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贪婪邀请赛（四）
另一边，在距离郅牧2.15光年外的行星系中，一场气氛不算融洽的会议正在艰难的进行着。
如果拿地球所在的太阳系来做个比较，太阳系中一共有一颗恒星和八颗行星，近500个卫星和至少120万个小行星，再加上一些矮行星与彗星，其囊括的范围足足有90亿千米。而此刻，失落之地所属的数个轮回者小队，已然在他们所处的类地行星上展开了探索。
只是，由于郅牧的失踪，团队内部还是出现了一些质疑和紧张的声音，因此才有了接下来的会谈。
“两位女士，我想，作为同属失落之地旗下的一阶职业者团队，我们在某些事情上应该更加开诚布公一些，两位是怎么觉得的呢？”约瑟夫此刻的神色不是很好看，尽管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维持那套刻板的精灵贵族礼仪，但那僵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听着，我们曾经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对吗？这就是我执意进行闭门会议，而不是让其他小队的成员过来旁听的原因！你们可以信任我，信任我这个熟悉的人，同样也是信任由失落高层直接委派的远征团长！”作为由五支精锐小队，一共二十四名一阶职业者组成的远征团长，约瑟夫正在寻求一种可以用谈判解决问题的手段。
“约瑟夫先生，实不相瞒，我们对此也怀着同样的疑惑与担忧……而且，团队信息的面板是做不了假的，您应该可以看到，我们的队长依旧活着，只是可能被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这就是问题所在，女士们。”约瑟夫用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将所有属于失落之地的成员集合到一起，这是由公会内部的高阶谱曲者亲自设计并实行的计划。而现在，你居然想告诉我……约翰先生用某种办法逃过了法则技能的锁定？除了背叛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任何可行的理由。毕竟……只有法则的力量才能对抗法则，而我有理由怀疑，约翰其实还偷偷持有其他公会的信标？”
“就算您对此表示了怀疑和愤怒，但我们知道的恐怕也不会比你更多……话说，也有可能是你们那边的高层出了问题也说不定，或者是间谍与其他公会组织的陷害也有可能。”关敏带着凝重的神色，将这口大锅又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
“……现在争论这些毫无意义，我质问一句话，我还可以信任二位吗？米娅小姐，艾琳女士？”约瑟夫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左手食指上的一颗碧绿宝石，如果关敏给予了他错误的答案，那恐怕最后的结果会变得不那么优雅。
“当然，我们愿意为失落贡献一份力量。”关敏拉住了想要暴走的艾琳，为这场不愉快的谈判画上了句号。
片刻之后，属于郅牧小队的生活环境居住单元中，艾琳如赌气一般坐在自己的气温控制床上，不情愿的说道：
“我们为什么还要看那个臭精灵的脸色行事？不如直接脱离这个远征团队，将主要精力放在寻找大叔身上吧！”
“即使这是一个类似伦汀市的小型剧本，恐怕也难以在城市的废墟中寻找一个情况不明的个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别忘了，这个世界的广阔根本远超我们的想象，你能理解吗？我们只是在这个无人的宜居星球上稍作休整，跟据阶段性任务的要求，用那个探测扫描仪去检索这颗星球上可能存在的动物、植物、矿物和磁场。随后就会带着这些资料前往最近的帝国空间站，然后在那里完成可能特殊支线任务，购置先进的武器和载具。而且……别忘了，那个服软的计划可是你先提出来的哦。”
“所以，还是先把我们手头上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事实上，如果在此刻就撇下远征团队，恐怕我们连离开这颗星球都做不到，更别提在数以万计的星球上寻找郅牧的事情了。”
“那大叔要是有了危险该怎么办？”
“……在这一点上，我只会比你更加担心他的安危。但请记住一点，我们正在讨论的并非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庸人，而是一位兼具智慧与武力的天才。尽管我很担忧，但我却相信着他，我相信即使只有一人，他也会处理好手头的琐事，然后想办法在某个任务节点上跟我们会合！”关敏用近乎斩钉截铁的语气结束了这场辩论，让艾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说的挺好……不过，你的语气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温婉了？”
