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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毒女神医相公全文阅读

作者:墨十泗     腹黑毒女神医相公txt下载     腹黑毒女神医相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7 阿暖喜欢?

    兴平街依旧热闹,不过是相较于小寒前庙会开始的那夜那般热闹罢了,行人却也依旧熙攘,皆是来自南碧城之外的百姓居多。

    冬暖故与司季夏虽然对庙会都没有什么兴致,但是与对方在一起,感觉却又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明明是已经逛过了一次的地方,此时冬暖故与司季夏并肩而来,竟有一种新鲜的感觉,明明是从来没有凑过这种热闹有些不自然的司季夏,此时与冬暖故在一起,他竟觉得热闹其实没什么不好,有阿暖在他身边,他似乎连置身于热闹中惯有的紧张都淡了许多许多。

    许是察觉到了司季夏的不自在,冬暖故抬起手,握住了司季夏的左手,司季夏的手蓦地轻轻一颤,转头看冬暖故,只见冬暖故朝他微微一笑,司季夏柔了柔眉眼,轻轻一转手,回握了冬暖故的手。

    虽说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双手交握有失体统,然冬暖故与司季夏挨得极近,且路上行人熙攘,目光皆是落在路旁的摊面上的多,便也无人发现他们宽大的斗篷下,两只手正轻握在一起。

    夜里寒风更显冷,却有一股温暖从两人轻贴的掌心中溢出,朝他们的心房蔓延。

    路旁的红灯笼随风而摇,从红色灯罩漏出的光红暖红暖的,似乎将寒风都染暖了。

    庙会期间,兴平街上除了摆卖各式玩意儿外,还有临时搭建起的小吃摊子,或卖糖水的,或卖面条的等等,蒸腾的白色水气将昏黄的灯火映得朦胧,也罩得那在灶台后忙碌的人影隐隐绰绰。

    冬暖故与司季夏携手走在这些摊子铺面间,摊子主人家或吆喝或请他们来落座,冬暖故觉得有兴致的,便会稍稍停下瞧上一瞧,若是没有兴致的,便朝热情的主人家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了。

    “平安想吃什么?”前世的冬暖故虽然可以说是高高在上,然她所经历过的曾经使得她对吃穿用度并不如何挑剔,吃的山珍海味可谓数不胜数,然她对吃之一事却很是随意,只要不是缺油少盐她都咽下,是以来到这个世界不管是在芜院还是在寂药,吃着最最寻常的东西,她都没有绝对有何不妥,也从未回味过前世吃过的珍馐美味,若是真要论吃的,她喜欢的,也不过是寻常的家常菜而已,因为她没有家。

    是司季夏让她尝到了家的味道。

    冬暖故看着路旁小摊上正呼噜噜大口吃着一碗热腾腾的刀削面的大汉,明明不过是一碗很寻常的刀削面而已,在大汉面前嘴前,那一大碗面条显得异常的美味。

    “随阿暖就好。”司季夏见着冬暖故看向路旁大汉面前的大碗面条,便也看了那碗面条一眼,他们这两道视线有些明显,使得那大汉吸溜了一大口面条的同时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们,司季夏有些尴尬,欲走,忽想到冬暖故或许想要在这家摊子吃面条,便没有移动脚步,于是便看到那大汉将正吸溜到一半的面条一口气全吸到嘴里,而后像看贼似的看着他们,将面前的碗一捧,转了个身,将宽大的背对着他们,好似在提防着他们会抢了他的面条一般。

    司季夏一怔,尴尬到了极点。

    冬暖故看着司季夏的神情,忍着笑拉着他走了。

    司季夏跟着冬暖故走了,离开了那面摊后冬暖故才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笑司季夏道:“平安觉得方才那大汉心里在想什么?”

    司季夏还处在方才的尴尬中,他一直以来虽然过得穷困,却也只有年幼不知事随爹娘下山时会盯着别人碗里的吃食看,倒不想到了这弱冠之年竟还会去看别人碗里的吃食,虽不是垂涎,倒着实令他觉得尴尬。

    司季夏没有回答冬暖故的问题,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我觉得那大汉肯定在想,看着夫妻俩穿得还挺像人样,居然还盯着别人碗里的面条看,简直就是太不上道了!”想到方才那大汉看司季夏的眼神再到他抱着碗转身的动作,冬暖故还是忍不住要笑,“我的相公虽然穷困,却也不至于给不起娘子吃一碗面条,才不稀得他那一大碗面,你说是不是,平安?”

    冬暖故笑吟吟的,抓着司季夏的手轻轻往前一甩,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便在他们贴近的身子间荡开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的眉眼笑得弯弯的,她耳上坠着的茶梅木雕耳坠子在她双颊边一晃一晃,她嘴角的笑似乎都要把那两朵木色的茶梅点上色彩,似乎此刻她的心情,很好很好。

    此时的冬暖故在司季夏眼里,笑吟吟的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然她盘起的长发却显示着她已是人妇,他的妻子。

    司季夏与冬暖故一起,他们之间鲜少玩笑,冬暖故安静,司季夏更是个正经性子,现在冬暖故忽然笑吟吟的一口一个“相公娘子”,司季夏有些回不过神。

    谁知冬暖故却还非让他回答不可了,轻轻撞了撞他道:“是不是,嗯?”

    “是。”司季夏回过神,顺着她的话就答了个是。

    “是什么?”冬暖故盯着他看,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司季夏又愣了愣,将冬暖故方才的话斟酌了少顷后才道,“是我给阿暖也买上一碗面条。”

    这下换冬暖故怔了怔,很是诧异地看着司季夏,再眨了一眨眼,然后将他的手抓得紧了一分,忽而笑得露出了白净的贝齿,“傻木头,我才不吃面条!”

    “……那……阿暖要吃什么?”司季夏被冬暖故这开心的笑容弄到呼吸一滞。

    “……”冬暖故微微瞪了司季夏一眼,这傻木头是怎么捡话里重点的!

    冬暖故的沉默让司季夏有些紧张,将她的手抓的得紧了紧,“阿暖?”

    冬暖故没有理会司季夏,只是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走出了十来步后,冬暖故停下了脚步,而后将司季夏的手轻轻捏了捏,“吃饺子如何?”

    冬暖故停下脚步的地方旁,是一家饺子摊。

    因为摊在比较小,又因摊子位于比较角落的地方,并且连幡子都没有挂,是以摊子较前边的茶铺面铺来说冷清了许多,只有两名贩子模样的中年男子各坐着一张桌子正埋头夹着饺子吃,想来是附近摆卖货物的小贩,还有一名三十五岁左右皮肤黝黑身材中等的男人在一张撒着白面的长案后只顾低头擀着面皮。

    司季夏看了小小的摊子一眼,便跟着冬暖故走了进去。

    摊子小到只摆了三张方桌,其中前边的两张被那两名中年男子占了去,冬暖故与司季夏便只能坐到最里边的一张。

    桌子有些小也有些矮,司季夏身子高,一坐下去便显得桌子更小更矮了,桌子凳子的色泽很是老旧,不难看出是用了很多年的桌凳,然虽然老旧却是干干净净的,就像这个摊子虽然小,但却是打扫得很是干净,除了有明显的柴烟味外,并未有油腻腻的让人难以落座的感觉。

    因为摊子小人又少的缘故,店家只顾着擀面皮,并未发现摊子上来了新客人,司季夏看着那店家自己一人擀面皮又要顾着去看蒸笼里的饺子,还要给灶膛里添柴禾很是忙碌,便没有急着打扰他,直到前边一桌的客人吃完了要付账,店家转过身来收铜子,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已经坐到摊子里来的司季夏和冬暖故,忙道歉道:“十分抱歉十分抱歉,刚才一直在忙没有注意到二位,十分抱歉!”

    男子面色十分惭愧,因长年在阳光下劳作而显得黝黑的脸色有着深深的歉意,频频向司季夏与冬暖故低头道歉,他这般倒是让司季夏有些过意不去,忙道:“这位大哥不用道歉,这并非大哥之过,只是方才看着阿哥一人很是忙碌不便打扰,我二人稍坐坐也无妨,大哥不用介怀。”

    男子听着司季夏很是和气,这才显得没那么愧疚,不过他看着司季夏和冬暖故的容貌及着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他这种小摊子吃东西的人,可客已经到了门前,哪还有请出去的道理,是以男子非但没有松口气,反是更紧张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二位……可是要吃饺子?”

    冬暖故看着店家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了,“那店家这儿除了饺子还有什么?”

    “只,只有蒸饺子。”男子忙答。

    “既然如此,店家觉得我们不吃饺子还能吃什么?”

    “……”男子被冬暖故问红了脸,在不甚明亮的豆油灯火中,他黝黑的脸膛显得更黑了。

    司季夏见着男子被冬暖故笑问得尴尬,不由道:“大哥不必紧张,我二人并非什么富贵之人,大哥无需特意招待,内子方才的话只是玩笑,还望大哥莫见怪。”

    司季夏的和气让男子终于少了些紧张,脸上多出了一记憨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平日里我都是只管擀面皮包饺子的,招呼客人都是我那婆娘来,只是婆娘刚回家看娃子去了,所以我一人有些忙不过来,啊,我多话了,二位想要吃什么馅儿的饺子?甜的还是咸的?”

    “甜咸各来一笼,要店家最拿手的那个馅儿。”冬暖故看了一眼长案上被擀得薄薄的饺子皮,微微一笑。

    “好嘞!马上来!”看着客人和气,男子呵呵一笑,转身拿饺子去了。

    当盛在小蒸笼里的饺子被男子送到桌上来的时候,看着那半透明的水晶蒸饺,司季夏的心间蓦地一阵暖流淌过,令他的眼神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知道为何冬暖故没有选择在之前的面摊坐下而选择来这蒸饺摊子,是因为吃蒸饺子他无需将头弓到碗边。

    司季夏看着冬暖故,只见她站起身到擀面皮的长案旁置着的小方桌上调蘸酱,看着她簪着茶梅木簪的妇人发髻,心中温暖得难以言喻,直至冬暖故调了蘸酱回到桌边来,司季夏的目光还没有从她身上收回。

    冬暖故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不介意,只是将手中的一小碟蘸酱放到他面前,道:“怎么了?难道平安觉得我今夜比较特别?”

    “是。”司季夏微微点了点头。

    “……”冬暖故有些无力于司季夏的回答,这个傻木头,她不过是随口问一问而已,他可以不用这么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店家说蘸着蘸酱吃会比较好吃。”

    冬暖故说着,还从桌上的筷筒里拿了筷子递到司季夏面前,司季夏接过,温声道:“谢谢你,阿暖。”

    谢谢她的温柔,谢谢她的贴心,让他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蒸笼里的饺子是水晶饺子,从半透明的薄薄饺子皮可以清楚的看到里边的馅儿,一笼是香菇猪肉馅儿,一笼则是果肉馅儿,在小小的蒸笼里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只都大小相等,胖鼓鼓的,煞是可爱。

    司季夏的筷子先是落在了果肉馅儿的那一笼,冬暖故则是夹了一只猪肉馅儿的,然她的动作有些慢,夹到饺子后并未急着吃,而是看着司季夏将饺子在他面前的那碟蘸酱里蘸了蘸,再看他将那只胖鼓鼓的饺子送进嘴里。

    当司季夏将饺子送进自己嘴里时,冬暖故微微抿了抿唇,而后当司季夏面色有些奇怪地微微蹙起眉时,冬暖故将唇往里又抿一分,当司季夏微蹙着眉将嘴里的饺子嚼着咽下喉咙面色愈发奇怪时,冬暖故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盯着司季夏那看起来瞬间变得微微厚了些的唇,笑问道:“辣不辣?”

    司季夏微蹙的眉心没有解开,双唇紧闭着没有说话,呼吸变得有些重。

    看着司季夏的模样,冬暖故不由又一次笑出了声,将手中的筷子搭到蒸笼边将刚夹起的饺子又放回蒸笼里的同时站起了身,走到旁边桌子提起桌上的陶壶,再问店家要了一只陶碗,倒了一碗清淡的茶水递给司季夏,嘴角还是勾着浅浅的笑,“茶是凉的,喝一口。”

    司季夏稍有踟蹰,随后才接过冬暖故递来的茶碗,昂头竟是将一整碗冷茶一饮而尽,此时店家正好转身看到这一幕,不由也笑道:“公子是吃到辣酱了啊,我这辣酱可是辣的很,怕是公子会吃不习惯。”

    司季夏还是没有说话,冬暖故觉得他薄薄的唇似乎又厚了一些,似乎是被辣得不轻。

    冬暖故笑吟吟地将他们面前的蘸酱碟对换了过来,一边道:“这碟不辣,这碟给你。”

    然司季夏却是将冬暖故换到一半的蘸酱碟给拿了回来,有些紧张道:“阿暖还是不蘸这碟为好。”

    不过短短的时间而已,此时司季夏的声音竟是沙哑得有些厉害,看来是被辣得不轻,冬暖故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了,抬手在司季夏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将他拿在手里的蘸酱碟抢了过来,又给他倒了一碗茶水道:“还没有我吃不了的辣的。”

    司季夏有些诧异,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冬暖故将一只猪肉饺子在蘸酱碟了打了个滚,将整只饺子都蘸满了蘸酱,然后面不改色地放到嘴里,而后面不改色地咀嚼,再面不改色地将其咽下,接着再去夹第二只饺子……

    司季夏这厢还觉得喉咙在火辣辣地烧着,冬暖故那厢吃得一脸淡然,店家看这小夫妻俩则是觉得很是有趣。

    冬暖故已经吃了五个饺子了还不见司季夏动筷,便夹了一只果肉饺子递到他嘴边,司季夏面一红,店家笑着继续擀面皮,冬暖故笑吟吟的,看着司季夏将飞快地将到嘴边的饺子吃了下去。

    这是没有蘸酱的饺子,不知为何,司季夏竟觉得异常美味。

    于是这个夜晚,司季夏又发现他的阿暖的一个特点,那便是尤其能吃辣,而他则是从来不吃辣的。

    离开饺子摊时,冬暖故看着司季夏的眼睛道:“平安日后下厨时依着你自己的口味来就好,我对吃的很随意,我也喜欢吃平安做的饭菜。”

    冬暖故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司季夏拉住手腕,“阿暖。”

    “怎么了?”冬暖故扭回头,只见司季夏未语,只是抬起手抓着袖子替她拭了拭嘴角,拭掉粘在她嘴角的一小块橘皮,冬暖故双颊蓦地一红,立刻转身,“平安,我们去走一走吧。”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让别人来帮她擦嘴,怎能让她不觉得有些难堪。

    入了夜的兴平街被路旁的大红灯笼照得很是明亮,一如行人的热情。

    兴平街中段有一条小河,名碧河,从北城外蜿蜒而过南碧城,最后流向城南外。

    碧河两侧植满垂柳,一到春日,垂柳抽芽,随风而扬,会将一整条小河映得满是春的绿意,只不过现下还是冬日而已。

    然虽是万物沉睡的冬日,这几日的碧河却是如兴平街一般,热热闹闹的,尤其是在靠近兴平街的河段两侧,满是放莲花灯的男女老少,静寂的碧河上,浮动着一盏又一盏莲花灯,像极开在夜里的莲花,亮着美好的光。

    皇寺庙会除了热闹的街市及到皇寺里烧香祈福求签外,最热闹的莫过于在碧河上放莲花灯了,皇寺庙会由来已久,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在庙会期间在碧河上放莲花灯便能心想事成的说法,虽说这只能算是一种精神寄托,然它依然吸引着众多的男女老少,将自己美好的愿望寄放在莲花灯上,让莲花灯载着自己的愿望随水而流,不论愿望成与不成,这都已经成了一种习俗。

    冬暖故前日在兴平街上已见着路边摆卖的莲花灯,只不过前日她未有兴致,此时却又忽然来了兴致,在一个老婆婆的摊子上买了一盏莲花灯,与司季夏并肩走在碧河河畔,慢慢往人稀的地方走去。

    而就在他们才从兴平街上离开走上碧河河畔时,一个十岁左右模样的小男娃娃冲了过来,挡在他们面前,迫使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只见男娃娃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还打着布丁的小袄,头发也倏地尚算整齐,小脸被寒风冻得有些通红,脚上的鞋子开了口,露出他的脚趾头儿,此时他怀里抱着一束花儿,正闪着一双满含期待的大眼睛看着司季夏,将怀里的花儿往司季夏面前递,紧张又期盼道:“大哥哥,买花儿吧,买花儿送给……送给大姐姐吧!求求你了!”

    司季夏打量了面前的男娃娃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花儿上,粉黄的花儿,花梗或长或短,却也看得出是精心修剪过的,只不过花瓣有些蔫吧的厉害,叶子也有些蔫,显然是在寒风里呆得久了的模样,花梗上有刺,还能清楚的看到男娃娃手上有被花梗上的刺划伤的小口子。

    那是一束月季花。

    只见男娃娃将手里的月季花抓得有些紧,既期盼着司季夏能将它们买走,然他眼里又有不舍,好像这束月季花是他的宝贝一般。

    司季夏的沉默让男娃娃莫名的紧张起来,便又将手里的月季花朝司季夏更递进一分,将身子深深弓了下来,用乞求的声音道:“求你了大哥哥!求你买了我的花儿吧!我,我只要五个铜子就好,五个就好!我还差五个铜子才能给我阿娘抓药!”

    司季夏用指尖轻轻拂过一朵月季花,语气有些沉道:“这些孩子,快要死了。”

    男娃娃则是将身子弓得更低,再次乞求道:“求求你了大哥哥!”

    就在男娃娃以为司季夏会向他之前遇到的每一个人一样会走掉时,一只大掌伸进了他的视线里,而那只大掌掌心里,躺着一粒小碎银,令他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司季夏。

    只见司季夏嘴角有浅浅的和笑,连声音都是温和的,“放心,我会帮你把它们养活,去为你阿娘抓药吧。”

    “可,可是,我的花儿值不了这么多银钱啊!”

    “拿着,去抓了药,回家去吧。”司季夏接过男娃娃手里的月季花时将碎银放到了他的手心里,而后不再理会他,继续沿着河畔往前走去了。

    待男娃娃回过神时,司季夏与冬暖故已走远,男娃娃看着司季夏那已经模糊了的背影,深深躬下身,然后抹了一把眼睛,转身大步跑走了。

    相对沉默地走着走着,忽然听得司季夏惭愧道:“抱歉阿暖,那是我……最后的银子了。”

    谁知冬暖故只是微微一笑,朝前走出几步,而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司季夏倒退着往前走,浅笑道:“这有什么,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你很穷困潦倒。”

    司季夏更是惭愧了,“我……”

    “平安可是还欠我一株月季花。”冬暖故看着司季夏手里似乎已经没有生存希望了的月季花,笑得轻轻的,“这些,送给我如何?我相信平安能将它们养活过来的。”

    这是她的平安用他的善意换来的花儿,将会比他送给她的任何花儿都要有意义。

    平安爱花草树木,但是她看得出来,他之所以花一粒碎银买下这几株快要死了的月季花,不仅仅是因为他心疼花儿,更是因为他心疼那个顶着寒风卖花儿的男娃娃,就像上一次在水月县,他放过那些企图杀他们灭口的柳漪请来的杀手一样,他有着深藏不露的身手,却有着一双并未沾过血腥的双手。

    她的平安,有着与他冷淡的脸孔不一样的心,一颗善良的心。

    遇到这样一个男子,嫁给这样一个相公,她何其有幸。

    “阿暖喜欢?”司季夏有些诧异于冬暖故的话。

    “喜欢。”冬暖故笑着点点头。

    见着冬暖故点头,司季夏的眸子里不由漫上欣喜,“那我种好了便送给阿暖。”

    这世上,也只有阿暖会喜欢他种养的花草。

    “好。”冬暖故依旧倒退着往前走。

    忽然,司季夏将手中的月季花往冬暖故身后掷去,与此同时抬手将她拥到怀里往右侧连连退了几步,伴随着“叮叮叮”的声音响起!

    冬暖故眼神一凛,转头,只见司季夏方才忽尔掷出的月季花竟一朵朵钉在河畔的柳树树干上,而在每一朵月季花正下方的地上掉落着的,是一枚枚柳叶飞镖!

    司季夏的眸光在一瞬间阴沉到极点。

    ------题外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约会?哈哈~

    让阿暖和阿季温馨一晚上,接下来的时日似乎不会太平。

    昨天只更了九点,所以今天补上,看叔多厚道啊~

    哦呵呵~

    谢谢姑娘们的鸡血!血血血!

028 和雅慧郡主打起来了!

    楼远在碧心殿前停留了半盏茶时间,在值守的侍卫悄悄地看他一眼的时候他转身走了,去往的,是茅厕的方向。

    去上茅厕的宫女太监见着楼远过来,吓得哪里还敢往前走,一边偷偷地瞄楼远一边心里震惊,想着貌若天人的右相大人居然也来上茅厕!

    楼远自然是看到了太监宫女那偷瞄他的目光以及那目光里的震惊,楼远有种见到融雪就想要把她掐死的冲动,于是揪了一个太监过来,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被楼远这轻轻一拍,拍得他魂儿都快掉了出来,十分地不敢相信英俊潇洒的右相大人居然拍了他的肩膀还跟他说了话,一激动,险些跪了下来,激动得连声音都带了些颤抖,恭恭敬敬地带着些磕巴道:“回,回右相大人,奴才,奴才叫小顺子!”

    “小顺子是吧。”楼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的眸子让小太监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只连连点头,只听楼远接着笑道,“上茅厕去啊?”

    “……是!”在右相大人面前,小顺子可不敢说假话,楼远又道,“那正好了,小顺子你过去茅厕的时候,把宫女那边茅厕里没有穿宫装的女娃娃帮我拎出来。”

    小顺子瞪大了眼,磕磕巴巴道:“右,右相大人,可,可那是宫女的茅厕啊……!”

    “去吧,本相相信你。”楼远再一次拍拍小顺子的肩,这次力道用力了些,直拍得小顺子往前踉跄出了一步,他的口吻不变,“本相在这等着,去吧啊。”

    “……”小顺子欲哭无泪,只能认命地往宫女那边的茅厕走去,又不敢走得太慢,生怕那个奇怪的右相大人发怒。

    宫女见到小顺子哭丧这一张脸过来,一脸的震惊,正要走,忽然被小顺子逮住了,只见小顺子和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小顺子才哭丧着脸真的进了宫女的茅厕里去了。

    很快,小顺子就冲出来了,冲到楼远面前,一脸的涨红道:“禀,禀右相大人!茅厕里没有人,更没有右相大人要找的姑娘!”

    小顺子心里拧巴得想哭,以后还是千千万万不要再见到右相大人为好,幸好茅厕里没有人,否则,否则他就要没脸见人了!

    “没有?”楼远本是浅笑着的眼神变了变,却也不过刹那而已,让小顺子根本没看出他的眼神有过变化。

    “是的右相大人,里边没有人。”小顺子心里祈祷,右相大人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楼远眼神微微沉了沉,少顷,他在小顺子的默默祈祷声中走了。

    小顺子舒了一大口气,然楼远才离开,小顺子立刻被旁边的宫女围过来取笑,心想他日后若是再见到右相大人的话,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楼远去了明日小宴要用到的昌明殿,春荞秋桐以及大太监明公公正在指点太监宫女布置大殿,只见宫女太监在殿内来来回回地走动,却不见丝毫混乱,反是井然有序。

    楼远一踏进昌明殿,正在指点小太监擦拭窗户上的薄灰的明公公便瞧见了他,忙给他行了个礼,只见楼远扫了整个大殿一眼,边慢慢往里走边对明公公道:“明公公啊,可有见着方才跟在本相左右的那个小丫鬟来过啊?”

    “回右相大人,奴才没有见着。”明公公跟在楼远身后,半躬着腰,“那个小丫鬟……不是跟着右相大人走了吗?”

    “走倒是跟本相走了,只是走着走着,她似乎就走丢了,明公公啊……”楼远说着,转头去看一副恭敬模样的明公公,十分随然道,“能不能劳烦明公公帮本相去把那小丫鬟找回来啊?”

    明公公一听着楼远的“劳烦”一词,吓得将腰弓得更低了,忙道:“右相大人折煞奴才了,奴才这就去帮右相大人把那小丫鬟找回来。”

    “那就快去快回啊,找着了带回这儿来,本相在这等着。”楼远嘴上说着劳烦的话,面上却没有劳烦之意,然明公公却丝毫不敢有慢,应了声后连忙退下了。

    正在让宫女们将大殿两侧的檀木长案摆整齐来的秋桐待楼远对明公公说完话后朝他走了过来,看看他身后再看看殿外,看着似笑非笑的楼远,有些震惊道:“爷,该不是融雪那丫头真不见了吧?她不是一直跟着爷?该不是跑了吧?”

    楼远现在一听“融雪”这两个字就有些头疼,有种自己给自己找虐的感觉,眼角轻轻跳了跳,道:“她不敢。”

    就她那副只知道抱别人大腿求饶的怂样,就是再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跑,更何况是在宫里,她要是想死得更快些,就会选择在宫里逃跑。

    “那她怎么没跟着爷?这突然间的胆子就长肥了?我瞧她可是怕爷怕得紧哪。”秋桐在笑,春荞走过来,看了她一眼,然后也问楼远道,“不知爷见不着融雪之前她去做了什么?”

    楼远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竟是有些咬牙切齿道:“她去了茅厕。”

    “……”春荞十分震惊。

    “噗——”秋桐则是笑出了声,“爷,我觉得你带融雪进宫来是一种错误,我猜她应该是迷路了,说实话,我也觉得宫里的茅厕位置有些隐蔽,说不定融雪那丫头去了再出来就走岔了路了。”

    “秋桐。”春荞冷冷瞪了秋桐一眼,示意她话不要太多,“这儿不是右相府。”

    秋桐撇撇嘴,而后道:“爷,用不用我去找?”

    “不必了。”楼远微微摆摆手,撩起衣摆就近就坐到了身旁的长案上,吓了正在摆移长案的宫女一跳,连忙退到了一旁,只见他拿起摆在长案上的小香炉来把玩,边用食指戳着香炉上的小孔边笑吟吟道,“有些人啊,就是不怕被戳成这香炉上的小孔的,春荞啊,爷似乎很久没有戳过人了啊,上一次是戳了谁来着了?”

    “回爷,爷上一次戳的是太子身边的人,将他戳到了刑部大牢里去了,那是九个月以前的事情。”春荞面不改色道,连时间都给楼远说了。

    秋桐默默退到了春荞身后,她觉得吧,虽然她平日里好整府里的人,但是比起春荞来,她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春荞可以和爷一样,在对待一条人命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原来是太子府的人啊,难怪我觉得太子近几个月来似乎看我的眼神都不大对。”楼远笑得嘴角微扬,即便是在宫中,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忌讳不能言的人及事,仍是一副悠然之态。

    “爷错了。”春荞微微俯身,凑近楼远的耳畔,将声音压低得只有他及秋桐才听到的音量,平静道,“太子是一直以来看爷的眼神都不大对。”

    “……”秋桐扶额,戳了戳春荞,将她方才说的话还给了她,“春荞,这里可不是右相府。”

    楼远却是毫不在意,反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春荞说得在理,不愧比秋桐多有些脑子。”

    “谢爷夸奖。”春荞站直腰。

    “……”秋桐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进宫来。

    楼远不说话了,却还是一下又一下地轻戳着香炉上的小孔,微垂眼睑下的笑意竟是有些诡异。

    两盏茶时间后,宫中处处开始掌灯,夜色正慢慢覆上广袤的苍穹。

    就在太监将昌明殿前的硕大风灯点亮时,明公公回来了,是跑回来的,面上有明显的紧张之色,见着楼远先是行了礼,想要说话却有些喘不过气来,显然是方才跑得很急。

    楼远见着明公公气喘吁吁的模样,也不着急问他,面上的浅笑变也未变,反是将方才宫女端上来给他而他却未有用过的茶拿了起来,递到明公公面前,不疾不徐道:“明公公跑这么急,连气都快要喘不上了,不急不急,来先喝口茶再慢慢说。”

    楼远的话简直让明公公受宠若惊,有些不敢接过那一盏茶,却又不敢不接,便十分紧张地将其接过,再紧张地喝了一口。

    当明公公喝罢茶后,楼远这才问道:“看明公公的神色,想来是找到本相那胡闯的丫鬟了,可是那丫鬟不肯随明公公来见本相?”

