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回八零
苏黎睁开眼，盯着斑驳的木质窗框，呆楞片刻，她怎么回到这里了？
可自己的魂魄不是应该被困在玉佩里吗？
窗外亮堂堂的阳光，一直晃在脸上，苏黎不舒服的抬起手揉揉眼。
在那个世界里，正是她去世四十年的忌日，她的丈夫沈明朗早已两鬓斑白，不复年轻时的高大挺拔。
他捧着亡妻的遗照，泪如断珠，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
苏黎着急，却无能为力。
四十年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投不了胎，魂魄更是被困于玉佩中的小小天地里。
可是，
她多么想！
她多么多么的想回到他的身边！
哪怕是抱抱他！
老天爷呀，我苏黎年轻时混账，做了错事，唯一遗憾，就是没爱过沈明朗，如果能重新来过，她一定要用力爱他一回……
等再睁开眼时，就回到这儿了。
苏黎坐起身，打量着眼前的房间。
这是当初和明朗结婚的婚房。
木质的大立柜，整个柜门上镶嵌着大片镜子，上面印着牡丹花，旁边有个五斗柜，上面放着铝制暖壶，和三个大小不一的搪瓷茶缸。
还有和窗框一个油漆色的水盆架。
大红双喜的搪瓷水盆。
苏黎一双眼盯着水盆架，记忆霎时被拉回到那场大火里，她的女儿就是被它压住，无法逃脱，硬生生的烧毁了半张脸。
而自己也被胡泉砸破脑袋，躺在一旁，奄奄一息之际，只听到女儿撕心的哭声。
苏黎想起这里，双手握紧，红了眼睛。
她回来了，重新回到这个年代。
这一次，她不会再任性了。
她会保护好女儿，等着明朗回来，好好的过日子，至于胡泉，还有那些置她于死地的人，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正在苏黎沉浸在思绪当中，忽然被外面的吵闹声拉回到现实里。
只听外面骂骂咧咧：
“苏黎，你给老娘滚出来，做了混事，藏耗子洞有什么用？”
“臭婆娘，勾勾搭搭的小骚货，赶紧给老娘滚出来，把大门打开，给我家二蛋一个说法。”
“大白天的呦，大门锁得这么严实，这是在家里搞破鞋了吧，小骚寡妇，谁不知道你家明朗去跑船四年，音讯全无，肯定是死在外面喽。”
苏黎歪着头，一听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正是上一世，怂恿她和胡泉好上的罪魁祸首高美娟。
哼，真有意思，正愁着怎么找他们算账，现在倒好，主动送上门了。
苏黎一把掀开被，穿着拖鞋走出去，几步就走到大门前，用力推开大门，怒骂道：“是哪只癞蛤蟆在我家门口叽里呱啦的乱叫？”
门外的声音，停顿两秒，高美娟粗着脖子反问：“苏黎，你骂谁癞蛤蟆呢？看看你穿的是什么？怎么地？打扰你和哪个野汉子的好事啦？”
“大家伙，这可不是我乱说，你们也都看见了，哪个正经人家的媳妇大白天会穿成这样？”
高美娟伸出手，指着苏黎浑身上下的睡衣：“我们来之前，大门还关着呢，谁不知道大明子挣得钱，都被你拿来养野汉子。”
有一些个凑热闹的村民听见高美娟这样说，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落在苏黎身上的视线多半带着嘲笑。
苏黎深吸一口气，刚才，上一世二十多年的记忆一瞬间涌进她的脑袋里。
她想起来了，高美娟的儿子张二蛋的手被打骨折了，结果她让二蛋告诉村里人，是苏黎打的，接着便出现这一幕。
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苏黎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反击：“高美娟，我在自己家里穿什么，养几个汉子，我高兴，有本事你也养呀，穷的叮当响，当了内裤先吃饱饭吧。”
“也是，饭吃不饱，那方面也吃不饱，两头都遭罪。”苏黎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高美娟，慢悠悠的说道。
村民听见她的话，都不约而同的笑出声，都知道高美娟的丈夫张大元有一年从树上摔下来，命根子的地方血糊糊的，听说是摔裂了。
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第2章：她的婆婆
高美娟听见大家的笑声，瞬间像个炮仗似的炸开。
“搞破鞋的玩意儿，你把我儿的手打断了，现在还敢骂我家男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高美娟张牙舞爪的朝着苏黎扑过去，想要扯掉她身上的睡衣。
绸缎做的吊带睡衣，这种布料放在以前只有军阀太太才有那命穿嘞。
高美娟早就眼馋得很，自己没那命穿，苏黎这个小骚货，又凭啥资格。
苏黎眉头轻敛，上一世高美娟当着村民的面，扒光自己的衣服，正因为受了这样的委屈，下午就哭哭啼啼的主动找到胡泉。
告诉他，自己要离开黄花村。
之后被胡泉骗钱，放火被杀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
可以说，今天所发生的，正是上一世噩梦的开始。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她自然清楚高美娟的目的，眼见着，她已经扑到眼前。
苏黎灵活的躲过，趁着高美娟疏忽的空挡，一把薅住她的头发。
“高美娟，你家二蛋可是偷了胡泉的钱，被他打到骨折的！”苏黎眉目清冷，话音落下，便用力推开她。
她的目光从大家的脸上划过，话语坚定：“在场的各位大部分都是我的长辈，我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我还没有坏到打断一个小孩子的骨头。”
“我倒是想要问问美娟，往日里我们可是这个村出了名的好姐妹，现在又为什么这般陷害我？”苏黎顿了顿，眼圈发红：“说到底就是自家的爷们不在家，任由你们横竖的揉搓。”
在场的村民听见她这么说，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人群中一个老人开口：“二蛋他娘，这事肯定是你弄错了，赶紧带二蛋去卫生所把骨头接上，别把孩子耽误了。”
高美娟见苏黎几句话，就让大家向着她，呸，搞破鞋的玩意儿，真他娘的让人恶心。
“好呀，你们都向着她是不是？”接着她扯过自家的儿子：“二蛋，你跟七舅爷说说，是不是她把你胳膊打断的！”
她伸出手，气愤地指向苏黎。
“是我……”八岁的张二蛋有些害怕。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背就被亲娘捶了几下：“败家玩意儿，在人家面前就不敢放屁了是不是，跟你爹一个德行。”
高美娟心里突突跳，怕儿子说出真话来，又想着在家里她都教得好好的，甭管别人说啥，就是苏黎干的。
二蛋随她，聪明着呢。
高美娟眼珠转了转，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下，拍着大腿哭喊着：“天杀的，看把我儿吓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又把二蛋的手打断了，苏黎，你这是成心想要我们这一家子的命呀。”