“说什么呢，我一直都很温婉哦~”
“呕……”
将镜头转回到郅牧这边，如果他此刻能够听到关敏对他的评价，不知道他会优先吐槽一波“跟旧日打哑谜也算手头的琐事吗？”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先笑笑呢？
在短短的数秒内，郅牧的脑海中闪过了数个纠结的念头，是遵循原先那个大胆的想法，还是应该更加谨慎的行事？甚至于……当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该采取哪种方案时，一段类似走马灯的画面已经开始缓缓的播放了出来。
毕竟，编织谎言的代价是沉重的。而维护一个谎言的最好方式，就是制造另一个谎言。这其中蕴含的逻辑关系和复杂度，都需要逐一捋清楚才行。
况且，欺骗朋友会招致非议，欺骗公司会受到刑罚，而欺骗旧日……恐怕最好的下场就是被碾死。
但好在郅牧就是郅牧。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用低沉但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
“第一件事，我为造物主的使者，你当永不得窥探我的心灵！”
修德·梅尔身上的触手齐齐停顿了一下，即使身受重伤，但那种可怖的形象依然不改。不过，在一番权衡后，祂还是表示了服从。
当然，这肯定不是祂想要听到的“圣旨”，所以郅牧在这位心急的旧日再次开口前，又继续用飘忽的语气说道：
“第二件事，即我从造物主那里所见，又传报给你们的信息……”无数狂乱的触手直直的朝向天空的方位，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无光的黑暗应当消散，无色的钢铁应当糜烂，无风的银河泛起参差，无知的生命随其窥伺……”不愧是留过洋的文艺青年，一张口，就是一段似是而非的标准神棍式发言。
“尊敬的使徒阁下……我该如何理解您说的这段话？如果您还有更加精确、简练的表达，请告诉我们吧！”也不知道乐章是如何翻译这段话的，修德梅尔看上去对此困惑极了。
“抱歉，造物主的原话就是如此，在下才疏学浅，还是不再妄自揣测了。”郅牧理智的将决定权交到了对方手上，这时候还要刻意诱导对方的话，那就有点太假了。
其实，郅牧所作的事情很简单，他不过是用模棱两可的描述去覆盖了整件事情的推测结果。
比如，假设某个信徒生了重病，于是他向神棍去祈求，说：“我得了很严重的病，能否请您帮帮我？”
听到这里，神棍会说：“我已经听到了神明的感召，祂说，你在病好之前，症状会加重一段时间，这是对你的考验。你回去之后应该用黄符水配上香灰一同食用……”
这样，如果病人痊愈了，他只会感慨：“我的病果然好了，您的办法真灵啊，实在太感谢了！”
但假如病人的情况加重了，他还是会感慨：“我的病果然加重了，看来这就是神明的考验啊，实在太感谢了！”
总之，不管这件事情走向什么样的结局，神棍永远是对的。因为他此前降下的所谓“神谕”，本身就是一段模糊且不确定的文字。当然，这种办法只限于那些容易上当受骗的中老年大爷大妈们，对付堂堂雄霸一方的旧日支配者，只要郅牧胆敢用这种拙劣耽误祂的时间，怕是下一秒就要被强酸溶解为零星的灰烬。
再加上对方具备心灵感应的能力，像是杀意或谎言这种情绪，根本无处掩盖。
所以，郅牧的这段话其实另有深意——
无光的黑暗会消散，这是在意有所指……魔虫一族的悲惨命运会得到改变吗？但郅牧只是在说“太阳升起驱散黑暗”这个简单的物理现象而已。无色的钢铁应当糜烂，说的是那些被称作帝国的钢铁巨舰会烂掉吗？不，郅牧只是在说那艘已经被宇宙中的高能粒子轰击成废铁的飞船残骸罢了。无风的银河泛起参差，无知的生命随其窥伺？这段看上去似是而非的预言，貌似是指“这将是改变整个星系命运的大事件”或是“让旧日再次伟大”之类的诱导性表达，但实际上，随着数百名轮回者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这些本土种族已经注定会经历一场千年难遇的“摧残”，但究竟对他们是好是坏……目前还尚不得知。
综上所述，郅牧只需要遵循着“神谕”中包含的无数可能之一，也就是那个能够解释的通，至少可以瞒过自己潜意识的回答就可以了。至少在修德梅尔的注视下，祂并未感受到来自于这个异族使徒身上的不协调。
甚至于，在一百多年都没能听闻“神谕”的状态下，祂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落入了郅牧的语言陷阱。
“是、是我所想象的，也是整个克托尼亚族所期望的那个答案吗？”