    “不,不是!”明公公忙摇摇头,面上紧张的神色似乎更紧张了,连那尖尖的声音都紧绷了起来,“并非右相大人的丫鬟不肯跟奴才回来,而是奴才根本,根本就没有机会跟她说上话啊!”

    “哦?”楼远又看了明公公一眼,“这是何意啊?”

    “因为,因为那丫鬟和北霜国的雅慧郡主打起来了!”

    楼远嘴角浅扬的弧度僵了僵,春荞和秋桐也愣住了。

    楼远没有再说话,明公公见他沉默也不敢再说什么,殿中只闻宫女和太监的脚步声。

    春荞和秋桐的目光一直停在楼远身上。

    半晌过后,当春荞和秋桐以为楼远打算不管那惹事的融雪时,只见楼远缓缓站起了身,站起身的同时他将拿着小香炉的手微微一倾,那小香炉便顺着他的掌心滑下,啪一声掉落在地,裂开成了两半。

    明公公的心猛地抖了一抖。

    “明公公,带本相去瞧一瞧,她们究竟是怎么个打法。”楼远依旧浅浅笑着,拂了拂袖,举步往殿外走去。

    “是!”明公公忙跟了上去。

    春荞与秋桐相视一眼,也跟在了上去。

    *

    太子府。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一身银白色锦衣的太子司郁昭正在书案后提笔书写着什么,在书案前跪着一名脸色发白嘴角还有隐隐血色的黑衣人,摆在书房窗户前的茶几旁还坐着一名四十五岁左右的男人,正一脸忧虑地看着正在慢慢写着什么的司郁昭,几次欲言又止。

    司郁昭写着写着,忽然一滴墨从笔肚漏下,滴落在米白的宣纸上,瞬间晕开了一大滴墨迹。

    司郁昭眼神一寒,将毛笔搁到了砚台上,将那被晕了墨的宣纸拿在手里,边慢慢撕烂边冷冷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就是你们失败了?”

    “请主人再给一次机会,下一次我们绝不会再失手!这一次实在,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会有那么高的身手!”黑衣人说着,朝司郁昭磕了一记头,“求主人再给一次机会!”

    司郁昭将手里的宣纸撕成了无数片,而后往地上一扔,纸屑立刻撒了满地,只见他慢慢从书案后走出来,走到黑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阴佞,语气森冷道:“再给一次机会?”

    “是的主人!请给属下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黑衣人再次磕了一记响头。

    “可是本宫不喜欢留无用的狗,你觉得本宫该不该再给你一次机会?”司郁昭轻轻一笑。

    黑衣人震愕抬头,张嘴就要再求饶,然他却没有再能发出声音的机会。

    因为,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在他抬起头的瞬间刺穿了他的咽喉,而匕首的手柄,就正握在司郁昭手中。

    黑衣人睁圆了双眼,嘴张大着,嘴唇颤抖着,司郁昭却只是在阴佞地笑着,将匕首从黑衣人喉间缓缓抽了出来。

    当匕首从黑衣人喉间抽开的一瞬间,黑衣人砰然倒地。

    坐在书房里的中年男人只觉背脊一阵寒。

    “岳丈大人,方才您说冰刃回来了?”司郁昭将沾了血的匕首一扔,扔到了黑衣人的尸首上。

    中年男人猛地回过神,即刻点头道:“是的,大概明日就能回到京畿。”

    “待他回来,让他来见本宫。”司郁昭重新走回了书案后。

    “是,太子。”

    窗外夜色浓黑,阴沉得有些可怕。

    ------题外话------

    阿雪就是来虐阿远的,哈哈~

    叔今天无甚可说啊,要睡个好觉!

029 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昌明小花园。

    因为深冬的缘故,花园里颇显萧瑟,然此时花园里的情况及气氛,与这份萧瑟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此时的昌明小花园里,围满了太监和宫女,目光均盯着同一个方向,人人面上都拧着一股紧张的神情,不断地在窃窃私语。

    在太监宫女围起的大片空地内,一名十七八岁、穿着淡紫色袄裙的姑娘正纠着一脸的紧张之色,绞着自己的双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郡主郡主,您别打了呀,求求您别打了呀!”

    “啪——”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将这小姑娘震住了,也将在旁的所有太监宫女都震住了。

    下一刻,只听人群中间爆发出一声年轻女子震愕的声音:“你居然敢打本郡主的脸!?”

    “打你又怎么了!?你打不过我不就是要乖乖挨打!?”接着的是另一名女子带着愤怒的喊声,这一声音让堪堪走到人群最外围的楼远微微顿了顿脚步。

    只因,这是融雪的声音。

    明公公一脸的忐忑。

    紧接着,是那自称郡主的姑娘爆发出一声怒吼,“今天本郡主非打死你这个野丫头不可!”

    再接着,就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怒骂声,以及时而响起的巴掌声及踢打声。

    楼远站在人群的最外围,似乎没有再要往前去的迹象。

    只见那紫袄小姑娘脸上的神情紧张到快要哭了。

    明公公捏不准楼远的脾性,也不知他究竟要不要出声,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右相大人,您看这……”

    而明公公的声音才一响起,站在他们前边的宫女们便立刻回过了头来,一回头便见着一脸似笑非笑的楼远站在他们身后,吓得她们连行礼都忘记了,只连忙给让开了路,不忘揪一把站在他们前边的太监或宫女。

    前边的人被后边的人这么一揪,转过头来本是要恼要骂,然他们转过身来看到楼远的那一刹那反应皆是如之前的人一般,纷纷给楼远让开了路。

    只不过少顷,本是围得满满的人群里便让出了一条道来,楼远眸光微沉,抬了脚。

    前边,女子的对骂声和时而发出的巴掌声仍在继续。

    当楼远看到那被围起来的情景时,他险些掉头就走。

    明公公说融雪和雅慧郡主打起来了,一个“打”字,楼远想的是手上过招,谁知她们竟真是真真正正地打起来了,两人抱在一起扭打撕扯互骂,如此也就算了,竟还是在地上滚打,只见她们二人头发散乱,衣衫也被对方撕扯得有些凌乱,两人的脸上脖子上都是掐打出的红印,衣裳上全是尘土,完全没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模样。

    此时正是雅慧郡主占了上风,正坐在融雪身上,挥着巴掌就着她的脸啪啪就扇打,边打边骂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敢打本郡主的脸!看本郡主不撕了你!”

    雅慧郡主下手很重,只见融雪被她啪啪扇了几巴掌后双颊立刻肿了起来,便是嘴角都破出了血来,然她的双眸却是异常的亮,非但没有一点惧意,只有满满的愤怒与倔强。

    就在雅慧郡主又是一巴掌落到融雪脸上打得她嘴角的血口子破得更开了些的同时,融雪猛地抬起手,又快又准地抓住了雅慧郡主的手,随即放到嘴里使出最大的力道狠狠咬上了她的手。

    只听雅慧郡主一声尖叫,眉心紧紧拧到了一起,还见着有血从融雪咬着她手掌的地方冒出来,可见融雪用的劲有多大。

    旁边的太监宫女在看着,早已看傻了眼,便是那紫袄小姑娘也傻眼了,一时间谁都没有想起要上前将这两个疯狂的女子分开。

    “疼死了你这个野丫头!”雅慧郡主被融雪咬得只觉手都要断了,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是怎么都拜托不了融雪的利齿,她一恼之下抬手就取下她发髻上的金簪,在手中抓紧,对着融雪的脖子就要扎下去!

    金簪尖锐的末端在红亮的风灯火光中晃出一点白亮的光,融雪瞪大了眼。

    春荞秋桐提了一口气——

    而就在融雪还瞪大着眼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只见那雅慧郡主又是吃痛地惊叫一声,她手中的金簪叮当一声落地时她也从融雪身上跌了下去。

    融雪松了嘴,只觉口中一阵腥甜。

    “郡主!”那紫袄小丫鬟一见雅慧郡主从融雪身上跌下来,忙上前扶起了她,带着哭腔紧张地问道:“郡主您怎么样!?”

    “谁刚刚打了本郡主!?”雅慧郡主一被小丫鬟扶起忙怒道。

    “郡主要玩自是可以,若是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与雅慧郡主那怒不可遏的声音形成天壤之别的,是一声轻轻淡淡的男子浅笑声。

    融雪一愣,连忙坐起身,循声看去,见着就站在太监宫女最前边的楼远时,心顿时咯噔一跳,这个楼王八蛋什么时候过来的!?完了完了完了,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的,这回该不会留不出了吧。

    想到这,融雪蹦站起身,看着楼远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郡主是在和她玩了!?你是谁你——”雅慧郡主与融雪一样,方才只顾着打骂对方,根本没有发现有谁过来,此番雅慧郡主正处在被人欺负了而怒不可遏的气头上,张嘴就想要骂,然当她抬眸看向楼远时,她喝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了,只怔怔地盯着楼远看。

    “我不是谁,我不过是来带回我的人而已。”楼远未有自报家门,只是微微转眸,看向一身狼狈的融雪,微微一笑,用十分柔和的声音道,“玩够了?嗯?”

    楼远这温柔的笑容和声音让融雪立刻哭丧了一张脸,心想着她这回一定完了,楼王八蛋这个老妖怪笑成这样,万万不会有好事!

    融雪此刻可不敢再闹,想着她好歹没死在那个死郡主的金簪是楼王八蛋这个老妖怪救了她,好歹她还活着,先跟着老妖怪走再说,她自己可搞不定这个王宫的路啊!

    于是融雪低下头,乖乖地走到了楼远身边。

    而楼远的温柔与融雪的乖顺在旁人眼里完全成了另一种味道,除了春荞与秋桐,无人不用震惊乃至惊骇的眼神看融雪,心想着已然二十又二的右相至今仍未娶妻纳妾,口味不会这么……奇怪吧!

    那雅慧郡主看着融雪与楼远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慧儿在哪儿啊?”

    雅慧郡主一听到这声音,脸上立刻浮上了笑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扬声笑道:“爹爹!我在这儿!”

    下一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身穿黑色锦袍连鬓虬髯的中年男人阔步朝雅慧郡主走了过来,雅慧郡主立刻上前抱着了他的胳膊,中年男人见着她满身是灰衣衫不整且发辫毛乱,眼神倏地一沉,继而看向楼远道:“右相大人,敢问方才发生了何事?”

    就算雅慧郡主就在身旁,男人却不是问雅慧郡主而是问楼远,这使得春荞的眼神冷了冷。

    “没什么,不过是姑娘家玩闹有些玩过头了而已。”楼远只是浅浅笑着,一副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着急的悠然之态,“本相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了,明公公,好好伺候着陨王爷,可不能怠慢了。”

    那被称为“陨王爷”的男人见着楼远说完话就要走,眼神寒沉,唤住了他,“右相大人的人就这么欺负了小女,右相大人难道不应该跟本王解释些什么?”

    “解释?”楼远轻轻一笑,又看了一眼陨王爷,语气不疾不徐地轻淡道,“陨王爷,这儿是南蜀国而不是北霜国,本相觉得,陨王爷还是让郡主不要玩过头的好。”

    楼远说完,不再看陨王爷一眼,转身走了。

    陨王爷捏了捏袖子下的拳头,太监和宫女们见着楼远离开,也连忙散走了。

    陨王爷眼神冷冷地盯着楼远的背影,待围在小花园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雅慧郡主抱着陨王爷的胳膊晃了晃,眨了眨眼睛问陨王爷道:“爹爹,刚才那个男人……是南蜀国的右相?”

    “是啊,他就是南蜀国史上最年轻的右相。”陨王爷似赞似叹一声,而后将目光从楼远已然走远的背影收回,落到了他身边女儿面上,却见着他这一向喜好玩闹从不把什么事儿放心上的宝贝女儿正定定地看着楼远离开的方向,怔了一怔,微微蹙眉。

    只见雅慧郡主抱着他的胳膊又晃了晃,笑得两眼亮晶晶地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慧儿这般急着要知道一个男子的名字爹爹可还是头一回见。”陨王爷抬手揉了揉雅慧郡主那毛糙糙的脑袋,笑得宠溺道,“怎么?慧儿该不是喜欢上他了?”

    “是!女儿一眼就喜欢上他了!”雅慧郡主笑得开心,丝毫不觉羞赧地将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完全不在乎旁人听到这话会怎样看她。

    听了楼远的话而留下来的明公公听到雅慧郡主这么一句毫无避讳的话,心里吓了一大跳。

    陨王爷不笑了,只是盯着雅慧郡主明亮的眼睛看,声音沉沉道:“当真?”

    “当真!女儿就是喜欢他!”雅慧郡主用力点了点头,“就算女儿只是第一次见到他!”

    “哈哈哈——”陨王爷忽然又笑了起来,一副心情顶好的模样,“难得有入得了本王慧儿的眼的人,当真是好事!明日见了王上,本王便向他求了这门婚事,慧儿觉得如何?”

    “谢谢爹爹!”雅慧郡主粲然一笑,连忙松了陨王爷的手对他躬了躬身,满面的激动兴奋,而后才又重新抱住他的胳膊。

    “倘王上答应了这门婚事,慧儿可就要离开爹爹身旁了,慧儿可舍得?”陨王爷眼里满是慈爱。

    “嗯……这个再说吧!”雅慧郡主微微撅起嘴,转了转眼珠子,忽而面色有些恼怒,抬手捂着自己的脸愤愤道,“在这之前爹爹要帮慧儿把那个野丫头给要过来,慧儿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她打得慧儿疼死了!”

    “好好好,一个丫鬟而已,爹爹帮你去要过来就是,不过在这之前你要答应爹爹不可再惹事,这儿可不是北霜国。”

    “好啦爹爹,慧儿明白了!”

    明公公的心一个劲儿地跳,想着自己听到的这事情稍后可要赶紧禀告给右相大人听才是。

    另一处。

    融雪小心翼翼地跟在楼远身后,一边默默地走着一边抬手整整自己被雅慧郡主抓得散乱的头发,又用手背碰碰自己的脸及嘴角,嘴角的口子裂得有些宽,她才一轻轻碰上便不由自主地轻轻“嘶”了一声,也正是她这轻轻的一声,走在前边似乎打算一直沉默的楼远开口了,声音冷冷淡淡的,“说吧,上完茅厕为何不老实回到碧心殿前等着?”

    “我……啊不,小的……”融雪不安地看了楼远的背影一眼,用拇指按着嘴角的口子,小声道,“小的回去了,只是路没走对而已……”

    天知道她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走错路了,还不是怕他这个老妖怪出来时要是见不到她乖乖在外面等着的话指不定要虐整她,她也不至于在急着找路的时候撞到那个什么野蛮郡主,不过是不小心而已,那个野蛮郡主竟然就骂她又打她,师兄说了,士可杀不可辱,打就打谁怕谁!郡主就了不起怎么的!

    楼远沉默,加快脚步,春荞与秋桐跟得不费吹灰之力,融雪则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听她边跑边解释道:“是她先动口又动手,小的才和她打起来的,她骂我还不算啊,还把你也给骂了!”

    融雪一激动,“你”“我”的称呼似乎都变得自然而然了。

    楼远脚步微顿,却未停下,而是听得他轻轻一笑,讽刺道:“哦?她骂我和你有和关系?你不是应该巴不得她把我骂死?”

    “当然有关系了!”融雪停下脚步,喘了几口大气后又接着跑着追上去,“你看啊,我现在是你的丫鬟吧,骂你就等于骂我了,我怎么能别人来骂你?”

    要骂也是她自己来骂,这样才有点成就感,不过这个融雪只敢在心里想,可不敢说出来。

    楼远的眸光跳了跳,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融雪还在后边指手画脚地解释着,只为着待会儿回到府里后能少受点虐,然莫说楼远看也不看她一眼,便是春荞和秋桐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末了只见她用手背搓掉嘴角的血渍,诚心道:“总之,谢谢你救了我啊,也不枉我替你揍了那野蛮郡主。”

    楼远蓦地停下了脚步。

    融雪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改口道:“不不不,小的说错了,是谢谢爷救了小的!为爷出生入死是小的应该做的!”

    良久,融雪都没有察觉到楼远有什么反应,不由悄悄抬起头,却见眼前哪里还见着楼远的身影,唯见秋桐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叹道:“走吧小乞丐,爷不把你掐死就已经算你好命了。”

    融雪连忙捂住自己的脖子。

    右相府。

    冬暖故左手里拿着几枝月季花,只是那本就蔫吧的淡黄色月季花花瓣散开得厉害,似乎只要轻轻一碰,那些花瓣便会全都掉落下来一般。

    她右手里提了一盏风灯,为她身旁正在把土刨进陶制花盆里的司季夏照明。

    待司季夏将冬暖故手中的几枝月季花一一栽进花盆里后,冬暖故才浅声问道:“平安,它们还能活么?”

    “只要阿暖想要它们生,我便不会让它们死。”司季夏指尖轻划过一片小小的叶子,声音轻轻柔柔。

    “那我等着它们再次开花。”冬暖故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风灯塞到司季夏手里,而后伸手捧起花盆,将它们捧到屋前廊下放着。

    待冬暖故将最后一只花盆放到廊下正直起身时,司季夏忽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拥着她,语气轻轻却有着能让人心安的力量,“阿暖,我会保护好你的,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嗯。”冬暖故眉眼柔和,心中温暖,贴着司季夏的胸膛,点了点头。

    今夜的暗杀,不知目标是她还是他,或者又是他和她,亦不知是谁想要对他们不利,然明明就是这样的不平静,她却不觉有丝毫不安。

    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所有的所有,都能令她无所畏惧。

    没什么好顾忌,也没什么好怕。

    ------题外话------

    有姑娘说不想看阿远和阿雪的剧情,有姑娘说不喜欢阿雪,也有姑娘说叔写的是废话。

    叔想说,这是一本要写上百万字的文,不可能从头到尾都只写男女主,就算姑娘们不喜欢看,已经设定好的剧情也不会改变,因为这不只是两个人的故事。

    至于喜不喜欢的问题,叔也只能说各有所好,就算没有一个人喜欢阿远和阿雪,叔也喜欢他们如初。

    至于灌水问题,叔自问问心无愧,剧情慢热这个问题叔自知,但是每一章每一段话都是叔用心血写出来的,姑娘们两分钟看完的文,叔要写上三四个小时,叔可以坦荡地说,叔从未灌水,也从未黑心坑姑娘们的钱。

030 若没有阿暖,我会用脚

    夜色浓沉,黑压压地压在南碧城上空,似乎抬手就能触碰到顶上的黑云,好似在酝酿着新一轮的风雪一般。

    冬暖故与司季夏之间,谁也没有多提今夜发生的事情一句,司季夏坐在桌边看向楼远借来的书,冬暖故则坐在他身旁为他将他斗篷上破开的一道小口子缝上。

    斗篷上的口子是今夜与来袭的黑衣人交手时划破的,破在肩膀处,口子说大也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只是斗篷是深灰色的,缝补得好的话,也不会很明显,倒不是冬暖故非要做这缝补的事情不可,只是他们来京司季夏只拿了两顶斗篷而已,今晨陶木洗去了一领,便只剩下这一领了,这个时辰布庄与裁缝铺已打烊,就算有银钱也买不到,不过倒是可以劳烦春荞或者秋桐,只不过冬暖故不想因这等小事去劳烦别人罢了,是以她从屋里找出针线后便自己动手了。

    因为要缝补斗篷,是以此时司季夏身上并未披着斗篷,他坐在凳子上,能清楚地看到他空荡荡的右边袖子垂在他身侧,而冬暖故就坐在他右侧,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书,面上不曾有紧张或者慌乱。

    习惯了有一个她在身旁,司季夏渐渐已不会因为将自己的残缺曝露在冬暖故眼前而紧张慌乱,冬暖故也几乎不去注意他的残缺,在她眼里,他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

    司季夏的斗篷被冬暖故放在腿上,只见她一手捏着细细的绣花针一手捏着细细的黑线,穿针引线再在线尾打好结,这一步她做得挺是顺利,于是她将斗篷上那破开的口子捏合在手里,开始一针一线极为认真都缝补起来。

    冬暖故的眉心本是舒展着的,渐渐的,她的眉心愈拧愈紧,不过一道不足两寸长的口子而已,她补了一盏多茶的时间还没有补好,只见她补上了又拆开,拆开了又再补上,反复几次,最后只见她手里的绣花针都快要被她捏弯了,她还是没能成功地将那口子给缝补上。

    冬暖故忽然就恼了,一恼之下不小心将那口子拉扯了一下,紧着便听到一声布帛破开的轻微刺啦声。

    冬暖故看着那在她手下非但没有缝合上反而变得更长了的口子,愣住了。

    司季夏正用拇指挑开书页于看下一页,忽听得这刺啦一声,抬眸看向了冬暖故。

    冬暖故一手拿着斗篷一手捏着被她捏得半弯了的绣花针,也正抬起头来看司季夏,见着司季夏正在看她,忽然有些尴尬,不自在地笑了笑。

    司季夏的视线从冬暖故面上移到她手中的斗篷上,见着那更长了的破口子以及已经缝了一半的七歪八扭的针脚,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将手中的书放下,向冬暖故伸出了手,柔声道:“阿暖,我来吧。”

    他倒是没有想到他的阿暖原来连缝补衣裳都不会,让她缝补这破口倒是为难她了。

    冬暖故看着司季夏带着一层厚厚茧子的手,有些诧异,“平安你会?”

    司季夏微微点了点头,“会。”

    一个人住得久了,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冬暖故将自己已经缝了一半的七歪八扭的线用剪子剪开,重新给针穿上线正笨拙地在线尾打上结时,只听司季夏又道:“我来就好。”

    冬暖故只有一瞬间的迟疑,先将线剪断,才把针连带着线递到司季夏手里,只见司季夏用牙齿咬住线尾,手捏着绣花针,快速地翻转了几下手腕后,线尾处已是一个整齐的结打好了,比冬暖故两只手打出来的那歪歪扭扭的结不知好看上多少倍。

    “用我拿着么?”待司季夏在线尾打好了结后,冬暖故将斗篷移到了他面前,司季夏没有拒绝,只道了声好。

    然冬暖故捏着那破口子好一会儿还不见司季夏动手,不由抬眸看他,只见司季夏有些无奈地微微一笑,“阿暖拿反了。”

    “反了?”冬暖故不解,不就是这样么,怎么会反?

    “将里边那一面翻出来。”司季夏将针放到桌面上,正要将斗篷的里面翻出来,冬暖故已先他一步做了,司季夏便将针重新拿起,微微点头,“嗯,针脚要缝在里边,这般就算是缝补过也不会太明显。”

    这是小时候坐在阿娘身边看阿娘给他补衣裳时阿娘说的,当时阿娘说他不用学这个,说现在有阿娘以后会有姑娘来帮他做这些事情的,只不过到后来他也还是学会了,也必须学会,就算他只有一只手。

    司季夏将拇指微微顶在绣花针上,将被冬暖故捏弯了的细针给顶直回来,而后将尖利的针尖穿过布帛,慢慢将那到破口子缝起来。

    与冬暖故不同,司季夏的每一针每一线都走得很平稳很细密,不偏不歪,像是他早就习惯了做这样的事情一般。

    为了不让他弓着脖子,冬暖故将斗篷举得微微高些,以让他缝得方便些。

    不知怎的,看着司季夏穿针走线的模样,冬暖故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涩,声音轻轻道:“平安竟会针线活。”

    “嗯。”司季夏只轻轻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顿,默了默后道,“如果不用阿暖帮忙,我会用脚。”

    似乎知道冬暖故想知道什么一般,不待她问,司季夏便先告诉了她。

    冬暖故捏着斗篷破口子两侧的手紧了紧,并未说话,只定定看着司季夏走完最后一针,而后单手就能轻而易举且迅速地打上结,冬暖故则伸手去拿剪子,将剩余的线剪断,翻过斗篷的正面来看,只见被缝合的地方整整齐齐看不见针脚,若是不细看,倒极难看得出缝补过的痕迹。

    “比我缝的好。”冬暖故将斗篷在手中轻轻一抖,朝司季夏浅浅一笑,而后边将斗篷边慢慢叠起边缓缓道,“以后这种事情换我来吧,你为我做饭,我为你洗衣缝补。”

    冬暖故语气很平静,她不过是在说一件于任何人来说都极为寻常的话而已,而正是这样一句极为寻常的话,让司季夏险些将手中的针又捏弯。

    冬暖故折叠好斗篷再抬眸看向司季夏时,只见他正眉眼柔和地看着她,嘴角扬起温柔的浅笑,“好。”

    “睡吧,时辰不早了。”明天指不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好。”

    才躺到床上未有多久,冬暖故便觉倦极,靠在司季夏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司季夏拥着冬暖故,将下巴轻搭在她头顶,而后轻轻将她从自己怀里移开,坐起了身。

    许是因为司季夏坐起身以致被子里涌进来凉风的缘故,冬暖故瑟了瑟肩膀。

    司季夏坐起身后并未急着下床,就那么静静坐着不动,眼睛看向屋门的方向,良久,他都没有掀开被子下床去,而是重新躺了下来,重新将冬暖故拥进怀里。

    翌日,冬暖故是在司季夏轻柔的声音中醒来的,她醒来时看见司季夏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床沿看她,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只是光线有些灰白。

    “辰时了,阿暖。”司季夏坐在床沿,看着冬暖故因着被子里的温暖而红润的双颊,让他不由自主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该起了,洗漱水已经打来了。”

    冬暖故闭了闭眼,而后才慢慢坐起身,司季夏则是收回手,转身出屋去了。

    就算是了同床共了枕,司季夏还是没有习惯在旁看着冬暖故穿戴衣裳,冬暖故知道他不自在,随他了。

    只是冬暖故在坐起身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从不是会睡得很深的人,为何方才平安起床时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或许是与他在一起太过心安的缘故吧。

    冬暖故穿戴洗漱好并与司季夏用了早饭后,一到巳时,便见春荞踏着轻却稳的脚步来了,她的手上还捧着崭新的衣裳,向冬暖故与司季夏微微垂首以示见礼后,朝他们客气道:“奉爷之命,稍后由我带世子及八小姐进宫赴宴,爷让我准备了这些新衣,让我来问问世子及八小姐可要换上?”

    楼远的言下之意可真是再明显不过,觉得他们太过寒酸么?

    冬暖故淡淡一笑,拒绝了,“不必了,怎样的人便是怎样的人,一件外皮而已,换与不换于我夫妇二人来说并不重要。”

    换上新衣能如何?不换又如何?不过旁人眼光而已,若是在意的话,只怕她早就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冬暖故说完转头看了司季夏一眼,只见他神色淡淡,也丝毫没有换衣裳的想法,春荞也不强求,将手中的衣裳交到了跟在她后边的婢子手里,才又道:“既是如此,那世子与八小姐便随我进宫吧,王上身子抱恙不能行晚宴,是以小宴定在了中午,现在出发时间正好。”

    “那便有劳春荞姑娘了。”这次说话的是司季夏。

    春荞不再说什么,只领着他们往府外的方向走,陶木没能跟去,便留在了小院中。

    小宴设在昌明殿,而进宫的马车只能停在车马场,再从车马场走到昌明殿。

    从车马场走到昌明殿要将近半个时辰时间,而在宫中有资格乘坐软轿或者步辇的,只有皇室中人,其余之人,就算高高在上如左右相,下了马车后也只能走路。

    当然,除了王上特邀之人也是例外,譬如诡公子。

    因为今儿这皇家小宴的缘故,宫中今日的车马场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或大或小,或平常或华贵,陆陆续续从车马场离开的官员及其家眷更是锦衣华服,说是“小”宴,只怕并不小。

    朝中官员几乎都相互认识,就算不相识,平日里打过无数次照面也自当认得谁与谁,是以当冬暖故与司季夏出现在车马场时,难免引周围之人的注目,或指点或猜测。

    也有不少人认得春荞,因为楼远不管去何处都习惯把她与秋桐带在身边,是以便有平日里看楼远不顺眼的官员走了过来,鄙夷地看了冬暖故及司季夏一眼后才去看春荞,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道:“这不是右相大人身边的春荞姑娘吗?春荞姑娘今儿个怎的不见跟在右相大人前后了?还有这两位……平民,莫不是右相大人请来赴宴的?这可是王上招待北霜国使臣的皇宴,右相大人居然敢私自请人来赴宴?”