“我要是有钱给我儿看病，也犯不着触了你这个霉头，打完就不认账了，就连七大爷都向你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啥见不得人的关系。”
“你你你……大元家的，你说的这像话吗？哼！胡闹！”刚才说话的老人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我不管，就是苏黎打坏了我儿，赔钱！赶紧赔钱，不然……我就不走啦！老天爷呀，你怎么那就不可怜可怜我们一家，还让这贱货活着，祸害我这么聪明的二蛋呀……”
高美娟呸了一口，不以为然的继续在苏黎家的大门口撒泼。
苏黎刚要开口的时候，从旁边的院子里冲出一个人来，二话不说就抡着扁担朝着高美娟砸下去。
“不是人的东西，跑到家门口欺负人，我小儿不在家，可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呢！”
众人看见来人，都愣住了。
苏黎惊讶的眨眨眼，这位举着扁担的女人，正是她的婆婆。
这一幕，
上一世可没发生过。
第3章：她要死了
高美娟躲得快，没有被扁担打到。
她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婶子，你儿媳妇是个破鞋，勾三搭四的，没准你家其他的几个儿子，都被勾了魂。”
“她还把二蛋的手打断了，苏黎不赔钱，那你这个做婆婆的，理应拿钱给我儿接骨。”
“我呸，满嘴喷粪，我儿媳平时连一只鸡都杀不了，还打断二蛋的手，想讹钱也不看看她的婆婆是谁？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育你！”
接着抡起扁担，一点都没客气的朝着高美娟的身上招呼去。
高美娟到底是个经常干农活，手里有一把子力气的农村妇女，几下子就和问苏黎的婆婆扭打起来，渐渐占了上风。
苏黎自然清楚自家婆婆以前是地主家的大小姐，还缠过小脚。
今天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抡着扁担打人，已然不易，又怎会打得过呢。
她连忙跑不过帮忙，嘴里喊着：“你竟然敢打我婆婆，我跟你玩命！”
一边说，一边拦着对方，不让她有还手的机会。
高美娟听见苏黎这么说，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怎么感觉这贱蹄子不一样了？以前别人骂她一句，连屁都不敢回一下的。
三个女人撕扯之间，高美娟的肩膀被扁担砸了好几下，实在气不过，一只手胡乱的在地上抓把土，朝着苏黎的脸上扔过去。
苏黎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可就在这一瞬间，全身忽然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她这是怎么了。
高美娟扔完土，捡起身边的石头，可还没砸，就听有人喊：“死人啦……”
“出人命啦！”
她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苏黎，而大家惊恐万分的看着自己，以及她手里的石头。
高美娟只是想要讹点钱，可没想闹出人命，手一抖，石头也掉了：“你们看着我干嘛，人不是我杀的，她是装的！”
她发了疯似的扑倒苏黎边上，伸出食指放在苏黎的鼻子下方感受，呼吸似有似无……
“这不可能，她肯定是装！她想陷害我！你们看她还有呼吸，她肚子在动！”高美娟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苏黎的婆婆呆愣的片刻，哭天抢地的喊着：“快，快送卫生所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该怎么向我小儿交代。”
看热闹的村民里有人上前，背着苏黎往卫生所跑去，还有一些也连忙跟上，看看能不能帮忙。
苏黎的婆婆看都没看高美娟一眼，回家取了一些钱，也朝着卫生所跑去。
……
为什么，
动不了了！
苏黎想要睁眼，睁不开，想要抬手，抬不动，想要坐起来，浑身上下却像灌了铅一眼笨重。
她认真听着周围的声音，就听有人说：
“凭镇里卫生所治疗条件来说，很难检查出来患者的病因，而且，按照目前，患者的各项指标都正在下降。”
“什么意思呀？大夫。”
大夫长叹了一声，缓缓的说道：“说句大白话，就是等死，我们只能给她开延缓死亡的药物，其他的无能为力了。”
她要死了。
听见大夫的话，苏黎越发的浑浑噩噩。
难道这就是重回一世的意义吗？
终究是要死在这个年代里。
第4章：沈明朗，这是男主
上一世，她的灵魂不死，困在玉佩当中。
本以为，这已经足够荒诞。
可现如今。
更荒诞的事发生了。
她似乎死了，可是又没死。
苏黎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大红牡丹的被子，脸色惨白，如果不是还有一点呼吸，站在屋里地上的村里人，都认为她死了。
闲着也都闲着，便有人开口说着：
“这苏黎也是命苦，当时和大明子结婚没半年呢，大明子就去做了船员，生死不知的，拖着孩子，守了这么多年的寡。”
另一个人轻哼：“大明子没结婚之前，也跑了两年船挣了钱，不然她结婚这几年凭什么吃好喝好的，地也不种，生了孩子就扔给婆家，一点都不管。”
“就是，我看她呀，这是太享福了，老天爷都要收了她。”
“依我说，美娟说的也没错，自从苏黎嫁进我们黄花村之后，这村里的汉子一天天的不着家，都惦记着苏黎，没办法谁让人家长得貌过天仙。”
“她这口气一咽，我们大家伙可都松了一口气。”
坐在炕边的一个妇女接过话来：“那是你，我们家爷们老实。”
“呦，说你胖还喘上了，没准你家爷们跟你搞那事的时候，这心里想的就是人家苏黎呢……”
“你……”
你一言我一句，两个女人在苏黎家差点吵起来。
还没死透的苏黎：“……”
门帘从外面挑起，苏黎的婆婆带着小孙女佳茵进来。
众人表情讪然，瞪了对方几眼，不再说话。
村里一直跟沈明朗很好的兄弟大忠连忙起身，扶着老人家：“婶子，把佳佳带过来了呀。”
刚才说话的女人好事道：“婶子，苏黎马上就不行了，本来就够晦气的，还领着孩子过来。”
苏黎的婆婆用余光扫了一眼，表情不善的回答：“佳佳到底是苏黎的女儿，让佳佳跟她说说话，没准她还有点留恋。”
说着，她低头抱着小佳茵轻哄：“佳佳呀，上炕去，跟你娘说说话。”
屋里其他人不由在心里嗤笑了几声。
原因无他。
小佳茵快四岁了，小模样俊俏，专挑着苏黎和沈明朗的优点长。
可有一点，小佳茵一直都没开口说过话，村里人都说苏黎生出个小傻子，这也是苏黎上一世，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的原因之一。
小佳茵眨着大眼睛，看看奶奶，随后爬到苏黎的身旁躺好，自顾的玩着手里的大风车，不哭也不闹。
女儿……
苏黎躺在那里，感觉到女儿身上的温度，越发的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无论怎么用力，都还在一动不动。
反而，有一种渐渐与周围环境脱离的感觉。
难道，她真的要死了吗？
可是，
她还没有看明朗最后一眼…
而此时，昌凌市火车站。
沈明朗面容沉俊，背着行李，走出火车站，找到最近一班去往昌凌镇的小客，一刻不耽误的往家赶。