“哦……那我还真不知道，我所接到的旨意和要做的事，只是协助旧日阵营，重新取得宇宙的话语权而已。”说道这里，即使是面对旧日的气场于威压，他也不由得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212.贪婪邀请赛（五）
既然已经搞定了魔虫一族的大首领，那么剩下的事情，自然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很快，郅牧就成功以使徒的身份成为了魔虫一族的座上宾。当然，说是座上宾，但这些天天在地壳下面啃石头的大家伙们，也是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能够招待郅牧。甚至于，在克诺尼亚族的文化中，它们是否有“客人”这个概念还是两说呢！
修德·梅尔在听完郅牧所下达的“神谕”后，就自顾自的离开了软流巢穴，不知道去了哪里。在离开前，祂用旧日位格加持下的心灵感应向整个克诺尼亚发出了命令，告诫族人们要保护好郅牧。所以，最开始那只拉着郅牧逃跑的友善魔虫，便一脸荣幸的成为了郅牧的坐骑与护卫。
天知道郅牧是怎么看出来这家伙脸上有表情的。
“刷拉……喂、刷拉……我说啊，沙克托瓦，刷拉……你先停一下！”魔虫在地下甬道中摩擦碰撞的声音不断传来，让郅牧必须扯着嗓子大喊才有一丝可能被脚下的那只名叫沙克托瓦的魔虫所听见。
“尊敬的使徒阁下，您需要沙克去做什么？”如同老式收音机一般的独特嗓音传来，巨大的躯体顿时绷成一根麻绳，在狭小的岩层结构中短暂停歇。
“我有一个问题。”
“沙克一定知无不言！”
“我们……这是要去哪呢？”郅牧不解的问道，“我不应该先等修德·梅尔回来再说吗？还是说……祂有留给你不同的命令？”
“是的，尊敬的使徒阁下，沙克正在带您去地幔层边界处的熔岩巢穴，我们需要去那里取一样东西。”
“取什么？”
“一种能修好那艘飞船的东西。”
……
将视角转向女生的那一边，艾琳正带着百无聊赖的表情，用宇航服上的分析扫描仪观测着周围的情况。
当她将扫描镜头对准一块结晶的多彩岩石后，视野下方顿时浮现出了一个正在慢慢变长的进度条。
又过了几秒，分析进度完成，全息显示器也适时的将一段文字打在了屏幕的左上角。
名称：五色锌镉矿石
种类：矿物
形成过程：地壳运动
附加说明：表面附着大量电磁辐射，具备高温蒸汽和多孔气旋。
金属含量：高
勘探价值：高
“呼……再加上这种矿物的发现，大概可以在空间站换到一些星际货币了吧……”艾琳甩了甩了自己的小脑袋，如果从第三人称角度去看的话，穿上宇航服的小姑娘可能更像一只正在扭屁股的帝企鹅。
当郅牧还在想办法忽悠异族神明的时候，失落之地的轮回者们已经做完了第一个阶段性任务，人手都分到了一件可以在真空环境下持续工作八小时的太空宇航服。顺带一提，这种防护服看上去既臃肿又沉重，与郅牧身上自带的那件修身套装完全不同。
至少从造型上来说，像是两个文明的产物。
“这个恒星系的空间站被帝国所控制，他们是高智能机械的集合体，主张研究和探索，因此买到一艘C级的廉价勘探船应该不难，但需要额外找工程师去添加一个驾驶舱，毕竟机器人都是用无人驾驶的……”
“还有，下一个阶段的任务是要前往空间站，并在星系中最强大的三个阵营中选择一个加入才行。不过……失落之地的人似乎早就来过这个世界，他们在帝国那边具备相当丰厚的轮回者遗产，看来我们是没得选了。”
假如郅牧站在这里，那他一定会发出惊讶的叹息。因为……他的任务是没有什么阶段性划分的！除了一堆奇怪的乱码外，就只剩下“存活到最后”这一关键信息了。所以，和艾琳等人一下子就接受了当前的世界观不同，郅牧到现在为止对这片宇宙的了解还近乎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大叔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是一颗体积不超过地球三分之一的小型类地行星，拜潮汐锁定和那稀薄的大气层所赐，透过艾琳那澄澈明净的双眸，甚至可以看到天空上摇曳的银河。少女将目光投射向正北方的那颗距离自己2.15光年的暗红色星辰，心中不免泛起了几分担忧。
在当地生物的神话传说中，那里是天空外邪恶的源头。是三大阵营之一，属于混沌生物的领地。艾琳由衷的希望郅牧不会被传送到那里。
将镜头掰回到郅牧这边，很显然，艾琳的祈祷没有奏效。郅牧可以说是注定要加入这个看似衰弱的混沌阵营中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没有去问沙克托瓦那种能够修复飞船的材料究竟是什么，而是直指一切问题的源头：
“沙克，话说……你对造物主的了解，有多少呢？”
“造物主是沙克的信仰，祂创造了恢宏的宇宙，祂将世界变得从无到有，但却不干涉生命的诞生。”
