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你拿什么跟我比？
“没有可是！”
沈力打断他的话：“明朗什么都没做，却被选上村长，说明他是黄花村村民真心想要选的。”
朱霞忍不住嘀咕：“谁知道他在背后有没有搞小动作…”
“你给我闭嘴！”沈百山正好有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
朱霞满脸委屈：“百山……”
“给我滚！”
“哼！”
朱霞扭头冷哼，并没有离开，只是坐在角落里。
沈力继续问：“百山，这样你还不服气吗？”
沈百山紧咬着后槽牙，腮帮子凸起，沉默不说话。
“都吃饭吧！”沈力挥手，下着命令。
屋里的人表情讪讪，慢吞吞的往饭桌那边挪。
“爹，我不服气！”
这时，沈百山忽然开口。
所有人看向他。
“我今年三十六岁，我二十二岁就进了生产队做会计，论起阅历，我比明朗大11岁，我工作14年，明朗也就做小船员六年而已。”
“再论学历，我是大学生毕业，明朗呢，初中毕业…他一个毛头小子拿什么跟我比？”
沈百山说完，视线落在弟弟的身上。
沈明朗从进到屋子里，便一直坐在饭桌边，没说话，也没动。
指间拎着一根烟，双唇之间喷出一丝丝烟雾来。
苏黎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沈明朗挑眉舔唇，清沉的脸庞上露出轻佻的笑意：“大哥，这些方面我的确比不过你，可有一样，我比得过。”
“什么？”沈百山自觉生来就是优秀的。
他这个四弟除了模样好点外，还有哪样比他强？
沈明朗这样的男人，清隽的外表当中带有冷硬气质，真严肃起来，周身都是生人勿进的气息，没几个人敢靠近。
他嘴角挂起不寻常的笑：“我比大哥更热爱脚下这片土地。”
“就这？”沈百山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摊开手左右看看：“爱？在哪？我的弟弟啊，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我不做便不做，可一旦让我做，我会竭尽全力去做，三年任满，到时候大哥再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过家家。”沈明朗弹掉烟灰，将烟放在嘴边抽掉最后一口。
他扔掉烟头，用脚碾过后，站起来。
修长笔直的身躯一下子被拉直，甚至高出沈百山半个头，明朗冰冷的视线射出，两个人的目光相对。
沈百山竟然有些打怵：“就算你做不到，我这个当大哥的，也不会真的跟你计较。”
“因为我今天下午已经决定，准备下海去南方。”
“什么？你去南方？”角落里安静片刻的朱霞，瞬间被这句话炸出来。
不仅是她震惊，大家都很意外。
沈百山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我去南方挣大钱，想必这三年待在黄花村里也没什么发展。”
还不如去外面打拼。
反正，他如今在这个村子里也是个笑话了。
“随意。”沈明朗无所谓。
说完，他转身离开。
他都走了，苏黎自然也不能再待下去，连忙跟上。
身后还有沈老三一家。
苏黎上前，握住沈明朗的手，侧目问：“明朗，你决定好了？”
“嗯！”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好的。”
“阿黎，我不会让你失望。”沈明朗反握住她的手。
沈老三从后面追上来：“我们饭都没吃呢，太亏了。”
一句话，将萦绕苏黎和沈明朗之间的情愫吹得一干二净。
苏黎扭头看向张翠珠：“三嫂，家里还有肉，咱们一会儿下火锅吧。”
“行呀，雨天吃火锅刚刚好。”沈老三赞同。
第123章：昨天刚过头七
沈百山铁了心要去南方。
无论朱霞怎么哭怎么闹。
都阻止不了他。
临走的时候，夫妻二人还吵了一架。
“明朗能在外面跑那么多年，我是他大哥，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朱霞坐在炕头，抹着眼泪：“难道你就这么想丢下我和小海？”
“我是去挣钱。”
“外面那个花花世界，你去了之后，哪里还会想起我和小海！”朱霞说出自己的担心。
“说到底，你也觉得我没本事！”
“沈百山，你要是走，我就回娘家……”
男人瞧着她小气的模样，下定决心要走。
*
沈百山走了，朱霞并没有真的回娘家。
经常约上三五个牌友，没日没夜的打麻将。
小海除了上学之外，平日里由徐青兰带。
不过她腿脚不方便，照顾小海，就没办法给沈力做饭。
可怜沈力在地里忙一天回到家，连一顿热乎的饭菜都没有。
他曾去三儿子和四儿子家里。
让两个儿媳妇有空的时候去沈宅帮忙做做饭，但……
沈力站在院子里，看着苏黎和张翠珠进进出出，忙得根本顾不上自己。
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坐了会就离开了。
这也不能怪苏黎，工坊短短十几日，找她订货的人暴增数十倍。
紧急之下，工坊再一次扩大。
从原来寥寥六人的工坊增加到二十人，黄花村的妇女大多都在这儿工作。
有的还是邻村的。
早上她们的丈夫骑着自行车送她们过来，晚上再过来接。
苏黎和富傲在电话里沟通过，才知道，富丽华酒店的广告在央视频道播出。
广告里，她的一次性用品有一个镜头特写。
电话那头，富傲特别臭屁的邀功，问她的小作坊生意是不是大火了？
苏黎直接挂掉电话。
她放好电话，扭头去找沈明朗。
可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旁边的妇女主任田少芬正在写计生标语，头也没抬问：“找沈村长？”
“嗯……”
自从沈明朗当上村长之后，早出晚归。
有时候苏黎都已经睡了，他都没回来，早上起来，他又出门了。
明明都在一个村子里，苏黎却有种异地恋的感觉。
全村里只有村委会有电话。
她打电话之前，还看见沈明朗在办公室里，和一个男人聊天。
打个电话的功夫，就又不见了。
田少芬放下毛笔：“沈村长，去看建材了。”
好吧。
她的老公很忙。
苏黎郁闷的回到家，一眼就看见坐在张翠珠对面的女人。
有点眼熟。
张翠珠笑着跟她说：“弟妹，二嫂回来了。”
“二嫂…二哥也回来了？”苏黎关心的询问。
“回了。”
秦春华局促的站起来，看着她，弱弱的回应：“他在外面工坊里呢。”
苏黎了然的点头，坐下来：“我大娘身体好点了吗？”
她说的大娘，是秦春华的娘。
几个月前，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照顾老太太。
前段时间沈老二也去了丈母娘家。
秦春华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昨天刚过头七。”
张翠珠拍拍她的手：“你也想开点，老太太七十多岁又没遭罪，这是喜丧。”
“我没事，人都得往前看。”秦春华这几个月一直待在她娘身边。
也算是尽了孝心，没什么遗憾。
三个女人说话的期间，外面沈家兄弟说笑的声音也传过来。
张翠珠扯着脖子往外看一眼，脸上露出笑容：“他们仨倒是凑一块了。”
不一会儿，沈老三抱着沈初盛的脖子走进来。
沈明朗走到后面。
他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向苏黎。
浓浓的想念从清明的眼神中倾泻而出……
沈老三从二哥的身上跳下来，来到媳妇身边：“翠珠，咱们一会儿吃火锅吧。”
前阵子雨夜的那顿火锅，在他的心里落下深刻的烙印。
现在吸一吸鼻子，似乎都能闻到火锅的香味。
“这么热的天，你吃火锅，热死你算了！”张翠珠不客气的怼了一句。
苏黎提出建议：“那就烤肉吧。”
“烤肉？”沈老三眼睛都亮了。
“不过有点麻烦……”苏黎有点为难。
因为什么工具都没有啊。
沈老三不在意的挥挥手：“弟妹，我们哥仨不怕麻烦。”
“……”
三个兄弟为了吃烤肉，搬石头堆起灶台，里面烧着碳。
沈老二又从家里拿过来一块很大的薄铁板，仔细的清洗。
苏黎她们三个人忙着准备酱料和食材。
一个小时候，众人落座。
沈老二感叹：“这么新奇的吃法，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沈明朗：“二哥，你多吃点。”
张翠珠尝一口酱料：“弟妹，你调的酱料太香了。”
“有两种口味的，三嫂你再尝尝这个。”苏黎端起另一个小碟子的酱料。
张翠珠用烤好的肉在酱汁里微微一涮，放在嘴里，浓郁的香气瞬间扩散。
有肉的油香，还有酱汁里的香辣。
“唔，好吃。”
苏黎给明朗夹肉，放在他的碗里。
沈明朗靠过来，低声的说：“老婆，你多吃点，晚上我抱你的腰，感觉又细了。”
“……正经点！”
苏黎不动声色的问：“孩子们呢？”
张翠珠笑着回答：“他们四个去隔壁村的供销社了，快回来了。”
秦春华接着说：“有小君和小臣，不会有危险的。”
“四弟妹，你的工坊做的不错啊，就是地方太小了。”
这话是沈老二说的。
苏黎自然知道目前这个小工坊根本容不下二十个人：“最近正打算找一处合适的位置。”
沈老二像个老父亲一样，拍拍四弟的肩膀：“没想到我回岳母家一趟，你们两口子一个当村长，一个做女企业家，了不起。”
沈明朗一点都不谦虚：“哪里哪里，我媳妇儿更厉害。”
众人：“……”
总是没时间聚到一起的兄弟和妯娌，这次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很热闹的把酒言欢。
期间，沈老二给苏黎提了很多想法。
他是在镇上的商店上班，接触的都是一些销售手法。
对苏黎来说，特别有用。
谈话间，她认真的打量沈初盛。
沈初盛正值而立之年，因为常年待在商店里，皮肤比其他两个兄弟白很多，一双丹凤眼轻轻眯起。
有点像后世电视剧里的超级反派。
刚好这时，外面响起小孩的哭声，由远到近。
秦春华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家小臣，准时他姐欺负他了，我去看看。”
她站起来时，沈臣已经从外面跑进来。
他哭着喊：“四叔，佳佳被欺负了！”
第124章：佳佳就是他老婆
秦春华扶住儿子：“小臣，你慢慢说，佳佳怎么了？”
沈臣虽然才七岁，可很聪明，擦掉眼泪：“娘，爹，叔叔婶婶们，二蛋他要把佳佳当马骑在身下。”
在场的人脸色陡然一变。
“二蛋还说，骑上马，佳佳就是他老婆！二蛋还把小莹打了……我姐姐让我回来报信……”