小客能到的地方，距离黄花村里还有两座山的距离。
沈明朗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他一点都没有犹豫，脚下飞快的赶路。
三天前，他还在船上。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自家的小媳妇喊着自己的名字，自己循着声音看去，才惊恐的发现苏黎站在大火里。
熊熊的大火不一会儿就把苏黎吞噬得无影无踪。
沈明朗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的玉佩，感觉到手感不对，借着月光看了眼，才发现玉佩上面惊现一道裂纹。
第5章：阿黎不会有事的
他忽然想起苏黎的奶奶把这枚玉佩交给自己时的表情，还有说的话：“明朗小子，小黎他爸没本事，家里穷，这块玉佩就是小黎的嫁妆，小黎十岁之前一直戴在身上，从没离过身。”
“奶奶活不了几年啦，就让这玉佩保佑你们小夫妻恩恩爱爱，生儿育女。”
这枚玉佩还是奶奶亲自给沈明朗戴上的。
当天夜里，沈明朗就找到船长，把原由说清楚，想要在下个码头就下船。
船长一开始还打趣道：“你小子该不会想女人了吧，等靠码头了找几个妞上船，好好玩玩，以前是你太绷着了，现在着急了吧……”
说到一半的时候，船长见沈明朗的表情不对劲，便收起笑来：“既然你这么坚持也行，下一个码头就放你走，不过码头距离昌凌可要坐两三天的火车，船上不负责你的路费。”
沈明朗不好犹豫：“行。”
船长顿了顿，又继续道：“那这半个月的工资和今年的分红，不能给你了。”
“可以！”
沈明朗年轻，脚程快，胡思乱想的功夫已经走到黄花村里了。
时隔四年，越靠近家，脚步越快，心里越乱
……
苏黎的家里。
还有几个人在这里守夜，有的靠在墙上，有的倒在炕沿儿边，东倒西歪的迷糊着。
苏黎的婆婆抱在小佳茵轻哄着，低低的叹了一声。
旁边闭眼养神的大忠听见之后，睁开眼，小声的安慰着：“婶子，您也别上火，大家都在这儿守着呢，有什么事都能相互帮衬着。”
“唉，我是想起小儿啊，他在船上那么多年的，也不给家里来封信，现在苏黎又这样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呀。”老人家说着说着，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婶子，看开点吧，别到时候您再病喽。”大忠的话音刚落，外面的大铁门就被拍响了。
屋里的人被惊醒，相互看看，怔楞了片刻。
“这大半夜的，会是谁呀？”
大忠起身，一边走一边说：“可能是村里的，我去开门。”
他几步来到外面，拿掉锁门的木方子，开门一看来人，瞪大了双眼，惊喜的喊道：“明哥！你回来了！”
“嗯！你嫂子呢？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沈明朗英俊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的疲惫，眉宇之间有几分不安。
大忠挠了挠后脑勺：“我嫂子……”
沈明朗眉头一皱，不等他说完，便大步朝着屋里走去。
“婶子，明哥回来了。”大忠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沈明朗把行李放在外面，挑着门帘走进去，进门就是农村的厨房，左右两边是灶台，东屋有点光亮，他便开门走进去。
东屋里点着煤油灯，昏暗低沉，煤油燃烧的味道有点刺鼻，房间里的气氛也不一样，显得十分的压抑。
“儿呀！”坐在炕边的老人红着眼圈看着他，哽咽得喊着一声，看动作是要下炕。
沈明朗连忙扶住，身板笔直的跪下，郑重的磕了个头：“娘，明朗不孝，这四年来让娘担心了。”
老人家泪眼汪汪，连忙扶起儿子，认真打量几眼：“你平安回来就好，你快来看看你媳妇，她快不行了。”
沈明朗脑袋里轰的一声。
那一瞬间，天塌地陷。
也不过如此。
他紧咬住牙关，转身看着躺在炕头，盖着被子的苏黎，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皮紧闭。
沈明朗口中无比的苦涩，喉结滚动，扑过去抱住苏黎：“阿黎，我回来了，你挺住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卫生所。”
旁边的人听见他这么说：“明朗，没用的，我们带着你媳妇刚从镇上的卫生所，那里的大夫都说，治不了，回家准备后事。”
“镇上的卫生所看不了，我带她去市里的，阿黎不会有事的。”沈明朗抱着苏黎不肯放手，双眼赤红，脖颈上的青筋突出。
大家听见明朗这么说，也不好拦着。
大忠想了想，说道：“明哥，你担心嫂子，可是黄花村到市里卫生所，赶着马车都要一天咧，还是把嫂子留在家里安稳点。”
明朗低着头，大手缓缓抚上苏黎冰冷的脸，其实大忠说的，自己都明白，他带着苏黎去市里看病，估计也只能死在路上。
第一次，他感觉到这么的害怕和无力。
忽然。
躺在沈明朗怀中的苏黎苍白干涩的唇瓣动了动，溢出一声：“明……明朗。”
这一声呼唤，对于沈明朗来说。
就好比，在夜空中炸开的烟火。
于心头一砰。
第6章：因你而生
她真的要死了。
在此之前，苏黎是真的这样想的。
开始的时候，她可以明确的感觉到周围的变化，以及那些人的对话。
可是随着时间的增长，自己对周围的感知越来越模糊，甚至有一种逐渐脱离，逐渐下沉的错觉。
这种下沉……
仿佛身下就是地狱，就是深渊，让人恐惧。
时间一滴滴的走着，苏黎也一点点的煎熬着。
也愈发肯定自己的生命气息正在流逝的事实！
然而，
咚——的一声。
苏黎的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依旧被禁锢在身体的苏黎，非常的疑惑，她的心脏跳得这么有力，呼吸好像也顺畅了。
等等，好像她的手指也能动了……
难道，她死不了了？
直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的心脏又跟着用力的跳动，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接着，她的整个身体被人抱在怀里。
就在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感知都回来了。
是他。
是明朗。
明朗回来了。
苏黎的内心是惊喜万分，可这一遭下来，到真的像是生了一场病似的，浑身没有力气，眼皮沉重，就连呼唤他的名字，都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明，明朗……”
“阿黎，我在呢，别怕。”沈明朗听见苏黎的声音，连忙附耳过去，抱着她身体的手都在颤抖：“阿黎，我带你去卫生所。”
苏黎现在的思绪迷迷糊糊的，可是内心却无比的踏实，连忙拦住他：“明朗，你别去，陪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显的感觉到越是靠近沈明朗的地方，越是能感觉到自己生命体征的变化。
难道……
她因为沈明朗才能活下去吗？
沈明朗伸出手轻轻拂去媳妇额头上的碎发，低头认真观察着她的气色，确实发现比刚才他进屋的时候，强了不少。