“哦？我还以为你信仰的是修德·梅尔。”郅牧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身为魔虫，难道不应该首先信仰自家的族长吗？
“修德·梅尔是沙克崇拜的大首领，但即使是伟大的旧日支配者，也同样是造物主的孩子。所以，我们都信仰造物主，信仰祂的崇高与伟大，信仰一次次迭代后成就的球形宇宙！”
“球形宇宙？”
“造物主喜欢圆球！所有的阿特拉斯都是球体，即使是行星也由球体组成，我们的星系也是圆形的！”
“呃……你是这么理解的吗……”郅牧不禁有些汗颜，如果要用科学来解释行星为什么是圆的，因为在一颗行星（比如地球）诞生的开始，其实是由太阳系中游离的液态岩石碰撞而成，又因为在引力极小的太空，液态物质会自然而然的结成球形，进而在地心引力的拉扯下，逐渐形成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圆球。至于恒星系的形成，同样跟引力坍缩和角动量守恒有关，因为假如将银河系放到一个三维球形的建模中就可以看出，只要方向越短，质量坍缩的越快。然后随着重力和旋转被拉向整个星系的中心，最终变成一张类似于烧饼的圆润模样。
总的来说，这些都跟造物主的喜好没有什么关系。假如仅从这一点上来说，足以见得这些远古生物的愚昧之处。它们蛰伏了数以百万年的时光，到头来，其天文知识的储备甚至连小学生都不如。也难怪它们会被赶到这种犄角旮旯的无人星球上来了。
不过换句话说，人家天生就位于自然界的食物链顶端，完全可以用肉身横渡宇宙，自然就不需要去研究天文物理了。对于魔虫一族的社会来说，它们不用经过九年义务制教育，而是通过心灵感应获取那些世代相传的远古知识。搞不好，它们还要看不起人类呢。
“嗯……仅仅跟据钻地魔虫的习性来说，姑且可以这样理解。但毕竟每个文明的特性都有所不同，所谓的旧日也只是对人类还难以理解的生物做了一个笼统的概括。但在我看来，钻地魔虫的生理结构就是为了在环境严酷的地下世界生存才会进化成这种模样。在它们的文化中，天空只是荒芜的背景板，只有地幔层那些美味的熔岩才是实实在在的宝藏啊……”不得不说，在解开了神话生物原本的面纱后，郅牧反而能够用理智的状态去思考，思考这个种族可能会面临的社会与文化的困境。
“呵，说不定，那些把魔虫们赶到这里的帝国文明，会在大学里面给学生布置类似的研究课题呢。”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至于为什么他又要思考这么多的内容？那自然是因为……为了通过上千度高温的地幔熔岩，沙克托瓦只能将郅牧藏在自己的嘴巴里。
而郅牧也终于也从对方口中问到了一个问题，今年的沙克托瓦已经有五百岁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五百年都没刷过牙的口臭是这种味道的啊……”即使是思考也不能帮助郅牧分心了，他不得不捏紧了宇航服那几个破损的部位，以防沙克托瓦口腔中的异味悄悄偷渡进去。
“咦？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吧……”郅牧才发现，这件宇航服早已经破烂不堪了。
“里面的氧气早已流失殆尽，而且，这颗星球由于尺寸较小，根本没有大气层和可供人类生存的环境啊……”
“然而，我却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活到了现在……”
“呵呵，果不其然，我其实早已经异化为某种怪物了吗……”郅牧不由得泛起了无奈的笑容，“也罢，至少我还有视觉、嗅觉、听觉和开口说话的能力，不管这件宇航服下正寄宿着一个如何扭曲的肉体，但只要我小心行事，尽量隔着衣服跟其他文明或种族的人对话，想必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吧？”
是的，郅牧绝不甘心就这样留在这颗狭小的星球上，不管是为了跟艾琳和关敏汇合，还是为了推进自己的主线任务，哪怕是因为编造给修德·梅尔的那首预言诗，郅牧都不可能留在这里啃石头。
而很显然，修德·梅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件可以修好飞船的物品，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呈现在了郅牧的眼前。
213.贪婪邀请赛（六）
“米娅小姐，艾琳女士。帝国空间站对二位的贡献表示满意，从今天起，这艘‘异星探险家’就是二位的座驾了。你们将作为失落舰队的侧翼侦察兵，为全体团队成员的安全而保驾护航。”关敏与艾琳的面前，一艘正在缓缓降落的橘黄色三角形战机正在缓缓降落。尽管太空中没有空气动力学的存在，理论上来说，任何空天载具都可以自由设计成奇形怪状的模样，但这艘“异星探险家”依旧秉持了信息时代早期的古典外形，除了将两侧的机翼向机尾的聚变电池处调整，并将其上翻形成三角形的激光发射架之外。整体造型和F-35差不了多少。