当马骑在身下？
骑了就是他老婆？
小孩子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大人懂！
沈明朗脸色极阴：“他们在哪？”
“…在村口。”
沈家三个兄弟听到之后，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冲出去，一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
刚才斯斯文文的沈老二，此时像一只凶狠的豹子。
“操，敢动沈家孩子！”
秦春华抱起儿子，怕出事，连忙喊：“弟妹们，他们喝了酒，快拦着点。”
不用她说，苏黎就已经跑出去。
不过，她手里拎着的是——刚才切西瓜用的菜刀。
秦春华：……
“张二蛋那个小兔崽子！”
张翠珠的脾气比苏黎还爆，早就骂骂咧咧追出去。
秦春华：……
她站在原地，呆住几秒钟后，匆匆忙忙的把儿子交给工坊员工，往村口跑。
沈臣挣脱员工阿姨的手，追出去：“娘，我也去。”
……
沈明朗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女儿坐在地上哭。
她三婶子亲手给她做的吊带小裙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早上苏黎还给女儿梳个漂亮的蝎尾辫。
照镜子时，母女两个还笑成一团。
现在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佳佳！”
沈明朗冲过来，抱起女儿。
“呜……”佳茵抱着沈明朗的脖子，死劲儿的哭。
“没事了，爹在呢，佳佳……没事了……”沈明朗深邃的眼眶发红。
随后，其他人也到了。
沈初盛问：“小君，那小子呢？”
小君衣服上全是灰：“他看见四叔来了，就跑啦！”
“四叔四婶，你们放心，我和小莹把妹妹保护得很好，二蛋还被我打了几下。”小君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
苏黎亲了亲佳茵的额头，小声问女儿，娘一会儿回来陪佳佳，你先在爹身边好不好？
佳茵已经不哭了，小脑袋软绵绵的搭在爹的肩膀上，抽噎着点点头。
苏黎蹲在沈君和小莹的面前，拉住她们的手，轻声的问：“你们有受伤吗？”
小君站在沈初盛身旁，一头假小子似的短发，此时已经炸毛：“没有，四婶婶，就是小莹被扯了辫子，哼，都怪我弟打不过那小子。”
那小子这三个字，跟刚才她爹说的口吻一模一样。
沈臣抱着秦春华的大腿，奶兮兮的辩解：“我比二蛋年纪小。”
“只是小一岁，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早就和你说过，跟姐学一点拳脚，才不会吃亏，一天到晚就知道撒娇！”
沈臣被沈君训得泪眼汪汪，张嘴喊着：“娘——”
沈君双手抱在胸前，扭头哼哼：“离不开娘的小——奶——马！”
“我没有……”沈臣生肖属马，总是被姐姐嫌弃。
张翠珠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小莹身边检查。
一圈下来，发现女儿只是眼圈红点，没其他事，便放心下来。
扭过头，看见佳茵哪哪都是脏的，心里怒火中烧。
“小莹，你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25章：脏了就是脏了
小莹吸吸鼻子：“哥哥姐姐去河边抓鱼，我和妹妹在岸边等，二蛋突然出来，抓住妹妹。”
话刚落下，苏黎的拳头捏紧。
“二蛋把妹妹推在地上，妹妹往前爬，他就抓着她的脚，我推开二蛋，他就扯我的辫子……”
小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沈君来到小莹的面前，擦掉她的眼泪：“小莹，别哭，姐姐都教训他了。”
苏黎垂下眼眸，眼底有杀意，转眼而逝。
不过，这样的情绪，在孩子们面前隐藏得极好。
“没关系，宝贝们，小婶这就去教训他！”
苏黎走到沈明朗面前，低声的提醒：“你就别出面了，你的身份不合适！”
沈明朗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苏黎扶起刚才秦春华骑过来的自行车，翻身而上，直奔张大元家。
平时里苏黎是不敢骑这种车架特别高的车子。
今天她什么都不怕了！
“二嫂，帮我看孩子。”张翠珠把小莹塞在秦春华的怀里：“我去帮弟妹，老公你跟我走。”
沈老三嗯一声，大步跟上。
沈明朗和二哥自然是不放心，追在后面。
秦春华：……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咋又丢下她一个人。
*
张大元家。
自从高美娟进监狱之后，张大元的娘就搬进儿子家。
她是过来照顾孙子的。
老太太知道儿子男人方面不行的那刻起，她把二蛋这个唯一的孙子，当成眼珠子疼。
张大元每个月要还苏黎家一百二十元的债款。
这是高美娟欠下的。
张大元知道自己没能力还，一直躲着。
好在苏黎两口子从来都没有找他要过，他也逐渐心安理得起来。
昨晚，他和万里村的一个寡妇耍了一夜。
那个寡妇只要给钱，就可以耍一耍。
张大元那方面不行，但折腾起来的花招挺多。
不刺激根本满足不了他的心。
好在那寡妇比高美娟听话，这是事事不顺当中唯一的顺事。
早上张大元回到家，匆匆吃过饭后。
进屋倒头就睡，一直到现在都没起。
张二蛋从河边一口气跑回家里：“奶奶，有人要打我。”
“谁？”老张太太，横眉立目。
“沈家四叔！”
沈明朗？
“他为什么打你？”老张太太得先了解下情况。
她和沈明朗可是有仇啊。
他们两口子把她的儿媳妇送进监狱。
接着又把张支书送进稽查局。
那可是她姑家的哥哥！
这些事情下来，老张太太和沈明朗他们的仇算是结下了。
张二蛋眯着小眼睛，邀功道：“奶奶，你平时不是让我欺负佳茵嘛，我今天去了。”
老张太太瞪大眼睛，不怒反是惊喜：“真的？”
“嗯！”
张二蛋心虚的点点头。
差一点就欺负了。
差一点…
佳茵就是他媳妇了。
老张太太捧着孙子的小脸，狠狠的亲一口：“哎呦，我的乖大孙，奶奶没白疼你。”
*
往日里。
老张太太就不断给孙子灌输——
“大孙儿，你爹欠他们家的钱。”
“你没事就去找佳茵骑大马……”
张二蛋问：“怎么骑？”
佳茵是女孩子，她会哭的。
老张太太就会趴在孙子的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张二蛋点头：“我知道了。”
“这样做，佳茵就是你媳妇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你爹就不用还钱了。”
“知道啦，奶奶。”
*
老张太太夸完孙子之后，转身去拿无水蛋糕，给孙子吃。
“砰！”
房门被踹开。
苏黎眼底一片阴郁，站在门口。
老张太太可不怕她，尖声尖气的嘲讽：“明朗媳妇，你这是着急过来送女儿啊！”
苏黎盯着她，眼眸微眯。
老太太的一句话，她就已经明白了。
张二蛋敢那么做，无非是她的教唆和纵容。
苏黎压抑着胸口的暴躁：“张二蛋，跟我走，给佳佳道歉。”
“我不！”
张二蛋往他奶奶的身后躲。
苏黎冷哼一声，不再废话，冲上前，一把抓住张二蛋的手，往外扯。
老张太太见状，挥手就朝着她的脸抓去。
苏黎躲开，连拉带扯的把张二蛋弄到院子里。
“逼娘们，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孙子。”老张太太跑出去。
可一眼就看见其他的沈家人也过来了。
她立刻停住脚步……
张翠珠首当其冲，挥着大铁锹，朝着房间里的家具狠狠砸去。
锅碗瓢盆，哗啦啦碎了满地。
“敢欺负我们沈家人，我们跟你玩命！”
“你给我住手！”
老张太太想拦着张翠珠，就顾不上孙子。
去保护孙子，就拦不住张翠珠。
看着那些家具被砸，还有被打的孙子，老张太太两头都心疼。
造孽啊。
*
苏黎喘着粗气，拼命地压抑胸口里那股想杀人的冲动。
抬腿朝着张二蛋的膝盖处踹一脚：“跪下！”
张二蛋吃痛，跪在地上。
苏黎捡起院子的树枝，狠狠的抽在他的后背，大声的问道：“说，为什么那么做？”
“婶子……”张二蛋大声的哭。
“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你要做坏人为什么要拉着我女儿下地狱！我今天就教训你，怎么尊重女生！”
“你爹娘没教好你，我来教你！”
苏黎一句一句数落着，手里的树枝不停的抽下去。
张二蛋疼得受不了，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啊……好疼……”
老张太太心里好像被揪成一团，顾不上捡地上的破盆破碗，朝着孙子冲过来：“苏黎，你凭什么打我孙子！”
张二蛋听见奶奶的声音，连忙喊道：“婶子，别打了，是我奶奶让我做的。”
“大孙儿———！”老张太太扑过来，心疼的抱住他。
二蛋特别害怕，嘴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是我奶奶！”
“是我奶奶让我做的！”
苏黎闻言，看向老张太太，视线跟一把刀子似的：“你是人吗？这样教自己孙子，你在教唆他犯罪！”
老张太太坐在地上，抱着孙子：“我怎么教是我自己的事，你女儿不干净了，早晚是我们张家的媳妇。”
“你再说一遍！”
老张太太特别得意：“我们敢做，就敢说，我孙子才八岁没成年，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但你女儿不一样。”
“脏了就是脏了！”
第126章：黄花村变天了 姓沈了
老张太太目前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她还自顾自的说：“你女儿被我孙子碰了，就认命吧，我家二蛋没嫌弃她是个哑巴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肩膀就被从后面狠狠的踹一脚。
老张太太倒在地上，摔得满嘴是血。
她回过头。
只见——
沈明朗站在身后，那双眼眸漆黑无底，周身泛着冷气，像是从无间地狱而来的恶魔，紧抿的嘴角带着冷笑。
老张太太胆惧片刻，忽然扯着脖子喊：
“村长打人啦——”
声音尖锐，一下子传出去很远。
苏黎听见她说出这些来，浑身都在抖。