他的心还是被揪成一团，声音沉沉，轻哄着：“好，我不去，陪着你。”
苏黎说完这两句话，已经用完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了，闭着眼睛含糊的说：“老公，明早儿，我想吃前村的桂花蜜。”
说完，苏黎便彻底睡着了。
沈明朗怔了怔，盯着媳妇看了会儿，确定是睡着了，才逐渐的放心下来。
将苏黎抱起来，放进被窝，盖好被子，这一系列的动作，全所未有的温柔。
大忠扯着脖子，看了一眼，疑惑的问道：“明哥，嫂子这是睡着啦？”
“嗯！”沈明朗从炕上蹦下来，看了一眼还留在自家屋里的几个村里人：“天太晚了，现在苏黎没事了，老少爷们都回吧，过几天来我家吃饭。”
其他人见苏黎跟没事人似的，居然睡着了。
仔细一听，还打着呼噜呢。
得，这一宿倒是白忙活了，不过，人没事比什么都强。
几个人前前后后从沈家出来，沈明朗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闲聊。
其中一个村民说了：“你媳妇这病来得快，去得快，下午被张大元家的那个打了后，下午你回来，她就好了。合着大明子你是神药呀。”
沈明朗眉头一皱，思忖着，张大元家的。
不就是高美娟？
她打了她？
另一个也跟着说道：“没错没错，大明子，我娘那腿现在还疼呢，你啥时候给看看去。”
说完，大家揶揄的大笑起来。
“大明子你怎么好端端的从船上回来了？”忽然有人问道。
沈明朗收回思绪，沉声回答：“都在外面漂四年了，想家呗。”
“那以后还去不去？”
“不去了。”
这个人还想继续问点什么，忽然被另一个人勾住了脖子：“行了，别问了，明子奔波了一天，回头有时间再问。”
“我们走啦明子，有事的话招呼咱爷们一声呀。”
沈明朗点头：“好！”
几个人离开。
沈明朗目送了一会儿，转身走回院子，顺手关上了大门，才回到屋里，先附身抬起手贴住苏黎的额头。
感觉到她的体温有点低，眉头皱了皱，顺手把媳妇身上的被子又盖得严实点。
“娘，太晚了，我送您回去。”沈明朗抬起头，看向坐在炕上的老人，沉声的说道。
第7章：我的女儿？
老人晃了晃手，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上去一点困意都没有：“你是我儿子，你心里想啥，我这个做娘的还不知道吗？”
沈明朗挑眉：“娘？”
“我给你说说今天的事。”
“哎，好。”
虽然是盛夏，可到了夜晚到底是有些凉了，沈明朗翻出一件外套披在老人的肩头，坐在下首的位置上，轻柔着老人的双脚。
沈明朗的娘，也就是苏黎的婆婆徐青兰，年轻的时候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娇生惯养，在那个年代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最好的。
后来她的老父亲被批斗，往日辉煌的地主不复存在，自然也没有了什么大小姐。
再往后，徐青兰嫁给了民兵沈力，前后生了四个儿子，沈明朗是最小的一个，其他的三个儿子也都各自娶妻生子。
沈力和徐青兰倒是安安稳稳过了一辈子。
沈力受过教育，徐青兰也是深闺娇养的小姐，两个人身上一点都没有其他家庭公婆的泼辣挑事的毛病。
是以，在沈明朗跑船的四年里，苏黎还能四肢不勤，四处留情的潇洒过日子。
徐青兰和沈力两个人一直秉持着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想法，对苏黎的各种事情也都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徐青兰三言两语便把今天晌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至于像是高美娟当时说什么搞破鞋之类的话，徐青兰也没有说出来，毕竟小儿夫妻两个的感情，她不好说些什么。
其余的就由苏黎自己向明朗交代吧。
沈明朗认真听娘说了中午发生的事，手里依旧动作娴熟的替娘按摩着，抬眸问：“现在高美娟在哪？”
“被关在大队了。”徐青兰回答。
沈明朗点点头，眉毛有点厉色浮出：“我记得和阿黎刚结婚的时候，高美娟还是阿黎的伴娘，两个人感情挺好的。”
徐青兰想了想，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两个小姐妹之间的事情，你还是问阿黎吧，你问我这个老太婆可不管用了。”
沈明朗粗粝的脸庞露出憨厚的笑容：“娘，这次我回来，就不出去了，在家孝敬您。”
徐青兰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我这个老太婆还没老得动不了，还有你爹照顾我，你孝敬你媳妇吧。”
说着，老人摸索着下炕。
沈明朗见状，连忙蹲下身给徐青兰穿鞋，又扶着她胳膊，让老人安稳的落地：“娘，以后，我和阿黎一起孝敬您。”
“好，这都折腾大半夜了，也不知道你爹睡了没有，你把佳茵抱着，今晚你就照看你媳妇，小佳佳给我和你爹带。”徐青兰因为年轻时裹过小脚，随身都带着拐杖。
沈明朗从踏进屋门的那一刻，就看见炕角落里躺着一个小姑娘，身上搭着小薄被，小手小脚大大的张开，即使没到近前，也能知道小姑娘模样长得俊俏。
沈明朗附身将小姑娘连带着被子抱在怀里，然后低头认真看了一眼，心里竟然意外的满当，转身和老娘往家里走。
沈明朗的房子紧挨着沈家老宅，老宅的另一侧是他二哥的房子，而沈家大哥结婚之前在沈家老宅的前方起了房。
沈明朗，沈二哥，还有沈家老宅，也就是沈家老两口住的房子，三个院子之间，也都是互通。
沈明朗抱着小佳茵，扶着老娘回老宅，路上问：“这是我哪个哥哥的孩子，长得这么好看？”
老太太拄着拐杖的手停顿了下：“小儿，佳茵是你的女儿。”
“啊？我的？”沈明朗不可置信，低头在此看着怀中的小姑娘，依旧睡得踏实，透明白皙的小鼻子呼哧呼哧的。
这是他的女儿？
第8章：一眼万年
徐青兰也有疑惑：“怎么，你不知道佳茵是你女儿？”
“这个……”一向聪明的沈明朗也有跟不上老娘思路的时候。
徐青兰冷哼一声：“我一直以为你和苏黎两个人之间至少有联系！万万没想到，居然连生佳茵这种大事都不曾告诉过自己的丈夫。”
可见，两个人的感情。
沈明朗收回思绪：“娘，您不是常说，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阿黎在家十月怀胎，而我却不能回来，她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徐青兰虽然不能管儿子和儿媳妇的事，可架不住看得明白：“娘说什么来着，你要娶苏黎之前，娘就告诉你，这汉子得娶一个疼自己的媳妇，不然，这辈子有你受的。”
沈明朗抱着自己女儿，再听着老娘的啰嗦，嘴角向上扬起一抹笑容。
徐青兰叨咕了半天，自家的小儿连个屁都不回一个，自然是恨铁不是钢。
恨明朗被苏黎迷得七荤八素。
要不然，十八岁那年也不会为了娶苏黎，偷偷跑去镇里跟着人家跑船挣钱了。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就回到沈家老宅。
沈明朗领着徐青兰回到东屋，沈力听见动静起来，看见儿子回来，自然激动，爷俩闲聊了几句。
便被徐青兰赶了回来。
“赶紧回家看你媳妇去，她还病着呢，离人太久了不行。”徐青兰把小儿撵了出去。
沈明朗空两只手从东屋出来。
