采,钦佩万分,是以今日派人邀请韩厅长前来一叙……!”

    “韩厅长?”站在韩漠身边的霜儿颇是疑惑,看了韩漠一眼。

    韩漠笑眯眯地看着刘清源,问道:“你就是府尹大人?”

    “下官刘清源!”刘清源显得极其谦恭:“韩厅长大驾光临,没能出府相迎,莫怪莫怪!”

    霜儿眨了眨眼睛,好奇不已,禁不住道:“你们不是要抓我们吗?你该审案子,审问我们才对啊。”

    刘清源一呆,看着霜儿,脸上的笑容一时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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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霜儿识画】

    韩漠也有些奇怪地看着霜儿,这个如同精灵般冒出来的小姑娘,处处透着一种不通世故的天真烂漫,此时刘清源明显是要找台阶下,而霜儿这句话,就等于在下台阶的刘清源屁股后面狠狠地踢了一脚。

    刘清源尴尬的很,讪讪道:“姑娘说笑了。”

    霜儿天真地摇头道:“我没有说笑啊。衙门抓人,总是要审问案子的啊,否则总不会无缘无故去抓人?”她看着韩漠,眨了眨眼睛道:“你说是不是?”

    韩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刘清源,似笑非笑。

    刘清源骨子里的意识就是对世家妥协,那是绝对不能得罪任何一个世家,韩漠区区西花厅厅长的官位他未必看得上眼,但是韩族世家子弟的身份却是很重的。

    “两位莫误会。”刘清源尴尬笑道:“下官邀请两位过来,那是……那是……!”一时不知如何说好,瞧见韩漠身后那一群衙差都是面面相觑,于是挥挥手,喝道:“都给我退下去,让你们请人,你们是怎么做的?回头定要重重责罚。”

    衙差们莫名其妙,但更是惶恐,听府尹大人话,立刻纷纷退下。

    “韩厅长,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刘清源笑容可亲,心中却是咒骂萧明堂:“将老子卷入你们的争斗,萧明堂,你小子够黑的。”

    在刘清源热情的招呼下,韩漠和霜儿就在侧厅坐下,茶水很快就奉上来。

    “韩厅长,请您过来,是有一件东西想请您鉴赏。”刘清源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很生硬。

    韩漠从头到尾都是带着淡然的笑意,刘清源也算是见多识广深通人性的,可是韩漠脸上的这一副笑,却让他实在无法看透韩漠的内心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不知是什么东西?”韩漠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镇定自若,似乎真的是前来做客喝茶。

    刘清源很快就将东西拿上来,轻轻打开,却是一副画。

    韩漠起身上前观看,只见画像笔法细劲古朴,延绵流畅,色彩鲜艳厚重,华丽富贵,所画人物神态安详自然,细致生动,虽然对于不精通,但是看在眼里,韩漠也知道这幅画是一副极佳的作品。

    “这是古亭凯的《野春图》,价值连城!”刘清源解释道:“韩厅长应该听过古亭凯吧?”

    韩漠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刘清源一愣,霜儿那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说的古亭凯,是不是那个临客迎窗的古亭凯”

    刘清源笑道:“原来姑娘知道。姑娘也知道临客迎窗的故事?”

    “临客迎窗?”韩漠皱眉道:“那是什么意思?”

    “古亭凯是庆国人。”霜儿眨着眼睛道:“都说他小时候得到过神仙的指点,所以他的画就像真的一样,离得远了,几乎都看不出画上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以前有一个客人到了他的府里,被他请进一个屋子里,客人坐在屋中,看到屋子的左边是一处水池子,水池子上荷花盛开,池水泛着涟漪,甚至有几只白鹅在水池中栖息。而屋子右边站着好几个美女,客人见那几个美女长的好看,谈话之时,总是偷偷去看那些美女。后来古亭凯笑着说,既然客人喜欢美人,可以挑选一个带回去,客人很是欢喜,他上前仔细去看,那个时候才现,那些美女都是画在墙壁上的画儿,就连左边的水池子,那也是画上去的。”

    韩漠一怔,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客人在屋子里高谈阔论,却对几个画在墙壁上的女子动心了?这……这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

    刘清源立刻正色道:“韩厅长,这是千真万确的,古亭凯的画技,那是无人可比的。而且他作出的画作并不多,这《野春图》是他得意的一幅画作,要说价值连城,还真不是虚言。”顿了顿,讨好地向韩漠道:“这次请韩厅长过来,就是想结识韩厅长,而这幅画,就算下官聊表寸心吧!”他虽然带着笑,可是肉疼得紧,但是知道这次误会要洗脱,那可得拿出点实惠,这画作是他珍爱的宝贝之一,此番只能忍疼送出来。

    韩漠嘿嘿笑道:“这么名贵的画,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还是……!”