不怕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怕刁民住隔壁。
像是蛰伏在角落的毒蛇，毫无防备的冲出来，咬上一口。
苏黎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抽出插在身后裤腰带里的菜刀，二话不说朝着老张太太砍过去。
以暴制暴，才能解决掉毒蛇。
老张太太连滚带爬的躲开，满院子的跑，一边跑一边哭。
“杀人啦，救命啊……”
张大元迷迷糊糊的醒来，听见自家老娘在喊救命，立刻跳下炕，跑出去。
可还没出门口，就被沈家兄弟堵住，一顿乱揍。
老张太太快七十岁的人，哪里能跑得过苏黎。
屁滚尿流的摔到在地上，下一秒，苏黎就已经欺身而上，抬起手举起刀，朝着她的头砍下去。
“啊————！”
老张太太玩命的叫。
可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疼痛传来。
她颤巍巍的抖着眼皮，睁开眼睛，余光中，一把冒着寒光的菜刀砍在她耳边的土里。
只有刀把和一丁点的刀身露在外面。
可见，苏黎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要是落在她的身上……
老张太太喘着粗气，后知后觉的感到屁股下方的湿濡。
一股股骚气，弥漫在空气中。
苏黎的眼睛被泪水蒙住，心中除了愤怒，便是密密麻麻的痛！
“佳茵是我的女儿，是我用毕生心血捧在手里的宝贝，我教她热爱人间，教她善良懂事……”
苏黎拎着老张太太的衣领，嘴唇哆嗦着：“教她要原谅世间的不完美，可你是怎么教孙子的！”
老张太太抖着肥厚的身体，开始服软：“都是小孩子，闹着玩，长大之后他就明白了。”
苏黎骑在她身上，抬起手狠狠扇在老张太太的脸上。
“小孩子？闹着玩？三岁定八十，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苏黎手掌都感觉到一阵麻木：“都是因为你自私。”
害别人，也害了自己的孙子。
她以前经常教佳茵要学会原谅，经过这一次，苏黎忽然不想让女儿原谅。
这本不应该是她承受的。
苏黎起身，大步走到张二蛋身边。
“婶子，我错了，不要打我了……”二蛋不断磕头。
可是苏黎充耳不闻，揪住他背后的衣服，将张二蛋拖到佳茵面前。
佳茵大眼睛里充满惊恐，害怕的后退，转身抱住沈明朗的脖子：“呜……”
“佳佳，别怕，打他！”苏黎这样告诉女儿。
佳茵抬起头，望着她。
苏黎蹲下来，抱住女儿的头，额头相抵：“宝贝，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佳茵不开口，一颗晶莹眼泪从眼眶滚下来。
她很怕。
她不停的往前爬。
她的膝盖被石子磨破了。
她的脚被抓住了。
二蛋哥在怪叫。
苏黎看见女儿的眼泪，眼眶发酸：“他欺负你，那你就打回来。”
“不要怕，女儿，这不是你的错，你要学会反抗，学会保护自己。”
她松开佳茵：“去吧。”
佳茵抽噎，迈着步子，来到张二蛋的面前，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额头。
她呆了呆，随后，又从地上捡起最小的石子。
用力一掷，扔在男孩的胸前。
小石子掉在地上，滚落很远。
他再也不是二蛋哥了……
佳茵重新躲进娘的怀中。
苏黎抱着女儿离开，其他人浩浩荡荡的护在她们身后。
沈老三临走还踢了张大元一脚：“这就是欺负我们沈家人的后果！”
院中一片狼藉。
老张太太看看人群走远，哭嚎着：
“老大哥啊，你看见了吗，黄花村变天了，现在姓沈啦。”
她口中的老大哥是——
张支书。
张大元抱着头，趴在地上，懦弱的说：“娘，沈明朗是村长，你别得罪他。”
“没出息！”
老张太太被松垮的眼皮挡住眼中的狠毒：“我要去告他！”
……
苏黎回到家。
她一言不发的带着女儿洗澡。
给她膝盖处上药。
重新换上小裙子。
佳茵没有哭泣，乖乖的穿好衣服后，靠在明朗的怀中。
做完这一切，苏黎再也忍不住。
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趴在炕上，抱头痛哭。
沈明朗牵着女儿，来到院子里。
离开远些，房间里传出来的让人心碎的哭声，才渐渐听不到了。
佳茵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娘的哭声，抬起手，扯扯爹的裤子。
似乎想问，娘怎么了。
沈明朗摸摸女儿的头发，柔声说：“佳佳，不要怕。”
“以后无论谁欺负你，你一定要欺负回去，如果做不到，就回来找爹娘。”
“你娘她只是一个脆弱的女人，但为了佳佳，她会是一个强大的母亲。”
佳茵点点头。
她明白。
被男孩子拖着，不是一件好事。
那天，沈佳茵在日记里写着——
我还是喜欢穿小裙子，因为我学会用石子打坏蛋了。
*
同样被娘洗刷干净的小莹坐在门槛上，双手撑脸，听着小婶的哭声。
直到许多年后，小莹都已经结婚生子。
她回忆过去。
只有一次，只有那么一次。
小婶的哭声，娘的骂声，在她的记忆里，是这个快乐的家，唯一一次的阴云密布。
*
正是雨季，下午三四点左右，下起小雨。
苏黎带着员工，开始收拾怕被雨淋湿的货品，然后放回仓库里。
这个时候，通到她家门口的土路上，传来警笛的声音。
红蓝闪烁的警灯在雾蒙蒙的雨天里，特别的刺眼。
警车停在苏黎面前，下来两个民警。
其中一个还认识苏黎。
他顶着雨，沉声开口：“苏黎，你和你丈夫恐怕要跟我们走一趟。”
苏黎看见警车的瞬间，心里多少已经明白了。
她不怕，清声问：“怎么了？”
“有人报案，说你和沈明朗故意杀人，聚众斗殴，滥权私用。”
“请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第127章：你是个称职的丈夫吗？
前几日，万里镇冯镇长成立一所小学。
周学永带着市厅里一众领导，还有镇级领导，一块过来。
一则是慰问下属。
二则是让他们看看别人的业绩。
有时候，人得有攀比心。
周学永落座在会议厅主位上，单人皮革沙发，松软舒适。
他开口：“万里小学的成立，解决了很多山里孩子的上学问题。”
“在座的各位，有的是一镇之长，有的是区里干部，市厅干部，都应该向冯镇长学习。”
冯镇长脸上布满红光：“市长，您过奖了，主要还是您领导有方。”
这次，昌凌镇的马镇长也来了。
听见冯镇长拍马屁的话，歪着嘴巴，一脸嫌弃。
周学永笑了笑，眼底有一阵清冷：“可我怎么觉得我领导无方呢？”
“怎么会呢市长……”
冯镇长话说一半，看见他幽深的目光，下意识的闭上嘴巴，静静地听。
“如果我领导有方，这一年来，怎么只有冯镇长做出业绩，其他人呢？”周学永伶俐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各位。
会议厅里暂时落下死寂。
片刻后，周学永又勾唇浅笑：“虽然没有业绩，但大家所付出的辛苦，我都是看在眼里。”
“未来三年，我们市需要落实的内容还有很多，重中之重，便是教育！”
“我们要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小学教育是整个教育事业里的基石。”
“我们打好基石，基石上面的房子才是更牢固，教育事业也是如此……”
打一下，拉一下。
这是职业场合里，最常用的话术之一。
所谓打一下，拉一下就是——
先把他们蹂躏一遍，再轻声安慰。
告诉他们，领导在关注你，继续好好干。
接着再教育一番。
冯镇长听到这番话，连连竖起大拇指：“还是市长的格局大，我只是心疼那些半夜就要出发去上学的孩子们。”
“冯镇长，有这份初心也是不错的。”周学永好不吝啬的表扬。
他知道冯镇长为人圆滑，好大喜功。
但能力还是有的。
如果好好引导一番，会小有成绩。
角落里的马镇长在嗓子眼里挤出一句：“马屁精。”
闲谈之中，陈秘书推门进来。
他大步来到周学永身边，附耳轻声说了什么。
众人只见往日里大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周市长，脸上的表情竟然有那么短暂的决堤。
到底是什么事？
难道哪个区域又出了个张支书？
瞧见坐在角落里的昌凌镇马镇长的苍伤样，就知道张支书的事件，给他打来多大的打击。
周学永皱眉，不敢相信秘书说的事：“真的？”
“刚才富傲先生在电话里亲口说的。”陈秘书回答。
周学永抿唇：“因为什么知道吗？”
陈秘书摇头：“还没问。”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市长，要不我去问问？”
“不用。”
周学永拒绝。
接着转身继续跟下属聊着当下的局面。
好像陈秘书从来都没有进来过一样。
半个小时之后。
众人簇拥着周学永出来。
周学永站定，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滑过，没找到想要找的人，便问着：“马镇长呢？”
“在这儿呢！”马镇长从人群后面跳出来。
“你是开车来的吧？”
“是！”
“我今晚回昌凌镇，我蹭一下马镇长的顺风车坐坐。”
马镇长堆着笑：“市长能坐下属的车，荣幸之至。”
“谢谢。”
“不客气。”
周学永率先走出镇政府厅。
马镇长紧跟其后。
一起迎送出来的冯镇长在他身后，嘀咕着：“狗腿。”
马镇长脚步微顿，磨牙霍霍：“你比我还狗腿！”
“哎，别拿我跟你比，我姓冯，你姓马，比你可不是强一点。”冯镇长挤过马镇长矮小的身体，朝着周学永的背影追去：“市长……”
等到周学永坐好后，马镇长俯身坐在市长身边。
陈秘书则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马镇长套着近乎：“市长，您可是要回父母家？”
“不是！”
“那……”是哪啊？
他还没问出口，就听周学永清冷的声音传来：“公安局。”
马镇长双腿一软，差点从车座上滑下来。
他呆滞的摆摆手，示意司机开车：“公，公安局。”
……
周学永到达公安局已经七点钟了。
他让马镇长在外面等，先独自来到办公窗口：“沈明朗夫妻是被拘留在这里吗？”
值班的民警点头：“是，你有事？”
“我是报案人的亲戚，想了解一下案件过程。”周学永随便找个身份，搪塞过去。
民警了然，简单的说明一遍。
说完之后，民警婆口苦心的劝着：“这位同志，我们当晚也调查了事件发生地周围的村民。”