他虽然不舍得女儿，到底还是把小佳茵留在爹娘这里了，临走的时候，亲了亲女儿的小鼻尖。
一股子奶香味。
沉睡当中的小佳茵始终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回来，还亲了她。
沈明朗刚从东屋出来，西屋的门从里面推开，走出一个人。
“三嫂。”沈明朗率先开口。
从西屋出来的张翠珠，肩头披着一件军绿色的短袖，听见男人的声音，愣在门口：“是明朗回来了？这是刚回来？”
沈明朗点头：“嗯，刚回来。”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三嫂，能帮我一个忙吗？”
……
沈明朗跨过院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抓了几把杆子，烧了点水，先给自己简单洗洗。
随后，又端着一盆水，进了屋。
煤油灯放在八仙桌上，他又将水盆轻轻的放在苏黎头顶的上方，随后从洗手架上扯过毛巾，浸在水中。
下一刻，房间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沈明朗将毛巾拧干，附身轻轻的擦着苏黎的额头，脸庞，动作无比的轻柔，仿佛此时捧在手里的，不是别的，而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接着，他又轻手轻脚的给苏黎擦拭胳膊和手，还有双脚。
男人一边给女人认真清理，可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清理完之后，他轻轻的捧住苏黎的脸，额头轻抵，声音低沉细腻：“阿黎，我们有女儿了。”
第一次遇见苏黎，沈明朗才十八岁。
那时，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姑娘，可是那年家里二哥和三哥差不多都要结婚，家里肯定没有钱。
沈明朗有点不甘心，又不确定苏黎有没有对象。
那个时候，黄花村大队里的活计忙完之后，他撒丫子就去苏黎家的那个村里晃悠，打听了好久，才知道苏黎的家在村里有些特殊。
她爹娶过两个媳妇都死了，现在这个媳妇是第三房了，一直和苏黎不对付，四处扬言谁家给的彩礼多，就把苏黎给谁家。
再后来，村里也不知道是谁传的，传来传去，都说苏黎命硬，克死她爹的几房媳妇，还让她家越来越穷。
十八岁的沈明朗远远没有现在的成熟稳重，还是个毛头小子。
听见这样的消息，哪里还管得了这些，立刻跑到苏黎继母前面，说想要娶苏黎。
不仅被她继母无情的嘲讽一通：“你是沈家的小小子吧，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可我怎么记得你爹娘还住着土房呢，老的一辈子屁，眼朝天的干，小的也是一样，活该一辈子娶不上媳妇，要多远滚多远，最好现在你撒泼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一辈子穷命，还想娶美妻，我呸！臭不要脸！”
“村里队上的大队长家的傻儿子，都比你有机会。”
第9章：刚回来就惦记媳妇
听见她继母骂骂咧咧的话，沈明朗羞愤难当。
自然是想要走，可是脑海里不断回想起第一次遇见苏黎的画面，咬紧牙关。
沈明朗向苏黎的继母发誓，两年之后，他一定带着一千块的彩礼和三间青砖房来娶阿黎。
“我呸，舔个B脸！”她继母扭着腰转身，咣当一声关上大门，依旧骂骂咧咧：“合着你们黄花村大队里的牛都被你吹活的……”
就在当天夜里，沈明朗连夜跑到镇上，跟着别人去跑船了。
这一去，就是两年。
思绪收回来，比夜里天空中的月亮还明亮的眼眸落在眼前熟睡的姑娘脸上，粗粝带有坚硬棱角的脸庞上，浮现出温柔。
他的姑娘。
一眼万年的姑娘。
跑了两年的船，原本以为她早就嫁人，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可是，老天眷顾他，现在，他不仅娶她为妻，两个人现在还生儿育女。
沈明朗嘴角轻勾，肩膀下压，在苏黎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明朗，是我。”正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沈明朗听见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开口道：“三嫂，进来吧。”
他站起来，端着水盆，放在水盆架上，又随手拎着煤油灯，推开东屋的门，给进来的张翠珠照亮。
张翠珠走进来，先看了看躺在炕上的苏黎，问着：“弟妹她没事了？”
“嗯。”沈明朗转身又将煤油灯放在八仙桌上：“三嫂，我很快就回来，你帮我照看阿黎一会儿。”
张翠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你三哥的自行车我推过来了，靠在房檐下了。你快去吧。”
“哎，谢谢三嫂。”
张翠珠憨厚一笑：“这有啥的，平时这个点我也起来了。”
就在刚才老宅里，沈明朗让张翠珠帮忙，就是让她把三哥的自行车借给自己，顺便，帮他照顾一会儿苏黎。
“那三嫂我先走了。”
“好。”
沈明朗推着自行车，摸着黑踏上出村的小土路上。
等到他来到镇上的卫生所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从黄花村到昌凌镇上骑车子得两个小时。
沈明朗和卫生所里的大夫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大夫立刻答应他，拎着药箱子和明朗去黄花村。
明朗骑着自行车，车后座上驮着一个成年男人，可骑起来，一点吃力的表现都没有。
男人淡蓝色的短袖衬衫下的肌肉，随着骑车的动作，一鼓一鼓的，汗水顺着坚硬的皮肤纹路滑下来。
带着大夫，路过前村的时候，在某户人家大门口停下来，他依旧骑在车上，修长的长腿叉开，支在地面，朝着院里喊了一声：“李大娘，还有豆腐吗？”
“有！来几块？”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棚子里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看见门口的人，热情的问道：“哎呀，这是沈家小子呀，跑船回来啦？”
“嗯，回来了，大娘，给我来十块豆腐，还有我嫂子做的桂花蜜还有不？我家阿黎想吃。”沈明朗露出憨憨的笑容。
妇女一听来这么多块豆腐，笑容更灿烂：“桂花蜜呀，有的有的，你这刚回来就惦记着媳妇呀。”
接着她瞥了一眼坐在车后的大夫，又问道：“我昨天听你们后村人说，你媳妇被高美娟打了，是不是真的？”
“大娘，我也是昨晚刚回的家，对了，大娘，多少钱？”沈明朗岔开话题，等到妇女说出个数，毫不犹豫的掏出钱，递给了她。
“正好。”妇女往手上吐了口口水，点了点钱：“回头我送到你家去。”
“好嘞。”
沈明朗给了钱，一点都不耽搁的往家骑，豆腐李家远一点了，他跟后面的大夫说道：“大夫，不好意思呀，给家里买点豆腐，一会儿就在我家吃饭吧，吃完饭我再给您送回镇子里。”
“行，正好我早上也没吃饭，明朗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下回再叫上对方到家里吃。