    “春荞见过林大人。”忽然有人上前来一股脑儿抛出一连串问话,春荞面色丝毫不改,似乎早已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只礼貌地向那三十来岁的男子行了个礼,不慌不乱客客气气地回了他的话,“这两位是王上请来赴宴的客人,并非右相大人私自邀请,因为右相大人先行进了宫,是以让春荞来带这两位客人进宫。”

    春荞的一句“王上请来的客人”让周围的人都惊诧了,王上卧病在榻几乎将决事权都交到了太子手中已鲜少过问朝中事满朝皆知,更何况是请人赴宴这种小事,倘真是得王上请来赴宴,那便证明这两人绝不是普通人。

    那他们是何人,竟能得卧病在榻的王上相邀!?

    春荞见男子怔愣,道一声“林大人,春荞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后,不再理会他,也没有理会旁人的眼光,而是转头看向冬暖故与司季夏,向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世子,八小姐,请随我来。”

    冬暖故瞧也未瞧旁人一眼,与司季夏并着肩,跟在春荞的脚步后离开了车马场。

    “世子……八小姐……?”

    “难道是羿王府的世子!?听说了羿王世子近几日在右相府做客。”

    “王上竟请他们来赴宴!?”

    正在离开车马场的司季夏与冬暖故好似充耳不闻般,在斗篷的遮挡下,司季夏握住了冬暖故的手,虽轻,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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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原谅灵感缺失的叔码不出来字了,想跪了,求拯救!

031 没什么好怕

    小宴是为招待北霜国使臣而设的,楼远并未与司季夏及冬暖故提及,然在方才那官员嘲讽的话中,冬暖故是清楚地听到了“北霜国使臣”这几个字。

    楼远说是王上邀他们前来参加小宴,倒不知楼远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楼远是个令人根本捉摸不透的人,亦不知他究竟是敌还是友,然她从未惧怕过任何事情,就算是敌,若不顺着他设的路走上一走,又岂能知晓他的目的何在。

    况且,她最生命中最在乎最珍视的人正与她并肩,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不用担心会出现上一世那样的背叛,她的背后留给他,他的背后亦留给她。

    所以,没什么好怕。

    昌明殿位于议政大殿崇明殿后方,与崇明殿一般宽敞,可容纳上百人坐下,只不过崇明殿位于九级汉白玉台阶之上的平台,昌明殿则是位于六级台阶的平台上,且崇明殿为重檐庑殿顶,象征着至上的尊贵,而昌明殿是单檐庑殿顶,如此相较,即便只相差一个字,也足以看出崇明殿是整个王城的中心。

    崇明殿用于议政,昌明殿则用于酒宴,是以外形构造相似的两所大殿殿内修葺则是全然不一样的,崇明殿偏于庄重严肃,昌明殿则偏于富丽堂皇,镏金铜瓦,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好似玉宇琼楼。

    饶是见多了各式建筑的冬暖故在见着崇明殿与昌明殿后,也不禁由衷感叹古时建筑工匠精湛的建造技艺,感叹南蜀国不愧是个泱泱大国,必集各行各业的顶尖师傅。

    冬暖故忽然心生出想要将整个南蜀国游历一番的想法,看一看南蜀河山,遇一遇各种人事,带着与上一世全然不同的心情,与她的相公将南蜀走上一走,或许走着走着,就能在某一处安家落户了也不一定。

    这般想着,冬暖故不由自主微微笑了起来,司季夏看到她微扬的嘴角,只觉灰白苍穹下的天气都是晴好的,不由问她道:“阿暖可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宴席结束后我再跟你说。”冬暖故转头,朝司季夏微微一笑。

    “好。”司季夏微微点了点头,他发觉,他的阿暖似乎越来越喜欢对他笑了,不是初时那般浅浅淡淡的表面上的笑,而是由她内心溢出来的,真实的笑意。

    那是能让他觉得便是连冬日都不再寒凉的笑,好似春日的阳光,能将他温暖。

    冬暖故与司季夏一路从车马场走到崇明殿,没少引来旁人的侧目与指点,好在没有遇到如柳承集那样碍眼的人,冬暖故便丝毫没有将所见所闻放到心上。

    今次皇宴虽让官员携女眷参加,然殿中的坐席却是男女分开,官员坐席位于王案面前左侧,女眷坐席则是位于右侧,司季夏及冬暖故才堪堪走上昌明殿前的六级台阶时,便见着一身暗绯色织锦广袖长衫的楼远一脸笑吟吟地站在殿外,一见着他们便极为热情地笑道:“世子与八小姐可算是来了,可让楼某好等。”

    楼远一身极为招摇的绯色锦袍本就惹眼,加上他这笑吟吟的声音,一时间可谓是将殿内殿外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聚到了司季夏与冬暖故身上。

    一时间,殿内殿外皆有窃窃议论声响起。

    冬暖故眼神不冷不热地看着似乎有意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的楼远,司季夏则是面色平静,朝楼远淡淡道:“让右相大人久等,实在惭愧。”

    “世子的话可真是见外了,来来来,楼某来领世子入座。”楼远说着,热情地朝司季夏做了一个“里边请”的动作。

    “不敢劳右相大人大驾。”司季夏面不改色,却未举步,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殿内分作两边的男女坐席。

    楼远像是看到了他心底的想法似的,看了站在司季夏身旁的冬暖故一眼,道:“世子若是不放心八小姐独自一人,楼某让春荞陪着八小姐就是,这下世子可放心了?”

    “这女眷坐席与男子坐席是分开的,就算世子不放心,似乎也只能这么着了。”

    冬暖故自是看出了司季夏的不放心,便对他轻轻一笑,示意他放心,这才听得司季夏语气依旧淡淡道:“那便劳烦右相大人与春荞姑娘了。”

    “呵,不劳不劳,世子,请吧。”楼远笑眯眯的,司季夏随他跨进了高高的朱漆门槛,他的每一步,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那些目光有惊诧有疑惑亦有鄙夷,诧异是因为他是羿王世子,而羿王爷可是不知多少年未曾踏足过京畿了,更是连王上旨意都敢违抗,今番这羿王世子突然出现,是为何意?

    疑惑是因为这传闻中身残病弱的世子究竟残在何处病在何处?

    鄙夷则是因为这羿王爷已明显有了谋逆之心,这世子身为羿王爷之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而这右相大人……居然还待这羿王世子这般盛情有加,心里是怎么想的?

    在楼远之后,春荞也引了冬暖故进殿入座,春荞像是知道冬暖故脾性一般,将她引到了最是边远的位置,冬暖故在她那张长案旁站定脚步后抬眸看向司季夏方向,发现楼远竟是将他领到了最前边的坐席。

    冬暖故眸光沉了沉,靠前的坐席可都是皇子、高官及客人之位,譬如太子,譬如左右相,譬如北霜国使臣,而依司季夏的身份地位,充其量也不过是在中间段的坐席,楼远这么做,莫说有意图,但明显有想法。

    会是什么想法?

    冬暖故在长案后跪坐下身后目光一直未从司季夏身上移开,眼神沉沉,只见司季夏面色至始至终都是平平淡淡的,似乎看不见周遭人异样的眼神,也听不到周遭纷纷窃窃的议论声一般。

    冬暖故这一处也亦然,周遭的小姐妇人不断向她投来各种目光,对她指指点点,她倒也像司季夏一般,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春荞并未在她身旁多坐停留,道是她还有事在身,稍后再过来,冬暖故点头允了,其实她并不需要春荞在旁伺候着她,她没有拒绝是因为不想让司季夏担心。

    春荞离开后,有一个小身影跟在鱼贯而入的宫女后边窜了进来,窜到冬暖故身边,飞快地蹲下了身,冬暖故转头,见着的便是正朝她做着一脸“拜托”模样的融雪,只听融雪小声道:“夫人夫人,就当我是你带来的丫鬟,夫人你坐在这个角落,我也拼命地往下缩,没有人会发现夫人还夹带丫鬟的,春荞姐姐……嗯,大概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的!求夫人别撵我走!我不想站在外边,外边可冷!”

    冬暖故看着一个劲正将自己努力缩小的融雪,倒是没有想到楼远居然会将她带进宫来,融雪被冬暖故的眼神看得有些忐忑,又巴巴地求道:“夫人留下我可是有好处的,我可以给夫人说夫人不知道的事!”

    “哦?什么叫我不知道的事?”冬暖故倒是不讨厌融雪,反倒觉得这个跳脱的小姑娘挺是有趣,反正她自己一人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也不会有多少人会注意她这个偏远的边角位置,将融雪留在这儿想来也无妨。

    “这个啊……”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问倒了融雪,使得她皱着眉抬手挠了挠头,“待会儿有人来了我就跟夫人说,现在没见着人我也说不出来。”

    冬暖故并未将融雪的话往心里去,只当在旁多摆了一件物什而已,然融雪虽然窝缩在角落却是不大安分,见着长案上有果品糕点,瞧着冬暖故似乎对那些糕点并无兴趣,便时不时悄悄伸手去拿上一块,而后飞快地塞到嘴里,背过身去狼吞虎咽,再转回身来时又开始观察冬暖故的神色,再悄悄伸手去拈糕点,只见她吃得飞快也咽得用力,好似她饿坏了一般。

    如此反复几次,冬暖故虽不介意她面前长案上的糕点少了多少,然融雪这反复几次的举动还是让她不由微微转头看向融雪,此时融雪正塞了一块玫瑰糕点进嘴里,看到冬暖故正在看她,连忙用双手捂住嘴,朝冬暖故频频点头,一副“我错了”的模样。

    就在融雪以为冬暖故会将她轰走而感伤地耷拉下一张脸时,一盏暖茶递进了她的视线里,融雪震惊抬头,看见冬暖故正和笑着给她递来一盏茶,温声问道:“没吃早饭?”

    融雪将嘴里的糕点狠狠咽下,也不迟疑,接过冬暖故递来的茶盏昂头咕咚咚一口就喝完了一盏暖茶,而后用手背抹掉嘴角的糕点沫子,一脸的愤愤道:“夫人你不知道那个王八蛋老妖怪有多恶毒,他罚我三天三夜不准吃东西,说要是我敢在府里偷吃东西他就打死我,还让我大冷的天彻夜帮他洗院子!”

    融雪愈说愈咬牙切齿,说到了气头上时她自己伸手去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用牙齿恶狠狠地咬着杯壁,好似那杯壁就是楼远,她恨不得要咬碎一般。

    “给他洗了一整夜的院子他只给我喝了几口井水,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才第一天,后边我会绝对会饿死的!”

    “换做我是你,被这么虐着,我定想法子逃跑。”冬暖故看着融雪一脸愤愤的模样,只淡淡笑着,真是个率真的姑娘,她从前可不会多看这样的姑娘一眼,如今便是连这样的感觉都变了。

    平平淡淡,寻寻常常,和性情率真的人相处,并无什么不好。

    “不敢不敢不敢!”融雪连连摆手,左瞄瞄右看看后附到冬暖故耳畔小声道,“我要是嫌我的命太长了我就逃跑,可是我怕死,我还是先被这么虐着好了,反正死不了,等我师兄来接我就好了。”

    “那你今儿,是偷混进来的吧。”冬暖故又看了最前边的司季夏一眼,见着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才又淡淡对融雪道。

    “嘘!”融雪立刻受惊似的将自己往角落里又缩了缩,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夫人你可别告诉他啊,我是把自己塞在装茶叶的框子里进来的,楼老妖怪不让我来,我偏来,我才不会蠢到在府里等着饿死,嘿嘿!”

    冬暖故但笑不语,静静听着融雪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给吐了出来,融雪说着说着,对着冬暖故绽开了一记大大的笑容,开心道:“夫人,你真好,你算是我遇到的除了我师兄之外最好的人了。”

    “是么?”好?这个字眼对于冬暖故来说很是陌生,从来都只有人说她恶,还从未有人说她好,她是好人么?呵,或许这一世会是吧。

    “嗯嗯!”融雪用力点点头,“夫人人又好又漂亮,不像这里其他的女人,这里其他的女人一看就是心地贼坏的,特别那边那个梳着高髻的女人,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冬暖故被融雪的话逗笑了,完全不在乎周围人看她既轻蔑却又嫉妒的目光。

    就在这时,融雪拉了拉她的衣袖,依旧将声音压得低低道:“夫人夫人,来了来了。”

    整个昌明殿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因殿门外太监尖尖高高的高唱声:“太子殿下到——”

    冬暖故敛了敛嘴角的笑意,循声望去。

    只一小会儿,只见一名身穿以金线绣祥云纹银白色绸袍,头戴五寸长白玉冠,年纪约莫二十三四的年轻男子踩着平稳的脚步而来,而当男子才跨进高高的门槛,融雪便贴近冬暖故极小声道:“这是太子司郁昭,看着挺英俊潇洒的,外边也都是称赞他的多,但是啊,这都是表象,谁知道表现得人模狗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心呢,你说是吧夫人?我看他就不像好人,真不知道其他人的眼睛是咋长的,我就没看出来他好。”

    冬暖故眸光微沉,将目光定在了融雪身上而非进殿来的人身上。

    融雪却没有察觉到冬暖故的注视,只是又向她小声道:“夫人你看正在和太子客套的练鬓虬髯大汉,看他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他就是这次宴席的主角,北霜国的陨王爷。”

    “嘿,夫人一定向其他人一样对他这个‘陨’字封号不能理解吧,这陨王爷呢,善征战杀伐,这陨字封号,是他自己向他们的王上求的,说什么这个封号再适合他不过,说什么任何想要与他为敌的人都会在他手中殒命,所以就叫了这个陨字。”

    “照我说啊,这王爷就是蠢了,取什么封号不好取个这个字,难道他不知道自恃甚高的人一般都会摔跟斗吗?不过倒也和他那膀大腰圆的模样配了,一看就蠢,空有武力的野蛮人,哼,也难怪生出那么野蛮的女儿。”

    “夫人你看你看,在陨王爷身边那个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女的就是他女儿,叫什么雅惠郡主的,哼,野蛮郡主一个,撒泼都撒到南蜀国来了,下次要是再和她打起来,我一定要把她打残!”融雪说到这,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昨日被打得裂开的口子还在疼,不过好在她看到雅惠郡主将脖子围得好好的,这才又有些得意道,“哼,别以为把脖子围起来老子就不知道你是为了遮掩老子在你脖子上的挠伤。”

    融雪一直在自说自话,根本没有察觉到冬暖故眼神的变幻,有些阴有些沉还有些冷,融雪依旧在再给她介绍出现的人,忽然只听她惊讶一声,“咦,那不是北霜国的白拂琴师吗?竟然会到南蜀国来?夫人听说过北霜国的白拂琴师吗?传闻他琴艺高超却极少在人前抚琴,便是他们的王上想要听到他抚一首曲子都不简单,嗯……就有点像咱们南蜀国的诡公子。”

    融雪觉得自己把能说的都说了,这才转头去看冬暖故,一转头便对上冬暖故颇为冷沉的目光,“融雪你认识他们?”

    融雪似乎丝毫没有察觉的到冬暖故神色里的异样,还是一副率真的模样,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只是很多事情我师兄都和我说过,他让我记着,说是怕他哪天忘了,所以我就记着了。”

    冬暖故眼底一抹白芒一闪而逝,“你师兄?”

    “嗯嗯,是啊,我师兄知道的事情挺多的。”融雪又点了点头,又开始四处张望看看有什么可以跟冬暖故说的。

    而就当她的眼神瞟过殿门方向时,她蓦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站起身往殿门方向跑去,却在这时殿门外又响起了太监的唱报声:“三皇子殿下到——五皇子殿下到——”

    融雪终是没有站起身,然她的目光却定定锁在殿门方向,依旧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她方才……好像看到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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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更新有延迟,十分抱歉,因为昨晚叔忙到10点半才能坐下,码字慢赶不及了,见谅。

    哦呵呵~有没有人对师兄有兴趣的?

032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融雪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再一次定定看着殿门方向,然那儿只有值守的侍卫及太监宫女,哪儿还见着其他人影,融雪又挠了挠头,觉着可能是她看错了吧,师兄这次离开可是说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依她对师兄的了解,一两年之内师兄是不会回来找她的,这才过去十个月,师兄怎么可能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会是出现在宫里,一定是她看错了。

    融雪这般想着,挠了挠头后又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而后兀自点了点头,这才又看向刚进殿来的三皇子和五皇子,继续给冬暖故介绍道:“哦哦,我继续给夫人说,左边那个穿暗紫色袍子的看起来白白净净没有一点男子气的是三皇子,嘿嘿,我听说三皇子有龙阳之好,依我看哪,如果那三皇子真有龙阳之好的话,在床上一定是被压的那个。”

    “……”融雪只顾盯着已经走到最前边坐席的三皇子与五皇子,并未察觉到方才离开了的春荞回来了,还一边将一块素心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口齿不清道,“三皇子旁边那个穿海蓝色衣裳的,就是五皇子了,嗯嗯,还是五皇子看起来比较正常,比那一脸怎么看怎么阴森的太子和那个白面小生三皇子瞧起来顺眼多了,虽然五皇子只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皇子。”

    “咦咦,夫人夫人,楼王八蛋给世子安排的位置居然是在五皇子旁边,他会不会是有什么意图?”融雪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后将自己发现的事情给跑出了嘴,而当她刚说完这具话时,楼远正抬头看向冬暖故这个方向来,吓得融雪连忙将整个人缩起来躲到了冬暖故背后。

    只见楼远眸中有一抹阴沉一闪而逝,看着冬暖故的眼神似笑非笑,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半晌,融雪才从冬暖故背后探出脑袋,见着楼远没有发现她这才吁了一口气,然她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吁完,便听到春荞很是严肃的声音在她身旁低低响起,“你似乎知道的挺多?”

    融雪吓了一大跳,立刻抓住了冬暖故的衣袖忐忑地抬头看着春荞,一脸的紧张道:“我都是在外边混的时候听人家说的,春荞姐姐,求不要把我撵出去,我绝对不惹事!”

    融雪说完,还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春荞拧了拧眉,就当融雪以为春荞会不留情面地将她丢出去时,只听冬暖故淡淡开口了,“春荞姐姐,让她留在这儿陪着我吧,春荞姐姐定有事还要忙,无需多加照顾我,这儿是天子之地,就算有人想对我不利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动手,春荞姐姐自去忙吧,我有融雪陪着就好。”

    春荞默了默,又看了一脸可怜巴巴的融雪一眼,微微一点头,“那我便稍后再过来伺候八小姐。”

    冬暖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融雪盯着春荞离开,这才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冬暖故道:“还是夫人好!要是没有夫人的话,春荞一定将我扯丢出去。”

    “我的话也和春荞一样。”冬暖故盯着融雪的眼睛,声音也有些冷,道,“你知道的事情似乎挺多。”

    融雪怔了一怔,随之目光不是闪躲亦不是慌乱,反是直直地迎着冬暖故的视线,竖起食指对冬暖故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嘴角弯弯带着笑意,“这是我的秘密,当然不能人人都告诉了,况且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夫人是第一个,因为我觉得夫人是好人,所以我舍得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夫人。”

    这回换冬暖故怔了一怔,因为融雪的话,也因为她嘴角的弯弯笑意,那笑意里,带着无需多言的信任。

    “若我不是好人呢?”冬暖故终是在融雪率直的心性中微微一笑。

    “就算夫人不是好人也不要紧,在我眼里是好人就行了。”融雪笑得粲然,并不在乎冬暖故究竟是善还是恶。

    冬暖故浅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这样的姑娘,似乎让她的心根本生不了芥蒂。

    重活一世,真是什么都感觉变了,便是待人待事,都与前世的她有着天壤之别,又或许,是因为平安的缘故。

    思及司季夏,冬暖故抬眸看向了司季夏的那个方向,只见他一人披着深灰色的棉布斗篷坐在一群锦衣华服的男人之中显得极为格格不入,然他面上的神情始终静静淡淡,只有在司郁疆在他上首一张坐席坐下时他的眼神才有些略微的变化。

    冬暖故没有再说话,融雪也没有再向她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缩在她身旁,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却一直在滴溜溜地转,这儿看看那儿瞧瞧,见着王上还没有来,她将整个昌明殿细细打量了一周后又开始向冬暖故说她所知道的事。

    南蜀国共五位皇子,大皇子在年幼时夭折,是以如今的南蜀国只余四位皇子,当今王后无所出,且吃斋念佛以求静心多年,除了王上生辰会她出席之外,她已许久未曾出席任何大小场合的宫宴,然尽管如此,每一次宫宴王上都还是会命人摆置她的席位,人人皆道王上待王后情深,只是帝王之心,谁猜得准,又有多少人敢猜?

    太子排行第二,系妩贵妃所出,而妩贵妃在两年前染疾不治已去世,三皇子生母是地位低下的宫女,因王上的某一次临幸而怀胎,三皇子生下后其生母被妩贵妃处死,梅妃心疼这小儿,便求了王上将其过到她名分下。

    四皇子十二岁开始从军,至今已有八年,八年来只有在其生母熹妃寿辰时回京畿,王上也不能奈他何。

    五皇子系梅妃所出,梅妃在后宫的地位虽无妩贵妃高,也并非王上最宠爱的妃子,若说王上宠爱妩贵妃的话,那对于梅妃,便是敬重,但凡梅妃向他开口提的话,从未有王上不答应的,就像当初的三皇子,妩贵妃本是想要过到她名分之下的,并且在梅妃之前向王上提了这个事情,可最后王上还是将三皇子给了梅妃。

    也因此,梅妃成了妩贵妃的眼中钉,使出各种法子将梅妃往死里整,就怕梅妃哪天对王上说出让五皇子当太子的话来,而梅妃本就身子弱,于五皇子十三岁那年染了病捱不过去,香消玉殒了,在那之后,王上虽有纳新妃,却不见谁人再产下个一儿半女,整个后宫,在那几年时间内可谓是妩贵妃一人独霸。

    “而也不过四年,妩贵妃也染疾死了,听说还是和当初梅妃一模一样的病症呢!”融雪靠得离冬暖故极近,将声音压得极低,把她知道的全都刨出来告诉了冬暖故,看向坐在最上首第二张席位的太子的眼神多了些不屑,不由撇了撇嘴以示她心中的不屑,“依我看呀,梅妃就是被妩贵妃给害死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会受到报应而已。”

    “融雪对这宫中的事情倒很是清楚。”冬暖故静静听着融雪知道的秘密,宫中事情她不晓,听一听也无妨,不过关于妩贵妃害死了梅妃一事,她的记忆里没有当时坊间的传言,想来这个事情就算有人猜疑也没有几个人敢说,而融雪并非宫中人却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似乎甚是清楚,不由不让冬暖故再次怀疑她的身份。

    只见融雪自豪地搓了搓鼻底,昂了昂下巴道:“那是,谁让我有一个专门搜罗各种大小消息的师兄,我是不想知道的,可他硬是要在我耳边叨叨,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听他叨叨也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现在我能把我知道的告诉夫人。”

    冬暖故默了默,而后问道:“那关于羿王府羿王爷,你又知道多少?”

    “夫人想知道羿王爷的事情啊?”融雪皱着眉挠了挠头,“这个我需要想一想啊,我记得师兄跟我说过羿王府的……丑闻,对,就是丑闻的,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夫人别催我啊,师兄让我记的东西太多了,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当融雪挠着腮转着眼珠子皱着眉苦思冬暖故的问题时,殿外再一次响起太监尖尖的高声唱报声:“王上驾到——”

    “王上来了王上来了!我要看看王上究竟长什么模样好在师兄回来时跟他说!”融雪一个激动,率先蹦站起身。

    也就在她激动地蹦起身的那一瞬间,前边楼远一记颇为阴森的眼神扫了过来,融雪蓦地只觉自己脖子一凉,下意识地缩到了冬暖故背后。

    整个昌明殿中的人在听到太监高声的唱报声后不约而同站起身,微躬下身子恭敬地异口同声道:“吾皇万安——”

    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垂着头,除了冬暖故与融雪。

    只先听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那咳嗽声断断又续续,似乎连呼吸都不能正常顺畅,仅闻其声便能觉得出来人身体状况颇为欠佳。

    融雪一见到由一名太监搀扶着走进殿来的王上,见着他双颊瘦削面色青白走一步咳一咳的模样,连忙用手肘杵了杵冬暖故,惊讶道:“夫人,我怎么瞧着这王上快死了模样啊?”

    “……”冬暖故眼角有些跳,在融雪的手肘上轻轻一打,心下叹了一口气,楼远这个不走寻常路的聒噪老狐狸自己喜好神神叨叨也就算了,这在外边随手捡回来的姑娘竟也和他一样,现下她有些明白楼远那只老狐狸为何要虐融雪了,因为若是不虐她的话,就等于自己在自虐。

    融雪被冬暖故这轻轻一拍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连忙将头低下,以免她方才的话被人听到了她就算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好在她的声音低得只让冬暖故一人听到,冬暖故为她庆幸她那颗脑袋还能继续呆在脖子上。

    “众卿免礼吧。”王上在太监的搀扶下缓步走至首席,边缓缓坐下身边朝微微摆了摆手,语气随和,倒无多少帝王的威严,使得融雪不禁又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她这一抬眸看到的却是楼远那双冷飕飕的眼睛,她整张脸都拧了起来,又一次缩到了冬暖故身后,把嘴捂了起来。

    “谢王上!”