很显然，这是一艘来自于人类文明，或者至少是出自类地球文明的飞船，因为只有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后的军事研发部门，才会制作出这种更加适用于大气层内部的、符合空气动力学的空天载具来。尽管飞船上没有挂载空天导弹或高斯武器，但不会在真空中衰减的激光大炮也足以应对小型飞行器之间的战斗了。当发生舰队级别的遭遇战时，“异星探险家”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特制的信号增幅器上面，这种发作起来足足有三千度高温的雷达一旦开启，甚至能将整个行星系中的不明飞行物标记在仪表盘上。在难以通过风冷散热的太空作战中，也可以算是别具一格了。
从军事战术层面来讲，即使文明将战场从地面搬到太空，以信息情报为主的核心思想也是不变的。不管是现代战争还是未来战争，只要能够锁定对方的一举一动，并通过智能光脑分配友军载具的站位和火力偏角。作为驾驶员，只需要按下手中的扳机就大功告成了。所以，在空天战役中，侦察员的活计可不是个轻松的任务。她们不仅需要时刻汇报雷达范围内的异象，而且由于自身位置的原因，一旦开战，翱翔的侦察机和奔驰的骑马斥候一样，都会成为最先被打击的目标！
至于关敏和艾琳为什么还是选了这样一艘飞船……那自然是为了更好的寻找郅牧了！只要对方驾驶着飞船出现在同一行星系，那就肯定会被艾琳等人捕捉到信号！
当然，这只是做给失落的看的面子工程罢了。
“通告失落团体成员，我是旗舰指挥官约瑟夫。请所有驾驶员准备开启脉冲驱动器，在离开到达行星系边界后熄火，通过曲速引擎跳跃至2.15光年外的行星虫巢。跟据帝国使者和高阶轮回者战场那边带来的情报，演奏者的最终决战将在克托尼亚虫族的巢穴处打响。因此，我们需要承担前期的侦察和建设任务。”不得不说，尽管郅牧没能看到约瑟夫施展手段的现场，但仅从结果而论，在郅牧还在地下甬道里面钻来钻去的时候，约瑟夫已经取得了那个神秘空间站的信任，并组建起了一支有模有样的星际舰队。
“在虫巢附近的宜居星球文明尚处于工业革.命时代的早期，他们无力对抗来自于天外的钻地魔虫，于是通过一艘无意间坠落此地的飞船残骸，居然误打误撞间，用蒙昧的祭祀仪式联络到了帝国的空间站。而我们作为一阶职业者的团队，就是要立刻抢占先机，通过操纵当地国家和组织的形式，集合人力物力，打造一座符合帝国标准的军事基地，作为进攻行星虫巢的桥头堡！”
或许有人就要问了，让一群武力和智谋都处于一阶轮回者顶端的精英人才们去开飞船，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毕竟，尽管宇宙飞船的战斗力和机动力都远远超出了一阶超凡职业的上限，甚至达到了二阶职业者才能勉强对抗的程度。但这玩意儿……还真不需要智商或超能力才能开的动。甚至于，哪怕找几个高等文明的土著或是人工智能来开船，恐怕都要比这些半吊子驾驶员要强得多。
不过，随着约瑟夫的讲解，疑惑已经解开。可以预见的是，下一阶段的任务，恐怕就是要众人在那颗处于工业时代文明的宜居星球中，通过一系列的阶段性任务，建立一个支持帝国的势力，以确保他们可以获取足够的资源和人力去建设通往魔虫老巢的中转站。
毕竟，虽然帝国的科技强大，能够瞬间就跨越遥远的群星之中。但“补给”这个硬性因素依然是存在的，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损耗，帝国也需要一个类似于“航空母舰”的中转站，才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实力。否则就只能像上一次袭击那样，等到飞船把子弹打空后，只能望着钻回地底的魔虫们长叹一声了。
不得不说，作为一阶职业者的任务，乐章还是秉持了祂一贯的风格，那些飞船和空间站，以及雄伟到能够跨越星系的三个阵营，就这样作为背景板被一笔带过了……
毕竟，能够参与到宇宙战场中的，也只能是那些触及规则，用肉身横渡宇宙的谱曲者大佬们，他们这些小虾米，也就只能给大佬们打打掩护而已。
当然，这些飞船还是能够起到一定作用的，比如威慑一下那些还在用铁甲舰的落后文明，以及在决战时作为高阶轮回者的侧翼补充力量。
“在过程中，我们可能会面临来自于土著文明和其他公会远征团的阻挠，但我相信，身为天之骄子的你们，绝不会被这点困难所击倒。”
“目标已经明确，诸君，为了这场贪婪邀请赛的胜负，还请全力以赴！”
显然，郅牧还不知道，一支星际舰队已经在朝着克托尼亚的老巢进发。即使是考虑到他们控制当地政府的时间，留给自己可操作的余地也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了……