“很多人都证实，是因为你家小子欺负了人家闺女才被找上门的，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有啥过不去的疙瘩，你也回家劝劝老太太能和解最好就和解吧。”
民警一下午被老张太太吵得脑仁疼，忍不住多说一些：“我们说是普通的家庭纠纷案。”
“你家老太太听了后，就扬言说，镇公安局办理不了，她就去市局，简直太胡闹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民警看着周学永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没想到那个老太太还有这种人模人样的亲戚。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现在看来，还真是。
周学永走出来，从口袋里掏出烟，叼在嘴边抽起来。
他招手让马镇长过来，吩咐几句。
片刻后，沈明朗和苏黎从公安局里出来。
见到他之后，两个人都是一愣。
纷纷打过招呼后，周学永这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苏黎长呼出一口气，不知道从哪说出口。
周学永皱眉，将视线落在沈明朗的身上，只见男人身姿挺拔，眼眸明亮，不像是个冲动的人。
更不像是那种连累媳妇一起进局子的男人。
他问：“我在刚才多多少少知道点案情，沈同志，你现在是村长，虽然村长职位不在编制内，但你的一言一行，村民全看在眼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带着一家十几口把对方家里砸个稀烂，老人小孩都被你们打得浑身是伤？”
周学永回想起，刚才陈秘书说起苏黎被抓时。
他的心口意外的揪成一团。
男人再次掏出烟盒，低头点烟，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刚才那些都不重要。”周学永吐出烟圈：“重要的是，你把阿黎扯进来，陪你蹲局子，你还是个称职的丈夫吗？”
第129章：去百姓视察一下
马镇长的视线扫过那边屋檐下的小夫妻。
他瞬间恍然。
马镇长连连应着：“明白明白。”
“市长您常说，让公道不仅仅只在人心，还要公之于众。”
马镇长十分肯定的保证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请市长放心。”
周学永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秘书身上，沉声吩咐：“陈秘书，今晚就让马镇长给你安排住宿吧。”
“那您呢？”
不回去了吗？
陈秘书还挺疑惑的。
以往出来视察，市长都会尽可能在当天回市厅。
周学永看向苏黎片刻，抬起黑沉的眸：“今晚我跟他们走，车子和司机留下，明早我再回来。”
陈秘书着急：“市长，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有危险怎么办？
您可是市长啊！
怎么可以到处乱跑……
“没事！”周学永摆摆手：“去百姓家视察一下。”
陈秘书：“……”
您这理由——
“那我跟您一起去！”陈秘书表态。
周学永又开口拒绝：“你留下跟进这个案子，我明早就要结果。”
他的目光调转，无形中施压：“知道了吗？马镇长。”
马镇长如芒在背，弓着腰：“知道知道，明早明早，一定一定。”
天啊。
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张支书的事情被市长紧盯不放，这回公安局里屁大点的家庭纠纷案又被市长下时间通牒。
周学永大步回到苏黎面前，附身下来：“我想去看看佳佳小朋友。”
“啊？”苏黎茫然的抬起头。
“欢迎吗？”
她刚哭过，眼睛红通通的，卷曲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听见他的话，无措的看向沈明朗。
沈明朗沉了口气，点点头。
苏黎也跟着点点头：“欢迎。”
周学永露出今晚上第一个笑容：“那上车吧，正好有司机送我们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他说的极其自然。
沈明朗扶着苏黎上车，周学永跟着坐进副驾驶的位置上。
他转头和司机说：“找个开门的商店。”
苏黎立刻就知道周学永这是要给佳佳买礼物，连忙阻止：“周市长，您人来，佳佳就已经很高兴了，您不要破费了。”
“没事，我喜欢佳佳才给她买啊。”
马镇长看着车子滑出，渐渐驶远。
他火急火燎的转身走进公安局，来到后勤部，立刻给局长打电话。
电话接通——
马镇长开门见山的质问：“沈明朗被告的案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局长正叼着烟打麻将：“马镇长，就是一起普通的家庭纠纷案。”
“普通？”马镇长的嗓子都破音了：“你告诉我，既然普通，为什么市长亲自通知我彻查清楚？”
“啊？市长——！”
局长吓得扔出手里的麻将，顺着椅子滑到桌子下。
他火速的赶到局子里，连夜处理。
反复翻看案件当中的笔录，又派出公安人员把张氏母子和张二蛋重新带回公安局。
民警将他们分开审问。
几番下来，从张大元的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监看室外面。
当马镇长知道里面那个老太太跟张支书是兄妹的关系时，心脏猛缩。
一言难尽。
又是张支书！
真的是要害死他了！
第130章：弟妹是不是给你戴绿帽了
去往黄花村的路上。
八几年的时候，这边都还没开发。
只有一望无际的土地，种着大片大片的玉米和高粱，远处山峰连绵。
不过，此时四周漆黑一片。
只有昏黄的车灯照亮车前一米远的地方。
此时车外又开始下起雨，越下越大，车灯的光亮里闪过密密麻麻的雨滴。
那雨滴跟一把把小刀子似的，砸在车身上。
车前玻璃上的雨刷拼命的驱赶滚下来的雨水，如此反复，唰唰声不绝于耳。
让车里的空气没那么安静。
坐在前座的周学永柔声问：“小苏同志，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现在冷静下来，周学永客气的唤一声小苏同志。
“有个弟弟……”苏黎轻声回答。
“多大了？”
她沉默几秒：“十几岁了吧？”
“你爹娘呢？老人家身体可好？”周学永只是纯粹的关心。
苏黎沉吟片刻：“我爹身体还行，我娘年轻时候被洪水冲走了，我弟弟是现在后娘生的。”
周学永身体一愣，扭过头：“被洪水冲走了？”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妹妹来。
苏黎对自己家里的人没有什么感情：“听我奶奶说，我一岁的时候，我娘为了救我才被水冲走了。”
后来，她爹娶了第二任老婆，可惜没几年就生病去世了。
再后来，娶得就是现在她这个后娘。
自从苏黎嫁过来之后，娘家人从来都没有对她关心过。
周学永皱眉，双眼里有落寞。
那一场洪水，冲散的不仅仅只是他的家庭，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家庭。
这里面，有苏黎的娘。
一时之间，周学永对苏黎又多许多惺惺相惜的感情。
到苏黎的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以后了。
车子停在院子外。
房间里的灯光明亮，倾泻出窗外照亮院子，最终渗入大雨中。
苏黎和沈明朗带着周学永一路小跑，跑进屋里。
等到他们推门进到东屋时，房间里的人齐刷刷的看过来。
“回来了！”
待看见是他们，众人焦急担心的脸上瞬间露出笑容，明显松了一口气。
张翠珠拍了下身边的老三，埋怨着：“我就说外面有声音，让你看你不去！”
她匆忙起身，拿过干毛巾递给苏黎：“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淋透了！来来来，擦擦。”
“哎，这位是……”
当张翠珠将毛巾递给周学永时，看了一眼，下意识的问。
刚才以为是同村的人。
现在一看，根本就不认识。
沈明朗沉声介绍：“我朋友，他保释我们出来的。”
他侧目看向他，指着屋子里的大家，挨个介绍一遍。
周学永很自然的放下官架子，接过毛巾，擦擦头发：“谢谢沈家嫂子。”
“谢啥谢，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张翠珠张罗着他坐在热乎的炕头上：“不瞒你说，他们兄弟两个往镇上跑两趟了。”
她说的是二哥和自家男人。
“怎么说公安局都不放人，哎，还是你厉害。”张翠珠真诚的露出笑容，朝着周学永竖起个大拇指。
周学永全身的清冷气息退散，全然一副回到家的模样：“哪里哪里，嫂子过奖了。”
和哥哥姐姐待在一块的佳茵好像听到娘的声音。
从西屋跑过来，果然看见了。
她张开手，扑在苏黎的怀中，用脸蛋蹭着她的腿，很是依赖。
苏黎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拉着女儿，摸着她的头：“女儿，娘回来了。”
佳茵扬起小脸，露出灿烂的笑容，用力的点点头。
真好，娘回来了。
沈明朗抱起女儿，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佳佳，看看谁来了？”
佳茵疑惑的转动小脑袋，扫过房间里每个人的脸，直到看见炕上的周学永，大眼睛眨了眨。
片刻后，朝着男人伸出双手，要抱抱。
“佳佳，我的漂亮小宝贝。”周学永看见佳茵伸手那一刻，开怀而笑，脸上都压出褶子了。
沈明朗将女儿递过去：“佳佳还记得你。”
佳茵乖乖的坐在周学永的腿上，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的看着他。
周学永抬手捏了捏佳茵的小辫子尾巴，忽然想起来，又看向张翠珠：“沈家嫂子，能帮我把门口的东西拎过来？”
“哎……”张翠珠已经傻眼了。
不仅是她，还有沈初盛，沈山河，秦楚华都惊呆了。
明朗的朋友和佳佳……
长得也太像了吧！
张翠珠吃力的拿着那两大包的东西，抬起放在炕边：“这是……”
周学永笑着：“我给佳佳买的东西。”
随后，又低头问：“佳佳，喜欢吗？”
佳佳开心的点点头。