第10章：真是娘的好宝贝
一大早上了！
外面的燕子叽叽喳喳一直在开会！
苏黎扯过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修长的双腿夹住被子，可没挺住几分钟，就又烦躁的翻了个身。
燕子在外面叽叽喳喳，苏黎在炕上闭着眼睛骂骂咧咧。
六岁大的小莹带着四岁的佳茵坐在炕上，两个小姑娘玩哥哥们给她们折的纸飞机，听见苏黎说话。
小莹立刻趴在窗户上，朝着老宅院里正烧早饭的张翠珠喊道：“娘，我小婶醒啦。”
“娘知道啦，你问问你小婶饿不饿？”张翠珠抓起一把杆子，塞进灶台里，冲着苏黎家喊着。
三户人家的院子都是互通的，房子挨着房子，往日里都是这样靠喊的。
小莹听见后，转身趴到苏黎身边，仔细看了一眼，又跑到窗户前喊着：“娘，小婶眼睛还闭着嘞。”
张翠珠把喂猪的泔水舀进木桶里：“那你别吵，让你小婶好好睡，你带好你妹妹啊。”
“知道啦娘。”
躺在炕上的苏黎其实早就醒了，听着张翠珠母女两个的对话，心里思绪重重。
如果不是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还有昨天下午发生的一幕幕，所有的所有，都证实她回到了上一世去世前的一个月。
可是……
怪就怪在上一世，她的婆婆可没这么好心，昨天还出手帮她，至于张翠珠这个妯娌，上一世也没少跟自己对付。
总之不是关心自己饿不饿的主儿。
还有昨天晚上，自己明明快死了，可是等到明朗回来，碰到她的瞬间，她就恢复了。
越想越复杂，越想越闹心，算了，不想了。
苏黎摇摇头，睁开眼睛，入目就是自己的女儿小佳茵。
“佳佳……”
小佳茵听见声音，正在拆纸飞机的手停下来，抬头看向苏黎，黝黑如黑葡萄的大眼睛盯着她看，不出几秒钟，又低下头玩纸飞机。
苏黎：“……”
对了，她差点忘记了。
上一世，佳佳四岁之前就没有开口说过话，苏黎上一辈子是个混账，也没想到带着女儿去医院检查。
至于婆婆也没有，后来佳茵在大火中烧伤了脸，明朗也回来了，这才有机会给女儿检查。
原因是儿童语音认知障碍。
苏黎在死之后，一直困在玉佩当中，自然经历过沈明朗是如何耐心的陪着女儿四处治病，做康复。
直到女儿十几岁的时候，才开始习惯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
苏黎轻叹一声，还好明朗是个好父亲。
佳茵日后成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设计师，有时候还会为沈明朗的娱乐公司里的片子配音。
苏黎回想当初，悔恨万分。
如果不是她这个母亲不称职，也不会耽误小佳茵那么长的时间。
尤其现在，佳茵明显跟她一点都不亲近。
苏黎抱着被子，左右滚了滚，突然滚到佳茵的身边，一把抱在怀里，接着滚回来，她低下头，看着呆愣的女儿，吧唧一口亲在额头上。
“乖女儿，陪娘睡一会儿。”
佳茵眨眨眼睛，鼻息之间都是好闻的味道，这是她从来都没有闻过的，是这个女人身上的。
佳茵悄悄的深吸一口气，原本抗拒的身体不再抗拒。
苏黎见她没有那么讨厌自己，嘴角的笑容加深：“真是娘的好宝贝。”
女人爽朗的笑声，让坐在窗台上独自玩耍的小莹看过来，一时之间有点羡慕妹妹，有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娘。
还陪她一起在炕上玩，还抱着她打滚，亲她。
可是自己的娘就不会，有时候娘不高兴了还会被打……
“小婶……我也有点困了。”小莹谎称自己困了，不太好意思的扑在苏黎的身边，抱着她。
第11章：想不想爹爹？
苏黎和蔼的笑了笑：“那闭眼睛在小婶的身边睡一会儿。”
小莹吸吸鼻子：“小婶你比我娘香。”
“是吗？那以后经常来小婶这玩。”苏黎将被子的一角搭在小莹的肚子上。
她记得小莹这个孩子，有点命苦，从小被张翠珠打到大，十七岁就辍学跟着一个老男人跑了。
苏黎也记得，沈家这么多孩子里，也就只有小莹是真心对佳茵好，上一世，小莹总是陪着佳茵一起闹，一起笑。
至于，那么爱笑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的命运。
苏黎重活一世，才明白，那是因为缺爱。
思及此，她又忽然想到佳茵，上一世，自己把她生下来，就一直没管过，偶尔心情好会问一问，心情不好，就丢在徐青兰那边。
佳茵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肯定和自己脱不了关系，万幸的是，沈明朗是个好父亲。
躺在身边的小莹的声音，拉回了苏黎的思绪。
只听她说：“小婶，我喜欢妹妹，今早陪着妹妹，我就不用去烧火啦，我每次烧不好，就会被我娘打。”
苏黎眼睛里带着柔光，摸摸女孩的头发：“那小莹以后就多陪陪妹妹。”
“嗯，我喜欢妹妹，妹妹好看。”
小莹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今天的小婶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前的小婶总是板着脸，一点都不笑，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小婶。
另一侧的佳茵窝在苏黎的怀中，一只手甚至还悄悄摸上了她的胸脯，可是娘总是和姐姐说话，不和自己说话。
早知道她就不让姐姐来自己家了，这样娘才是她自己的。
佳茵眨眨眼睛，嘴巴一张：“哇——”
会哭的孩子才有娘。
听见哭声，苏黎的心一下子就慌了，立刻坐起来，抱住佳茵问道：“佳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告诉娘。”
佳茵张着嘴巴，继续卖力的哭，粉红的脸蛋上挂着成串的泪珠，现在天气又热，不一会儿，头发里就冒一层汗。
苏黎抱着女儿，心急火燎，偏偏佳茵不会说话，她只能抱着，在地上走来走去，一遍一遍的说着：“女儿啊，别哭了，你哭得娘心都痛了。”
说着说着，苏黎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这个时候，就听院门口传来张翠珠的声音：“哎呦，四弟回来了，这是镇上卫生所的崔大夫吧。”
“三嫂，一会儿豆腐李送十块豆腐，留着做早饭。”沈明朗将自行车放回老宅，转身带着崔大夫回到自家的院子里。
刚走近，就听见哭声，沈明朗眉头紧皱，步伐飞快的进屋，打开东屋的门，看清楚屋内的情况。
他的媳妇抱着女儿，一大一小都哭得泪汪汪，哭得好大声，瞧见他走进来，苏黎立刻扑倒他的怀里，用眼泪打湿他的衬衫。
“明朗。”女人双唇红红，气色也非常的健康，不复昨晚的苍白。
沈明朗看见苏黎的状态，一路上纠紧的心渐渐落地，随即又被拉起，浑身紧绷，全因刚才扑在自己怀中的女孩。
柔软，香气，迷人的眼睛。
无疑不是他做梦都想要拥有的。
苏黎仰起头，一只手抱着佳茵，一只手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很委屈的说道：“明朗，佳佳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哭，你看看她？”
沈明朗收了收心思，坐在炕沿边，一直手抱过女儿，另一只手也顺势揽过阿黎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的另一条腿上。