    冬暖故坐下后,只神色淡淡地忘了最上座的王上一眼,而后将目光慢慢移过王上左下手的席位,依次望过陨王爷,太子,三皇子以及五皇子,紧随便是司季夏,只见司季夏的坐席可是紧挨着五皇子,便是左右相的坐席都在他之后。

    冬暖故眼神沉沉,如此位置的坐席,楼远是有意而为。

    像是有感应般,就在冬暖故的视线移到司季夏身上时,他也正抬眸看向冬暖故这个方向。

    相隔甚远,不过一个不经意间的目光交接,却让素来沉静不喜笑的司季夏浅浅柔柔一笑,能令冬暖故心安。

    “呀,你瞧,那个坐在五殿下身旁的是不是羿王世子?长得好像比右相大人还要英俊呢!”就在司季夏朝冬暖故微微一笑时,女眷坐席里有几位小姐小声交耳起来。

    “他似乎在笑,好……好漂亮的人儿啊……”有人惊叹。

    “哼,漂亮有什么用?你们当初不是谁也不愿嫁过去吗?”有人轻蔑。

    “而且你们看他身上的披风都没有要解下的意思,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有人疑惑。

    “不都说了羿王世子是个残废吗,披着斗篷肯定是遮盖残废的地方了,呵?漂亮?徒有其表的废人而已,右相大人竟还给他安排那样高的坐席,也不怕北霜国的贵客笑话吗?”有人嗤之以鼻。

    最后这句话是出自一名身穿浅蓝色绣蝶纹绸裙、年纪约莫十七八的柔美姑娘之口,明明是看起来如水般娇柔的人儿,说出的话却是尖酸刻薄,且她就坐在冬暖故前一张坐席,她在说这话时,她是面对着冬暖故的,毫不掩饰她面上的轻蔑鄙夷。

    当这位浅蓝色绸裙的姑娘说完这嗤笑的话时,她身旁的其余千金皆愣了愣,不约而同地看向冬暖故,似乎都在等待着她的反应。

    只见冬暖故看也未看过她们一眼,只是拿起桌上的小陶炉上燉着的小茶壶往面前的茶盏里满上一盏茶,随之捧起,轻轻啜了一口。

    许是冬暖故这样充耳不闻的态度让那蓝裙千金挂不住面子,又冷冷笑了一声,“我还听说废人是不能行人道的。”

    蓝裙千金这一句话于旁人来说已是极为露骨,使得她们面上皆浮上震惊之色,明显没想到会有哪个姑娘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冬暖故依旧未抬眸,又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无动于衷的模样。

    那蓝裙千金鄙夷地看了冬暖故一眼,得意地轻哼一声,转回头去了。

    冬暖故没有反应,融雪却是听得气愤,咬牙切齿地正要去骂这些好嚼舌根的千金们时,忽然一声泼水声响起,方才还窃窃有声的女眷席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静得似乎还能听到水滴往下滴的细微声音。

    所有人都惊住了,融雪则是瞪大了眼。

    方才那蓝裙千金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只因此时的她,满脸的湿淋淋,便是连鬓边和额上的发帘都湿漉漉的正往下淌水,被打湿了的光洁额头上还黏着一片玫瑰花瓣,那本是白皙的脸颊似乎还在一瞬间通红了起来。

    冬暖故手里把玩着茶盏,轻掀上眼睑,浅笑看着那模样瞬间变得狼狈的蓝裙千金,只见她手中那前一刻刚满上的茶盏此时竟是空空如也,里边的茶水……竟是全泼到了那蓝裙千金面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得那蓝裙千金忘了反应,也忘了惊叫,只一副瞪大了眼惊愕不已的模样,本是打扮得如花似玉般的一位美人儿瞬间花了容妆,那黏在她额上的玫瑰花瓣让此时的她看起来尤为滑稽。

    融雪率先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好在她捂嘴捂得快,否则就要把整个殿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蓝裙姑娘也在融雪这一声忽然的笑声中回过神来,她回过神来的一刹那反应是站起身,幸而在她身边的其他千金及时扯住了她,才不至于她在这样的场合生事,若是在北霜国使臣面前生了事,王上动怒可就万事不妙了!

    “林莘姐姐!”有人用力拉扯着她并紧张地小声唤了她一声。

    “姑娘应该感谢这上茶的宫女,幸而上的是一壶温茶而不是热茶,否则姑娘怎还能这么想要活蹦乱跳。”冬暖故轻轻一笑,重新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满上茶后才懒懒看那一脸狼狈却面容愤怒狰狞的蓝裙千金,“姑娘觉得我说得可对?”

    “你,你竟然用茶水泼我!?”蓝裙姑娘显然没有想到冬暖故会敢在这样的场合下往她脸上泼茶水,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大发雷霆却又只能忍着,气得她连声音都打了颤。

    “姑娘不是亲眼见着并亲身感受到了么,怎还问我?莫不成姑娘蠢得像头猪或是眼睛瞎了,连这么明显的事都不晓?”冬暖故慢悠悠说着,再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

    她这般悠闲之态中透着一股波澜不惊的优雅,使得那蓝裙姑娘的怒气与狼狈看起来愈发的滑稽,周遭人本以为她至少会说一句什么好听的话以让那蓝裙千金不在此时掀桌而起,谁知她竟还是火上浇油。

    因为冬暖故笃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这女眷席里的女眷都不敢在此时跳起来,除非天塌地陷。

    “不过一盏温茶,姑娘应该庆幸我手中的只是一盏茶而不是一条毒蛇。”她倒是后悔没有将一条宝贝儿带在身上,这样的话就更能让这些人长长记性,记得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毒蛇!?千金们身子一看,看冬暖故的眼神更怪异了。

    “你,你敢!?”蓝裙千金咬牙切齿。

    “呵,我为何不敢?只要你不怕死,我现在也可以送你去见阎王。”冬暖故转了转手中的茶盏,明明在浅笑,却给人一种诡异的阴森感,“当然,姑娘也可以选择给我泼回一盏茶或者一盘糕点,不过我赌姑娘不敢。”

    “你,你——”蓝裙姑娘气恼得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她额前的发梢还在淌水,配上那张被茶水烫红加上怒红的脸,那模样让融雪将自己的嘴捂得更紧了,生怕她会憋不住笑出声来。

    然冬暖故赌得没有错,在座的,除了她,只怕再无一人敢在此时此地生出事端,哪怕只是在皇宴期间忽然站起这等小事,也没有多少人敢做。

    而冬暖故之所以敢,是因为她没有任何可顾忌的,她没有亲人没有家,她只有一个平安,只要她的平安安好,还有什么是她惧怕的不敢的?

    “姑娘还是莫要这般狰狞着脸孔的好,姑娘这般便不美了,不美了如何还入得了五皇子殿下的眼?”冬暖故听似随口而言的一句话瞬间惊了在座千金,忽都以震惊不已的眼神去看那蓝裙千金,一时间那蓝裙千金的面色可谓变幻莫测,满脸通红,好似被人揪到了心底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般。

    在座千金都是高门府第里长大的小姐,见惯了勾心斗角,听惯了话中有话,是以冬暖故这话一出,她们便知晓她话里的意思。

    五殿下喜穿海蓝色袍衫,若说这蓝裙千金着浅蓝色裙裳是无意的话,那她方才总故作不经意望向五殿下又该何解,且这些时常参加宫中各种小宴的千金小姐们几乎人人皆想嫁入皇家,当是将这些皇子们的脾性喜好大致摸得清楚才是,各皇子殿下偏好何种颜色的衣裳是最最基本的事情,她们不可能不晓,不过就算她们心中倾慕哪个皇子也只是将这种情思埋在心底,几乎不会有人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直白地表现在面上,是以鲜少有人特意穿与倾慕对象相近颜色的衣裳,以免遭人猜疑。

    而今女眷席内,却是只有这蓝裙千金身着蓝色裙裳,乍一眼看去,倒是与对面男子坐席里的五殿下身上的海蓝色长衫相得益彰,然今日的千金小姐们人人都是盛装出席,倒也没人特意注意到那蓝裙千金的打扮,现下经由冬暖故这么一提,目光纷纷聚到了蓝裙千金身上来。

    冬暖故笑得轻轻淡淡,眼睛既无不屑也无嘲讽,有的只是事不关己的平淡,然她这样的神情却是比不屑与嘲讽更能激起人心底的怒意。

    冬暖故的话本已让那蓝裙千金怒火中烧面红耳赤,却听她非但没有闭口的打算,反是将话挑得更明了,“看姑娘的神情,大概我猜得无错了,不过依姑娘的脾性来看的话,若我是五殿下,我就算选尽这殿内的任何一名姑娘,也不会选姑娘这样表里不一的母老虎。”

    她方才虽是在听融雪说话,却也一直在观察着女眷席中各人的神情举动,倒不是她特别注意这蓝裙千金的举动,不过是她总是时不时将轻蔑的眼神落到她身上来,她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因为她觉得无所谓,不过她既有辱平安,便休怪她不给她留任何余地。

    冬暖故的话音才落,只见融雪将嘴捂得更严实了,那眯得弯弯的眼睛明显是快要憋不住笑了,却还是捂着嘴附和冬暖故道:“对啊对啊,我要是男人,我也不会娶你这个一看就满肚子坏心眼的毒妇的!”

    “……!”那蓝裙姑娘被气连话都说不出了,想发作却又不敢发作,忍气忍得浑身颤抖不已,她身旁的千金们也因着融雪的补充忍不住掩嘴笑了。

    冬暖故却是觉得还不够,又是轻呷了一口茶,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道:“不过,就算姑娘有着一颗纯净的心,想来也是与五殿下无缘的,依姑娘的坐席位置来看,想来也非系出高门,也是,若是姑娘系出高门的话,怎会愚蠢到特意穿与五殿下衣衫颜色相似的裙裳,高门千金可不会这么明显地来彰显自己心中的想法。”

    “姑娘想来是第一次进宫赴宴吧,也难怪了。”冬暖故将手中的茶盏搁到面前的长案上,看着那蓝裙千金的眼睛,“其实姑娘也可以想象能入五殿下的门,但是依姑娘的身份,也只适合做妾。”

    冬暖故说完,收回目光,只见那蓝裙千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险些被冬暖故气得吐血,不能发作,只能将自己的下唇狠狠咬住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生生将下唇咬出了血来。

    “姑娘,似乎五殿下往这边瞧过来了。”冬暖故又是轻轻一笑,周遭霎时安静了下来。

    名声与面子,于这殿中任何一名千金小姐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毁了她们的颜面比结结实实地掴她们几巴掌能让她们愤怒痛苦十倍百倍,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倒是比动粗省力多了。

    这个世上,只有一种人她绝不会原谅,那便是欺辱平安的人,即便只是一个字,也不行,倘再让她听到从她们嘴里听到关于平安的一个不字,她不介意让她们尝尝极致痛苦的味道。

    不过冬暖故却也没有说假话,五殿下确实往她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了,因为她们这个方向闹出的些微响动。

    与五殿下的目光同时投过来的,还有司季夏的目光,司季夏眼里有些微的不安,冬暖故读懂了,朝他微微一笑以示无事。

    司郁疆放在膝上的手猛地一颤,迅速转回头,随之抬手拿起案上的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酒,昂头就喝。

    司季夏收回目光时正好看到司郁疆正在给杯中满上温酒,只见他的手颤抖得有些厉害,并不算小的杯口,他竟还是将酒洒了出去。

    就在司郁疆抬手将酒杯送到嘴边时,司季夏也抬起斗篷下的左手想要制止他,然他的手仅抬到一半又垂了下来,只默默看着司郁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握紧了搭放在膝上的手。

    只见司郁疆一杯接着一杯,便是连上边王上问他话他都没有搭理,王上只是静静看他一眼,并未说他什么,只继续听着殿中的奏响的丝竹管乐,时而与陨王爷笑谈几句。

    司季夏坐在司郁疆身旁,见着他喝完一壶酒又让宫女再上一壶,坐在他前边的三皇子拧眉说了他两次他也未加理会,三皇子便未有再理会他,自和身后的官员说话去了。

    待殿中第三场歌舞毕,只听陨王爷“啪啪啪”三击掌,连道了三声“好”,笑得豪爽地朝王上夸赞道:“素闻南蜀歌舞管乐最是美妙,今日得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好极,好极!”

    “陨王爷谬赞了,最是美妙可不敢当。”王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十分谦和道。

    “呵呵呵!王上自谦了,天下谁人不知南蜀国几乎人人能歌善舞,我北霜不知多少儿女想要亲到南蜀走一走以亲身感受一回南蜀美妙的歌舞。”陨王爷笑起来时连鬓的虬髯似有轻风拂动一般,轻轻打着颤儿,那豪爽的笑声好似从胸腔发出的一般,浑沉有力,几乎能响彻整个昌明殿,坐在他后边的文官们只觉耳鼓一震,耳中竟是有一股嗡嗡的响声。

    只听陨王爷继续道:“便是小女,都嚷嚷着要亲自来见识见识南蜀的歌舞,无法,本王也只能将她带来了。”

    雅慧郡主并未坐在女眷席中,而是坐在陨王爷身旁,听到陨王爷提及自己,也不羞赧,而是向陨王爷撒娇道:“爹爹记错了,女儿可不是要来见识歌舞的,女儿想见识的可是只有乐理而已。”

    “王上。”雅慧郡主朝陨王爷撒娇完,转头看向了上首的王上,换了颇为正经的语气道,“世人皆知南蜀的歌舞最是精妙,然雅慧却闻南蜀最是天下无双的不是歌舞,而是乐理,是南蜀人的一双手,能弹奏出天下最动人的曲子。”

    雅慧说这句话时,双眸有些晶亮,似乎很是向往能亲耳听到南蜀人弹奏的曲子一般。

    “未曾想雅慧郡主是慕南蜀器乐之名而来,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南蜀乐师众多,不知郡主想听何人弹奏曲子?”王上微微一笑,不像一个威严的帝王,反像是一个慈和的长辈。

    “雅慧想听谁人弹曲子王上都能让那人给雅慧弹吗?”

    “只要那人是南蜀国人。”

    “那雅慧先谢过王上!”雅慧郡主忽地盈盈一笑,站起了身,抬起纤纤玉手往殿中某个方向一指,语气轻快道,“雅慧要他来弹!”

    殿中所有人顺着雅慧郡主所指的方向看去。

    楼远面上的浅笑有一瞬间的僵滞。

    因为雅慧郡主手指的方向,正是楼远。

    ------题外话------

    叔来更新了,昨天没有更新,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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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枭色毒妻》作者:一知蝉

    内容介绍:

    她前世是职业诈骗犯,也是绝命的金牌毒王。?

    再醒,面对古代相府一群鸡。?

    庶母是谄媚老母鸡,庶妹算芦花鸡,庶姐像白毛乌骨鸡,亲爹是贪权铁公鸡……?

    人心不足蛇吞象,庶妹,庶姐,庶母,这裙子显胯宽,你们想撕吗??

    装傻叫庶妹禁足,下毒令庶母众人前出丑,披上庶姐的画皮引京城贵公子喜爱……老娘的虚伪,是对你们的邪恶之于善良最后的致敬。?

    她是俗、且贪心的人,气势汹汹杀进古代,只希望天下人一路嚎叫相伴。?

033 凤求凰?

    033、凤求凰?

    “雅慧要他来弹!”雅慧郡主手指向楼远,浅笑盈盈的眼里带着得意的挑衅。

    殿中所有人皆惊住了,因为在南蜀国,不论为谁而抚琴,其中有含着深意,为知己,是为表达诚挚之情,为长辈,是为表达敬重之意,为异性,则是为表达倾慕之心。

    是以就算在以乐舞闻名遐迩的南蜀国,除了琴师乐师,不会有人轻易为谁人抚琴。

    而这雅慧郡主既是慕南蜀乐舞之名而来,不可能不知晓南蜀国的这一特点,然她却是在此等众目睽睽的场合下指明让右相大人为她抚琴,其心中之意,可谓再明显不过了。

    这如何能不让在座所有人震惊?自古以来,女子皆以矜持温婉为美,且在南蜀国历史上,也从未闻谁个女儿家直点谁个男子为她抚琴的,就算有,那也是在四下无人无第三人知晓的情况下发生的,而这雅慧郡主竟敢如此大胆点了右相大人的名,难道她就不担心右相大人若是拒绝了的话,那可会是大大地有损她的名声的。

    便是司季夏也不由微微侧目看了正捧起一盏茶的楼远。

    不过看那雅慧郡主的神情,却不见任何羞怯之色,有的反是满满的自信,就像她笃定了楼远会为她抚琴一般。

    雅慧郡主的声音很是清脆,加之殿中一番歌舞毕,很是安静,是以能让就算坐在最角落的融雪也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所有人都惊诧之时,融雪也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眨了一眨眼,而后两眼突然闪亮,一脸的鄙夷却又兴奋地拽了拽冬暖故的袖子,依旧将声音压得低低道:“哗!夫人!那雅慧郡主挺不要脸啊,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就想把楼王八蛋给收了!”

    冬暖故也觉得挺有意思,虽未答融雪的话,却也微微点了点头以表示她在听,只听融雪接着跟她窃窃私语道:“夫人你不知道,昨儿个那个什么雅慧郡主把我的嘴都给打裂了,个孙子的,她还想杀我,好在我活过来了,要是哪天逮着机会了,我一定要将她往死里整!”

    “嘿,但是现在我倒先想看看她想怎么把楼王八蛋给收了,难道她没看出来楼王八蛋其实是一个老妖怪,难收得很?”

    “夫人,我很激动,怎么办!?”融雪两眼冒着兴奋的光,等着看楼远或者雅慧郡主出丑。

    “安静些。”融雪愈说愈兴奋,兴奋得恨不得冲到前边去瞧个清楚,冬暖故不着痕迹地在融雪那抓着她衣袖的手背上轻轻一拍,这丫头,总这么激动的话,只怕没一会儿她们这儿就要成为众人聚焦的地方了。

    融雪立刻噤声,用了点了点头,揣着一颗兴奋的心看戏。

    王上因雅慧郡主的话及举动默了默,正当王上要说什么之时,只听陨王爷哈哈一笑,朝王上道:“王上,小女这一请求还不算过分吧?”

    众人本就处在震惊之中,陨王爷这一句话可谓是令人惊上加惊,他这话听着寻常,然言下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他是在向王上请求为雅慧郡主与楼远赐婚。

    雅慧郡主话已出口,再加上现下陨王爷一语,这似乎就是在逼得王上开口让楼远为雅慧郡主抚琴,而倘楼远一抚这琴,等同于接受雅慧郡主。

    而方才王上已事先答应了雅慧君主的请求,帝王一言万不改口或食言,现下就算王上想说个“不”字,显然也不行,也难怪雅慧郡主的神色会如此笃定,毕竟为人君臣,帝王之命不可违更不可逆。

    王上只是稍加沉默了而已,面上并未露出难色,反是颇为满意一笑,看向正在微微摇晃着手中茶盏的楼远,朝身旁的邓公公吩咐道:“去把琴拿来。”

    并未询问楼远的意见,王上张嘴便是让邓公公去拿琴,显然并不反对方才陨王爷的言下之意,又或者说他还甚是满意。

    邓公公应了一声,离开王上身侧,往殿门方向走去,雅慧郡主则是微微挑高下巴看着楼远得意一笑,朝王上躬身笑道:“谢王上!”

    融雪听着王上答应且楼远也没有反对,深深皱起了眉,不能相信道:“就这样!?楼王八蛋平日里那么不是人,现在居然一句话不说就答应了!?亏得老子还想看他的好戏呢,没劲。”

    融雪嘀咕这话时,邓公公正从楼远面前走过,楼远则是在悠悠哉哉地喝口茶。

    司郁疆仍是继续喝他的酒,对殿中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柳承集坐在楼远与司季夏之间,两边皆是他厌恶之人,是以他一脸阴沉之色。

    司季夏则是静静地看着司郁疆一杯又一杯,眉心时而微蹙。

    三皇子在与人闲谈,太子在与陨王爷以及王上说话,雅慧郡主则是偶尔掺和几句,不时看向楼远方向。

    邓公公去取琴不过半盏茶时间,待太监搬移着瑶琴摆放到大殿靠前方时,还不待王上说话,便见楼远缓缓站起了身,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都聚到了他身上。

    融雪在小声骂着,“楼王八蛋不是吧,话都不说一句就这么屈服了!?还是说他本来就中意那个雅慧郡主!?他什么眼光!?”

    冬暖故则是淡淡一笑,“我看未必。”

    楼远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此刻是站起身来了,也不见得下一刻他会做出什么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来。

    就当冬暖故说出这句话时,只见楼远看向雅慧郡主,挂着他寻日里那悠闲的笑容道:“方才雅慧郡主说想听楼某抚琴可对?不知雅慧郡主想听哪首曲子?凤求凰?”

    雅慧郡主面上一喜,盈着娇笑的眸子异常的亮,在听到楼远的话时,双颊蓦地生红。

    楼远边说边慢慢走向摆放在大殿中前方的瑶琴旁,笑吟吟地在琴案前跪坐下身,并抬起手往琴弦抚去。

    雅慧郡主双颊更红了些,两眼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楼远看,陨王爷嘴角的笑意也在渐渐放大,王上面上的神情甚是满意。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下一瞬就能听到楼远的琴音时,只见他那只差一分就要碰到琴弦的右手忽然转了个方向,转到他嘴边,紧着只见他微微张嘴,将五指依次放到齿间,阖起下颔。

    楼远的动作很快,快得旁人反应过来时,他已将手移开了嘴边,而他那离开了嘴边的右手,每根手指指尖上都是一片血色!甚至还往下坠着血珠。

    他竟是将他的右手五指全咬破了!

    雅慧郡主眸中的娇笑在皲裂,本是绯红的面色在瞬间变得青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楼远正流着血右手五指,陨王爷面上的笑容也瞬间由阴沉所取代。

    唯有楼远神色不改,依旧笑吟吟,边将自己带血的右手朝雅慧郡主晃了晃边笑道:“似乎楼某的手并不愿意为雅慧郡主弹上一曲《凤求凰》。”

    楼远朝雅慧郡主说完话后,才又站起身朝王上躬了躬道:“承蒙王上捧赞,下臣让王上失望了。”

    王上看向楼远的眼神里有一闪而逝的无奈,消失得很快,并未让人察觉。

    “楼远你——”雅慧郡主自觉颜面扫地,顿时拍案而起,却是被陨王爷拉住,呵斥了她一声,就在陨王爷欲再一次在王上开口前要说什么时,然这一次王上竟是没给他这个机会。

    只听王上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邓公公忙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待他稍加缓和时,只见他微微摆了摆手,道:“既然楼卿手伤了,那便回位去坐着吧。”

    “谢王上。”楼远再一次朝王上微微躬身,而后笑着离开了琴案,走向他的坐席。

    “王上——”陨王爷阴沉着脸正欲向王上再次开口,却被王上抬手打断,只听王上气息虽然有些急促然语气里却带着不让人置喙的威严,“看来楼卿是承不起王爷与郡主的厚爱了,既然楼卿不小心伤了手,王爷与郡主便再指一人来弹奏便是。”

    众人皆知右相楼远是王上面前的大红人,也知王上向来很是偏袒抑或说纵容他,这般看来,倒的的确确不假,楼远是故意咬破了手,却生生被王上说成了不小心。

    陨王爷捏着酒盏的手蓦地收紧,力道之大险些将杯壁捏碎,面上却还是只能笑着道:“呵呵,再指一次便不必了,让右相大人抚琴也不过是小女一时兴起,还望王上莫见怪才是。”

    “南蜀与北霜一向交好,朕又岂会因此等小事而觉有他,陨王爷言重了些。”王上又是和颜一笑。

    “不过本王今番前来拜见王上,实是特奉王命而来,王上知我王向来嗜琴如命,只恨不能亲自前来南蜀而已。”陨王爷按了按雅惠郡主放在膝上的手,偏转了话题,“一年前,我王偶得古琴云琦,爱不释手,然我王自觉自己始终无法与云琦交心,为不始云琦埋于深宫之中,便开始在我北霜国内为其找寻知它赏它的知己,然一年过去了,这能配得上云琦的人迟迟未有出现,是以我王想到了南蜀。”

    陨王爷顿了顿,才又笑着接下去道:“本王今番来南蜀,也可说是替我王为云琦寻知己而已。”

    陨王爷这般说话,显然是在驳王上司皓垒的面子,能劳动他陨王爷大驾千里迢迢由北霜国前来南蜀国的,竟不是因为朝政之事,而是因为一把琴而已!

    王上并非没有听出陨王爷话里藏着的怒意,却未有在乎,只是接过了邓公公递来的一盏热茶,小饮了一口,面色平静地听着陨王爷将话说完。

    而当陨王爷提及“云琦”二字时,殿内众人又一次震惊了。

    云琦!?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名琴?相传已然数十年未有其消息了,世人皆以为云琦已经不存于世了,今竟又出现了!?

    这对于善乐舞的南蜀国人来说,无疑是一件既令人震惊又令人兴奋的事情。

    一时间,殿内开始流出窃窃私语声,皆在论陨王爷的话是真是假。

    融雪也惊得睁大了眼,“云琦!?真的假的!?或许是真的哪,因为白拂琴师也来了。”

    白拂琴师?冬暖故虽不识白拂琴师,然方才在陨王爷进殿来时融雪与她提了几句,她记住了。

    与诡公子一般存在的人?

    “既是为云琦寻知己而来,那依陨王爷之意,想要如何为云琦寻得这一知己?”王上并未像其他人一般震惊于云琦的出现,又轻轻咳了咳,面上开始浮上疲倦之态。

    “与我北霜的白拂琴师斗琴。”陨王爷的笑容里忽地融进一抹轻蔑,“我王有言,胜得过我白拂琴师之人,便将云琦赠予他。”

    胜过白拂琴师!?

    这,这怎么可能!?

    南蜀国的乐舞虽然闻名遐迩,然当今天下拥着最至高琴艺的人却不是在南蜀国而是在北霜国。

    那就是白拂琴师。

    当陨王爷的话音落下时,坐在他身后身着白衣长相平凡的公子缓缓站起了身,向上座的王上文雅恭敬地行了一礼。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到白拂琴师身上,整个大殿霎时鸦雀无声。

    少顷的安静后,只听一道含笑的称赞声打破了殿内的沉静。

    “若论琴艺,放眼整个南蜀国,想来也无几人能及五皇弟,君父,您说是吗?”

    说话之人,是太子司郁昭。

    司郁疆正欲往杯盏里倒酒的动作蓦然顿住了。

    ------题外话------

    明天周末,叔努力把更新时间调正常,姑娘们看看叔的一把老脸,求见谅!

    有种姑娘们都去养文了的感觉…

    有种淡淡的蛋疼感。

034 死也无憾

    与白拂琴师斗琴!?

    整个大殿中的人,尤以融雪的反应最为惊诧,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正看着五皇子司郁疆微微笑着的太子司郁昭。

    冬暖故察觉到融雪的异样,微转过头看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夫人听说过白拂琴师的,对不对?”

    冬暖故微微点了点头,只听融雪接着低声问道:“那关于白拂琴师的传闻,夫人是不是只听闻他琴艺高超堪称天下第一?”

    冬暖故又轻轻点头,融雪就在这时微微拧起了眉,方才还一脸等着看楼远好戏的兴奋面色此刻变得很是严肃,这在她面上是极为少见的,仿佛她知道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

    “世人只知白拂琴师琴艺超群,便是连北霜国王上都极难请得动他抚琴。”融雪说这话时抬眸看向了一袭白衣如超凡出世般的白拂琴师,面色愈发凝重,“然世人不知,白拂琴师鲜少在人前抚琴的原因,不是他自恃甚高,而是他的琴音,能夺人性命。”

    “夺人性命?”冬暖故略显吃惊,也看向那白拂琴师的方向,看他模样,并不像身手内力不凡的人,然也不排除他是身手不凡内力深厚的高人,因为也只有高人能让自己的实力隐藏得旁人根本无可察觉,而听融雪的话,显然他是后者。

    “嗯。”融雪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半笑谈,每一字每一句都极为认真,“倘是无内力或者内力浅薄之人,听着白拂琴师的琴音会觉得是一种无上的享受,倘是身怀内力且内力低于白拂琴师之人,听着他的琴音就会觉自己的身体愈来愈膨胀,多听他的琴音一分,身体里的奇经八脉就会更混乱一分,承受不了其琴音之人,最后便会经脉尽断而亡,就算白拂琴师中途停手,也会令人元气大伤。”

    “我师兄在北霜国遇到过白拂琴师一回,也算是交过一回手,回来后我听他骂了白拂琴师好几天,所以我把师兄的话记得很清楚。”融雪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冬暖故,没有丝毫的保留以及隐瞒。

    “与其说白拂琴师是一名琴师,不如说他是北霜国的一把夺命利器更为准确,不过白拂琴师生来性情古怪,不愿效忠于北霜王室,却也不会离开北霜国。”

    “他从不听命于任何人,今番前来南蜀,想来也仅是因为云琦而已。”

    融雪说完这话后不再出声,只是微拧着眉静待着事情的发展。

    冬暖故淡淡“嗯”了一声,静观太子、司郁疆以及司季夏的神色变化。

    若太子不知白拂琴师隐藏的实力的话,那他将五皇子推出来或许便只是想要为南蜀国扳回个脸面而已,然若他知晓白拂琴师不为人知的一面的话,他这么将五皇子推出来的目的,可就值得人猜测了。

    再看五殿下的反应,似乎是知晓白拂琴师其实并不仅仅是琴师而已,否则他不会沉默这般久而不予以太子及王上任何回答,再者,在那日五皇子殿下到右相府找司季夏那日,冬暖故看得出他并非只是一个偏偏文质皇子,他隐藏有身手。

    而司季夏,即便他眼眸里的白芒只是一闪而逝,然冬暖故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眼神在一瞬间里的忽然变化,也正是这眼神的忽然变化让冬暖故知道,他必然知道白拂琴师抚琴能夺人命一事。

    太子的话让王上看向面前长案上已然摆了五六只白瓷酒壶的司郁疆,却未问他什么,而是轻轻咳了咳后用和气的语气看向白拂琴师道:“五儿今日似乎情绪有些不大稳定,若是污了琴师的耳,只怕不大好。”

    太子的眼神有细微的变化,张嘴,正欲说什么时,自进殿来后便一直沉默着的司郁疆开口了,许是方才一直在喝酒的缘故,他本是温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也不过他才张口而已,坐在冬暖故身旁已经努力用帕子擦净自己面上身上的茶水的蓝裙千金便已是将视线胶在了他身上。

    只见司郁疆看向陨王爷道:“不知陨王爷方才说的斗琴,是想如何来斗?”