    他还没说完,霜儿已经看着那幅画摇头道:“这画是赝品,是假的,不是古亭凯所画!”

    刘清源脸色立刻变了,脸沉下来,不悦道:“姑娘,这话可不能随意说出口啊。这画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必是古亭凯的真迹啊!”

    霜儿抿嘴一笑,指着画像道:“古亭凯的画,有一个怪异的讲究,他画人物,从来都是按照双数来画,只会有两个人,四个人,六个人,你看这幅画里,恰恰是三个人,是单数,所以绝不是古亭凯所画!”

    刘清源一怔,看向韩漠,只见韩漠也是颇为惊讶地看着霜儿,半晌过后,韩漠才问道:“霜儿,你怎么知道古亭凯只画双数的人物?”

    霜儿眨着眼睛,摇头道:“我知道,但他嘱咐我不要在外面说!”

    “他?”韩漠奇道:“他是谁?”

    霜儿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韩漠愈加感觉霜儿的来历奇怪,但是霜儿既然不愿意说,韩漠也不去为难,只是向刘清源笑道:“府尹大人客气了,不管这幅画是真是假,韩漠都不会夺人所爱的。”他站起身来,抱拳道:“大人若无其他吩咐,韩漠还有其他事情在身,暂且告辞了。”

    刘清源神色很不好看,这幅画若真是假画,那么非但没有讨好韩漠,反而会让对方以为自己是欺骗他,那可就无形中得罪了韩家。

    韩漠不收,更让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忙抱拳道:“韩厅长,这个……这个……是了,厅长若是看不上这幅画,我那边还有不少宝物,去取来请韩厅长挑选……!”

    韩漠笑着摆手道:“府尹大人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其实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大人不用放在心上……大人也是秉公办理,韩漠对大人是钦佩的,并无怨责之心,日后在京里,还要靠大人多多关照。今日这事,到此为止,就当是大人看得起韩漠,真的是请韩漠来喝茶的,你看可好?”

    韩漠到了府衙,一看刘清源的表现,就知道这个家伙也是被人摆了一道,这一直诚惶诚恐的,看来也是个懂事的人。

    韩漠也不想真的与这个燕京“派出所所长”计较,他倒是明白一个道理,处在中间的势力,无论势力大小,尽量以拉拢为主,一旦翻脸,那只是将这股势力往敌人的阵营中推。

    若真因今日来一趟燕京府衙就和刘清源翻脸,刘清源惶恐之下,必定担心韩家找他的麻烦,说不定投靠到其他家族的门下,寻求庇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刘清源见韩漠把话说得很坦诚,先是一愣,迅即道:“韩厅长,你的意思是……!”

    “大人是韩漠的长辈。”韩漠微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大人在京里为官,也很不容易,今日之事,或许只是有人从中作梗而已,韩漠是绝不会放在心上的。就如大人所言,你我在一起喝喝茶品品画,那也是有些意思的,日后若有机会,韩漠就以一名晚辈的身份多多来叨扰大人,但望能上杯茶水喝就好。”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刘清源连声道。

    在刘清源看来,普通的世家子弟,得知画作有可能是假的,必定会大为光火,说不定当场飙都有可能,但是眼前这个韩漠,却表现的极其谦和,也极其睿智,三言两语之间,非但没有怪责之意,还让刘清源听着这些话感觉颇有些舒坦,顿时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起来。

    就在此时,却听门外有人报道:“禀大人,那个疯子又在吹笛子了!”

    刘清源皱了皱眉头,问道:“还没有问出他的家住在哪里?问出来,赶快找人去通知,让他的家人来领人。”

    “那疯子什么话也不说,问他的时候,他理也不理。”衙差报道:“大人,这样下去,那也不是一个事儿,是不是把他放了?留在牢里,只是浪费粮食。”

    刘清源沉着脸,瞥见韩漠,忙笑道:“见笑见笑。韩厅长,有点公事在身,你稍坐一坐,我去处理一下!”

    韩漠道:“大人要事在身,韩漠不敢打扰,先且告辞了。”

    刘清源心中也正巴不得这个世家少爷早些离开衙门,虽然韩漠为人不错,但留在府衙内每多一分钟,都会让刘清源心中有一分压力,所以韩漠请辞,刘清源心中很是欢喜,但还是做出不舍之态道:“韩厅长,要不等下官处理完公务,一起出去喝几杯?”

    “大人客气了。”韩漠摆摆手,道:“韩漠就此告辞!”

