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石川砂介感觉自己被从这个身体上抽离,思绪开始腾空而起,越飘越远,慢慢的让他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睁开眼睛,已经又回到了那片雪原。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去,石川砂介满眼的复杂神情,不知该如何表达。
他还是很遗憾,没有看到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例如厌恶着贵族的石川大藏为何又成为了真央释药院总代。
比如他的妻子呢?
比如他为何舍弃了斩魄刀离开瀞灵廷。
比如为何现在尸魂界中除了那个在零番队的麒麟寺天示郎,再也没有了麒麟寺家族的踪迹。
他想知道,但他知道,戛然而止的记忆便代表着老头子或者说雪一文字,不想让他知道。
石川砂介茫然的抬起了头,猛然望向自己的左手,他的手里此时正握着一把隐隐约约的,快要成型的刀。
“斩魄刀!”
石川砂介瞳孔骤然紧缩。
那刀的虚影不断的在他手中扭曲变形,似乎是将要成型,但却怎么也完成不了那最后一步。
那扭曲的虚影在他手中跳跃,让他几乎掌握不住,隐隐的将要崩散。
“该死!”
石川砂介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现在对进入幻境所发生的一切还是感觉头脑发懵,不明所以。
一切都显得这么的跳脱,又匪夷所思。
他伸出右手覆盖在左手上,双手死死的控制着刀的虚影,别的他不知道,但他有预感,一旦他放开手,那么此生将再也无缘斩魄刀。
石川砂介跪坐在地,双手虚握咬着牙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打在雪地上砸出了一个一个的孔洞。
可那扭曲的虚影还是不停的的变换着形态,石川砂介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始终无法完全投射在这把将要成型的斩魄刀上面,就差一点点,可就是这一点点,便是成功与失败的天堑。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听见远处脚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茫然的抬起头来,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影,陌生又熟悉。
他然后他感觉手中那扩张想要挣脱自己掌控的斩魄刀瞬间安静下来。
而他似乎是被禁锢住了,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只能看着那人慢慢的走到自己身前五米处。
那人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石川砂介突然热泪盈眶。
那人手里握的斩魄刀,是雪一文字……
“啊……啊……”
他高兴的想要开口呼唤那人的名字,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然后他看着那人的容貌开始慢慢变化,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让他越来越觉得熟悉。
最后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容貌慢慢的与自己记忆中的那老人完全重合。
不同的是老人穿着干净得体的死霸装,头戴高帽,外面还罩着一件白色的羽织披风,不再是他记忆中总是一身破麻衣的样子。
那穿着黑色死霸装的老人先是故作严肃的看着石川砂介,然后似乎是绷不住了,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别扭又慈祥的笑容。
像是一个老父亲看着不成器的儿子终于有点出息了,想要严肃的训诫几句却又不忍心一般。
老人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似乎是想抚摸少年的头发,犹豫了片刻却又把手放下了。
不舍的看了一眼石川砂介,老人欣慰的笑了笑,解下腰间的斩魄刀,轻轻的放到地上,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石川砂介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想叫喊,他想叫住老人。
想告诉那个老人自己现在过的很好。
他想对那个老人说一声对不起。
他想告诉那个老人,自己很想他。
他想要亲口说出那句一直没来及叫出来的“父亲”。
可他最终只能看着老人缓缓的远去,身影缓缓地消散在风中。
他知道,这是老人对他最后的道别…
直到那老人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风雪中,石川砂介才发觉自己的禁锢已经解除。
他弯腰深深的对着那空无一人的雪地鞠了一躬。
然后跪下轻轻的拿起那把黑色古朴的斩魄刀抱紧在怀里,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他不停的抖动着肩膀。
久久不起,泣不成声…
石川砂介怀中的雪一文字与手中的斩魄刀虚影开始震动,他茫然抬起头看着,感觉自己左手的斩魄刀虚影与右手的雪一文字不受控制的开始靠近。
“不!不要!”
他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情,惊恐的呼喊着。
“别走!我不要了!我不要斩魄刀了!求你了!”
他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带着哀求的哭腔。
他用力的想要甩开左手的虚影,可虚影与雪一文字就像是长在了他的手上一样,彼此都开始扭曲变形。
他眼睁睁的看着雪一文字开始在他的手中崩解,化成了碎片散开,聚拢在了他的左手,与虚影融合在了一起。
“啊!”
石川砂介悲恸的哀嚎着,死死的扣动着那些碎片想要将其分离。
“求你了……”
他后悔了,他不想要了,他不想雪一文字,这个老头子唯一存在过的证明就此消失。
可老人已经消散,融合雪一文字,助他凝聚自己的斩魄刀,是老人留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是早已死去的老人能为自己的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石川砂介呆呆的跪坐在雪地里,捧着那把已经凝实的全新的斩魄刀,不言不语。
大悲无声。
一年生毕业时,石川砂介回到了那个曾经毅然决然离开的草鹿,回到了那个密林中的小木屋。
他一年前觉醒灵力,倔强的与老人大吵了一架,然后头也不回的去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瀞灵廷。
他想要成为死神,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七十九区。
老人没能阻拦住他,只是站在门口扶着门框,颤颤巍巍的看着少年毅然离开的背影,伸了伸手,张嘴说了些什么。
可惜已经走远的少年没有听见。
风儿吝啬的不肯将老人的言语送进他的耳朵。
石川砂介在这个陌生的尸魂界里,只有石川大藏一个亲人,所以当他终于完成了灵术院一年生的学业,以全优的成绩名列前茅时。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去,回到流魂街,告诉那个老人,自己学习很好,还交上了一个好朋友,自己被同届生称为天才。
还有,他想告诉老人,对不起,当时不该说出那些过分的话。
您,能不能原谅我?
可他只看到了满目疮痍,被踩踏的一片狼藉的药园,狰狞丑陋的虚,和奄奄一息的石川大藏。
“快跑!”
那是老人对他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他记得老人临死前的眼神。
那是担心自己死后,孩子无人照顾的不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