    “呵呵!”陨王爷笑了一声,道,“五殿下是想与我白拂琴师各抚一曲,还是想与琴师共弹一曲?”

    司郁疆默了默,而后才淡淡一笑道:“陨王爷认为我与琴师共弹一曲如何?”

    司郁疆的话音才落,太子眼眸深处便有笑意淌过。

    司季夏放在膝上的手猛地一颤,几乎是想也未想地,便抬起手抓住了司郁疆的手腕!

    只见司季夏本是强自维持平静的面色在手抓上司郁疆手腕的时候滞住了,连带着他的手僵了僵,是以司郁疆还未待他说什么,便挣开了他的手,缓缓站起了身。

    司季夏再想叫他时已然来不及,因为司郁疆已经离开了他的坐席。

    司季夏的手还维持着前一刻抓住司郁疆手腕的动作,就在司郁疆慢慢走向琴台时,他将手慢慢收了回来,重新放到膝上,却忽地将五指捏握成拳,目光紧锁在司郁疆身上。

    就算隔着将近一整个大殿长的距离,冬暖故还是瞧清了司季夏眸中眼神的变化,她看得出他在担忧,为司郁疆担忧。

    只听融雪又在旁边拧眉小声道:“夫人,这五殿下似乎是个好人哎,若是他与白拂琴师各抚一曲的话,指不定这个大殿就要卧倒一大片人了,可若是两人共弹一曲的话,这另外的一人就可用自己的内力弾制白拂琴师抚琴时倾注在琴音里的杀意,如此便可让听琴之人免于这无形的攻击,不过这个人可是需要有很深厚的内力才行,而且……”

    “这样很是有损自己的经脉的,这五殿下……撑得住吗?”

    融雪说的正是冬暖故心中所想的,也正是司季夏所担忧的,牵连着冬暖故也因司郁疆而微微蹙起了眉。

    五殿下可是平安最珍视的友人,倘他有何不测,平安定该极为难过。

    而王上已经明着替他回绝了太子的举荐,若他不想与白拂琴师斗这一回琴,在王上面前,也无人能强求得了他,他又为何非答应不可?

    是为自己的颜面?还是为殿中所坐之人着想?

    这似乎都不是他心中的原因,那他答应斗琴的真正原因又会是什么?

    而这个原因,司季夏知道,也只有司季夏知道。

    因为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若是有生之年能让他见到一次古琴云琦,他会觉死也无憾。

    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四年前一个蝉鸣声阵阵的夏日,在寂药里,他和殿下在一起抚琴,殿下听了他的话,便笑着道,倘他有生之年见到古琴云琦的话,就算拼尽性命,也会为他将云琦抢过来。

    犹记得殿下还说,若是他真有一天得到云琦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听阿季抚上一曲《高山流水》。

    当时他答,若能遇古琴云琦,就算只有一只手,他也会为殿下献上一曲《高山流水》。

    那个夏日,他们树下抚琴,开怀畅饮。

    如今,已是四年过去了,这四年里,他没有再提过一句关于云琦的话,只是他还记得自己曾答应过殿下的事情,只是或许殿下早已忘了。

    当白拂琴师与司郁疆相互作揖后在琴台后坐下身,司郁疆的十指拨响的琴弦里传出《高山流水》的曲调时,司季夏觉得自己的心倏地紧缩在了一起,放在膝上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他以为殿下那日的话不过一句笑谈,未曾想殿下竟是比他还要记得,比他还要执着。

    可是——

    当琴音绵绵而起时,殿内所有人屏息聆听,白拂琴师与五殿下合奏之曲,只怕自己再有几世可活也不会有机会听到,如此机会,怎能不精心聆听?

    明明出自不同人的双手,也明明之前没有交流过任何一句话,而当他们指下淌出琴音时,竟是出乎人意料地相互契合,也不知是他们谁跟着谁谁配合了谁,只听那琴音由绵绵转为铮铮,由平缓转为湍急,声声触动人心。

    只是,渐渐的,只见殿中有人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得急促,面色也慢慢变得涨红,而也有人是闭起眼一副陶醉享受的模样。

    楼远正将手右手伸给身旁的宫女上药,右手捧起茶盏,轻呷一口,看看司郁疆,又看看坐在他身旁的司季夏,眼里迎着浅浅的笑意。

    司季夏的目光则是至始至终都未从司郁疆身上离开过,微拧着眉,便是连楼远在旁唤他他都没有听到。

    冬暖故没有内力,自不会觉得身子有任何异常,融雪则是内力浅薄,也可谓是对她的身子造不成什么影响,可是她们知道,殿内有人的呼吸还是出现急促之状,是因为司郁疆的内力根本无法弹压住白拂琴师,他们那听着那嵌合得近乎完美的琴音觉得那只是琴音而已,却不知他们并不仅仅是在抚琴奏乐。

    就在殿内有些人呼吸愈来愈急促时,只见司郁疆的呼吸也变得有些紊乱,面上的血色在一点点消褪,而白拂琴师却是面不改色。

    陨王爷在笑,太子在静观之,三皇子紧拧起眉,楼远在一派悠哉地喝茶,柳承集则是一脸的沉醉。

    司季夏眸光在晃颤,满是担忧。

    “铮——”

    本是空阔深远的两缕琴声突然有一缕戛然而止,惊醒了正沉迷其中的人,令他们不约而同蓦地睁开眼,也使得另一缕琴声停了下来。

    只见司郁疆面色青白,右手正死死按在琴弦上。

    众人震惊。

    “噗——”司郁疆将手从瑶琴上收回时,忽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溅到了琴身上,也溅到了他的前襟上。

    “殿下!”司季夏霍然站起身,竟是顾不得场合,大步走到了司郁疆身旁。

    太子看着司季夏,倏尔轻勾嘴角,眼神阴佞。

    ------题外话------

    叔这几天的时速很慢很慢,本来时速就只有1500,这几天的内容不好码,让叔的时速降到了1000,加上叔这几天下班回到家坐到电脑前时都已经8点多快九点了,有种深深的蛋疼感。

    今天暂且只更9点,不够的字补到明天一起更,叔有种姑娘们要吐口水淹死叔的感觉,但是……叔困得不行啊!每天码字都觉得眼皮黏到了一起。

    再补充一句:本文不发家不致富也不夺权不报仇,阿季和阿暖的追求可以说是一样的,他们只是想要平平静静的生活而已,叔觉得自己写得很清楚的啊,要是想看夺权报仇或者发家致富的。这本文。似乎还真不是这种格调,所以看文的姑娘们觉得可看就继续往下看,不可看的话,就叉叉掉就好了。

035 殿下,你会死的!

    “殿下!”司季夏霍然站起身,竟是顾不得场合,大步走到了司郁疆身旁。

    三皇子皱眉,既忧心又吃惊。

    柳承集盯着司季夏,眼里满是鄙夷。

    太子则是关心地问道:“五皇弟可还好?”

    楼远微微挑眉,眸中笑意渐浓。

    冬暖故眉心一拧,在司季夏大步走向司郁疆时,她竟不由自主想要站起身,却被融雪按住了肩膀,沉着声音道:“夫人!”

    冬暖故紧盯着司季夏,面色凝重,因为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呵……阿季。”司郁疆抬手以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渍,轻轻一笑,七分温雅三分自嘲,“我记得你想在有生之年见一见云琦。”

    司季夏心尖一颤,五指微颤,看着面色青白的司郁疆,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我说过,倘在我有生之年见到古琴云琦的话,就算拼尽性命,我也会将它抢过来。”司郁疆说这话时抬眸看了司季夏一眼,而后将他轻轻推开,转头看向太子,温声道,“谢皇兄关心,我无事。”

    司郁疆对太子说完话,又看向白拂琴师道:“抱歉,琴师,继续如何?”

    白拂琴师面色平静地看司郁疆一眼,微微点头,“可也。”

    司郁疆回以礼貌一笑,微微调整坐姿,抬手就要再抚琴。

    然他的手才堪堪抬起还未来得及碰上琴弦时就被司季夏按住了他的右手,面色凝重且担忧道:“殿下,不可。”

    司郁疆的动作顿了顿,紧着想要拂开司季夏的手,谁知司季夏将他的手按得死死的,完全不想给他抬手的机会,声音极为低沉,“殿下,你会死的!”

    司郁疆的手猛地一抖,却是没有看司季夏,一时间也没有再将他的手拂开。

    而司季夏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因为他信不过司郁疆的实力,而是因为方才在司郁疆站起身斗琴之前他抓住他手腕时,就已发现他的脉象很不正常——他身上有伤!

    若他身上无伤,依他的实力虽不一定能胜过白拂琴师,但与他比成一个平手绝不是问题,可他身上有伤,加上……他心绪不稳定,便只会渐渐与白拂琴师的实力拉开距离,从方才殿中人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及他戛然而止的琴声来看,明显他的经脉已然受损,若再继续,他的经脉必会尽断,就算不死,也会是废人一个。

    而殿下,不可能不知再继续斗琴的结果。

    “我知道。”司郁疆看着自己面前沾染了些许他的血的琴弦,又是轻轻一笑,用一种坚定不改的语气道,“可是我答应过阿季的话,死又何妨。”

    他爱上了自己最诚挚的知己的妻子,他如何也劝服不了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尽管他知道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不管从前如今还是将来。

    他从来不知自己也会变得如此可笑。

    司季夏按着司郁疆的手蓦地一抖,却还是没有抬起的意思。

    太子在此时轻轻笑了起来,“羿王世子,你这般死死按着五皇弟的手,是不想让他抚琴,还是……世子要替五皇弟来与白拂琴师斗琴?”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齐刷刷落到了司季夏身上,羿王世子替五殿下来与白拂琴师斗琴!?这个身残体弱的羿王世子!?

    一时间,殿中议论声耻笑声嘲讽声尽有。

    “哦?太子殿下方才说五殿下的琴艺超群,本王方才听了,也确如太子殿下所说,难道这位羿王世子的琴艺还要在五殿下之上?”陨王爷笑了起来,笑声里有明显蔑视。

    柳承集心中正因昨日在右相府碰的壁而恨司季夏不过,便装出一副关心的神色看向司季夏道:“贤婿啊,你身子本就不好,还又少了一条胳膊,这……还是不要让五殿下失了面子才好。”

    听似关切的话,却是将司季夏的缺陷曝露给了众人知晓,而在座之人只晓羿王世子身残体弱,却不知其身子残在何处又弱在何处,现下当柳承集把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再一次齐刷刷地看向司季夏,看向他斗篷下的右臂处。

    难怪,难怪他一直披着斗篷,原来是少了一条胳膊!

    坐在冬暖故前边的蓝裙千金不禁嗤笑出现,轻蔑道:“我果然说对了,披着一领斗篷不舍得解下,原来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残废。”

    这一次,冬暖故却是看也未看她一眼,因为她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司季夏身上。

    “哈哈哈——”陨王爷在这时大笑出声,“太子,你是不是该告诉告诉本王,左相大人说的可不是真话。”

    “呵!一个只有一只手的残废也想和我北霜的白拂琴师斗琴?该说是不自量力,还是看不起我北霜国?”雅慧郡主一脸的嗤笑轻蔑。

    王上沉默不语,轻轻咳嗽着。

    一向聒噪多话的楼远此刻竟也一言不发,然他眼里却是笑意浓浓。

    司郁疆的眼神忽尔变得冷厉,双手倏捏成拳,看得出心中有盛怒却只能隐忍不发,看了身旁的司季夏一眼后道:“抱歉,连累阿季了,阿季,回去坐吧。”

    司郁疆说完,用力拂开了司季夏的手。

    这一次,司季夏没有执意再按住司郁疆的手,而是不疾不徐地淡声道:“殿下,我来抚琴。”

    司郁疆愣住了,才碰到琴弦的手亦僵住了,还不待他说什么,只见司季夏站起身,面向王上微微躬了一身,道:“王上,小民愿代五殿下与白拂琴师斗琴,还请王上允准。”

    王上面色微沉,注视着司季夏。

    所有人震惊得难以置信。

    唯见陨王爷忽然又哈的一声笑出了声,站起身朝王上尚算客气道:“王上,单手抚琴可谓闻所未闻,今日便让本王开个眼界如何?”

    “君父,儿臣——”司郁疆紧张地看向王上,正要说什么,却被王上抬手打断,只听王上声音有些沉道,“既是陨王爷想要开个眼界,朕又岂有不答应之道理,只不过斗琴怕是无法斗了,便由羿王世子独自抚上一曲,陨王爷觉得如何?”

    “君父,能与五皇弟结交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儿臣倒认为羿王世子可与白拂琴师斗琴。”太子似乎并不想让司季夏独自抚琴。

    “王上,本王觉得太子说得在理,王上方才已说了这是斗琴,现下却又只让羿王世子独自抚琴,这似乎不大好吧?”帝王说出的话绝不会改,陨王爷便捏住了这个柄来回了王上。

    王上稍加沉默。

    “蒙太子与陨王爷看得起小民。”司季夏不慌不忙,语气依旧是淡淡的,面上不见丝毫紧张之色,“王上,小民虽少了一只手,但小民师承五殿下,当不会给南蜀名声抹黑,请王上允了小民与白拂琴师斗琴。”

    “世子真是好大口气!”云王爷轻蔑一笑,“既然羿王世子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王上,您若是再不允的话,只怕该说不过去了吧?”

    “既是如此……”王上又是咳了咳,颇为常人道,“便由了世子吧。”

    “谢王上。”司季夏朝王上再一次微微躬身。

    “阿季!”然司郁疆却未从琴台后让开身,而是这一回换他紧紧捏住司季夏的手腕,眉心紧拧,声音压低,“你当是听得出这白拂琴师不仅仅是在抚琴而已!”

    “我听得出。”司季夏看向司郁疆的眼睛,目光沉静,透着司郁疆从未在他面上见过的清冷与自信,“我也知道殿下想要做什么。”

    司季夏的目光及出口的话让司郁疆捏着他的手僵了僵,眼眸里浮上从不可知的震惊,只听司季夏的语气依旧平静道:“由我来帮殿下做完殿下想要做的事情,这殿中绝不会有人有恙。”

    司郁疆的手完全僵住,看司季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并不相识的人一般。

    司季夏说完话后,别开了目光,不再看司郁疆的眼睛。

    正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楼远浅笑着开口了,“王上,下臣瞧着五殿下的面色很是不好,是否该让太医来瞧上一瞧?”

    只听王上随即道:“来人,将五皇子扶回坐席,邓公公,速去传太医。”

    楼远笑吟吟地看着神情有些微怔愣的司郁疆被太监搀回了他的坐席。

    冬暖故心中的不安在一点点膨胀,她观过无数人,就算未有深交,她也能从对方的简短的言语中或多或少地猜到对方心中想法,甚至能准确地猜到点上。

    她看得出,太子与楼远,并不仅仅是想看看单手抚琴的“奇事”而已,他们心中,有着不为人知的想法与打算,只是平安可谓是与世无争,他们为何要将平安划进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太子或许是因为五皇子,那楼远又是因为什么?

    由此观楼远和太子,想来是知道了平安隐藏了身手一事,而他们又怎会知道此事?莫非与昨夜他们遇袭有关?

    今日小宴过后,他们是否能顺利离开京畿?

    而平安与白拂琴师斗琴,又是否会安然无恙?

    冬暖故心中有想法,致使她正拢成拳的手愈捏愈紧。

    融雪看得出她在担心,便宽慰她道:“夫人不要太担心啊,世子没有武功没有内力,不会受白拂琴师的琴音伤到经脉的,只不过……”

    融雪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由挠了挠头道:“嗯,总之呢,世子最多只会是丢丢人而已,身子不会有恙的。”

    融雪不知司季夏会武,更不知他内力之深厚,就断断不知他不可能不受白拂琴师琴音的影响,而莫说融雪,就是与平安相识了十年的五皇子,似乎都不知晓他的知己其实并不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平安,确实藏得很深。

    就在融雪宽慰着冬暖故时,前边司季夏正向白拂琴师微微躬身作揖,客气道:“还请琴师多多指教。”

    白拂琴师从方才在琴台后落座后就未有再站起过身,不论是方才司郁疆出了些小状况还是现下司季夏向他作揖,他都只是静静地坐着,虽然冷傲,却也不完全无动于衷,至少他抬头看着司季夏点了点头,也客客气气地回道:“世子请。”

    语毕,司季夏在琴台后的蒲团上坐下身,抬起他唯一的左手轻轻抚过琴弦,淡淡道:“依旧是高山流水,琴师意下如何?”

    “可也。”白拂琴师微微点头,“世子先请吧。”

    司季夏未有推辞,用大指拨出了第一声弦音,铮铮嗡嗡,只不过一声而已,整个昌明殿瞬间静寂了下来,所有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司季夏的左手看,盯着他是如何以一只手来与白拂琴师抗衡的。

    因着没有右手的缘故,司季夏以小指与无名指替代寻常人等的左手按弦取音,大指、食指及中指则是拨弹琴弦,明明是残缺了右臂之人,明明是以五指代十指,明明自司季夏指尖淌出的琴音与有着完整双手的人抚出的琴音有着明显的差别,可听着他独手抚出的琴音,却觉比方才五皇子抚出的琴音还要撼动人心,让人感觉他的琴艺更在五皇子之上!

    听着司季夏指尖淌出的琴音,莫说殿中众人,便是一直都是一副平静神色的白拂琴师的面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只听他指下的琴音松沉而旷远,余音不绝于耳,少顷,琴音绵绵而起,初始如明月勾弦,细微悠长,舒缓圆润,继而如空谷回响万壑松风,如大河入海悲壮回旋,如金戈铁马隆隆匝匝,渐渐地再又如水光云影,时如人语,时如人心之绪,变幻无方悠悠不已,低缓悠远缥缈入无,最后戛然而止时仍是余音袅袅,如绕梁三日般让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听着司季夏与白拂琴师合奏的琴音,这一次,殿中众人皆沉醉其中,便是前一刻还极度厌恶司季夏的柳承集,都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沉浸在这有如天籁一般的高山流水中,至始至终,都不见殿中有谁人再出现如方才司郁疆抚琴时的呼吸急促之状,整个昌明殿安静得尽是人人满面享受之态。

    当司季夏指尖下的琴音戛然而止时,楼远笑意浓浓,太子满眼阴佞,陨王爷面色阴沉,雅慧郡主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惊,融雪瞪大了眼,连呼吸都忘了。

    司郁疆放在膝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冬暖故看着司季夏只是稍加变得青白了些的面色而未显出其他难过之状,这才舒了一口气。

    而方才呼吸一直很平稳的白拂琴师,在这一曲终了之时只见他面上血色尽失,较之司季夏青白的面色有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味道。

    可见他被司季夏抚出的琴音弹压了。

    司季夏抚罢一曲,并未在蒲团上久坐,而是很快就站起了身,礼节性地朝白拂琴师微微垂首。

    这一次,白拂琴师不再是如之前一般只是微微抬头看他,而是也站起了身,非但站起身,竟还是抱拳向司季夏作了一揖,道:“世子琴艺,在下佩服。”

    这在所有人眼里再寻常不过的礼节,却是让雅慧郡主惊得跳了起来,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看看白拂琴师,再看看她身旁一脸阴沉的陨王爷,惊诧道:“爹爹,琴师居然向他作揖,还说了佩服!”

    陨王爷听了雅慧郡主的话,喝了她一声,“慧儿,坐下!”

    雅慧郡主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立刻噤了声,坐了下来,然她面上的震惊却未减少,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拂琴师与司季夏。

    楼远在这时又开始笑吟吟道:“听闻白拂琴师与人抚琴从不作揖,不知琴师现下向世子作揖,是为何意啊?”

    融雪也在这时悄悄向冬暖故道:“夫人,就如楼王八蛋说的一样,白拂琴师与人抚琴从不作揖,更别说会说什么佩服不佩服的话了,看来他是很欣赏世子的啊!”

    “夫人夫人!我还从未听说过这天下间有谁得过白拂琴师的称赞的啊,就是我师兄也没有!世子是不是太厉害了!?”

    融雪惊喜的话让冬暖故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是啊,她的平安是不是太厉害了,他不过只有一只手而已,竟得了天下第一琴师的夸赞。

    不过这于他们而言,似乎并不是件好事。

    听了楼远的话,白拂琴师也未拐弯抹角,也未说什么多余的话,不看王上也不看陨王爷,只是看着司季夏平静道:“云琦飘零数十乃至上百载,终是又遇到了知己。”

    白拂琴师的话已然再明显不过,他这是要将云琦送给司季夏,他这是在承认在方才的斗琴中,他输给了司季夏!

    白拂琴师居然亲口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只用一只手抚琴的人!这,这怎么可能!?

    “依本王看,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比琴师更适合做云琦的知己。”陨王爷面色阴阴地笑了一声。

    太子想说什么,楼远抢在他之前开口了,“呀,陨王爷这么说,该不是想要出尔反尔吧?”

    陨王爷砰的一声捏碎手里的酒盏,眼神阴阴地看向笑吟吟的楼远,“右相大人,本王不过是实话实说,右相大人觉得本王何处说得不对?”

    楼远没有答陨王爷的话,因为白拂琴师在这时又开口了,不是看向司季夏,而是看向陨王爷道:“王爷,着人将云琦呈上吧,在下想亲自将其交到其知己手中。”

    陨王爷微眯起眼看着白拂琴师,强忍下心口喷发的怒意,沉声道:“来人,将云琦呈上来!”

    “爹爹!”雅慧郡主神情着急,似乎很不服气将云琦交给司季夏,然在陨王爷一记冷冷的眼神中没有敢再多说什么。

    陨王爷的话音才落,便见站在他身后最后一排坐席后有两名侍卫捧上来一只乌木长盒,单膝跪在白拂琴师面前,将乌木长盒高举过头顶。

    所有人都等待着有幸一睹天下第一名琴。

    只见白拂琴师神情庄重地打开琴盒,双手取出静静躺在盒中的古琴,郑重其事地将其递到了司季夏面前,郑重道:“世子,请收下云琦。”

    殿中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拂琴师手中的古琴,只见它琴身以桐木制成,马尾琴弦,与寻常瑶琴并无太大的区别,然它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相传制琴人之妻名云琦,是以制琴人为其取名云琦,以表示自己对它的喜爱程度。

    司季夏看着白拂琴师手中的云琦,呼吸有些沉重,因为惊,亦因为喜。

    司季夏并未推拒,朝白拂琴师又是微微垂首道:“琴师舍得割爱相赠,在下便收下了。”

    话落,司季夏大大方方地接过云琦,将其抱在了怀里。

    “并非在下舍得割爱,而是在下并不适合做云琦的知己。”白拂琴师抬手在云琦琴身上轻轻一抚,淡淡笑了起来。

    一直只是静观之的王上在这时忽然慈和地笑了起来,“好好好,云琦能再遇到知己,也算是了了汝国王上的一桩心愿了。”

    王上这和笑声才落,还未待殿中谁人回他什么话,便听得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只见他双肩耸动得极为厉害,每一声咳嗽声都如咯血。

    “王上您可还好?”邓公公忙轻拍王上的背给他顺气。

    只一瞬,便听得邓公公慌乱道:“王上,王上!?不,不好了,王上昏过去了!”

    司季夏眼神倏沉。

    太子与司郁疆不约而同冲到王上身边。

    白拂琴师则是在这时又看了司季夏一眼,眼神深深,就好像——

    就好像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一般。

    ------题外话------

    有种深深的蛋疼感:叔的周末过得比平时还要忙啊……

036 相信我

    王上咯血而昏,一时间,整个昌明殿都惊慌了起来。

    方才在为司郁疆把脉的太医也连忙跑到了王上身边,抬手就为他号脉,面色凝重得有些可怕,声音沉沉道:“王上脉象此时很不稳定,不便即刻背回碧心殿,只能……”

    “许太医有话直说便是了,这种时候有什么事情比王上的状况还要重要的?太子,您说是不是?”面上似笑非笑的楼远正巧在这时走到王上的坐席旁,闻得太医的话不由轻叹一口气,还看了太子一眼后朝殿中众人摆了摆手,道,“诸位大人,今日的小宴便先到此了,诸位大人请回吧,至于王上的身子,有太子还有太医在,不会有事,诸位放心。”

    陨王爷看向王上方向,眼底闪过一抹阴森森的光。

    殿中朝臣听着楼远这么一说,就算想要亲眼睹一睹王上的状况也只能作罢了,只站起身朝王上的方向微微躬身,而后退出了昌明殿。

    司季夏抱着云琦,眸光微微一晃,而后微垂下眼睑,让谁人也无法看清他的眼睛,片刻后才又抬眸看向冬暖故的方向,见着冬暖故正朝他走来,他这才想要浅浅一笑,也朝她走了过去。

    正当司季夏就要走到冬暖故跟前时,忽听得有人惊惶一呼:“五弟!”

    冬暖故眼神一沉,司季夏抱着云琦的手猛地一颤,转身,见着三皇子怀里正靠着不知何时竟也昏过去了司郁疆!

    许太医一时间有些惊惶无措了,紧张地朝左右看看,“快,快来人先把五殿下背回希疆宫去,再,再——”

    还不待许太医把话说完,三皇子面色阴沉地将他用力往旁一推,喝道:“滚开!”

    三皇子将许太医往旁推开后,转身将司郁疆背到背上,站起身就要往殿外的方向走,边走边向旁边已经被他这态度及举动惊得愣住的太监吩咐道:“还不快去把太医院里的太医全都请过来!?还杵着做什么!?”

    “是,是!奴才这就去!”

    “三皇弟这是做什么?”太子拧起了眉,也站起了身,喝住了三皇子。

    “不做什么。”三皇子停下脚步,却是头也不回,便是连声音都冷冷的,似乎连看也不愿看太子一眼,“不过是带三弟回希疆宫去而已,君父这儿一直是太子照顾,我留下也无用,还希望太子还像之前一样将君父照顾得好好的才是。”

    三皇子说完,继续迈步走了,不忘对旁边的太监补充吩咐道:“太医过来时让一人到希疆宫来即可。”

    “是!三殿下!”

    雅慧郡主在这时嗤笑了一声,“爹爹,我怎么觉得我们是来看戏的?”

    “慧儿胡闹,爹爹可是代王上来问候南蜀国王上的,怎能说是来看戏?”陨王爷面上满是笑意,虽说是斥责雅慧郡主的话,然他的语气乃至神情都没有丝毫斥责的味道,反是像赞同雅慧郡主的话一般,而后看向太子道,“您说是吧,太子殿下?”