秦春华来到张翠珠面前，看看明朗，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点提醒：“四弟，你朋友也太破费了，这些东西得几百块吧。”
“没事，他有钱。”沈明朗一点都不客气。
周学永瞪了他一眼。
他身上可没有那么多钱，这是他向陈秘书借的。
秦春华：…………
她可不是想表达有钱没钱的意思，她是想说……
一旁的沈老二轻咳一声。
秦春华没有再往下说。
小莹和沈君沈臣姐弟两个此时也耐不住好奇的探出头。
周学永招手，喊她们进来。
沈君不胆怯：“叔叔，您好，我叫小君，这是我弟弟小臣，妹妹小莹。”
“你们好呀。”
沈君从后面扯过崭新的书包：“叔叔你看，我的新书包，明天我就上学啦。”
周学永摸摸她的头，拉着她们这些奶娃子，问了好多话。
佳茵嚼着酥脆的蛋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也想要新书包。
找个空隙，沈老二拥着弟弟出来，先叹了一声：“四弟啊，你觉得你媳妇对你好不好？”
“很好啊！”沈明朗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觉得佳佳她……”沈老二一时之间说不出口。
沈老三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弟妹是不是给你戴绿帽了？”
说完，他看着弟弟的头顶的目光里，都泛着一片绿油油的颜色。
沈明朗推开两位哥哥：“胡说八道什么。”
“你看佳佳和他那么像，你就一点不怀疑？”沈老三扯着沈明朗到门窗前，朝着周学永方向看去。
沈老二在旁边咂嘴：“越看越像。”
沈明朗不以为然，直起腰：“咱们村的半疯子和隔壁村的村长还很像呢，天底下长得像的有很多。”
他是市长，跟阿黎更不可能有关系了。
沈老二，沈老三：傻弟弟……
第131章：你听到没有——？
外面的雨哗哗下。
到了睡觉的时间，张翠珠和苏黎带着孩子睡在西屋。
男人们则是睡在东屋。
沈老三钻进被窝里，没一会就呼噜震天。
沈明朗翻出自己干净的衣服递给周学永：“你能习惯吗？”
周学永睨了一眼：“不要瞧不起我，到基层视察的时候，窝棚猪圈都睡过，你家算是好的。”
沈明朗哼哼一声。
按理说，周学永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市长。
但自己就是喜欢不起来，究竟是为什么，却找不出原因。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套头的短袖Polo衫，此时正反手撩起衣摆，打算脱掉，然后睡觉。
刚撩起一半，就听见外面响起一声巨响声。
他放下衣服，和周学永对视一眼：“刚才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像是……”周学永清冷的脸庞紧绷起来：“坏了！”
沈明朗穿好鞋，冲出门去。
周学永跳下炕跑出去。
沈明朗来到西屋，敲敲门：“阿黎，三嫂，外面有声音，我们出去看看，你们也留意点外面。”
苏黎披着衣服出来：“你们注意安全。”
“嗯！”
沈明朗匆匆应了一声，扯过墙上的雨衣，递给周学永，两个人前后冲进雨夜。
苏黎回到房间里，在地上转悠了几圈，忽然问道：“三嫂，今天几号？”
“八月末啊，明天小君小臣就开学了。”
对！
就是今天！
苏黎抓了抓头发，她记起上一世的同一天晚上，发生山崩。
好像还死了一个人。
不行……
“三嫂，帮我看孩子！”苏黎扔下一句，飞快的跑出去。
“哎……”
张翠珠拦都拦不住。
苏黎知道上一世她家这边地势高，距离山体很远，并没有危险，才放心跑出来。
她担心明朗。
上一世这场山崩里，没有明朗和周市长的参与。
苏黎害怕这其中有什么变故。
*
暴雨不断冲刷着黑夜。
除了雨落的声音，四周甚至是更远处都再没有奇怪的声音。
仿佛刚才的那声巨响从来都没有发生一样。
沈明朗抹掉脸上的雨水：“我刚才听着声音，像是从山那边传过来的。”
周学永蹚着脚下已经汇成溪流的雨水：“听着像是山滑，我们得抓紧赶过去！”
“走！”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喊声——
“明朗！明朗！”
苏黎穿着一身白色睡衣，头上只戴着一顶帽子，迎着雨跑过来。
沈明朗脸色惊变：“你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说着就要脱掉身上的雨衣，给她穿上。
“别脱了，我已经湿透了。”苏黎拦住沈明朗，喘着粗气，雨声太大了，她提高嗓门：“我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指着黄花村最里面靠山的地方：“是那！我们快去吧，要不然来不及了。”
雨夜里，沈明朗紧抿着唇，看着她。
“快走！”
苏黎率先跑过去，迎面撞上密集的雨滴，落在身上，皮肤都在阵痛。
沈明朗咬咬牙，和周学永追上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前面就传出来惊慌的喊声：
“山崩啦——”
“大家快跑啊——”
往现场赶过去的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果然！
不由得加快速度，等赶到现场的时候，土路上已经站着很多人了。
有的好像还在睡觉就被惊醒了，只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就跑出来了，每个人在雨中站着，看着眼前的狼藉。
苏黎看了一眼现场，并没有她想象当中的触目惊心，但同样惨烈。
只见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头，砸在两户人家中间。
看来是最近雨水多，今天又是暴雨，山上的石头松动滚下来了。
房子多多少少都被毁掉大半。
周围还散落着大大小小不一的石头和树枝，有的把屋顶砸破的，有的还把家畜砸死了。
周学永和沈明朗赶紧上前询问：
“有没有受伤的？”
“有没有被困的？”
苏黎也加入其中，扯着脖子喊：“大家相互清点人数，看看家里人有没有少的。”
她的声音被雨声盖住。
那就一次次的喊，直到确认没有受伤或者被困的村民。
沈明朗指挥大家：“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大家赶紧去村委会。”
“可是我们的东西……”
沈明朗忍不住呵斥：“是东西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众人沉默，顶着雨水，男人抱着孩子，或者背着老人，成群结队的去村委会避难。
周学永身上的雨衣给了一个小孩子，浑身都是雨水：“这个范围不行，这次只是几个石头落下来，要是真发生滑坡，那边都得遭殃。”
“我去疏散！”沈明朗带着留下的几个老少爷们一块过去。
他走出一步，扭过头看向阿黎，心疼得揪到一块：“你跟他们一起去村委会。”
“好！”
苏黎和周学永一起走，跟在队伍旁边，没走出多远，她就停下脚步，回头看受灾的房子。
不对……
上一世，是死了一个人。
是谁呢？
苏黎捂着头，拼命的想。
周学永停下来，问：“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不对……”苏黎抬起头，雨滴落在眼睫上，她不停的眨眼：“里面有一个被困的村民！”
“啊？”
“是半疯子！是他！”
苏黎和周学永重新返回，来到半疯子的房子。
也是被石头砸的最严重的一户。
“杨叔！杨叔！你听见我们在喊你吗？”苏黎用双手开始推掉上面的房梁。
可是除了雨声，只有雨声。
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回应。
周学永从院子里找来铁锹，一下一下的挖。
这个时候，山体最上方开始响起轰隆隆的响声，地面都跟着颤抖。
在哪在哪……？
苏黎红着眼睛，拼命的找，指甲都被磨破了。
她不想看着一条生命从自己的眼前就这样没了……
“半疯子！你他妈听到没有——？”
苏黎扯着嗓子，用力的喊。
这个时候，从西屋的方向传来声音，苏黎和周学永赶过去，一眼看见在缝隙当中的半疯子。
周学永伸出手，去拽他，片刻后，他皱眉：“卡住了，地面颤抖的厉害，这里太危险了。”
苏黎捡起铁锹，用力去撬压在上方的屋梁。
“我来！”周学永接过铁锹。
第132章：苏黎和那个男人跑了
人的力量无穷大。
这句话果真没有错。
平日里二三个人才能抬起来的屋梁，现在周学永一个人竟然撬动了。
苏黎如一条鱼一样滑进去，从缝隙里将半疯子拖过来，外面有周学永配合，拉出他们两个人。
周学永难得露出惊慌：“快走！”
“好！”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轰隆隆的怪响一直没断过，地面颤抖。
雨势倒是照比刚才小了许多。
等到苏黎两个人带着半昏迷的半疯子离开，刚走到土路上，又是一声巨响。
像是在耳边炸开的一样。
苏黎回头，就在刚才他们待过的位置上，又落下一个石头。
好险。
……
沈明朗听见巨响，加快疏散村民的速度。
让他们去村口的村委会，没想到和刚才的疏散队伍撞上。
他看着人群当中，可是无论怎么找，都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都怪自己的目光太短太慢。
没办法从聚集在一起的村民当中找到苏黎。
“沈村长，你找苏黎？”有一个人来到他面前。
沈明朗脸上露出欣喜：“你知道她在哪？”
那个人刚才在队伍的最后面，随意瞥到的：“我见她和那个男人跑去半疯子家了。”
半疯子……
沈明朗回想起刚才的清点人数中，根本没有半疯子的身影。
第二次的巨响……
阿黎……
半疯子家……
他的脑子很乱，可容不得思考，唯一想得就是阿黎不能有事。
思绪未落，沈明朗已经转身朝着北面飞奔而去。
庆幸的是，半路就遇上了。
“阿黎！”
苏黎的脚步蓦然顿住，抬起头。
良久，刚才胸膛里那股明灭不定的，劫后余生的后怕感突然强烈起来。
如果她刚才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女儿怎么办？
明朗怎么办？
想着想着，苏黎双眼被泪水蒙住，颤抖的唇无声唤着：“明朗……”
下一秒，沈明朗跌跌撞撞的冲过来，撞乱了雨滴，伸手一把将苏黎抱在怀中，拼命的，用力的，紧紧的。