    刘清源这才道:“那改日再请韩厅长相聚!”

    一旁的霜儿忽然问道:“你说的疯子是做什么的?”她脸上充满了好奇之色,歪着头,水晶一样的眼睛看着刘清源,满是询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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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 【囚牢】

    韩漠摇头道:“霜儿,这是府尹大人的公事,不要多问。”

    刘清源忙道:“无妨无妨。”在他看来,霜儿跟在韩漠的身边,那和韩漠肯定是有关系的,有时候讨好对方身边的人,反而比直接讨好当事人要有用的多,虽然并不愿意投靠哪一个家族的门下成为其他家族的打击对象,但是能够与世家子弟形成一种良好的关系,这一点他是不会拒绝的,所以带着微笑解释道:“那个疯子是几天前刚刚抓进来的,如今关在衙门大牢里。那天这疯子在大街上好端端地走着,看到两名青衣衙差,就像了疯一样,上前揪着一名衙差撕扯起来,于是被带回衙门里。本来是要找他家人带回去,可是他却根本不说来自哪里,这倒罢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半截子断笛,成天在牢房里吹呀吹……说起来不怕两位见笑,那疯子虽然疯疯癫癫痴痴呆呆,但是吹笛子却是有几分功力的。”

    “有这样的人?”霜儿奇道:“他还在牢房里吗?”

    刘清源点头道:“关在里面呢。”顿了顿,看了韩漠一眼,道:“其实我倒是一片好心,找到他的家人,然后送回去,也算是帮他一帮。谁知道这疯子白痴一般,连家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真是让人着恼,实在不行,今天放他出去,任他在街上转悠。”

    霜儿眼睛泛着光芒,似乎对这样的事儿很感兴趣,拍着白嫩嫩的小手道:“好呀好呀。”

    刘清源有些疑惑,心道:“好什么?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的。”脸上带着笑容道:“姑娘的意思是?”

    “你带我们去看看那个疯子吧?你不是说他吹笛子很好听吗,我们去听他吹笛子吧?”霜儿甜甜笑道。

    韩漠立刻道:“霜儿,不要胡闹,那是囚犯,这里是府衙,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和霜儿不过认识半天,也谈不上有多了解,但是不知怎地,韩漠此时只觉得她是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她不通世故要到地牢去看囚犯,急忙阻止。

    霜儿有些失望,低下头去。

    刘清源已经笑道:“无妨的。既然姑娘愿意看,正好随本官一同过去。不过地牢里面阴暗潮湿,味儿也不大好,姑娘若是进去后觉得不舒服,可以立刻出来的。”

    韩漠皱起眉头,霜儿听刘清源这样一说,顿时又高兴起来,抱着韩漠的手臂,摇动着,撒娇般道:“我们去看看,就看一眼,好不好?”

    此时那个天真可爱的小精灵,又变的楚楚可怜。

    韩漠看向刘清源,刘清源已经笑道:“韩厅长,说白了,咱们燕京府衙的地牢里也没什么要犯,都是些地痞流氓,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既然姑娘有兴趣,进去看看也无妨。”

    韩漠想了想,又看了看霜儿一脸乞求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牢狱是凶地,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既然实在要去看,那就去看看吧,不过要紧随在我身边,不可随意走动。”

    霜儿嘻嘻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

    ……

    ……

    燕京府大牢。

    斑驳的墙壁在阳光的照耀下,坚硬而阴霾,这里不比刑部大牢以及花厅的暗牢,那些地方布满了死亡的气息,那些地方是燕京城内最阴暗的地方,相比那些地方而言,燕京府大牢要和谐得多。

    这里的守护也算不得有多森严,不过牢房的大门却是钢铁铸就,钥匙就在狱司长的身上,打开大铁门,狱司长在前领路,后面更是有三名佩戴大刀的狱卒保护

    囚牢里果然是阴暗潮湿,透着寒意,那股子腐烂酸臭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走在狭窄的石道上,韩漠只感觉无比的荒谬。

    今日先是见识过了西花厅总部,之后又在西市后戏弄了萧明堂和贺骏逸,之后又被带到燕京府衙,如今却又在府衙囚牢里漫步,来到这里不是因为犯罪,而是过来“参观”。

    做出这个决定的,只是因为霜儿那可怜巴巴的乞求眼神。

    霜儿那种眼神,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当走在囚牢里的时候,韩漠才感觉自己的这个决定只怕是错误的,那股子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浓,他禁不住皱起眉头,而霜儿早就用小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儿不停地在鼻子前面扇着风,驱散那股子酸臭腐烂的味道。