    “君父身子一直抱恙,怠慢了王爷还望王爷见谅。”太子不仅不怒于陨王爷的话,反仍是很客气道。

    雅慧郡主则是又哼笑了一声,随之抬手指向站在一旁的楼远道:“那好,那为表太子的歉意,我要他来送我们回客栈!”

    “这有何难,对否,右相大人?”太子看向楼远。

    楼远则是轻轻笑了一声,“确实不难,不过要楼某相送的话,楼某只步行不乘车,如果郡主不介意的话,郡主的车驾在前面只管跑着,楼某在后面慢慢走着就是。”

    “这还叫什么送!?”雅慧郡主跳脚。

    “那楼某就没有办法了,楼某从来只送楼某想送的人。”楼远看也不看雅慧郡主一眼。

    “你什么意思!?”雅慧郡主气得满面通红。

    “楼某的意思很明显。”楼远又是轻轻一笑,这才看雅慧郡主一眼,语气平缓得似乎他从未将她当过一回事,“雅慧郡主还需要楼某说得更清楚吗?”

    “你——”雅慧郡主面红耳赤,怒不可遏,扬起巴掌,竟是想要往楼远脸上掴。

    陨王爷未有阻拦,只也用凌厉如刀的眼神看着楼远,带着隐忍的杀意。

    楼远不过往旁微微歪了歪头,避开了雅慧郡主的巴掌。

    陨王爷忽然捏紧拳头。

    正当此时,一直沉默着的白拂琴师淡淡开口了,“王爷,别人也未必不是在看戏。”

    不过一句听起来毫不相干的话,让陨王爷强压住了满腔怒意,怒看向太子,冷冷道:“那便有劳太子送我父女一程如何!?”

    太子没有迟疑,只微微拧了拧眉,道:“不成问题。”

    陨王爷冷哼一声,一手狠狠甩袖,一手拉着雅慧郡主走了。

    太子站在楼远面前,换上了冷冷的脸孔,用命令的口吻道:“还请右相大人先代为照顾君父。”

    楼远勾唇一笑,“太子大可放心。”

    太子与陨王爷离开后,楼远将目光从新移回到王上身上,稍加沉默,向邓公公与明公公道:“邓公公,明公公,扶王上上步辇,抬回碧心殿去吧。”

    许太医一惊,惊讶地看着楼远道:“右相大人,这——”

    “邓公公。”楼远却是不看许太医一眼,将邓公公再点了一遍。

    “是!右相大人!”邓公公连忙应声,也不管方才许太医的叮嘱了,在王上面前蹲下身,让明公公将王上放到了他背上,两人一背一扶着将王上带出了昌明殿。

    “右相大人,这,这……”许太医急得整张脸都快拧到了一起。

    “许太医。”楼远并未随在王上身后离开昌明殿,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紧张担忧的许太医,却只唤了他一声不再接着说什么,只就定定看着他,看得许太医的脸更拧巴了,直不敢直视楼远的眼睛,忙低下了头来,“右相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楼远微微移了移脚,由站在许太医面前移到了他身侧,凑近他道,“放眼整个南蜀国,有几个人敢吩咐太子的人呢?”

    许太医猛地抬头,睁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楼远。

    只见楼远笑得嘴角微弯,笑容很干净,就像从他心底真真透出来的笑容一般,然他的话却是能让人不寒而栗,“你说是吗,许太医?”

    许太医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连忙又低下头,不安道:“下,下官不知右相大人在说什么。”

    “哦?许太医不知道?”楼远微微挑眉,还是浅笑着,“这也不要紧,因为从今往后,太医院里将再没有许太医这个人。”

    许太医只觉自己的心怦怦跳得就要蹦出了嗓子眼,再一次抬起头害怕不已地看着楼远,他还未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说出一句话,便听得楼远道:“春荞秋桐。”

    “属下在。”自殿中臣员离开后便从殿内最角落处走出来在一旁等待楼远吩咐的春秋与秋桐听到楼远唤她们,随即站到了他跟前来,只见秋桐面上只有沉静而无丝毫玩笑之意,与平日里的她全然不一样。

    “来吧,将许太医带出宫去吧,好歹也是在太医院当了十多年的差,好生安排着,万不要让他太痛苦就是了。”楼远语气与寻常无异,就像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一般。

    许太医则是吓得满面煞白双腿虚软。

    “是,爷。”春荞秋桐应声,上前来拽住了许太医,将吓得双腿虚软浑身无力的许太医往殿外拉。

    见着许太医身材挺是高大,然春荞秋桐却是将他拉拽得不费吹灰之力。

    当许太医被拖到大殿中央时,只听得他忽然大叫出声:“右相大人饶命!下官,下官愿意将下官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右相大人!”

    “哦?”楼远轻轻哦了一声,春荞秋桐稍微停下脚步,许太医惊恐万状的脸上突地露出一记“有救了”的笑容,然楼远下一句话还是将他打入了地狱。

    “不必了,本相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

    许太医面上陡起的笑容瞬间皲裂。

    春荞与秋桐再次迈开脚步。

    楼远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

    殿中的太监宫女至始至终都只低着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没有一人敢抬头。

    直至殿内完全安静下来只闻太监宫女擦拭桌案的沙沙声时,楼远才轻轻拂了拂袖子,也离开了昌明殿。

    昌明殿外,司季夏和冬暖故走得很慢很慢,直至走在最后边的朝臣走已经走到了他们前边去,他们的脚步依旧是缓慢的没有任何要加快的意思。

    冬暖故身旁不见了融雪的身影,因为离开昌明殿那会儿她便蹦跶得不见了人影,冬暖故觉着她很是机灵当不会有恙才是,便没有去寻她,只随着司季夏离开了。

    忽尔,冬暖故抬手抓上司季夏的手臂,停下了脚步。

    司季夏也随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

    只见冬暖故目光柔静,替他理了理鬓边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柔和道:“面色不好,可觉难受?”

    “让阿暖担心了,我没事。”冬暖故的指尖很温暖,替司季夏理好他鬓边的头发时碰到他的脸颊,让他觉得温暖得满足。

    冬暖故又将手移到他心口位置,掌心贴着他的心口,感受他的心跳,待她收回手时,她眼里多了一抹担忧,“心跳得有些快,真的没事么?”

    “嗯,真的没事。”司季夏微微点了点头,为让冬暖故心安,他还轻轻笑了笑。

    “那就回吧。”冬暖故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抓住了司季夏的斗篷,迈开脚步欲继续往前。

    然,司季夏没有动。

    “阿暖,我……”

    冬暖故收回迈出了的脚,抬头,迎上司季夏的目光,静静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看着冬暖故柔静的眉眼,司季夏一时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冬暖故看着司季夏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表现出的人之常态神情,不由微微弯了眉眼,轻轻笑了起来,“傻木头。”

    司季夏一怔,因为冬暖故这轻轻一笑及似娇嗔般的三个字,他的耳根微微发起了烫来。

    “你若是担心五殿下,只管去看看就是,对我还有何难以启齿的?”冬暖故轻轻柔柔地笑着,使得司季夏的耳根更烫了,“瞒不过阿暖。”

    “可需要我回右相府帮你拿你药箱里的东西?”冬暖故见着司季夏耳根通红,不由笑着伸手去捏了捏,这一捏,捏得司季夏连双颊也染上了绯色,却是没有拂开她的手,也没有将视线从她眉眼上移开,只是有些诧异地问,“阿暖如何知晓?”

    “因为——”冬暖故又是轻轻一笑,收回了手,改为用指尖在他心口上点了点,笑得颇为开心道,“我是平安的妻子。”

    司季夏一怔,而后也微微笑了起来,回道:“是。”

    尽管他与阿暖相识不长,可她却如殿下一般懂他,甚或比殿下还要懂他。

    不过司季夏眸中扬起的浅笑只是一刹那而已,旋即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不,我不能让阿暖独自回去。”

    如今的京畿极为不安宁,他不能让阿暖独自一人,不能。

    “平安。”冬暖故看出了司季夏眼底的担忧,抓着他抱着云琦的手臂,凝视着他的眼睛,敛了面上的笑容,颇为郑重道,“你知道我不是个时时刻刻都需要人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司季夏面上的不安不减反增,定定看着冬暖故严肃的眼睛。

    “我会保护好自己。”冬暖故说着,抬手抚向司季夏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坚定,“相信我。”

    司季夏眸中的不安没有褪去,然他却是微微点了点头,微微将脸侧了侧,以更贴上冬暖故温暖的掌心,“我相信阿暖。”

    冬暖故又轻轻笑了起来。

    正当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聒噪声:“哎呀,楼某似乎要打扰到世子与八小姐了。”

    就算不用回头,冬暖故也知道是楼远,便又将嘴角的笑容敛了下来。

    冬暖故将手垂下,只听得身后的楼远又在叨叨道:“八小姐待世子可真是温柔哪,真叫楼某好生羡慕。”

    “右相大人。”冬暖故未理会楼远,唯有司季夏朝他微微垂了垂首,默了默后问道,“右相大人可是要回府?”

    “世子可是有事需要楼某帮忙?”楼远笑吟吟。

    “帮忙不敢说,只是想说若是右相大人现下回府的话,劳烦也带阿暖一程。”

    “呵呵,小事,世子只管放心便好,世子是要去看五殿下吧?那楼某帮世子唤一太监来给世子带路,世子自己一人在这宫中行走恐有不便。”楼远的话总是很多,但却总是能尽人意,只不过不知他嘴上的话与他心中所想,究竟能契合几分?

    楼远说完,也不待司季夏说什么,便向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一溜儿太监招了招手,那一溜儿太监连左右看也未看便小跑了过来。

    司季夏觉得楼远说得在理,便没有阻止他。

    待那些太监在楼远面前站定见了礼,楼远便对他们吩咐了起来。

    冬暖故则是在这时看向司季夏手里的云琦,浅声道:“这个,需要我帮你拿回去么?”

    “不了阿暖。”司季夏也微微垂下眼睑看向自己臂弯里的云琦,声音温淡,“这架琴,本就该属于殿下的。”

    “好。”冬暖故并未多说什么多问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楼远还在一个劲儿地和太监们叨叨着什么,司季夏在这时定定看着冬暖故,将音量压得极低,低到只有冬暖故一人听得到而已,神情异常的沉肃,“阿暖,你千万要小心,千万。”

    司季夏想握握冬暖故的手,再感受感受她掌心的温暖,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唯一的一只手正抱着云琦是以只能定定看着冬暖故。

    “放心。”像是知道司季夏心里想什么似的,冬暖故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轻轻握了握。

    就算司季夏没有明说,然冬暖故知,他心中想的与她一样,在这随时都有可能卷起风雨的京畿,谁都不可信,就算是看起来对他们并未恶意甚至对他们照顾有加的楼远,也不可信。

    楼远在这时正好向那些太监们叨叨完,只见太监们一个劲儿地点头,然后恭恭敬敬地对司季夏行了一礼。

    司季夏再向楼远道了一次谢,再看冬暖故一眼,随着太监们走了。

    冬暖故看着他的背影少顷,亦转身走了。

    楼远笑吟吟地走在她身侧,道:“世子今儿,可真是让楼某大开了眼界,又或者说让所有人都大开了眼界。”

    冬暖故未理会他这个话题,而是道:“春荞秋桐从来不离右相大人左右,可难得见右相大人独身一人。”

    “因为楼某有时候也想像世子或者八小姐一样,独自安静安静。”楼远眸中笑容有些深邃。

    冬暖故未接话,只快步往车马场的方向走,只楼远在旁说着有的没的话。

    良久,才听得冬暖故道:“待会我还需进宫一趟,右相大人可否再帮一次忙?”

    “只要八小姐需要,楼某自然愿意帮忙。”楼远似乎从来都是大方的,口气也一直是笑吟吟的。

    然冬暖故一心都在想着司季夏的事情,未有注意到楼远眸中笑意有变。

    那样的笑容,好像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题外话------

    不知不觉,叔已经突破50w字了啊,50w字以后的每增加10w字对叔来说都是一个大关,码字一向龟速的叔忽然觉得在这本文,叔是异常地勤奋了啊~!

    哦呵呵~姑娘们觉得呢?

037 夫人不见了!?

    司季夏跟着引路太监一路去往希疆阁未遇着什么人,快步走了将近两盏茶时间,司季夏才来到了希疆阁。

    而当司季夏的脚步才在希疆阁院门前停住,还不待引路的太监进去传报,便听得敞开的院门内传来暴怒的男子声音,“太医为何迟迟不来!?”

    “回,回三殿下,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应话太监的声音战战兢兢。

    “再去请!”男子的声音愈加暴怒。

    “是!三殿下!”太监连忙应声,紧着便有几名太监飞也一般从院中跑出来,从司季夏面前跑过。

    只听那男子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行,还是我亲自去为好,炎陵,照顾好你家主子。”

    “是,三殿下。”

    男子的话音才落少顷,司季夏眼前便出现了一名身穿暗紫色袍子的男子身影,正是正跨出院子门槛的三皇子司郁珉。

    司郁珉一跨出院子门槛便见到了站在院外怀里抱着云琦的司季夏,脚步顿住,面上神情异常惊讶,还未待他出声,便见司季夏朝他恭敬地躬了躬身,极为礼貌道:“小民见过三殿下。”

    “世子?”司郁珉盯着司季夏,诧异过后沉声问道,“不知世子来这希疆阁,可是有事?”

    “回三殿下,小民来此是想看看五殿下,小民不放心五殿下的状况。”司季夏声音淡淡,却听得出客气恭敬有加,“还望三殿下让小民见一见五殿下。”

    司郁珉只是盯着司季夏看,未答他的话,也为他直起腰来,似乎要从他身上盯出什么来。

    站在院中见着司郁珉只是站在门槛前还未离开的炎陵以为他忘了什么,便走上前来,正开口要问司郁珉什么话时他也看见了司季夏,眸中陡然露出惊喜,“世子您还未走!?”

    司季夏并未应声,只还维持着微躬着身的动作。

    只听炎陵又忙向司郁珉道:“三殿下,有世子在,不用去找太医院那些老家伙了!”

    听炎陵的语气,像是十分相信司季夏一般。

    司季夏还是未说话也未抬头,只是静待着司郁珉开口。

    司郁珉默了默后,终是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炎陵便将世子请进去吧。”

    “谢三殿下。”司季夏这也才开口,直起腰,随一脸激动的炎陵进院子去了。

    炎陵此刻一心全挂在司郁疆身上,也无心去管司郁珉是又进了院子还是离开了院子,只脚步匆匆地将司季夏往院子里的阁楼请。

    司郁珉站在院门门槛外,转过身,直至看着司季夏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里,他才又将头转了回来,看向前方,眸光莫测。

    “殿下,还要去太医院吗?”司郁珉身后的年轻太监小声问道。

    “自然要去。”司郁珉终是没有转身重新走进院中,没有去看司季夏是如何如炎陵说的话中的能耐,而是继续迈步往前。

    炎之和炎陵是五弟最忠诚的手下,他无需怀疑他们说的话,他也看得出五弟和羿王世子的关系很是要好,否则羿王世子不会在五弟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单就这一点,他就自问他做不到。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再阻拦什么。

    阁楼中,司郁疆正面无血色地躺在铺着厚厚床褥的床榻上,司季夏甫一走近床榻,眸光便突地晃了晃,旋即将臂弯里的云琦交到炎陵手里,坐在床沿上为司郁疆号脉。

    炎之炎陵虽然极为紧张,然也不敢打扰司季夏,只能一脸不安地候在一旁待司季夏说话。

    只见司季夏的眼神愈来愈沉,微抬起眼睑看向炎之,便是连一向淡淡的声音都冷了几分,问道:“殿下何时又受了伤?”

    炎之面上的神情更为紧张不安了,并未立刻回答司季夏的话,而是先与炎陵对视了一眼。

    司季夏的眼神沉到了极点,“说。”

    炎之还是犹豫了少顷,才皱着眉道:“回世子,殿下是在与世子大醉那日受的伤。”

    司季夏怔了怔,只听炎之继续道:“殿下不让我二人向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尤其不能在世子面前提及,是以……”

    “那夜不是你们亲自送殿下回来的?殿下又怎会受伤?”司季夏忽觉心中有股不安。

    “那夜的确是我送殿下回宫来,可马车离开酒楼还未有多久,殿下便忽然醒来,倒是让我把马车驾到最快速度去追世子的那一辆马车。”说到这儿,炎之顿住了,由炎陵接口道,“然后殿下替世子挡了一劫。”

    司季夏的眸光再次晃了晃,手亦抖了抖,殿下……替他挡了一劫?

    “有人想要对世子不利,而我当时是负责送世子回右相府,为不使殿下有所顾忌,我只好将世子先行送回右相府。”炎陵亦是眼神沉沉声音沉沉,语气里还带着七分惭愧,“对方人手颇多,殿下为使世子能安然无恙回到右相府,腹上受了一剑,虽未伤及要害,但是殿下却不肯就医,也不让任何人查看他的伤口,这两日更是只进了一顿晚膳而已。”

    “求世子一定要救殿下!”炎陵的话愈说声音愈低沉,说到最后,竟是炎之朝司季夏跪下了身。

    炎之炎陵不敢怨怪司季夏,因为他是司郁疆最在乎的朋友,也是司郁疆愿以命交的至友,他们的主子尚且无所怨言,他们身为属下,又怎敢怨怼。

    司季夏的手慢慢紧捏成拳,看着司郁疆毫无血色的脸,他只觉他的心晃颤得厉害,而后抬起手,将盖在司郁疆身上的被褥慢慢掀开,再将他的衣衫微微往两侧别开,以看清他肚腹上的伤。

    伤口不算深,只是有毒,毒素未有清除干净,伤口周围的皮肉呈黑紫色,伤口流脓,伤势在恶化,加之方才受白拂琴师琴音震伤到经脉肺腑,此时司郁疆的脉象很是微弱。

    司季夏的手颤抖得颇为厉害,只见他微微垂下眼睑,不过刹那便又抬眸,再抬眸时,眸中只有低沉的冷静,看向炎之炎陵道:“屏退屋中所有人,将匕首、剪刀、酒、蜡烛、银针准备来,速度。”

    炎之与炎陵被司季夏眸中低沉的冷静惊住了,那看着司季夏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一般,这是他们在一向静静淡淡没有存在感的司季夏身上从未见过的神情,冷静中带着迫人的冷意,似乎有着一种让人不敢违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的威严感。

    炎之炎陵很快回过神来,连忙照着司季夏的话去做了。

    司季夏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司郁疆苍白的脸上,心中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愧疚感。

    炎之炎陵去准备东西的空当间,司季夏将自己的左手张张合合,张张又合合,只不过他五指张合的速度时快时慢,慢时好像他的指关节有些僵硬似的。

    司季夏最后一次将收拢的五指打开时,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眼神又变得低低沉沉。

    殿下的状况要尽快,他等不了阿暖将他的药箱拿来了,若阿暖来了见到他时,又该担心了吧。

    想到冬暖故,司季夏不由自主地浅浅笑了起来。

    不过半盏茶时间,炎之炎陵便将司季夏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来了,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到床前的小几上,只见司季夏撩开斗篷再次坐到床沿上,拿起匕首的同时又吩咐道:“再去备一盆温水与干净的棉巾,备来之后请离开,我不喜我在行医时身旁有人。”

    炎之炎陵一刻也不敢在屋中多加停留,忙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宫中某一处。

    融雪独自一人在弯弯迂迂的长廊上走走停停,见着前边或后边有人来便立刻躲到一旁的假山石后,以免被人发现她敢私自在宫中溜达,指不定该把她拖出去把腿打折了。

    倒是她有多大胆,也不是她不想在方才随冬暖故一起出宫去,而是又想到了她师兄,她还是想要找找看是否她之前见着的真是她师兄,她的眼睛虽然不是太好使,但是她师兄的眼睛可是大大的好使,既然她都在那么多人里见着师兄了,她不信师兄看不见她。

    师兄出现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准没好事。

    融雪觉得心有些不安,使得她的举动蹑手蹑脚得更像小贼了。

    前方又有来人了,融雪在心底抱怨了一声,连忙又窜到了旁边的假山石里去躲,躲好之后她就想,好在这宫里什么不多,假山倒挺多,让她好藏身了,不过假山多也不好,容易藏贼,更容易藏心怀不轨的人,还有容易藏男人和女人,尤其是爱玩嗯嗯啊啊游戏的男人和女人,这是师兄说的。

    她倒是不知什么叫嗯嗯啊啊游戏,问师兄,师兄以后她嫁人就懂了。

    她觉得吧,她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的,因为师兄那么疼她都天天嫌弃她,说她这样子有哪个男人敢娶,不过也不要紧,正好她也不想嫁,一辈子跟着师兄过就得了。

    这么想着,融雪又乐呵了,要真是师兄出现了,她就不用再受楼远那个老妖怪的虐待了,太好了!

    “师兄,师兄,你快快出来吧!小雪已经看到你了!”融雪一乐呵,就想起了她从前和师兄玩儿时最喜欢喊的话,是以便猫着腰,将双手并拢起放到嘴边,边在假山里堆里慢慢走着边小声叫道,“咕咕咕,师兄,师兄,回来吃饭了——”

    当融雪这怎么听怎么都会让人想笑的话才落音时,一块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小石子突然打到了她脑袋上,吓了她一大跳,连忙捂住了嘴,紧张地东张西望。

    谁!?谁拿石子扔她!?

    “咕咕什么咕咕,你当我是鸡啊?”就在融雪紧张地东张西望时,又一块小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正打到她的脑门上,伴随着年轻男子的压得低低的恼怒声响起。

    融雪忙又捂住自己被砸疼的脑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下一瞬,她高兴得惊叫出声:“师兄!”

    *

    右相府。

    楼远下了马车后并未回他的陌上阑珊去,而是依然跟着冬暖故走。

    这一路由宫中回来,楼远的嘴可谓是一刻也不停歇,直从天上说到地下,从北边说到南边,可谓是无话不说,就算冬暖故一句话也未搭理过他,他也能愉快地自说自话一路。

    现下已然回到右相府,他还是跟着冬暖故,还是在她耳旁叨叨着方才在马车上他说到一半的故事,冬暖故实在忍无可忍了,停下脚步,抬眸看他一眼,冷冷道:“右相大人,右相府已到,右相大人当是去忙自己的事情才是,暖故谢过右相大人送了暖故这一路。”

    “楼某答应世子送八小姐回来取了世子需要的东西后再送八小姐进宫去的,楼某可不能这就去忙自己的去,若是去了,楼某岂不是要做那食言之人了?”楼远不走,笑眯眯的很是有一种厚脸皮的感觉。

    冬暖故不欲与他多说,楼远这样的人,说多了只怕也都是废话。

    楼远亲自将冬暖故送到了她与司季夏住的小院,陶木正在院中洒扫,远远见着冬暖故回来,便迎了上去。

    冬暖故在走进屋子前,楼远忽然唤住了她,问道:“皇家小宴已过,八小姐与世子是要离开京畿了吧?”

    楼远问的不是“回南岭”,而是问的“离开京畿”,好似他知道些什么似的。

    冬暖故充耳不闻,推开紧闭的屋门,走进屋去,反手便是将门关上了。

    楼远笑着将指头的梅花折了下来,红色的梅花将他白净的手指衬得愈加白皙。

    楼远未有离开,只是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冷风忽然撩动他的衣袂,他面色不改,似乎不知冷一般。

    一盏茶时间过去,不见冬暖故从屋中出来。

    再又一盏茶时间过去,依旧不见冬暖故身影。

    于是楼远招手唤了正在洒扫庭院的陶木过来,道:“小子,去看看你家夫人怎的进屋这么久还不见出来,你家世子可还是在等着她呢。”

    陶木应了声,放下手中的笤帚,跑到屋前去了,抬手敲响了掩阖的门扉,可是他敲了好几声后,都不见屋内有应声,他又将门推了推,推不开,他便紧张地看向坐在院中石凳上的楼远,满脸不安。

    可是楼远没有看他,于是陶木只能跑到他身边,报道:“右相大人……”

    “怎么了?”楼远这才抬眸看他。

    陶木咽了口唾沫,紧张道:“大人,小的敲了好几声门了,我家夫人都未有答应,而且门好像还闩上了,推不开,会不会是,是夫人在屋内出什么事了?”

    陶木这话一出,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夫人该不会是在屋里出了什么事吧!?

    “哦?你家夫人没有应你吗?”楼远挑挑眉。

    “小的已经敲了好几声门了,夫人未应过小的一声。”陶木不安到了极点,“大人,要不要撞开门……看看?”

    “你都已经敲了好几声门都无人应声啊,那看来是要把门撞开看看你家夫人是不是真出事了。”楼远说着,缓缓站起了身,没有丝毫的紧张之态,反是问陶木道,“不过,你这小身板能撞得开那门吗?”

    “……”陶木没想到楼远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楼远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只是笑着走到门扉紧闭的屋子前,抬手,将手心贴到了门木上,稍加使力,而后只听门闩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楼远轻而易举地将上了闩的门扉推开了。

    他身后,陶木正做着要冲撞屋门的动作,他没料到楼远能这般轻易地将上了闩的门打开,他收脚不急,一冲便冲到了屋子里,摔了一跤。

    陶木很快爬起来,紧张喊道:“夫人!”

    依旧无人应声。

    下一瞬,陶木瞪大了双眼,不安到了极点,“夫人!?”

    屋子不大,根本无需多看多找,便能看的出屋里无人。

    是的,屋里没有人。

    本该在屋里的冬暖故,不见了!

    唯见床尾处贴墙而置的柜子柜门半开着。

    屋侧本是关紧的窗户此刻却是未关严,正露着一条小小的缝儿。

    只不过陶木没有发现罢了。

    ------题外话------

    裸奔的日子很痛苦,没有存稿的日子很痛苦,是一种深深的蛋疼感,深深的,十分深深的~啊~

038 务必要装作不认识我,切记切记

    楼远没有跟陶木进宫,只是将他腰上的佩玉拽下来抛给了他,道是让他自己进宫去找司季夏把冬暖故失踪了消息告诉司季夏。

    陶木不安震惊到了极点,拿着楼远抛给他的佩玉,瞪大了不清了,“右相大人,可,可是,可是小的没进过宫,不,不知道去哪儿找世子啊!”