他伸出手，画着佳茵脸上湿濡的泪水，嗓音温柔：“闺女，怎么啦？爹爹回来了，想不想爹爹？”
佳茵停止哭声，一边抽噎，一边盯着眼前的男人看，眨着和阿黎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第12章：你回来和我有关系
阿黎搂着明朗的脖子，看着对面已经不哭的女儿，伸出手点了点她的小脸蛋：“你呀，爹爹回来，你就不哭了。”
“你难道不也是一样？”沈明朗挑眉，歪头看向她。
苏黎脸一红，飞快的从他的腿上下来：“你突然回来干嘛？”
明朗拉住阿黎的手，问道：“你不希望我回来了？”
我当然希望你回来！苏黎想都不用想的回答，不过，看见男人眼里的失落，忽然想要逗逗他。
苏黎漫不经心的回答：“你走了四年，一封信都没有，你现在回来，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封信都没有？”沈明朗疑惑的挑眉。
他明明每个月都……
正在这个时候，窗户外面传来一声咳嗽，正是刚才和他一起回来的崔大夫发出来的。
沈明朗深呼吸，只能将许多的疑问放在心里，沉声对阿黎说道：“我刚才把镇上的崔大夫带回来了，让他给你看看。”
苏黎心中一暖，附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已经好了，不要乱花钱了。”
“大夫都来了，还是让他看看吧。”男人的声音温柔，接着他朝着外面喊道：“崔大夫，进来吧。”
沈明朗抱着女儿与她拉开一点距离，紧绷的身体才得以放松，阿黎不会知道，她酥酥麻麻的声音拂过自己的耳朵，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再来一次，他可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荒唐事。
……
黄花村大队。
审讯室。
高美娟从苏黎出事的那天下午，就被村民送到这里，一直关到第二天的早上，都不见一个人来放她出去。
经过一个晚上，高美娟已经崩溃了。
到了晚上，大队上一个人都没有，四周全部都是玉米地，风吹过，哗哗直响，外面又好像有人说话，又好像没有。
高美娟一晚上都没睡，天快亮了，才睡着，不知过多久，门被打开，队上的张支书走进来。
高美娟眼睛发亮，仿佛抓到救星了一样，抱住张支书的双腿：“救命啊，张支书，苏黎那个婊子肯定是陷害我，都是她装的，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张支书被人抱住双腿，想走都走不了：“哎呀，大元家的，你这是干什么呀！撒手。”
“我不松，张支书，我家大元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姓张的门户都是黄花村土生土长的，也就那么几个外姓耀武扬威的，你再看看苏黎，之前勾引村里的汉子，四处搞破鞋，把黄花村的名声都弄臭了。”
一番话高美娟说得义愤填膺，人神共愤。
张支书鼻子都要气歪了，用力推开她：“你说别人之前，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呀，好的不学，还学会上家门挑事了，这是沈家没忙完，忙完之后给你送进公安去。”
高美娟听见公安两个字，双腿都差点软了，一口咬定：“张支书，不要以为沈家有点钱，你就向着他们，我可没杀人，就是苏黎那个小骚货装的。”
张支书看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双眉之间恨不得拧出一座山来：“今早我还看见沈明朗带着崔大夫来村里了。”
“明朗回来了？”至于大夫不大夫的，高美娟一点都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沈明朗回来了。
第13章：那你是什么？
高美娟比沈明朗大两岁。
她十八岁嫁给张大元的时候，他才十六岁，就算自己有一腔爱恋也没地方表达，可没想到苏黎，自己最好的姐妹到头来却嫁给了沈明朗。
这周围村子都知道沈明朗为了娶苏黎，不惜去跑船，回来之后，拿了一千块的彩礼，还有三间那么阔绰的青砖房。
甚至，还交了那么一大笔的罚款。
而自己嫁给张大元之后，要什么没什么，别说三金了，就算一辆28大扛的自行车都没有呀。
苏黎却那样潇洒，穿着让她羡慕的衣服，住着她做梦都想住进去的砖房。
即使过着这么好的日子，苏黎却一点都不珍惜沈明朗。
在村里，四处勾引汉子，每次在大队上工的时候，处处朝着那群知青抛媚眼，每次高美娟看见都恨不得上去挖掉苏黎的眼睛。
现如今，沈明朗回来了，那……她的一些秘密岂不是藏不住了？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此时，苏黎牵着女儿已经走进大队院子里，从老远的地方就听见高美娟疯疯癫癫的叫唤。
苏黎嘴角轻轻上扬，在心里冷哼。
以前，高美娟总是这样当着村民的面闹，而她也总是端着架子，不想和她吵，每次拿钱了事，虽然也讨厌这样，但随后高美娟又会来道歉。
说自己当时如何如何激动，对不住她，又说自己家如何如何的穷，有多么羡慕她。
上一世，高美娟彻底和她撕破脸皮的原因，苏黎想来想去，那就只有和胡泉有关系了。
苏黎想起上一世，又想起早晨明朗亲自喂她吃小米粥，一碗温热的粥下肚，这是她活了两辈子以来最舒坦的时候了。
上一辈子，是她糊涂，现在可是要算算账了。
“佳佳，一会儿娘会对娟姨很凶，你会害怕吗？”苏黎低下头问女儿。
佳茵抱着风车，小嘴巴红嘟嘟的，听见她的话，摇摇头。
苏黎开心的笑起来，摸了摸佳茵柔软的头发：“真是娘的好女儿，走，娘带你去骂人。”
学会说话的第一步，就是骂人，骂贱人。
佳茵乖乖的跟着她走进审讯室，苏黎挑着眉头，径直的看向坐在地上向张支书撒泼的高美娟身上。
高美娟一夜都没睡，又担心是不是真的闹出人命，没吃饭没喝水，折腾了快两天，披头散发，眼窝深陷，一双看着就刻薄的嘴巴已经干涩起皮。
这样看上去，还真的像鬼。
真不知道胡泉是怎么和高美娟勾搭上的，还跟她保证，在没从苏黎这里骗到钱之前，绝对不和苏黎有任何的肢体碰触。
苏黎现在回想起自己做的糊涂事，就恨不得抽自己耳刮子，还好高美娟善妒，胡泉才没跟她有过什么。
不然，她真的对不起明朗。
这边的高美娟看见苏黎出现在门口，一双眼睛瞬间发亮，下意识的扑过去，被旁边的张支书拦住，大声喝道：“大元家的，又要犯错误是不是？”
高美娟往旁边吐口唾沫，面目狰狞，指着苏黎破口大骂：“张支书，你看见了，你都看见了吧啊，这个小娼妇就是装的，想让我进公安，想让我家破人亡。”
苏黎冷笑一声，眼神冰冷的盯着高美娟：“我是小娼妇，那你是什么？名副其实的娼妇？”
第14章：芜湖，爽！
正在发疯的高美娟看着苏黎冰冷的眼神，周身竟有点泛起了凉意，那天下午，她的感觉到了。
现在这种神情从来都没有在她的脸庞上出现过。
然而奇怪的是，这样的念头只在高美娟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她问道：“苏黎，你之前是装死，现在又当着张支书的面泼我脏水，你到底想要干嘛？”
“好了！你们两个人坐下来好好和解一下，不要吵来吵去的，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张支书头都大了，摊上了这两个女人。