    刘清源的身份,那是很少到这个囚牢的,今次不过是想和韩漠处好关系,这才带着过来,他也是对这囚牢的味道忍受不了,向那狱司长道:“这里面就没人收拾一下?这股子怪味,弄不好就要让犯人患上病,要真是死了,那也是麻烦事。”

    狱司长忙道:“回大人,咱们这囚牢都有许多年没有修缮了,上面漏水,下面有没有修筑水道,积水只能在里面排不出去。”

    刘清源皱了皱眉头,不过却没多说什么。

    韩漠走在刘清源的身边,问道:“没有修筑下水道,可以去工部呈报,这下水道想必也花不了多少银子的,户部也能够拨银子出来。”

    刘清源嘿嘿笑着,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是太难的事儿,往后延一延。如今朝廷还在筹备各郡世家军的赏银,户部也不容易,往后拖一拖吧。”

    狱司长在旁道:“大人说的极是。不过这囚牢里的环境一日差过一日,以前关上三五天倒无妨,近几个月,关上一两日,犯人就有些不对劲,若真是出了人命,被大理寺和刑部知道,总是有些麻烦的。”这人看了刘清源一眼,轻声道:“大人,这事儿还是三思为上!”

    其实这狱司长是刘清源的一个亲戚,有了刘清源这层关系,才在燕京府衙们弄了这个差事,一切都是有刘清源在后面罩着。

    这狱司长的官职,在燕京这个权势泥潭中,那当然连个屁都算不上,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活命职业,除了固定的饷银,还能从中捞取油水,那些犯人探监的亲属要想进入囚牢,自是要塞点银子的,虽然不多,但是常常有着,也算是个很不错的差事。

    狱司长还真怕刘清源从燕京府尹的位置上倒台,刘清源一倒,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也要提醒一下刘清源。

    这燕京府大牢并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无非是一些地痞流氓,小偷小摸,通奸不孝之徒,都算不上死罪,死罪的话那都是交到刑部去了,所以这样的地方若是死了人,对于刘清源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刘清源也是紧皱眉头,他也不是不知道大牢里要重新修缮一下,不过真要动工起来,那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户部如今正在为筹措各郡世家军的犒军费忙得不可开交,刘清源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去碰晦气。他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是谨慎的,坚决不在特殊时候做特殊事情,这就是他的原则。

    韩漠看在眼里,忽然笑道:“大人也不比焦虑,这大牢也确实该修一修了。韩漠不才,回头会去向户部韩尚书提一提,这犒军是重要,不过京里的设施也不能这样随意啊。修缮一下,修条下水道,解决这个问题也是当务之急啊。”

    刘清源一愣,眼中很快闪现感激之色,对着韩漠深深一礼,道:“韩……韩兄弟,你可是老刘我的救命恩人呀!”

    他激动之下,也不顾什么厅长府尹,开始称兄道弟。

    韩漠见他年过四十,还称呼自己“韩兄弟”,颇有些不伦不类,但还是笑道:“府尹大人说哪里话,这事儿办成了,那是大人为了改善囚牢环境做出贡献,若是办不成,大人也莫怨我。”

    “哪里哪里!”刘清源亲热地拉着韩漠的手,一脸的欣喜,越看韩漠越顺眼,今日被萧明堂摆了一道,抓了韩漠回来,本以为会出大事,谁知道韩漠非但没有责备,反而主动要帮自己的忙,这实在让他大出意料,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比之它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不是泛泛之辈。

    霜儿眨着眼睛,看着两个大男人牵着手,不由将右手食指搭在小巧的嘴唇边,颇有些疑惑。

    就在此时,却听到大牢深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声悠扬悦耳,在这大牢之中,就如同荒漠里的一口甘泉,让每一个听到笛声的人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轻松愉快之感。

    “真好听!”霜儿忍不住夸道。

    几人循声而行,很快便走到一处牢房前,透过一根根木条制成的木门空隙,见到里面一个白衣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坐姿优雅,正悠闲地吹奏着笛子,那一双眼睛,也正盯着刚刚停下的韩漠一群人。

    四周囚牢里的犯人们,此时就像梦一样,个个都是一脸陶醉,听着白衣人演吹出的悠扬笛声。

    韩漠见到白衣人,瞳孔立时收缩起来,眉头紧皱,竟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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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介绍:
他让一个家族的姓氏,成为一个帝国的旗号!
踏过时空的界限,抛却身份的束缚,引领着一个曾经辉煌的家族走上又一个辉煌的顶点,做一件骨子里想实现的事情。怒目扬眉,凭借未知的三根金指,在动乱的四国、勾心斗角的九大世家以及名贯天下的十方名将之间谋得他应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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