    “这个啊……你拿着这块玉佩进了宫下了马车之后呢,在车马场外逮着一个太监或者侍卫来问‘希疆阁’怎么去,希望的希,疆域的疆,要是那些人敢不搭理你,就再把这块佩玉亮出来就是。”楼远交代得尚算清楚,并挥了挥手撵他道,“马车就在府门外,快去快去吧啊,把这消息耽搁了可就不好了,本相就不亲自去了,本相还是先帮着世子找八小姐为好。”

    “是,是!右相大人,小的这就去!”陶木本就十分不安,听了楼远的话就更不敢耽搁了,尽管他心里因为要进宫而忐忑得很,但是他没有丝毫迟疑,将楼远的佩玉在怀里收好,转身迈开脚步,以他能有的最快速度冲出了院子,往府门的方向冲去。

    楼远看着陶木的身影越跑越远最终消失成了一个点,他才收回目光,重新将整间屋子巡视一遭,而后抬脚朝床尾处贴墙而置的柜子慢慢走去。

    只见那本是上了铜锁的柜子柜门半开着,铜锁还挂在柜门的把手上,锁眼里插着钥匙,铜锁歪歪挂挂的,似乎随时都能从把手上掉落下来。

    柜门虽是一扇合着一扇半开着,然合着的那一扇也非完全合紧,与柜身还敞着扳指宽的距离,显然柜门刚刚被打开,这打开柜门的人的动作便戛然而止了一般。

    楼远站在柜子前,将两扇柜门用手指轻轻拨开,安静躺在柜中的两件黑布包裹的物件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两只包袱,一只偏正方状,一只为长方状,长状的包袱大约一臂多长,柜子偏矮,是以那只长状包袱便斜倚在柜中,正方状的包袱则是紧靠着它摆在旁边。

    这一张柜子里只放着这两只包袱。

    这是司季夏的包袱。

    楼远此时未笑,一脸的沉静,抬手,不是将其从柜子里取出再打开,而是以掌心抚过那只偏正方状的包袱,当他收回手时,只见他的嘴角攀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未有伸手去碰那个长形的包袱,而是将柜门移回方才他进来时见到的模样,转身走到了屋侧的窗户前,将那并未完全掩阖的窗扇拉严,这才离开。

    只是他走得很慢,面上还是寻日里的浅笑,完全见不着要去找冬暖故的意思。

    宫中。

    尽管陶木已经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只是进宫把夫人不见了的消息告诉世子而已,然当他真的进到宫中时,他还是紧张不已,险些连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会出什么错,他可是听说宫里的人可怕得很,谁也得罪不得,比羿王府里的人还要可怕。

    陶木下了马车也问好了路后,想狂奔,可是放眼望去,任谁都是小碎步快走的,根本没有一人敢跑起来,他虽然一直待在羿王府的后院干活,但是他知道这种地方,不管他们这种小小小下人心里有什么天大的事,都不能随意跑动,否则受罪的不只是他们自己,便是连他们的主子都要受牵连。

    陶木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任何差错而连累了司季夏,是以当他来到希疆阁前时,已然是他离开右相府的一个时辰零两刻钟以后,而他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陶木气喘吁吁,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小心翼翼上前,寻着人,说了自己的来意。

    很快,陶木被人领进了院中,正巧炎陵将一盆半红褐色的水从阁楼里出来,见着陶木,微微蹙眉,叫手中的铜盆递给了一旁的婢子,自己则盯着陶木看。

    炎陵记得陶木是司季夏身边的人。

    陶木没有将冬暖故不见了的事情告诉炎陵,只说他有急事要见司季夏。

    然,他没有见到司季夏,因为不被允许,不被司郁疆允许,让他至少在等上半个时辰,因为此时的司季夏显得异常疲惫,竟是睡了过去。

    而司郁疆,已然转醒过来,就在不久之前。

    然他转了醒,司季夏却是睡了过去。

    司郁疆睁眼时,司季夏坐在床沿上,背靠着床尾处的床栏,低着头闭着眼,脸色苍白至极,呼吸很是平缓,却有些微弱。

    司郁疆的吃惊只在一瞬之间,很快便又恢复平静,双目无神地盯着帐顶看了少顷,才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袒露的上身,只见他袒露的胸膛上,扎满看细小的银针,再抬手碰碰自己肚腹上的伤,已然包扎好了,奇异的,竟是一点痛感都觉不到。

    他知道,是阿季救了他,阿季有这个本事。

    可他又觉得有些可笑,因为他与阿季相识整整十年,他竟不知道阿季竟身怀武功,并且武功内力绝不在他之下,若非如此,他绝不可能与白拂琴师抗衡。

    呵……

    阿季啊阿季,你藏得好深哪……

    若非他有难,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药汁不断的阿季竟会如此的深藏不露。

    可却也只有阿季,会在他为难之时不顾一切为他挺身而出。

    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出阿季虽然赢过了白拂琴师,但是他的身子却是难以吃得消那琴音中的肃杀,他清楚阿季的身子状况,根本负荷不了那样强劲的攻击。

    而阿季却还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内力为他疗伤,若非是阿季动用内力,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转醒。

    这般想着,司郁疆平放在床榻上的手蓦然收紧,微微闭起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说到底,是他救了阿季,还是阿季救了他?

    良久,司郁疆才慢慢睁开眼,炎陵正好进来小声将陶木独自跑来道是有紧要之事要见司季夏的事情告诉他,司郁疆并未问是什么事情,便让炎陵去告诉陶木,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要等他家主子醒来再说,若不想他家主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

    是以陶木心中就算再急,也不敢再说一句话了,只能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忐忑地等待着。

    司郁疆没有坐起身,也没有让炎之或者炎陵将司季夏移到床榻上去休息,就让他就这么背靠着床栏静静休息着,并非他不想让司季夏睡得舒服些,而是一旦将他搬移,他必会醒来,既是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司郁疆依然觉得很是困倦,觉得眼睑很是沉重,然他没有再睡,而是微微侧了侧头,然他一侧头,便看到了摆放在屋中桌上的云琦。

    司郁疆的心猛地一颤,本就不平静的心更不平静了。

    阿季……终究是将云琦拿到他面前来了。

    可笑呵可笑,他还曾说过就算抢也要帮阿季把云琦抢过来,如今不仅抢不到,竟还受了重伤,不仅受了重伤,竟还让阿季为他疗伤,他在阿季眼里,当是笑话一场吧。

    司郁疆觉得自己的心很乱,如打乱的麻绳一般,纠拧在了一起,难以解开。

    他又想到了冬暖故,想到了方才在昌明殿上她朝司季夏微微一笑的模样,他就坐在阿季身旁,可她的视线里至始至终都没有他。

    他从不是放不下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是如何都放不下,因为他嫉妒,甚或可以说是不甘。

    因为在他眼里,阿季一直都是一个让人感觉低到尘埃里的人,可是她的眼里却独独有着阿季。

    他自认他比阿季强,他从不认为他会有任何一样事情会输给阿季,可是,如今他竟是输便一连输了两样。

    他说不出他心中的感觉。

    司郁疆的目光再次落到司季夏苍白的面容上,神情苦涩。

    阿季啊阿季,你身上是否还藏着其他让我震惊的秘密?

    不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也并未将他的所有事情都与阿季说。

    凝视司季夏的面容良久,司郁疆在收回目光时忽然扫过了司季夏右肩下残断了右臂的空荡荡袖管,将目光定格其上。

    司郁疆很少注意司季夏残缺的部位,因为不管司季夏有无右臂,都不会影响他与他交心。

    可是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到司季夏空荡荡的右边袖管上久久都未有移开。

    良久,司郁疆的目光重新回到司季夏面上。

    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瞳眸微微放大。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抑或说,他想到了一个人。

    宫中,某一处绵长游廊旁的假山石里。

    融雪的嘴被一只粗糙的手按住,伴随着十分嫌弃的男子声音压得小小声的响起,“一年多不见你,脑子怎么越长越蠢了?叫那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这假山里藏着你这个傻蛋啊?”

    “嗯嗯嗯!”融雪被捂着嘴也不惊不乱,反是受教地用力点了点头,还嗯嗯了几声,男子并未立刻松开手,反是皱着眉叮嘱道,“别叫啊,叫了我揍你啊,揍了你之后别说师兄滥用私行啊。”

    融雪听话地又点了点头,男子这才松开手。

    男子松开手后,融雪先是深吸了一口,吐了气后用嫌弃的口吻小声道:“师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丑?我看得想吐了,简直就像是一朵无比丑陋的怪异大花儿。”

    “什么叫一朵无比丑陋的怪异大花儿?”融雪的话音才落,她的脑门便被男子嘣了一指头,而后用一股得意的声音道,“这就独特懂不懂,白养白教你这么多年了,眼光居然还这么没长进。”

    “不是我眼光没长进,主要是师兄你这身打扮,真的实在太丑了,简直就是让人不忍直视。”融雪还是一脸嫌弃,这也是方才她在昌明殿中只晃一眼便注意到他的缘故,因为世上绝没有第二人再如她师兄这么怪异。

    只见站在融雪面前的是一名身高六尺多高的年轻男子,眉毛细长却偏浓黑,长着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往上挑,明明身为男人,一双眉眼竟带着妖冶的味道,肤色白净,鼻梁挺拔,唇线细长,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颜过潘安貌比宋玉,只稍稍一笑,便能引得满楼红袖招的俊美男子。

    可偏偏这样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此刻竟是梳着宫女的头,穿着宫女的裙裳,蹬着宫女的鞋子,完全一身宫女的打扮,怎么看都怎么与他这个身材不配,还真像融雪说的,就像是一朵怪异的大花儿。

    “什么叫不忍直视,这么些年白疼你了。”男子狠狠瞪了融雪一眼。

    只听融雪又道:“师兄啊,我怀疑这个宫里的人的眼睛都坏了,否则为何见到你都没人觉得震惊,师兄你觉得是不是?”

    “你以为师兄像你这么蠢?连个简单的轻功都不会?”男子又在融雪脑门上弹了一嘣指,力道一点不轻,直疼得融雪呲牙咧嘴,只听男子直叹道,“哎,老子上辈子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居然有你这么个蠢师妹,真是白白丢了老子的老脸。”

    “师兄的脸不是早就丢得干干净净了吗,还在乎我再给师兄多丢点?”融雪边揉着自己被嘣得生疼的脑门边不服气道。

    “还敢嘴硬啊?”男子又做了一个要嘣指的动作,融雪立刻缩了缩脖子,只一会儿,又听男子眉笑颜开道,“来来来,小猪雪,来告诉师兄你这一年多没在师兄的笼罩下是怎么给人欺负的,这嘴角的伤又是怎么给弄上的,说出来给师兄乐一乐。”

    “……”融雪一脸衰,“师兄,你都一年多没见我了,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人性啊,早就丢了。”男子一脸笑,直等着融雪给他说她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

    于是融雪便吧啦吧啦说起来了,男子听得津津有味,还十分赏脸地在旁又旁白又点头又笑又拍手的,末了融雪瞪他道:“师兄,我怎么觉得你在看耍猴似的。”

    “你才知道啊?悟性不错。”男子笑得一脸“终于有一回脑子了”的模样。

    “……”

    男子笑呵呵地伸出食指戳了戳融雪嘴角的口子,道:“看吧,这就是脑子蠢怎么都学不会功夫的后果,被揍了吧,险些没命了吧,好在这一回还算幸运,还有命等着见师兄。”

    “师兄,我都一年半不见你了,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融雪也不伤感,只是生气,反正她知道她师兄是怎样的人,她要是这么一点点就伤感的话,指不定许多年前她就已经泪流成河死了。

    “别说得师兄像是没有同情心一样,你师兄可是同情心满满的善良人。”男子拍了拍胸脯,融雪“呕”一声,而后只听融雪问道,“师兄说去办的事办好了?”

    “算是办好了。”

    “那师兄这回进宫是来做什么的?”在宫中见到师兄,融雪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师兄的事情,你这个傻脑子就不用管了,开开心心过你的日子就是。”男子笑着揉了揉融雪的脑袋,本是一副没良心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宠溺。

    “可是我现在不开心啊!我正被楼远那个老妖怪虐整呢!”融雪拧巴了脸,“我也摸不准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反正他绝对不简单,跟这种人呆一块最可怕了,师兄你快带我走呗!我跟你一起去收人头,这一回我一定好好学武功!”

    “就你还想去收人头?就不怕别人先收了你的头?”男子一脸嫌弃。

    “嘿嘿嘿,有师兄在啊,应该没人收得走我的头。”融雪笑得一脸狗腿。

    “这倒是。”男子笑得受用,揉揉融雪的脑袋后又在她脑袋上拍了拍,笑得温和道,“楼远既然没有在你发现他的秘密时杀你,他日后也不会再杀你,你就先好好在右相府呆着,因为师兄也想不出整个京畿哪儿比右相府还要安全的,你呆在那儿,师兄放心。”

    “师兄你不带我走!?”融雪很惊讶,以往师兄每次回来见她时都会带她一起飘荡的,这回师兄竟是让她继续留在右相府!?

    融雪只觉哪里不对,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一分。

    “嗯,因为师兄目前还不能带你走。”

    “为什么?师兄还要去取人头?”融雪皱眉。

    “嗯。”

    “师兄这次去取人头会很危险?”

    “是挺危险,或许会没命回来也不一定,所以不能带你一起。”男子还是在笑,好像在说一件寻常事一般。

    可是融雪知道他说的不是玩笑。

    “师兄会死!?”

    “有可能,不过师兄会在死之前帮你赚够你这辈子要花的银两,这样的话就算没有师兄你也能活。”男子还是一副玩笑的口吻。

    融雪的脸更拧了,眸中有不安,却是没有表现出,“我不是师兄,我没那么爱财,要是让我选的话,我还是选师兄。”

    “啧啧,真是难得听你这个小猪雪说一句人话,师兄没白养你了,好了好了,师兄带你出宫去,出了宫就回右相府去,可不要再独自跑进宫了。”男子话音才落,融雪只觉自己被提了起来,身旁景象在往后飞梭,男子拎着她的衣领运功朝宫门方向掠了去。

    “师兄,我不想你死。”当男子的双脚稳稳落到地上时,已是在宫外了,融雪抓着他的衣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男子没有答她的话,只是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敛了嘴角的笑容道:“小雪,从今日起,你若再见到我,务必要装作不认识我,切记切记。”

    男子说完话,还不待融雪说什么,她的视线里已没有了男子的身影。

    融雪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点。

    她有些猜得到师兄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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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宠倾国鬼妃》文/秋夜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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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阿暖,不见了?

    南碧城在北,天黑得早,酉时过半,夜幕已即将完全笼上。

    司季夏醒来时,正是宫中处处掌灯时。

    司季夏醒来时,床榻上空空如也,只见被褥留着已经凉透的褶皱,不见司郁疆身影。

    司季夏倏地站起身,抬起手,以指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是他抬手的动作很慢很慢,像是他的手上拴着数十斤重物般。

    殿下,当是没事了吧。

    在屋内没有见着司郁疆,司季夏既不惊也不乱,却是在抬眸看到屋中灯台上点燃的盏盏宫灯时眼神沉了沉,再看向窗外方向,入夜了?

    阿暖……阿暖!?

    司季夏往屋外走的脚步有些微的踉跄,好像他根本就站不大稳似的。

    阿暖可来过了?他们可有让她见过他了?

    若是见他方才那昏睡的模样,指该忧心了。

    殿下不在屋中……

    司季夏忽然有些慌,有些紧张,以致他拉开屋门的动作颇为急切。

    司季夏才一拉开屋门,他的视线里便撞进一抹小身影,带着又惊又忧的声音道:“世子,您,您终于醒了!”

    是陶木,一脸忧色的陶木,而这忧色之中又带着对司季夏关心及对旁人的防备,只见陶木额上及鼻尖上有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屋外很冷,寒风打在脸上冰凉冰凉,这样的寒风中显然不可能将人闷出汗珠来,显然他这是紧张而致。

    陶木的额头及鼻尖是被汗珠沁湿的,然他的双颊及双唇都是干裂的,头发亦是毛毛糙糙的,可见他在这屋外等待的时间并不短。

    见到司季夏,陶木眸中对旁人的警惕与防备这才消减。

    屋外只有陶木与炎陵及专司值守的侍卫,再无其他人的身影,没有冬暖故的身影。

    莫名地,司季夏心底有股不安。

    “世子,您醒了。”炎陵见着司季夏,也是稍稍舒了一口气的模样,“殿下与三殿下到碧心殿去了,道是若是世子醒来,请稍坐一坐,殿下很快就会回来。”

    司季夏微微点了点头,看向正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细汗的陶木,语气淡淡且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夫人何在?”

    为何没有见着阿暖的身影?

    陶木的神色忽然间紧张不安到了极致,司季夏心中的不安因为陶木这一表情变化更强烈了一分,只听陶木抖着声音道:“夫人……夫人不见了!”

    炎陵震惊,他与炎之不是没有问过这个小子究竟是有什么急事要找世子,可是这小子嘴巴紧得很,根本就不打算告诉他们,就连殿下亲自来问,他也没有说一个字。

    因为陶木知道,这对于世子来说,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他只能亲口和世子说,可是夫人是他的主子,世子也是他的主子,夫人不见了是重要的事情,世子的性命也是重要的事情,因为陶木被炎陵转述司郁疆的话告知,倘他一定要在那个时间见到司季夏并说出这紧要的事情的话,他的主子必有性命之忧。

    陶木看得出司季夏与司郁疆的关系极为要好,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敢将冬暖故失踪了的事情告诉司郁疆,若是说了,他必会将此事告诉司季夏,这样一来,也无异于他自己害了司季夏。

    陶木不敢,他的心很拧,所以他擦了无数次汗。

    不见了……?司季夏本就站得不大稳的脚步猛地晃了晃,面色比霜白,竟是险些没站稳,陶木一惊,想要扶他,然他的动作比炎陵慢了一步,炎陵先他一步扶住了司季夏,“世子可还好?”

    然炎陵的手才堪堪扶上司季夏的肩,司季夏便抬手将他拂开,司季夏动作看起来很轻,面上神情淡淡的,然他这看似很轻的一拂,竟是拂得炎陵往后退了三步。

    炎陵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司季夏拂开的手,而后微微睁大了眼盯着司季夏。

    只见司季夏神情不变,还是凉凉淡淡的,然他的眼神却晃颤得异常厉害,眼睛盯着陶木,却是用极为平静的语气道:“你说什么?”

    司季夏的眼神及面色让陶木自觉脚底突地一阵寒意升起,直窜心房,紧张地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回世子,夫人不见了,就在今儿夫人从宫中回去时,夫人进屋后许久没有出来,右相大人觉得不对劲,让小的撞门看看,门开了之后,屋里,屋里却没有见到夫人!”

    “右相大人已经让人去找了,就让小的进宫来将这个事情告诉世子。”陶木紧张地把话说完,面对着司季夏竟是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小的没有照看好夫人,小的甘愿受世子责罚!”

    “不见了……是两个多时辰以前的事情了吧。”司季夏口吻淡淡,不见震惊,也不见慌乱,很是平静的神色及口吻,却给人一种很是诡异的感觉。

    “是,是的世子!”陶木连忙应声。

    只见司季夏收回落在陶木身上的目光,抬起脚步离开廊下,慢慢往院子中走,边走边淡淡道:“既是两个多时辰以前的事情,现以入夜,阿暖当是回去了才是,回吧。”

    陶木震惊抬头,惊诧至极地看着司季夏。

    他虽然不聪明,但是他知道,自他到这希疆阁来之后右相大人没有派过一个人来报信,这就说明根本就还没有夫人的消息,连他都知道这个道理,世子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世子这——

    司季夏的反应平静得有些可怕。

    陶木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敢说,只赶紧跟上了司季夏。

    “世子——”炎陵也想要拦住司季夏,因为司季夏那微微踉跄却又异常急切的脚步,司季夏此刻根本不宜走动。

    也正在这时,阁楼前的院子里出现了两抹熟悉的人影,在宫女手中风灯的照明下正往阁楼方向走来,是司郁疆与三皇子司郁珉。

    “阿季!?”司郁疆一进院子便瞧见正要离开的司季夏,边唤他边大步向前,浮在面上的不安在见到司季夏时便淡了去。

    尽管司郁疆是大步往司季夏走去,然他走得并不快,且还由司郁珉搀扶着,脚步不大稳,面色虽然不至于像今日在昌明殿昏过去时那般苍白无血色,却也青白青白,显然他的身子情况仍不大好。

    司季夏见到司郁疆,并未即刻停下脚步,而是往前再走了两三步后才顿下脚步,司郁疆也正好走到他面前,微微张嘴,眼神有些莫名的变幻,似想要说什么,张嘴却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醒了,这就要走?”

    司季夏定定看着司郁疆的眼睛,面色平静,目光亦是平平静静,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司郁疆,就好像是他要从司郁疆眼眸深处看出什么来似的,明明是平静的面色平静的眼神,却给人一种冰冰冷冷的感觉。

    “是。”司季夏只应了一个字,再无其他多余的一句话甚或一个字。

    “阿季你现在不宜走动,你的气色很不好。”司郁疆微微拧眉,面色微沉,因为司季夏的眼神,也因为他的身体状况。

    司郁疆在说这话时,下意识地瞟了司季夏的右肩一眼,眉心拧得紧了一分。

    “谢过殿下关心,然我不宜在此久留。”司季夏察觉到了司郁疆目光的细微变化,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往旁移开了一步,打算擦过司郁疆身侧继续朝前走,“便就此告辞了。”

    “阿季!”司郁疆忽然抬起手,抓住了司季夏的手臂。

    与此同时,司郁珉挡到了司季夏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急切却又客气道:“世子请留步!”

    司季夏再次顿足,却是没有说话,亦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只听司郁珉道:“世子既然身子抱恙便请留于宫中休养,我等可派人替世子将世子夫人接到宫中来。”

    司郁疆没有说话,眉心却是拧得更紧了一分,抓着司季夏手臂的手也收得紧了一分。

    司季夏还是没有说话,司郁疆亦然。

    半晌后,司郁珉显然有些急了,问道:“世子意下如何?”

    “两位殿下是想要小民留下休养,还是想小民留下休养好之后好帮两位殿下办事?”司季夏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凉凉淡淡没有起伏。

    他说的是“两位殿下”,自称的是“小民”,这也是他在司郁疆面前从未有过的自称。

    司郁珉震惊,惊于司季夏聪慧的脑子,竟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

    司郁疆的手猛地一颤,却没有松开司季夏的手臂,好像下定了决心要把他留下一般,只不过不知几分是出于对司季夏的关心,几分是出于仅仅为了让他留下。

    司季夏缓缓转过头,看向司郁疆,亦是缓缓道:“不知小民说得可对,殿下?”

    “阿季,我……”司郁疆又一次微微张嘴,然却是什么都未有说出口,甚至有些惭愧于直视司季夏的眼睛。

    司季夏却是定定看着他。

    “世子,君父此时仍昏睡不醒,整个太医院皆束手无策,世子既能让五弟在短短的时间内醒来,世子的医术必有过人之处,是以我等想请世子到碧心殿为君父号上一脉,还望世子能答应!”说话的是司郁珉,他面上有羞于启齿的难色,然这番话他却又不得不说,因为他若不说,只怕司郁疆也不会说,王上的身子状况万万不可玩笑,尤其是在现下,是以就算是求,他也要求得司季夏司季夏留下。

    司季夏看也未看司郁珉一眼,视线未从司郁疆身上离开过,只在司郁珉的话音落下后问司郁疆道:“殿下也想让小民为王上枕上一脉,可对?”

    司郁疆默了默,而后沉重道:“是。”

    倘他猜得无错的话,这天下间,只有阿季能救君父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请阿季为君父也枕上一脉,只是今时今日,这样的事情,他难以启齿。

    因为阿季为了救他,已显耗了无数心力与内力,阿季的身子本就不佳,这无疑是在给他本就不佳的身子加重负荷,倘在这时再让他救君父,阿季会如何,他有些不敢想象。

    他不想这么自私,可他却又不得不做这个自私的人。

    因为除了阿季,只怕再无人能救君父。

    “呵,呵呵呵……”司季夏忽然笑了,笑声很轻,然这笑声落入旁人耳里,竟是给人一种莫名的不寒而栗的感觉,落入司郁疆耳里,似能直锥他的心,致使他抓着司季夏手臂的手僵了僵,震惊且惭愧地看着司季夏。

    司季夏极少笑,就算笑起来也是轻轻浅浅的,他从未在人前笑出过声过,像这般带着寒意的轻笑声就更是没有过。

    司郁珉不是司郁疆,他不了解司季夏,也不会想要了解司季夏,此番司季夏的轻笑声让他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沉沉,“不知世子为何而笑,世子身为南蜀国臣民,该是甘愿为国为家付出才是,南蜀因有君父而富庶平和,世子聪颖,当知君父的身子此时是好是坏意味着什么。”

    “还是说,世子的心,与羿王爷是一样的?”司郁珉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皇兄!”司郁疆喝住了司郁珉,“莫说了,咳咳,阿季不是——”

    然司郁疆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司季夏的话打断,“王上的身子是好是坏,与我何干?南蜀是平和还是动荡,又与我何干?”

    司季夏的声音骤然变得很冷,冷得如同终年不化的寒冰,冷得如同寒冰打磨成的利刃,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一丝感情,冷得与素日里的他有着天壤之别,冷得司郁疆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所熟识的阿季,而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陌生人。

    司郁疆的手僵住,松开了司季夏的手臂。

    所有人都惊诧不已地看着司季夏,眼神皆如司郁疆一般,像是在看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意的陌生人。

    司郁珉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季夏,好像完全不能相信这样无情的话会是出自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司季夏的口中。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炎陵忽然间冲到了司郁疆面前,挡在了他与司季夏之间。

    因为他似乎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从司季夏身上散发出的危险。

    司郁疆尚处在无法回过神的状态,就这么任炎陵挡在他面前。

    司季夏未往后退步,亦未变换眼神,语气也仍是方才那带着寒意的静淡,直视着司郁疆的眼睛,道:“殿下,阿暖不见了。”

    不是疑问句,更无疑问的口吻,司季夏说出的是一个陈述句。

    明明是一句能让他整颗心都慌乱不已的话,此时由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像是在说与他无关的事。

    可正是这样一句听起来平平静静的话,让司郁疆回过了神,也直直盯着了司季夏的眼睛,呼吸忽然变得急促,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一颤,而后缓缓抬起手,将身前的炎陵往旁推开。

    只听司季夏接着道:“殿下你说,一个人若是把命都丢了,他还以何来在乎这个天下是死还是活?”

    阿暖已融入了他的生命,他已经阿暖当成了他生命的一半,丢不得弃不得舍不得,他也不会丢不会弃更不会舍,除非他死。

    司郁疆的眼神忽然变得痛苦起来,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阿季你怀疑我?”

    原来那个叫陶木的少年所说的急事竟是……她不见了!?而他却是阻拦了那个少年不让他见阿季?

    呵,呵呵,可笑,真真是有些可笑。

    “不,我不怀疑殿下,我也不会怀疑殿下。”忽一阵寒风拂过,撩动司季夏的发丝,也撩动他身上及膝的斗篷,深灰色的斗篷被夜色染得半是深灰半是浓黑,也将他苍白如霜的一张脸染半是夜色半是烛火,因着风,摇晃的风灯里的火光在他面上明明灭灭,给人一种暗夜鬼魅的感觉。

    司季夏说完,谁也没有看,抬脚继续往前,他的脚步依然不大平稳,然这一次,没人敢再拦他。

    整个院子静得只闻风声。

    司季夏在走出几步后,又淡淡道了一句,“夜寒,殿下还是快些回屋吧。”

    这一次,司季夏的脚步虽然仍不平稳,且他的脚步看起来不疾不徐,可不过眨眼,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院子里,陶木根本就追赶不及。

    司郁疆定在院中,久久未动。

    司季夏才离开希疆阁,他便觉喉间有些腥甜的味道,一道细细的血水从他左边嘴角沁出。

    他只是微微动了动五指,却没有抬起手来擦掉嘴角的血,而是微微侧头并耸肩,将嘴角的血擦到了肩上。

    他的动作快比夜鹰,待陶木跑出希疆阁时,放眼望去,处处安安静静,根本没有丝毫多余的人影,就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一个司季夏出现并经过过一般。

    这是司季夏第一次以司季夏的身份主动显展自己的身手,他不介意也不怕任何人发现,就算会有他无法预知的事情发生,此时的他也不在乎了,此时的他,只想快些回到右相府,回到右相府他与冬暖故住的那个小院,看看他的阿暖是不是已经在屋里等着他回去了。

    司季夏的脸色很冷,冷比寒霜,他的心却跳得很快,快比击鼓。

    此时的他,飞速如鹰,足不点地,他只想快些,再快一些。

    从王宫之中到右相府里的小院,司季夏竟用了不到两盏茶时间。

    当司季夏的脚步跨进小院后,他的脚步变得极缓慢极缓慢。

    因为整个小院是漆黑的。

    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夜风吹得司季夏肩上斗篷不断翻飞。

    只见他慢慢走到置放着他行李的那间屋子,抬起僵硬的左手,推开门,再反手关门。

    少顷,关了门的屋子里,点起了一盏灯。

    当屋门再打开时,夜色正浓,风正烈。

    司季夏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柄剑。

    ------题外话------

    貌似总是有姑娘问阿季何时会崛起,其实他无需崛起,因为他只想做个寻寻常常平平凡凡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露出他的锋芒,而正好阿暖就是他的这个万不得已,阿暖是他的底线,现在他的底线被扯断,姑娘们觉得阿季会变得如何?