高美娟嗓门又拔高了几度：“和解？门都没有，苏黎，我要去镇上告你，你得赔偿我，我也要找公安，把你这些年做的这些破鞋事，一样一样给你说出来。”
苏黎抿唇轻笑，转眸看向张支书，语气轻柔：“张支书，我这次主要就是来支持您的工作，您看现在……”
她稍微停顿片刻，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没办法和解了。”
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和解，只不过是给张支书一个面子。
高美娟双手叉腰，鼓囊囊的胸脯上下起伏，声音尖锐，横眉怒目：“苏黎，你她娘的就是娼妇，贱货，破鞋，沈明朗是眼瞎了，看上你这只破鞋，他知道你都爬了几个男人的被窝。”
在农村妇女面前吵架，只有嗓门高，骂得狠，才是对的一方。
“高美娟，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苏黎转身给女儿安置在安全的地方，随后来到女人的身边，动作飞快的薅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
高美娟发出猪一般的惨叫，身子被迫的往后仰，接着她的腹部侧方就遭到苏黎一拳重击，接着又是一拳。
苏黎打得很有技巧，所打的地方都是那种不会轻易留下痕迹的，对方挥舞着双手过来，她扯着头发的手有用了几分力道。
高美娟再次发出猪叫。
苏黎打人的动作快准狠，一边打着一边说道：“高美娟，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以前是我可怜你，家里大到家具，小到发圈，只要你看上的，都会被你要走。
“行，这些东西你拿走就拿走了，可是你三番五次的借我的钱，却不知道还我，还要四处说我搞破鞋，勾搭汉子。”
高美娟浑身都疼：“我什么时候借你钱了？哎呦……苏黎，你他娘的……哎呦！”
苏黎的小拳头跟雨点似的往下落，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今天咱俩就掰扯掰扯，到底谁才是那个破鞋。”
“你嫁给张大元的第一年冬天就和咱们村的胡泉有了首尾，就在他家院外那片稻草地里对不对？”
“我现在看你儿子二蛋可一点都不像张大元啊。”
“二蛋也知道他娘跟别的男人走得很近，所以就跑到胡泉的家里，结果被胡泉错以为是偷钱，被打断了胳膊。”
一件件，一桩桩，所有的事情，被苏黎说得一清二楚，甚至何时何地高美娟和胡泉搞那事都能清清楚楚的说出来。
说完这些，苏黎松开高美娟，后退到张支书的身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呜呼！爽了！
高美娟捂着肚子，脑门上都是汗，她指着苏黎的手都颤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第15章：又一次接近死亡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应该很清楚！”苏黎神清气爽。
“对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慢慢跟公安去说吧，你听……”
外面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警笛声，由远到近，不一会儿，警车停在大队院门口。
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穿制服的警察。
其中一个环视四周，将目光锁定在高美娟身上：“你是高美娟吧，跟我们走一趟，刚刚公安局接到来自村民的报案，请配合我们。”
高美娟看着眼前两个不怒自威的男人，心思往下沉了沉，紧咬着牙说道：“我配合你们，不过也请你们把她也带走，她刚刚打我了。”
两个人回头看一眼苏黎，只见这位农村妇女和其他的妇女不一样，眉眼柔和，站在那里仿佛浑身软绵绵的。
像是大病初愈，哪里会是打人的样子。
“不需要你来教我们做事！带走！”接着，不容高美娟反抗，被人拖上警车。
张支书作为目击证人以及村中领导，自然也跟着去了一趟公安。
苏黎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张支书说出刚才的事情。
因为张支书和张大元之间有亲戚关系，高美娟和胡泉有首尾这事儿，与高美娟故意打人相比，他更想跟警察说出的是后者。
张支书绝对不会允许高美娟再犯错误，继而给张家丢脸。
况且这几天的事情，顶多就是让高美娟在公安局里呆上一晚。
“女儿，娘厉害不？”苏黎抱起佳茵，开始邀功。
佳茵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力的点点头。
苏黎在心里默默叹息，她这个娘估计是最不务正业的娘了。
简直就是教坏小朋友啊。
她带着女儿走出大队，往家里走。
可是走着走着，她就发现开始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眼前的事物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的脑袋里嗡嗡响，脚下的步子也乱套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真的得了什么重病？
“佳佳，让娘歇会。”苏黎牵着佳茵，停在路边的杨树下，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另只手扶住胸口。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其中。
她用力的呼吸，可那天下午的感觉再一次席卷。
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了。
佳茵仰着可爱稚嫩的小脸，眼睛里有很多疑惑的看着她。
苏黎虚弱的扯出一抹微笑，安慰道：“娘没事……”
嘴里虽然说着没事，可是只有苏黎自己清楚，接近死亡是什么感受。
胸腔里的空气稀薄。
体温开始下降。
双眼蒙上一层白雾。
等等一系列的变化……
所有器官似乎都在濒临衰竭！
“阿黎！”沈明朗温柔独特的嗓音从大后方响起。
一道声音，就如同一场救赎。
苏黎再一次感觉到呼吸到空气的真实感。
她回头，望着他。
沈明朗送崔大夫回昌凌镇回来，骑到前面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媳妇和女儿在树荫下，于是喊了一声。
见她回头看着自己，嘴角勾出一抹货真价实的笑。
他停下来，踢上车撑子，然后走到苏黎身前，牵住她的手：“怎么了？阿黎？”
他一碰自己，酥酥麻麻的感受就如同是电流一般，从他的温热掌心一点点渗透进来。
在她的身体里，噼里啪啦的响。
刚才窒息的感觉如同洪水退散。
眼睛好了，呼吸好了，四肢也好了。
甚至她好像还有力气把高美娟再打一遍。
这是怎么回事！？
苏黎瞪大眼睛，盯着沈明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