不过，如果让郅牧听到了约瑟夫的分析，那他也一定能读出那句潜藏的话来——为了弥补失落之地跟另外两大公会的差距，才有了星际飞船这一概念的出现。
说白了，这是失落高层争取来的筹码，通过给所有轮回者配备一个铁壳子的方式，将个体的战斗力调整到几乎“人人平等”的状态。
然而，约瑟夫却在明知主体战略的前提下，居然让大家抛弃飞船，只身进入未知的异国星球，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在大气层内开着飞船往地上扫，也比用两只拳头要厉害的多吧？
……
“这种生物依靠光合作用来汲取营养，因此不需要进食，虽然我建议你经常喂一些矿石或腐败组织给它，因为它几乎什么都吃，而且难以满足。它的肉体强硬且富有张力，不仅能够应对巨大的扭矩和疯狂的高转速，还可以抵御太空间的极低温差。所有的甲壳和软组织都可以自我修复，前提是具备足够的有机质。不过，这种生物的缺点是，每隔一千年就会逐渐步入衰老期，必须与吞噬坚固的合金才能重生……我的意思是，必须吞噬一艘跟它大小差不多的飞船才行。”在某个由冷却熔岩凝结成的空腔中，郅牧再次见到了这位好忽悠的旧日支配者，修德·梅尔阁下。
然而，艾琳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郅牧所驾驶的飞船，根本就不是机械的造物。
“这是……”郅牧被眼前的奇特生物所震惊了。他本以为，魔虫一族大概会发扬它们对挖掘技术和矿石辨认方面的特长，为他寻找到一种质地坚硬的航天金属，再通过某种办法来修补好那艘被压扁的小型飞船。但没想到，修德梅尔居然给他找了一艘现成的……
“一艘正在蠕动的……活体飞船？！”头部像白色的鲸鱼，顶部具有肉状的长须……或者说触手，依靠后方的括约.肌喷口和腹部的反磁场器官维持动能，五面金色条纹的甲胄通过触须相连，依稀还可以看到缝隙中那跳动发光的软组织结缔。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大概就像一只穿着盔甲的鲸鱼幼崽。
在地球文明的航天科技中，生物飞船只存在于荒诞的幻想小说之中。毕竟，在生物科技这条道路上，哪怕是伦汀市那帮吃丧尸肉的佣兵们都要比地球走的更远一些。但假如我们做出这样一种大胆的假设……
毕竟，在已知的众多无机物中，没有任何材料能抵得住高速和长时的带来的材料分子变化，即使是航天所用的特种钢铁与合金，在经过大气层的前后也会如同经历了数万年的风化一般摇摇欲坠。而假如某种生物同时具备了……如同水熊一样抗辐射和长期休眠的能力，如同章鱼一样可以自动愈合的外皮，如同螃蟹一样可以退壳再生的断肢、以及将防御力放大无数倍之后的龟壳或鳞片。再加上艾琳在新手任务时见过的那群能够手撕战舰的炼金怪物……如此强大繁多的基因修饰，是否能够催生出一架真正意义上的生物飞船呢？
郅牧不知道它们到底能不能做到，反正……这艘飞船现在就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要把这艘船给我？”
“克托尼亚族对于人类所用的载具全无研究，为了能让使徒阁下离开这座由行星构成的牢笼，我们只有这个选择。而且，这艘飞船曾经是人类与旧日协力打造的武器之一，虽然它现在失去了很多力量，但应该能最大程度的适配你们的身体构造。”
郅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人类与旧日携手？两个仇敌的结合，是为了对付谁？他现在对自己所处的世界观背景可谓是越来越好奇了。
“呼……好吧，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古尔丹？”
“……古尔丹是谁？”旧日支配者用一种蛋疼的眼神看向郅牧，即使是心灵感应也不能告诉祂，这句话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算了，既然你主动提到了代价这个词……”修德·梅尔顿时一改先前的礼貌和善的尊容，反倒是转而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
“曾经，造物主是世间最为仁慈的存在，祂将地火风水的创世元素交予我等。在人类尚未诞生的荒芜宇宙中，我们创造、破坏、团结、争斗。我们包揽世间的一切恐惧与未知，在人类了解我们之后，即使是春日的天空和夏季的花朵也都形同催命的毒药……”
“但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人类明明并非这地上最古老的主人，但却顽强且健康的生存了下来。他们有时抗争，有时臣服，有时理智，有时疯狂……他们在众多不可能中寻求答案，但他们却偏偏做到了……”