    还有就是,用手机看文的姑娘看不到卷名,叔在这里废话一下,卷一:姻缘(已完),现在这一卷是第二卷:雨雪,姑娘们看卷名应该就知道这一卷发生在阿暖和阿季身上的事情或许就像风霜雨雪一般,这卷完了下面还有第三卷,卷名暂不透露,哦呵呵~

040 把阿暖还给我

    司季夏没有去过楼远的陌上阑珊,但是他知道去陌上阑珊的路怎么走,他也知道楼远此刻一定在那儿。

    陌上阑珊位于整个相府的正北方,明明是一两条直路就可以走到的地方,然偏生这路是弯弯绕绕迂迂回回的,生生将本该半刻钟就能走完的路程修成了两刻钟都走不完的弯路,就像楼远本人一般,那心思不知迂回了多少个弯折,让人根本就捉摸不透。

    右相府的下人不多,然只要你在这府中,不管任何一处,只要你想要用到人,都会有人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视线里,等候你的吩咐。

    所以,当司季夏提着剑从小院走去陌上阑珊的一路上,不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只是没有敢上前拦他,像是不敢,又像是得到过什么吩咐一般。

    司季夏看着走得不快,然弯弯绕绕的长廊及铺碎石小道,他却只用了不到半刻钟时间。

    陌上阑珊,灯火通明。

    楼远正在用晚膳,春荞秋桐不在左右,只有他自己。

    整个陌上阑珊只有他自己,再无第二个人。

    司季夏跨进月门,直直朝正灯火明亮的厅子走去。

    司季夏还未至厅前廊下,厅中圆桌旁正夹起一块鱼肉的楼远便发现了他,便又将刚刚夹起的鱼肉放回盘子里,放下筷子站起身,朝司季夏迎了过来,不惊诧于他手中的长剑,而是笑道:“世子如何来了?楼某瞧着世子的面色又不大好了,可是还未用晚饭,楼某正在用晚膳,世子是否到厅中坐下与楼某一道用膳?”

    司季夏走到楼远面前,停脚,微微抬眸,眼神淡淡地看着客气笑着的楼远,浅声问道:“敢问右相大人,今日内子失踪,可是右相大人亲眼所见?”

    “世子该不是现在才知道八小姐失踪吧?楼某可是让那个叫陶木的小少年早早就进宫将八小姐不见了消息告诉世子,楼某这儿也在第一时间让人去寻了,只是至今还未有八小姐的消息而已,若是再过一个时辰还未找到八小姐的话,楼某便替世子去报官,多些人多好找些,世子以为如何?”楼远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稍稍敛敛嘴角的笑容,有些答非所问地为司季夏惆怅道,“楼某以为世子是早早去找八小姐了现下才回来,不过世子似乎是这会儿前不久才知道的,该不是那个小少年没有将这紧要的事情告诉世子吧?”

    “说来惭愧,八小姐是在楼某府上不见的,楼某当是无颜面对世子才是,可是楼某不见世子似乎更说不过去,所以还是厚着脸皮见世子了。”楼远一脸的惭愧。

    夜风微微拂起,拂过司季夏的发尾,拂过他手中长剑剑柄尾端缀挂着的浅褐色穗子,只见那穗子本是随风轻轻晃了晃,忽而荡开一个长长的弧度——

    司季夏握着手中未出鞘的长剑向楼远袭去,以带着剑鞘的长剑斩向楼远的颈侧!

    楼远还是那副为冬暖故失踪而忧心惭愧的面色,似乎根本还没有察觉到司季夏这一看似轻却又极快的举动。

    只当那未出鞘长剑只差一分就要斩到楼远的颈侧时,只见楼远忽然往后仰身,看着他的动作很轻微,然他却是在那一瞬间将身子往后折下将近九十度,轻易地避开了司季夏的攻击,再直起腰身时往后退了两步,笑意重新在他嘴角及眸子中扬起,道:“世子这是做什么?怎地突然攻击楼某?难道楼某那句话说错了惹恼了世子?”

    楼远笑吟吟的,就像他前一刻根本没有遇到危险一般。

    司季夏面色不变,仍是眼神淡淡地看着楼远,仍未回答楼远的问题,也不介意他面上的吟吟笑意。

    司季夏并未急着收回被楼远轻易避开了的攻势,只是待楼远说完话后才颇为缓慢的收回手,然他的手却不是垂下放在身侧,而是将剑移到嘴边。

    下一瞬,一道刺眼银光忽闪,司季夏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直直朝楼远的咽喉刺来!

    从拔剑到出剑,司季夏的动作快得几乎就是在眨眼之间,他的眼神也在那一瞬间骤然变冷,似乎真要一剑取了楼远的性命一般。

    廊檐上挂着的风灯忽然猛地摇晃。

    “铮——”利刃与利刃撞击而发出的尖锐刺耳声忽然在夜色里震荡开来。

    只见司季夏那本该一剑就能刺破楼远咽喉的剑尖此刻正被一柄通体黑沉的长剑剑身格挡住,就挡在楼远咽喉前一毫之处,剑身很薄,薄到只要司季夏的手稍稍一用力,那薄薄的黑色剑身便贴到到了楼远的脖子上。

    握着这柄剑的,不是谁人,正是楼远自己。

    而他手中的薄剑,不是其他,正是他时时都束在腰上的腰带!

    这一刻,楼远眼中有的不再是吟吟的笑意,而是冷冽,沉沉的冷冽。

    面无表情的司季夏并未收回手,而是将剑往前推进一分,明明是看起来极为轻微的一个举动,却是让楼远握着剑柄的虎口一阵发麻,黑薄的剑身已紧紧贴在他脖子上,锋利的剑刃碰到他的下颔,划开了一道细细的血口子。

    楼远没有反击,只就这么抵挡着司季夏的剑,不是他不敢,而是他知此时的他没有完全的胜算,因为司季夏这没有丝毫路数可讲的突然一招用的却是他五成以上内力,他看过他与白拂斗琴,他虽算不出他的内力究竟高到何种程度,然他却知,司季夏的内力及身手绝不在白拂之下,若非他心已大乱,只怕他根本来不及挡下他这一剑。

    虽然他猜得出司季夏的身手及内力不在白拂之下,然他还是有些疏忽了。

    楼远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冬暖故,竟能让司季夏失去理智。

    若他理智尚存,此刻他绝不是向他拔剑。

    不过他既拔剑,他倒也想看看他的身手究竟如何

    司季夏在看到楼远咽喉前的黑薄长剑时,冷冷的眼神里带着七分欣赏,对楼远手中长剑的欣赏,将咬在齿间的剑鞘吐掉,赞道:“黑麟,好剑。”

    有震惊在楼远眸中一闪而逝,只听司季夏继续冷冷道:“不过就算再好的剑,也挡不了我。”

    司季夏话音才落,便见他的剑尖离开楼远的剑刃,欲展下一招,只见楼远手腕轻转,那薄薄的剑刃铮的一声轻轻打到司季夏的剑尖上,打得司季夏的剑嗡嗡一震,司季夏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直,楼远借此空档往后连退几步。

    却也不过眨眼,司季夏的剑便紧刺而来,根本不给楼远丝毫准备的空档,似乎今夜非要将他踩到脚下不可。

    只见安静的陌上阑珊里铮铮的利刃碰撞声不断响起,银白的星光在夜色里接连闪现,院子里的常青树树干上的划痕愈来愈多,掉落在地上的叶子也愈叠愈厚,院里的风灯一盏接一盏被削断,熄灭,夜色将整个陌上阑珊覆盖得愈来愈浓黑,寒风亦愈刮愈猛烈。

    当一道长长的白光由剑刃与剑刃之间剌划出,整个陌上阑珊只余下一盏摇摇欲坠的风灯时,铮铮声停止了,由剑气带起的猛烈寒风也息了下来。

    楼远背靠着身后的楼阁而站,那唯一的一盏风灯就在他身后的廊檐下微微摇晃着,忽明忽暗。

    楼远面上神情不变,只见他面色很是苍白,握着黑麟的手轻轻颤抖着。

    司季夏面对他而站,与他相隔一丈,神色不变,依旧冷冷,便是连他的呼吸都是平平稳稳的,就好像方才他没有使出过一分力一般,剑尖仍旧对着楼远。

    只见楼远轻轻一笑,将手中的黑麟卷回了腰上,剑柄为扣,看起来倒真真只是一条腰带而已,任谁也想不到它竟是一柄能夺人命的利剑。

    楼远将黑麟重新卷回腰上后,看着司季夏,面上又挂上了他寻日里的笑容,道:“世子这般招招致命,楼某倒真是不知楼某究竟做了什么以使得世子这般想要取楼某的性命。”

    司季夏没有收回剑,冰冷的眼神也未从楼远面上移开,便是连声音都是冰冻三尺的冷寒,“把阿暖还给我。”

    楼远盯着司季夏,忽然微微眯起眼,笑出了声,“呵呵,世子认为是楼某抓了八小姐?”

    司季夏沉默。

    “世子很聪明,可是世子想错了,八小姐并未在楼某手上,楼某也未参与八小姐失踪一事,楼某可用楼某项上人头发誓。”楼远笑意深深。

    司季夏盯着楼远的眼睛看了良久,才垂下手中的剑,走到楼远身侧,用脚挑起地上的剑鞘,剑鞘被挑飞到半空,只见司季夏似随意地将手中长剑往前一伸,剑便入了鞘,而后他看也不再看楼远一眼,转身走了。

    当他走到他方才站定过的地方时,楼远那似乎总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世子心已乱,世子冷静不下来,就无法想得到八小姐在何人手中。”

    司季夏像是没有听到楼远的话一般,未有停下也未顿足,径自离开了陌上阑珊。

    他信楼远说的话。

    而楼远的话也说得没有错,他的心已经大乱,他的方寸已经大乱,从他听到阿暖不见了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乱了,乱得他根本就静不下心来考虑事情猜想阿暖究竟会在谁人手中,乱得他根本不知他要到哪儿去才能找回他的阿暖。

    谁都有可能抓走他的阿暖。

    他的心乱得想不出阿暖究竟在何处,但他还有他的剑有他的弩机,他的心找不到,就让他的剑和他的弩机来帮他找,把他能想得到的阿暖会在地方都去过一遍找过一遍,就算将整个京畿倾覆,他也要找到他的阿暖,若找不到阿暖,就是将整个南蜀国倾覆又何妨!

    可就算是对的话,此时的司季夏也已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隐隐夜色下,司季夏的嘴角又有血溢出,这一次,他仍是耸起肩将嘴角的血擦掉,只不过这一次他才将嘴角擦净,竟又溢出血色。

    只要他稍稍动动唇,便见他的唇线上也沁出了腥红,好似此刻他的口中满是腥甜的血一般。

    离开右相府后,司季夏微微躬身,侧头,将嘴里的血吐掉,用手背将嘴上的血抹净,继续往前走,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在他身后的地上,方才他吐出的血在夜色中开成一朵花,花瓣腥红,花心却有些发黑。

    他去往的方向,是城东。

    右相府,陌上阑珊。

    直至司季夏离开,楼远才往后倒退几步,将背靠在身后的廊柱上,急促呼吸着。

    忽有一道蒙着面的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高高院墙上,落到院中,朝楼远走来。

    楼远未惊。

    只听那黑影边朝楼远走来边道:“竟是提前跟影卫都说了,知道我今夜会来?”

    这声音很平静,也很熟悉。

    “你一定会来。”楼远未动,只笑了笑。

    那黑影走到楼远面前,平静的声音融进了几分诧异,“受伤了?谁能伤你?”

    黑影在说这话时,拉下了罩面的黑巾。

    样貌平凡,却带着一股脱俗之气。

    竟是白拂琴师!

    ------题外话------

    今天不是叔不想按时更新,只是叔的网络昨晚停网了,睡一觉起来再交上网费就已经这个点了,惭愧惭愧。

041 找不到阿暖,我绝不会死

    楼远的确是受伤了,不是在面上也不是在身上,而是——在手上。

    楼远抬起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作颇为缓慢,将手移到了眼前。

    只见他那白净的手背及修长的五指上,竟是一道道细小的划伤,每一道伤口都是一条细细的血线,却也只是血线而已,伤口不深,血不多,然伤口也不浅,以致那条条血线像是深嵌在他皮肤中一般,久久褪不掉。

    然若是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满布他手背的这些细小伤口。

    白拂琴师看到楼远右手上这密密的细小血线时,眸中诧异更甚,有些不可置信道:“什么人竟能伤了你的手?”

    楼远轻轻一笑,“而且还是我握着剑的手。”

    白拂琴师更诧异了,微皱起眉紧紧盯着楼远,只见楼远将背离了身后的廊柱,立直身子,将手垂下,道:“这个人,你见过。”

    白拂琴师默了默,眉心拧紧一分,道:“是他,羿王世子?”

    楼远未答,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往屋阁里走,道:“屋里坐,否则你当说我待客不周了。”

    白拂琴师看着楼远的背影,似轻轻叹了一口气,才抬脚往屋阁里走。

    屋里炭炉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屋里很温暖。

    楼远在走过厅中还摆着饭菜的圆桌旁时顿了顿脚步,“饭菜凉了,不吃了,我想白拂你也不会是饿着肚子过来的。”

    白拂琴师道:“若我真是饿着肚子过来的呢?”

    “那就饿着吧。”

    “这就是七年不见,你的待客之道?”白拂琴师面色平静。

    “我是什么人,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很清楚?”楼远反问,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壶,往暖阁方向走,“到暖阁里坐,你把酒杯拿过来。”

    白拂琴师看一眼面前的圆桌,只见上边摆放着两只白瓷酒盏,就好像楼远早就知道有人会来特意准备好的一般,伸手拿起酒盏,跟在了楼远身后。

    暖阁里没有炭火,也只点着一盏灯,与外边厅子相比,这儿显得异常的寒凉。

    只是没有人介意这儿是冷还是暖,也没有人介意这是暗是明,他们只是在宽长的矮榻下坐下身,隔着矮榻上的小几坐着。

    楼远为白拂琴师倒了一杯酒,递到他手边,才替自己倒了一杯。

    白拂琴师并未将满了酒的杯盏拿起,只是侧头看着楼远轻抿一口酒,再听着他笑道:“白拂大琴师,你这次前来南蜀国,不只是送出云琦而已吧?”

    “为云琦寻知己,是其一,探陨王爷的野心,是其二。”白拂琴师并未拐弯抹角,有话便只说了,似乎在楼远面前根本无需隐瞒什么,“来看你,是其三。”

    “来看我啊……呵呵,我有什么好看的。”楼远晃晃手中的酒盏,看自己的影像在杯中酒里散乱不成像,笑了笑。

    “你出来已经十年了,大人每年都会问起你。”白拂琴师拿起了小几上他的那一杯酒。

    “问我什么时候才会回去吗?”楼远笑容淡淡的,还带着些微的自嘲。

    “不,大人从未问过你何时才会回去,他只是想知道你在这边过得好不好而已。”白拂琴师只是捧着酒盏,尚未喝酒。

    “因为大人知道我或许不会再回去了。”楼远捧着酒盏的手捏得有些紧,面上神情不改。

    白拂琴师拧眉。

    只听楼远继续道:“待我的事情完成了,我自会回去了。”

    “到那时候,你还有命回去?”白拂琴师眉心拧得更紧。

    “或许没有。”楼远又轻呷了一口酒,浅笑。

    “值得吗?”白拂琴师声音沉沉。

    “没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我想与不想。”

    沉默,良久的沉默。

    良久的沉默后,才听得白拂琴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小如此,决定了的事情就绝不会改,罢,随你了,能留着命就尽量留着命吧,毕竟不管是我还是大人,都不愿看见你死。”

    “若是能活,谁又想死?”楼远轻轻一笑,“放心吧,若是能活,我绝不会死。”

    白拂琴师又叹了一口气,似很是无奈,饮了杯中酒。

    “大人可还好?”又是过了许久,才听得楼远问道。

    “尚好,只是近几个月来旧疾有犯,暂不妨事,只不过……”

    “只不过几位王爷的勃勃野心愈发昭彰,王上不理朝政,太子年幼,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京中不会得安宁,只怕易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白拂琴师说得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件小事一般。

    “难怪陨王爷会到南蜀国来。”楼远只是轻轻笑着,“不说这些了,这些从来都是你的事情,我可不想掺和你的事情,我这边的事情我都还未处理得完。”

    “阿远啊阿远,从小与你一起长大,我从未猜透过你的心思,你心里想什么,我从来不懂。”

    “是吗?我可从未觉得自己有这么高深莫测。”楼远笑吟吟。

    白拂琴师只是看着他笑吟吟的眉眼,静默着。

    又是半晌后,才听得白拂琴师问道:“那个羿王世子,真是羿王世子?”

    “若他不是羿王世子,白拂认为他还能是谁?”楼远微微挑眉,笑意有些深。

    “你心中想的和我心中想的当是相差无几,何必反问我。”

    “只是猜想而已,而且这种事情似乎太过荒谬,我们根本不知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楼远敛了敛嘴角的笑容,难得的严肃,“并且关于他的曾经,根本查不到分毫。”

    “查不到?”

    “嗯,查不到。”楼远忽而又笑了起来,“不过也只是从前查不到而已,日后,不定会查得到。”

    “这个事情,目前似乎只有你我发现并猜疑,万不能让第三人发现了。”楼远在笑,语气却是严肃的。

    “我知道。”

    “来,碰一杯吧,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何时了。”楼远给白拂琴师将酒盏满上。

    “愿我下次再见到你时你还是你,而不是一具尸体。”

    “呵呵……”楼远轻笑出声。

    酒盏相碰,发出“当”的清脆一声响。

    左相府。

    这几日的柳承集异常狂躁,府中上下谁人也不敢多靠近他,生怕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唯一敢靠近柳承集的,竟是他的四女儿,柳清。

    柳清知道柳承集为何而烦躁,说到底,只是如今的他如一株水上芦苇,靠不到边,他身为堂堂左相,如今却让人觉得一无是处,王上看好的不是他,太子看好的亦不是他,这如何能不让好不容易取得如今地位的他不狂躁。

    柳清是在今日柳承集从宫中回来后一连处置了府中几名只是犯了丁点小错的家丁后见的他,撞着胆子见的他,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四小姐定要挨老爷一顿打骂时,却是不再听到柳承集的怒骂声。

    约莫两盏茶时间,柳清完好无恙地从厅子里走出来,让大夫人瞪大了眼,忙冲进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倒是一向与柳承集相敬如宾的大夫人被他掴了一巴掌。

    没有人知道柳清跟柳承集说的是什么,便是连她的生身母亲都不知道。

    柳清跟柳承集说的是,要么选五皇子来附靠,要么选羿王爷来附靠,他如今的地位才可保。

    柳清甚至跟他分析了为何是选这两个人来附靠,让柳承集第一次对他这个女儿刮目相看。

    待柳清走后,柳承集自己一人独自想了很久很久,直至入夜,他才一扫心中这连日来的阴霾,笑着往青姨娘的院子走出。

    他要先去好好放松放松自己,才好让他接下来好好巩固他如今的地位,并为他未来的地位好好铺垫着。

    然他才从厅子里走到厅子前的花庭来,便听得府里一阵嘈杂,有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家丁惊乱慌张的声音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老爷!老爷!不,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柳承集才刚扬起笑意的脸登时又沉了下来,大声喝了一声。

    他说过在府中不可大声喧哗,更不可大声喊叫,如今便是连他府里的人都敢不将他的话放在耳里了!?

    有怒意在柳承集心底升腾。

    “有人,有人带着剑闯进府里来了!”家丁面色发白,一脸惊惧,慌乱到了极致。

    柳承集惊,怒喝:“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回答他的,是一柄未出鞘的剑抵到他脖子上,冷冰冰的剑鞘贴着他的脖子,让他震愕住,不敢有丝毫动弹,额上立刻有冷汗沁出。

    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人朝他靠近,更没看到这靠近的人如何出手,他面前的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耻笑过并且厌恨着的人,司季夏!

    这,这怎么可能!?

    柳承集喉结微微一动,瞪大了眼,动也不敢动,尽管贴在他脖子上的是剑鞘而非利剑,然他却感受到了从剑身上传来的杀意!

    “说,阿暖在哪儿。”司季夏出口的只有冷冷的一句话,冷得让正聚到这花庭来的左相府众人只觉浑身一寒。

    柳承集尽管心下不安,然他面上却仍表现得镇定,看着在院中愈聚愈多的家丁婢子及护卫,他堂堂左相绝不能在此时失一点颜面,“世子真是好大胆子,天子脚下竟敢如此擅闯我左相府!简直是藐视王法!”

    众人咽了一口唾沫,在天子脚下藐视王法,可是要判重刑的!

    柳承集的话音才落,便有护卫从四周向司季夏围来,他们手中的剑刃在风灯中闪着银光,让周围的家丁和婢子心中打了一个又一个颤。

    司季夏却像没有看到周围的护卫般,只是用剑架着柳承集的脖子又问一次,“阿暖在哪儿?”

    “我说与不说,你能奈我何!”柳承集眸中突然迸射出狠毒,只见他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快准狠地朝司季夏的心口刺来!

    与此同时,周围护卫同时向司季夏袭来!

    当柳承集手中的匕首就要刺进司季夏心口时,柳承集眸中的狠毒在放大,只见侍卫手中的剑就要将司季夏刺成一个靶子——

    却只见司季夏手中长剑剑柄尾端缀挂的穗子微微一动,还不待在场所有人看清他究竟做了什么,便见着护卫手中的剑当当当纷纷掉落在地并如被什么震到了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而柳承集手中那本是要刺到司季夏心口的匕首,此时竟是稳稳地扎进了柳承集的左肩内,而那匕首的手柄处,还握着柳承集自己的右手!

    再看司季夏,还是静静站在那儿,除了他剑柄尾端的穗子在轻轻晃动之外,他似乎一动也未动过!他手中的剑依旧架在柳承集脖子上。

    所有人顿觉不寒而栗。

    柳承集瞪大了眼,还未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匕首为何刺到了他自己的肩膀内,连痛呼都忘了。

    “我最后问一遍,阿暖在哪儿?”司季夏面色不改,语气不改。

    柳承集终于怕了,额上冷汗密密,面色刷白,道:“我不知道。”

    “是吗。”司季夏没有再多问,只是收回了架在柳承集脖子上的手,当柳承集以为危险解除了的时候,只觉有什么东西打上他的唇迫使他不得不微微张嘴,随即那东西便窜进了他嘴里,落进了他的喉咙里,似是药丸,带着浓浓苦味的药丸!

    只听司季夏冷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半日断肠,六个时辰内,若是左相大人想好了要将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自能免了肝肠寸断的折磨。”

    司季夏说完,转身走了。

    柳承集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惊骇不已。

    没有人敢拦司季夏,只惊恐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他再在院中忽然消失。

    再看回柳承集,只见他面色惨白,左肩上还扎着一把匕首,肩头有血在流出,浸红了他肩头的衣裳,他的心口起伏得厉害,呼吸也极为用力,双眼因被羞辱而怒恨得通红,怒不可遏地喝了一声:“速备马车!本相要进宫!”

    司季夏从左相府离开后,在宽敞安静的街道上停了停脚步,转头,看向宫中方向。

    随即,只见他将手中的剑握得紧了紧,往宫中方向走去。

    就在司季夏走到高高的王城城墙前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司季夏被迫停下脚步,眼神冷冷看着面前身穿黑色布衫的男子,语气冷沉道:“让开。”

    “让给你去送死?”黑色布衫男子嘲讽一笑,五官线条冷硬,面上神情也是冷硬的,不是别人,正是斩白。

    “我不会死。”他还没有找到阿暖,他绝不可能死。

    “可笑,就算千机老人在世,他也不能保证他独闯王宫后能活着出来。”斩白冷冷的声音里有对司季夏的浓浓嘲讽,“更何况你是拖着一个极致疲惫身子的残废。”

    司季夏握剑的手抖了抖,面色却不改,“我是死是活与夜阁无关,把路让开。”

    “若要我把路让开,可以,用你手上的剑说话。”斩白话音落,抽出了手中的剑,指向司季夏。

    司季夏默了默,而后抬手,以齿咬住剑鞘,拔剑出鞘。

    下一瞬,斩白手中的剑如游蛇般朝他刺来。

    两道黑影,两道银光,交交缠缠。

    仅仅半盏茶时间,交缠的两道银光分开了,只见司季夏以剑拄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有血从他口中溅出,落到他的前襟上鞋面上。

    而斩白只是往后退了几步,依旧稳稳站立着,面不改色,连呼吸都未变。

    “你现在只是面对我一个人尚且如此,还敢大言不惭说你不是去送死?”斩白讥讽道。

    司季夏未语,只是摇晃着站起身,吐掉口中的血,面无表情,还是只说了两个字。

    “让开。”

    斩白道:“过得了我手中的剑再说。”

    又是一番交手,这一次,司季夏吐出的血更多,连握剑的手都无法控制地颤抖。

    斩白的呼吸已变得有些急促,虎口发麻得离开,只是他面上神情冷硬得就像他根本没有受任何影响般。

    司季夏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是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他握着剑的左手忽然垂落了下来,他的剑便“叮”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没有弯腰去捡。

    斩白看着司季夏的左手,眸中有一抹异样的光闪过。

    然斩白手中的剑没有停顿很久,第三次欲向司季夏袭来。

    司季夏没有避让,抑或说他已连避让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在剧烈地咳嗽着。

    当斩白的剑直刺司季夏的心口而来——

    忽有一道黑影急掠而来,以他手中的剑格挡开了斩白的剑。

    像是知道会有人来一般,斩白不惊不诧,只是缓缓收回手里的剑,看得出他方才的攻击并非想取司季夏的命而是在试探着什么。

    “师兄……”来人看着斩白的举动,看出了他意图,声音颤了颤。

    来人身后,司季夏失了浑身气力,眼见就要倒地,来人迅疾转身,连忙扶住了他,紧张道:“诡!”

    司季夏失去了意识。

    他今日所受的负荷,已远远超出了他身子所能承受的极限。

    ------题外话------

    哦呵呵~叔今天有按时更新啊~自己觉得自己挺值得表扬的,哈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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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毒女神医相公介绍:
关于腹黑毒女神医相公:
冬暖故坐着黑道第一家族的第一把交椅,没想过她会死在她只手撑起的势力中。
也罢,前世过得太累,既得重活一世,今生,她只求岁月静好。
可,今生就算她变成一个哑巴,竟还是有人见不得她安宁。
既然如此,就别怨她出手无情,谁死谁活,干她何事?
只是,这座庭院实在没有安宁,换一处吧。
彼时,正值皇上为羿王世子选亲,帝都内所有官家适龄女儿纷纷称病,只求自己不被皇上挑中。
只因,没有人愿意嫁给一个身残病弱还不能行人事的男人守活寡,就算他是世子爷。
彼时,冬暖故浅笑吟吟地走出来,写道:“我嫁。”
喜堂之上,拜堂之前,他当着众宾客的面扯下她头上的喜帕,面无表情道:“这样,你依然愿嫁?”
冬暖故看着由人搀扶着的他,再看他空荡荡的右边袖管,不惊不诧,只微微一笑,拉过他的左手,在他左手手心写下,“为何不愿?”
他将喜帕重新盖回她头上,淡淡道:“好,继续。”
*
世人只知她是相府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却不知她是连太医院都求之不得的“毒蛇之女”。
世人只知他是身残体弱的羿王府世子,却不知他是连王上都礼让三分的神医“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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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暖故: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欺他辱他者,我必让你们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
司季夏:我无谓世人眼光,不求权利地位,倘她有何不测,我必将这天下颠覆,生灵涂炭,又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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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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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秉承大叔一贯风格:一对一宠文,男女主身心干净,无小三无误会,姑娘们放心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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