周学永搂着半疯子：……
*
翌日，雨过天晴。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
沈明朗安抚好村民之后，立刻随着周学永一起回镇上。
汇报这次的灾情，顺便申请赈灾物资。
此时，苏黎带着佳茵，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忽然想起半疯子——
他已经被沈家兄弟连夜送到卫生所，钱是苏黎出的。
半疯子的脑袋被砸伤，导致昏迷，所以才没逃出来。
或许，上一世也是这样吧。
大家把他遗忘了……
没有在那块巨石落下来之前，把半疯子救出来。
好像在冗长的历史中，每个村子里总有一个痴痴傻傻的人。
那半疯子就是。
苏黎嫁到黄花村时，他就是疯子。
他姓杨，无儿无女。
年轻时父母和媳妇相继离世之后，他便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时间久了，村里人就叫他杨半疯。
苏黎又想起，好像她和明朗结婚的那天，半疯子也来了。
站在院子里拉二胡，音调似悲似喜……
后来，被她的那个继母赶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
苏黎思绪渐渐神游……
“娘，我也想上学。”佳茵坐在她身边，扯着苏黎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说。
苏黎笑了笑，摸摸女儿的脸蛋：“你还太小啦。”
她接着神游……
等等——
上学？
第133章：你当初为什么把她捡回来
月上树梢，星光漫天。
沈明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也没在意，只当时间太晚，她们都睡了。
沈明朗推开东屋门的动作不自觉的放轻。
“呲——”
当他迈进屋子的那刻，点燃火柴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点点的火光里，映着苏黎弧线完美的下颚。
她捏着火柴杆点燃一旁的蜡烛。
一瞬间，房间里充斥了一丝丝昏暗的光亮。
也让沈明朗看清楚眼前的场景——
只见苏黎一个人端坐在椅子上，旁边是刚刚点燃的蜡烛，照亮她整张脸。
苏黎将所有的头发束在头顶，扎成小丸子，脸上用白色的颜料画着滑稽的鬼脸。
下嘴唇还有两个白色的竖条，像兔子的牙齿。
沈明朗被阿黎古灵精怪的模样逗笑，一边脱衣服一边问：“还没睡？”
苏黎没有回答，反而摇头晃脑的开始唱：
“嘿嘿！”
沈明朗：……
“是什么在祸害庄稼啊——”
“蚂蚱！”
“为什么不抓它啊——”
“蹦跶！”
“因为它呀长着四条腿呀，一抓一蹦跶呀——”
沈明朗站在原地，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清俊的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
在外面奔波一整天，此时能看见阿黎笑得这么开心，周身的疲惫如数退散。
一曲终了。
苏黎笑着问：“好听吗？”
“好听。”沈明朗给予掌声。
苏黎坐在椅子上，微微颔首，刚才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谢谢爹的掌声。”
沈明朗：？
爹？
“爱你呦~”稚嫩的童声再次响起。
沈明朗看清楚了，这回声音响起的时候，阿黎双唇紧抿勾起一抹可爱的笑之外，并没有说话。
那这个声音是……
他还没想清楚，就看见佳茵从椅子后面探出头来，笑嘻嘻的看着他。
女儿……？
沈明朗先是怔楞下，随即冲着她们母女两个粲然一笑：“佳佳，爹抱抱。”
被迫营业的小佳茵冲出来，张开手——
沈明朗蹲下来，一把接住女儿摁在怀中，紧紧的搂着：“佳佳……真好，爹，爹真的很开心……”
他柔软的嗓音尾处有点哽咽。
苏黎起身将煤油灯点开，房间的灯光又亮起几度：“我和女儿唱得双簧怎么样？”
沈明朗震惊一问：“佳佳唱的？”
“那当然了。”苏黎转身从暖瓶里倒出些温水，洗了毛巾，递给他：“我都想送佳佳学音乐了，她太有天赋了。”
中午知道女儿说话了，就想给明朗一个惊喜。
苏黎教佳茵唱这首歌，然后她负责在前面扮鬼脸，女儿在后面负责唱。
她只教了一遍，佳茵就一字不差的唱出来。
窝在沈明朗怀中的佳茵正扯着他脸上的肉，听见苏黎提到‘学’字，仰着头说：“爹，我要上学！”
要像小君姐姐一样，背漂亮的书包去上学。
上学是最开心的事情。
沈明朗低头，亲了亲宝贝的额头：“你还太小了。”
佳佳才在自己身边呆几天啊。
他可舍不得送女儿去学校。
佳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眨，看看娘，又看看爹，接着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
“我要上学——”
吵着闹着，在被子上来回滚着。
两个新手父母的目光同时落在佳茵的身上，苏黎嘴角抽搐：“我的女儿为什么不像我？”
她小时候可是最讨厌上学的！
沈明朗附身拍着佳茵的小屁股，轻声的哄着，根本舍不得凶一句。
这时，院子外有人喊：
“阿黎姐姐在家吗？”
苏黎手边的动作停顿，朝着沈明朗看一眼，低声问：“这么晚了，会是谁？”
外面的那个人还在喊：
“阿黎姐姐——”
“——你在家吗？”
苏黎无语：怎么来找她的都是男人！
沈明朗从屋子里出来，隔着紧闭的院门问：“谁啊？”
门外，一个小伙子正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撑着地：“姐夫？阿黎姐姐的弟弟快不行了，你让她赶紧回去一趟。”
苏黎紧跟在后面，自然听到这些话了。
沈明朗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推开院门。
苏黎上前，连忙问：“怎么回事？”
小伙子穿着白背心和短裤，浑身都是汗：“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你弟弟昨晚大雨跑出去一直没回来，今天下午才发现……”
“阿黎姐姐，既然消息我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苏黎茫然无措：“好。”
等到苏黎和沈明朗赶到的时候，苏家门口的灵幡在黑夜里晃荡着。
苏黎的双腿一软，幸亏旁边有明朗扶住自己。
她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缓缓地走进去——
院门和屋门大开，一块门板上放着一具尸体，用发黄的白布盖着，她爹和后娘趴在旁边失声痛哭。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上一世，明明…明明……
是了，上一世她这个时候已经去世了。
王艳丽抹掉眼泪，无意当中抬起头，一眼看见门口的苏黎，她的表情惊变。
“你满意了吗？”她问。
苏黎微微拧眉：“我满意什么？苏文是我弟弟。”
王艳丽掀开儿子脸上的白布，露出苏文的脸。
此刻惨白死灰。
女人看见往日里活生生的儿子如今却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
她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我的儿子……
王艳丽嗓音嘶哑：“苏黎，你弟他现在变成这幅模样，你好好的看仔细了！”
苏黎收起脸上悲怆，换上冷冰冰的神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你居然还有脸说出口，苏黎，你说说，认识你的人哪个有好下场了，嗯？”
王艳丽说这些话，语音轻飘飘的。
可砸在苏黎身上，却重如千斤。
王艳丽挑起尖锐的眼角，继续问：“要我一个一个讲出来吗？”
苏黎双手插兜，望着房间里昏暗的烛光，沉默着。
“你！”她站起来，突然指向旁边的苏爹，疯狂的一遍遍质问：“当初为什么要把她捡回来！啊？为什么？”
“你说话啊？为什么把她捡回来……”王艳丽脸色惊恐的后退：“你的发妻，你的第二任妻子，我的儿子……全都因她而死！”
“这个家里跟她扯上关系的，一个个都会死，那下一个会是谁？嗯？是你？还是我？”
“苏瘸子，你当初为什么把她要捡回来！”王艳丽红着眼睛，指尖指着苏黎的方向。
第134章：你跑出去就永远别回来
她不想嫁给隔壁黄花村的沈明朗。
只是因为她住的西陵村与黄花村的距离太近了。
只是因为她这么多年，好像始终融入不进苏家。
她不像是苏家人。
她想逃
她想进城。
还想要去更远更远的地方。
苏黎曾经也找过答案。
为什么她人叫苏黎，所有人就真的疏离她。
寻找了二十五年的答案——
今天。
揭晓了。
…………
苏黎站在门口，自始至终没有进来。
她双手插兜，手指不安的搅动着：“所以，我不姓苏？”
带着疑问的口吻当中却又那么肯定。
自己不是这家的孩子…
苏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苏瘸子，冷静漠然：“所以，你也不是我爹？”
王艳丽一脸怒容，跌跌撞撞的来到她的面前，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的盯着：“他不是你爹，我们苏家没有你，你就是克星！”
“不折不扣的克星！所以，当年你的亲生家庭才把你扔进洪水里，他们不要你，就是因为你是恶鬼托生的！”
刚才在院子里被西陵村村民拖住脚步的沈明朗刚进来，就听见她说的这些话。
他拧起眉头，挡在苏黎的面前：“闭上你的嘴！”
王艳丽冷哼一声：“现在有男人护着了，苏黎，你最好记住，你身上背着多少人命，我儿子就是其中一个！”
女人的视线越过沈明朗，阴狠的落在她的身上。
沈明朗周身泛着冷气，一把推开王艳丽：“你儿子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明朗沉声打断：“我怎么听说，昨天下着大暴雨的时候，你把苏文赶出去了。”
王艳丽牙齿一咬：“你胡说！”
“有没有这件事情，我岳丈好像最清楚。”说完，沈明朗的视线落在苏瘸子身上。
房间里过来帮忙的村民同时看过去。
苏瘸子目光呆滞，躯干佝偻，一时之间像是苍老了数十岁。
脑海里回忆起昨晚雨夜——