“或许，这就是造物主选择人类作为使徒的原因吧……但不管怎么说，人类，我希望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修德·梅尔用八只人头大小的碟状黑眼紧紧盯着郅牧，“我再说一边，我从不认可你！我也不会因为那些花言巧语和似是而非的预言诗就相信那些荒诞的蠢话。但我，以及整个克托尼亚族，都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边缘……在背弃恒星的阴影中，只有你这根近乎看不见的薄弱丝线，可以让我们在陷入永恒的长眠前聊以安慰了……”
214.贪婪邀请赛（七）
郅牧不禁无言以对。
原来，郅牧那些自作聪明的行为根本就没能瞒过旧日的眼睛。
原来，不管郅牧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取信克托尼亚族。
但，修德·梅尔已经显然已经油尽灯枯。为了那近乎看不见的希望，祂还是给了郅牧一个机会。给了一百多年来，唯一造访此地的，所谓的“使徒”一个机会。
“我已经有了预感，钢铁的仆从即将再次来临，而这一次……它们带来了腐蚀万物的液体以及撕裂行星的武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也应该离开了。”这又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钻地魔虫怕水，哪怕只是浸泡在普通的水里，都可以轻易的杀死它们。唯一庆幸的是，能够覆盖上百米长身躯乃至整个星球的水源，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但帝国阵营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们正尝试通过大型战舰将足够的水运送过来，这也是约瑟夫等人先前探索星球时遇到的支线任务之一。
或许，在有那艘活体飞船的情况下，修德·梅尔还能多带着几颗钻地魔虫的卵逃走，在更遥远的宇宙边疆传播属于他们的疯狂与恐怖。毕竟，尽管魔虫能够耐受数千度的地底高温，但它们的卵和幼虫却意外的脆弱。即使是一支燃烧的雪茄都可以令其萎缩而死。
但，这位旧日支配者还是保留了族群最后的骄傲，不管它们究竟为何跟钢铁的仆人起了冲突，也不知道它们为何跟曾经敌对的其他旧日或人类文明携手作战，但如今，失去了一切的它们，选择了慷慨赴死。
郅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沙克托瓦的触手上接过了一颗类似球状晶簇的、直径约二十五厘米的紫色卵蛋。
“那是我的子嗣，自作聪明的使徒阁下，不管怎么说，希望你能带它离开，记得将它放置在飞船内部，直到为小家伙转找栖身地之前，不要让它离开飞船。当然，如果那时的你已经成为了宇宙中飘荡的一块浮冰，那么它也会跟你一起回归造物主的怀抱……”
“……我知道了，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尽管因为功能损坏的原因，郅牧看不到任何物品提示。但抛开这颗卵的价值不谈，仅仅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郅牧也会好好照料它的。
“……和书本上见到的形象完全不同。”他嘟囔了一句。
什么上古之神，什么不可名状的旧日支配者，原来，不过是宇宙中万千普通的生灵罢了……
郅牧微微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郅牧已经打上了旧日使徒的标签，他自然会尽自己所能去实现那惊天的逆转。但假如事不可为，他也只能在完成主线任务的基础上，把这颗蛋带回乐章空间，为这个即将被毁灭的文明留下痕迹。
在乐章的保护下，一切疯嚣的意志都在逐渐褪去。没有想到，在旧日即将陨落的结局之前，竟然有那么一点……凄凉？
已经回到地表的郅牧，不由得这样想道。
散发着蒙蒙微光的生物飞船，正在贪婪的吞噬着那艘小型战舰的“尸体”。这种造型奇特的生物组织，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将能够经受住极端温度和天文速度的特种装甲蚕食分解，并在分解后的黑色残渣上，分泌出一种细小的“胚芽”出来。
就像真菌一般，织出细密的根须和网络，将所有分裂的碎片重新聚合到一起。
很快，如果说先前的生物飞船更像一头“可爱”的鲸鱼幼崽，那么如今的它却更多的显露出了象征力量的獠牙——
五面由生物角质构成的护甲正闪耀着难以言喻的金属色泽，原先仅靠肌肉组织支撑的飞船架构，也异化出了类似关节和轴承的精密部件。而每一寸裸漏的生物外皮，也都附着上了深蓝的保护色，似乎能够有效抵御穿越大气层时面临的摩擦和高温。
毫无疑问，这艘造型奇诡的生物飞船，对每一个星际旅行着迷的科幻爱好者都具备着强烈的吸引力，而郅牧显然也不例外。