“苏文，你是不是又偷家里钱了！”王艳丽拿着扫帚质问。
“我没有！”
“没有？钱怎么会没？”
“我让你偷钱！我让你偷钱！你还跑？有种你跑出去就永远别回来！”
“我去找我姐姐！”
“你找她？最好被她克死算了，让你偷家里的钱！”
…………
回去的路上，苏黎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单手搂着沈明朗的腰身。
夜已经深了，四周一片漆黑。
有虫鸣，有风吹过玉米叶的哗哗声，还有车子转动链条的声音。
一点点绞碎苏黎的思绪。
她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照着前方的路，苏黎轻轻靠在沈明朗的脊背上。
许久后，声音很轻的说：“我以后只有你了！”
沈明朗笑了笑，朝着空旷的黑夜当中，喊着：“这是我的荣幸！”
苏黎低头浅笑，眼底却闪过泪花。
“只有你把遇见我当成荣幸！”
沈明朗只有一只手扶住车把，另一只手握住苏黎的手：“如果没有遇见你，漫漫人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过。”
苏黎回握住他的手：“如果没有遇见明朗，昼夜更替都与我毫无意义。”
第135章：一把二胡拉一生
沈明朗从村委会回来，一眼就看见站在院子外的徐青兰。
到近前时，他扶住她，沉声问：“娘，你怎么站在这儿啊？”
“小儿，娘问你…”徐青兰拉住儿子的手，来到没人的地方：“佳佳真的会说话了？”
沈明朗沉默一会儿，点点头。
他可还记得跟徐青兰说过的话——
只要等到佳佳会说话了，就和阿黎离婚。
徐青兰有点质疑：“可我看佳佳也不说话啊？”
她刚才就是从儿子家出来的。
徐青兰拉着佳茵让她叫奶奶，她也不开口，又让她回答问题，她也不回答。
再问，就是张嘴哭。
以前佳佳可没有这么不听话。
肯定苏黎教的。
徐青兰忍不住责怪：“再说佳佳这个孩子也是，一点都没她小海哥活泼。”
“娘，佳佳是女孩，稳重点才好。”
他女儿肯定是最好的。
徐青兰漫不经心的摆摆手，不谈这个话题，接着又神秘的问：“我听说，苏黎的弟弟在河里淹死了？”
沈明朗扶着徐青兰往沈宅走：“嗯。”
她一阵叹息：“她弟弟才十几岁吧，年纪轻轻就死了，这可是横死的！你岳父命不好，年轻时死老婆，到老了死儿子。”
沈明朗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沉默。
徐青兰拍拍儿子的手，提醒着：“现在佳佳也会说话了，你抓紧时间和苏黎离婚啊。”
沈明朗笑了笑，清冷的声音安抚着她：“娘，你放心吧，我肯定听你的话，不过……”
“不过什么？你可别说你不离婚啊。”徐青兰停下脚步，看着他：“儿子，你可和我保证过的。”
她又接着说：“还有，你再看看她爹被苏黎克的，苏瘸子如今的下场，没准就是你以后的下场。”
沈明朗在心里忍不住叹息，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娘，我现在是村长，离婚会影响不好。”
徐青兰沉默片刻，想一想觉得也对：“那再等一段时间吧，娘不是不讲理的人，娘是为你好啊，明朗。”
“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我越来越觉得苏黎是个不祥的人，你看那么多村子，怎么偏偏就是黄花村发生灾事。”
沈明朗提醒她：“娘，这些话你可别和其他人讲。”
“放心吧，不会的。”
徐青兰一路上絮絮叨叨：“离婚后，你也能找个大姑娘。”
“我儿子模样好，性格好，又是村官，就算是二婚，也有很多人稀罕。”
“是是是，很多人稀罕。”
沈明朗话不过脑的应着。
又过了几天。
苏黎此时站在院子里发呆。
张翠珠拿过马札，坐在她旁边：“弟妹，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着什么急？”
张翠珠指着院子的货：“这都被雨水泡成这样了。”
苏黎双手垫在脑后，优哉游哉的说：“别急，三嫂，车到山前必有路。”
“屁！”
张翠珠起身，开始整理货品。
苏黎郁闷的长叹一声，无意中瞥到院子外，半疯子站在那。
“……”
苏黎犹豫的走到门口：“杨叔，你……你的伤好了吗？”
“嗯……”半疯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有事吗？”
“嗯……”半疯子继续点头。
苏黎又上前几步，不过被张翠珠拉住：“你过去干嘛，他神神叨叨的，万一再伤了你。”
“不能的。”
苏黎走到他近前，笑着看他：“杨叔。”
半疯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半块玉米饼子：“给你，给你的。”
苏黎伸手把饼子接过来，还没问些什么，就听见他说了一句：“谢谢。”
说完，半疯子就自言自语的走了。
张翠珠看着他背影：“没想到这半疯子还会知恩图报，知道是你救了他。”
苏黎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玉米饼子：“不知道他把这块饼子给我，他还有没有吃的。”
“放心吧，饿不死的。”张翠珠反正一点都不担心：“三年大饥荒都挺过来了。”
结果，没一会儿，半疯子又回来了，还是站在那。
张翠珠冲出来：“你有完没完？”
半疯子不理她，手里拿着一把二胡，走到苏黎的面前：“给你，给你的。”
“这个也给我？”苏黎看着被塞在手里的二胡：“可是我不会……”
半疯子伸手在衣服上擦擦：“饼子不好，这个好。”
苏黎想了想，重新把二胡递给他：“要不这样，杨叔，你给我弹一首吧，我听着。”
半疯子想了想：“嗯。”
说着他把二胡架在腰间，悠扬的琴声丝丝缕缕的传出来，这感觉像是躺在草原上，蓝天白云，美不胜收。
忽然，半疯子手里的琴弓或扬或降，琴音斗转直下，仿佛千军万马入境，生灵涂炭。
片刻后，震撼的旋律渐渐停息，转而低沉嘶哑，如泣如诉。
在房间里和小莹玩的佳茵听见声音，跑出来，好奇的看着眼前半疯子。
一曲完毕。
半疯子睁开眼睛，又将二胡递给她：“给你，给你的。”
这头，佳茵跟苏黎说：“娘，我想学。”
苏黎低头看女儿，一阵头疼。
生的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看见什么都想学！
苏黎蹲下来，有些东西必须要跟佳茵说清楚：“佳佳，你是真的想学吗？”
佳茵肯定的点头：“想学。”
苏黎了然，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佳佳，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一年琴二年笙，十年笛百年萧，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唯有唢呐上云霄。”
佳茵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明白，又大概不明白。
苏黎抬手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佳佳，你或许还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娘问你，如果你真的想学，就不能半途而废，你能做到吗？”
佳茵抿唇：“能的！”
“那好！”苏黎伸出小拇指：“拉钩，一言为定。”
佳茵小脸绷紧：“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
苏黎站起来，看向半疯子，眼神清明，从来都是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看：“杨叔，二胡我就不要了，请问你能教我女儿学二胡吗？”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我每个月交学费。”
第136章：他媳妇都死了几十年了
半疯子低头看看佳茵，双手不停的蹭着衣服：“小朋友很漂亮，跟你一样，我，我得回家问问我媳妇，我得回家问问……问问……”
“我媳妇说…我是，是疯子，会会会吓到你们，我问问她……”
然后谁也不理，就这样嘀嘀咕咕的走了。
张翠珠无奈的挥手：“得，疯病又犯了。”
他媳妇都死了几十年了！
佳茵蹲在门口：“没事，三婶，我等杨爷爷过来。”
张翠珠弯腰捧着佳茵的头，亲一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半疯子疯病一犯，时常跑出半个多月，才会回黄花村。
“没关系的，三婶，天荒地老我也等。”佳茵一本正经的说。
旁边继续理货的苏黎被女儿逗笑：“佳佳，你就那么想学吗？”
“嗯，特别想学。”
佳茵举起自己的手，手指模仿刚才波动琴弦的动作：“我也想手指那样动。”
“你就不想学画画吗？”苏黎记得上一世佳茵可是很厉害的设计师。
不过，业余当中，她确实对声音这一块的领域更喜欢。
佳茵听见娘的话，小眉头皱起来，显然是有些被难住了。
苏黎怕孩子往心里去，想要开导一下，结果就听见女儿说：
“如果我拉二胡又好，画画又好，那太优秀了，优秀的人都是孤独的。”佳茵喜欢朋友。
“娘，佳佳就只拉二胡好了。”
苏黎无奈：“鬼灵精怪。”
……
隔天一早上，村委会的喇叭里开始广播修路的消息。
村口的大树下，围着很多村民，议论纷纷。
“村里修路，凭啥我们每家每户上交二十元啊。”
“大柱子，你这不是放屁呢吗，修路你不走啊，你长翅膀啦？”
“反正我家没钱。”
“我们家也没钱……”
“就是，我家爷们一个月都没挣来二十元。”
“娟子，上回你给你儿子买的牛仔外套可不止二十元吧。”
其中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坐在石头上，一边剥花生一边劝着：
“要想富，先修路。我看小沈村长这个决定没错。”
“大娘，那可是二十块钱啊。”
被喊做大娘的老太太举起身边的烟袋锅敲了敲晚辈的脑袋。
“沈村长的媳妇，三哥，二哥，哪个交的不比你们多！”
在场的人不说话了。
的确，修路的消息一出来，苏黎就表态，她交一百元。
就连沈村长的三哥和二哥都交了五十块钱嘞。
另一个老爷子咳嗽一声，又说道：“一条路修好了，造福的是子孙后代。”
“你们要是不愿意拿，那我就把我的棺材本拿出来，替你们拿。”
大家脸上纷纷挂不住：
“七爷，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就是闲聊天。”
“就是就是，闲聊天。”
有一个村民正好看见朱霞经过这边，便扯着嗓子问：“沈大嫂，村里修路你拿多少啊？”
“拿你个老逼，我一分都不拿！”
朱霞气不顺的骂了一句。
最近手气不好，次次被人截胡，她输了很多钱。
沈百山走了那么久，一分钱也不寄回来。
被她骂的那个村民脸上立刻挂不住：“你神经病啊，骂谁呢！”
“好了好了，朱霞这种人，你惹得起嘛。”
那个村民被其他人拦住。
在交钱的那天，村委会院子里聚了很多人。
村子里新招收了个出纳，叫张晓雅，此时正坐在桌子前打着算盘，记着账目。
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破锣声响起。
“大家不要交啊，这是骗人的！”
接着又是一阵破锣的声音。
老张太太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拿着铝制的锅盖，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四处蛊惑：“大家不要交钱啊。”
“修路是假，敛钱才是真的，你们的钱，最后都会进这个姓沈的口袋里。”
“沈明朗的后台很硬啊，张支书被他算计了，我被公安抓走了，都是他的计谋啊。”
“沈明朗拿你们的钱去送礼，不然，你们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就他选了村长。”
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不断敲着锅盖。
场面一度混乱，那些没交钱的村民，还真的有点犹豫。
张大忠带着几个经常喝酒的哥们，抓着老太太的衣领，往外拖。
“老太太你说的这些话，跟你的裹裆布一样，真骚啊！”
“大忠，你也是我们老张家人。”老张太太在地上打滚，撒泼大喊。
张大忠拿她没有办法，双手抱在胸前：“我占理不占亲。”
沈明朗站出来，拍拍手，大家安静下来，看向他。
“修路全凭自愿拿钱，若是你们不愿意，可以不拿。”
一句话，随缘。
你们想掏这份钱，便交，若是不想，就不交。
交钱登记继续进行。
张老太太看着没什么可闹的，朝着沈明朗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转身离开。
一边走一边敲一边控诉沈明朗。
最后还真的有几家不交的，其中就包括朱霞。
接下来的时间，沈明朗就带领着村里的老少爷们和施工队一起修路。
黄花村有两条可以进村的道路。
一条是从前村的豆腐李家门前经过，是主要道路，另一条是田间小路，得穿过很长一段玉米地。
这一条可以直接到苏黎的家。
这段时间，沈明朗忙着修路，苏黎忙着交货订货工坊选址，各忙各的。
今儿早上不到四点，沈明朗就起来了。
佳茵揉着眼睛坐起来：“爹……”
“女儿，爹吵醒你了？”沈明朗附身扯过柔软的被子，披在佳茵的身上。
女儿用的这些被子褥子，都是阿黎精心选的，棉花是最好的棉花，布料是最好的布料。
一点都不会伤到佳茵的皮肤。
佳茵眯着惺忪的眼睛，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爹，你要干嘛去？佳佳好几天都没看见你啦。”
沈明朗一阵心疼，摸摸女儿细软的发丝：“爹去给佳佳找星星。”
“哦！”佳茵乖乖地窝在明朗的怀中。
大概是父女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苏黎，她顶着一张和佳茵一模一样的睡眼，起身也抱住明朗的脖子：“老公……”
“我也好几天没看见你啦，好想你呀。”
沈明朗将她们都抱在怀中：“我也想你了。”
第137章：择日不如撞日
他的声音清沉，带着早起的沙哑，却不难听出来里面的缠绵柔情。
最近他们真的好忙啊。
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是匆匆的。
苏黎握着明朗的手，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老公，等到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出去玩几天吧。”
“好啊，那你有时间想一想去哪玩。”沈明朗低头，温柔的落下一个吻：“对了，脏衣服等我回来洗，井水凉。”
“嗯……”
现在已经进到九月，温差大，早晚已经挺冷的了。
等到沈明朗离开时，母女两个已经躺在一个被窝里，重新入睡。
早上阳光明媚。
秦春华骑着三轮车载着小君小臣去学校。
路过苏黎家门口的时候，小君喊道：“四婶，今天我们学校有文艺活动，不用上课。”
苏黎站在门口，问：“啥文艺活动啊。”
“庆祝第一个教师节成立！”小君很开心的说：“我负责上讲台给老师送花。”
“小君好厉害啊。”苏黎笑着夸奖。
随后和秦春华打过招呼之后，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张翠珠听见小君的话后，不由得嘀咕着：“哎呦，现在的社会真的变了，以前老师都是下九流，臭老九的呀！”
“现在又是什么教师节，又是文艺活动，搞得挺花哨的。”
苏黎挑眉，现在就花哨了？
以后庆祝的方式更五花八门的让你吃不消…
苏黎平静的说：“毕竟老师为教育事业做出贡献，确实应该表彰鼓励。”
坐在阴凉处，捧着一本小人书的佳茵抬起头，问：“娘，佳茵什么时候才有老师啊。”
还没等苏黎回答，张翠珠收起折好的包装纸，脸上露出笑意，朝着某个方向看过去：“佳佳，你看，你的杨爷爷老师来了。”
苏黎和佳茵两个人的目光同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半疯子低着头，一只手攥着衣角走过来。
“杨爷爷！”佳茵放在小人书，一路小跑过去。
苏黎很明显感觉到，佳茵靠近半疯子的那一刻，他更紧张了。
她想起半疯子上回走时说的话——难道是担心会吓到佳茵？
半疯子来到苏黎的面前，可眼神还看向地面，脑袋会不自觉的抽搐：“对不起，我来晚了，我问过了……可以教的。”
“那太好了！”苏黎甩掉手上的水珠：“杨叔，过来坐。”
然后，扭头小声的和佳茵说：“杨爷爷要教你学二胡啦。”
佳茵稚嫩的小脸瞬间明亮起来：“真哒！？”
“当然啦。”
“欧耶，我有老师啦！”佳茵围着半疯子来回转。
半疯子望着佳茵，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可高兴里有苦涩：“我会吓到你的……会吓到你的。”
佳茵停下来，站在半疯子面前，与他四目相对：“杨爷爷为什么会吓到我？”
“……”
半疯子默然，其实他什么都明白，可是就是没办法……
就像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一样。
佳茵唇瓣嫣红，穿着淡绿色的裙子，像个森林小精灵：“杨爷爷你也说不出来是不是？哼，你才不会吓到佳佳呢。”
半疯子盯着她，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小脸，最后只是捏了捏她辫子上的头花：“佳…佳……佳佳……”
工坊里的王姐正从院子里拿货，看见这一幕，将苏黎拉过旁边。
她小声的说：“小苏老板啊，作为老姐姐可提醒你一句，老杨疯疯癫癫的，你让佳佳跟着他，多危险啊。”
苏黎回头看着那边的一老一少，意味不明的说：“是很危险。”
“那当然了。”
“可是王姐，你看今天杨叔有什么不同吗？”苏黎问她。
王姐眯着眼睛，把半疯子仔细打量一遍，片刻后：“没什么不同啊。”
苏黎抿唇浅笑，给出提示：“他的头发，他的衣服，他的鞋子。”
“哎……还别说，是干净了许多。”王姐挠挠头，猛地恍然：“难道他做这些，就是为了今天来找佳佳？”
苏黎听着王姐的话，没有回答。
脑海里却想起那天去造纸工厂订货的路上，看见半疯子在他媳妇的坟前烧纸。
等到她从造纸工厂回来，途径镇上的时候，又看见半疯子手里捏着两块钱去了理发店。
王姐去忙了，苏黎来到他们面前。
就听见佳茵甜甜的说：“杨爷爷老师，你什么时候教我？”
“佳佳，得先有拜师礼，才可以学艺。”苏黎蹲下来，轻声说着。
拜师礼——？
她懂。
小人书里有画，拜师要在一个很严肃的场合里，磕头敬茶。
可是……
佳茵疑惑：“那什么时候才有拜师礼。”
苏黎思索下：“择日不如撞日吧，刚好今天还是教师节。”
“娘，需要佳佳做什么吗？”
“那你给杨爷爷念古诗，好吗？”
“好！”
苏黎找来张翠珠，一起准备谢师礼的饭菜。
其实，她也不懂传统的谢师礼是怎样的过程。
在农村大概就是吃一顿好酒好菜。
张翠珠热心张罗着，嘴上说的倒是挺狠：“弟妹，半疯子能教好吗？还弄个拜师礼，这大鱼大肉的多浪费。”
苏黎切开鱼肚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三嫂，那天他拉的二胡，你也听见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屁股上挂满暖壶——”
“怎么讲？”
“有一定水平啊。”
张翠珠被她逗笑：“半疯子是不错。”
苏黎又想起来一句话：“也可以说，膝盖上挂暖壶——”
“又怎么讲？”
“水平比较高。”
张翠珠再次笑出声：“你可就别夸他了，就算他再厉害，也没必要弄这些啊。”
苏黎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佳佳年纪小，我怕她只是一时兴起，我们做家长的，严肃对待，没准她就会往心里去。”
张翠珠忍不住感叹：“弟妹，以后我得跟你好好学。”
“我瞧最近佳佳在你身边变化很大，以前在沈宅就像一只小猫似的，可怜兮兮的拎着被子自己睡觉。”
苏黎也想起以前的日子，还好现在女儿在自己身边。
饭菜差不多好了，张翠珠一个人先忙。
苏黎去路边把沈家那兄弟三个找回来。
正好，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可等她来到正在修路的地方，远远看见——
自己丈夫的身边，站在一个……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