他伸出被宇航服包裹着的双手，轻轻点在了这只生物的头部。顿时，一股强烈的情绪顺着指尖缓缓涌入脑海，假如不是因为乐章的保护，恐怕自己的脑壳已经因为这股精神力量而直接爆裂了。
喜悦、感激、忠诚、好战……
如果将那些疯狂的呓语转换为人类可以接受的单词，那么大概就是上面这四个了。
“呼……抛开那些会惹人发疯的精神污染后，它们还是意外的友善嘛……”郅牧给自己找了个登上飞船的理由，随后深吸一口气，按照对方的指示，将自己“挤入”到了飞船的身体里。
明明看上去像是坚硬的钢铁，但没想到却意外的柔软。
自己完全无需挣扎，因为每一寸强而有力的肌肉都在托举着自己前行，直到郅牧将意识接入飞船的核心——一颗正在微微颤动的，而且是属于灵长类生物的大脑。
“……人类的大脑？用人类的意识来掌控神话生物？这怎么可能？”下一秒，大脑从胼胝体，也就是连结左右脑的纤维束板处直接断裂，然后，对方示意郅牧可以直接握住裂口处的宽厚白质。
这一段的场景着实有些猎奇，但已经走到这一步的郅牧，还是忍住了那股强烈的不适，将身心与这艘生物飞船连同一体。
意识在一瞬间被拔至高空。
仿佛有无数丝线在眼皮底下环绕。
郅牧想要睁开双眼，但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朦胧血管。
但是，随着他“睁眼”的神经信号随着纤维束传递到了被分裂的飞船大脑上，他眼前的血管顿时朝两侧退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跟在原先那艘破损飞船上看到的，一般无二的操作系统和界面。
“……是某种类似于虚拟现实技术的东西吗？”不出意外的话，郅牧的肉身还出于那片蠕动的肌肉里面，但意识已经遍布于整艘飞船之中。
他朝两侧看去，即使没有去握飞船的操纵杆，但自己的“座驾”还是非常贴心的打开了腹部的反磁场接口，让飞船的视角顺着主人的视野轻微转动。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魔虫都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在进入了这艘生物飞船后，郅牧的精神力似乎得到了加强，他似乎能够听到更多有关于它们的心声了。
那是期望、是尊敬、是彷徨、也是无助。
“呵，为人类的死敌，为秩序和光明的反对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吗？”郅牧苦笑的摇了摇头，“与我的骑士道路完全背道而驰了啊……”说到底，他还是为了“求生”而选择加入了这看似衰败的混乱阵营。尽管生命追求延续是刻在DNA中的本能，但他还是稍微有点心虚。
很显然，他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堂吉诃德的那种理想主义者的程度，也没有为了追求光明秩序或骑士守则就抛头颅洒热血的高尚灵魂。甚至连跟西格弗同归于尽的，为全人类的安危而抗争的书中人物都不如。
“原来如此，原来我并非……”
“这样看来，在职业殿堂时所作的选择，应该是正确的……”
他没有继续将时间浪费在情绪的宣泄上，而是在众多魔虫的注视下，向飞船传递了“启航”的命令。
“尊敬的血肉宿主，混沌的使徒阁下，您希望前往何方？”将那混乱的呓语翻译过来，竟然意外的像是AI一般空灵且礼貌。
“嗯……修德·梅尔没有给你什么指示吗？”郅牧谨慎的试探道。
“回答宿主，克托尼亚的旧日支配者对星空缺乏了解，它们在近百年来到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0.46亿公里外的一颗类地星球，该星球上生活着一个处于文艺复兴时代晚期到工业时代早期的人类文明，系人类遗民所传播的火种之一。”
“哦……”郅牧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修德·梅尔对自己的飞船安了什么后门，但从目前来看，让一群喜欢刨土的大虫子钻研星际航行的技术，也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另外，关于修德·梅尔所期望的，也就额“前往其他旧日的领地，将所有被打散的混沌势力重新聚拢起来”这一点，郅牧确实打算去做，但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去做。至少，他需要先对这片星系有一定的了解。然后再建立，或者拉拢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魔虫一族和人类共同发明的杰作吗？”郅牧好奇的问道。
“回答宿主，克托尼亚对星空没有研究。但修德·梅尔确实提供了一些有效的生物样本。”
“那么，你到底是……？”
“回答宿主，我在旧日支配者伊欧德的尸体上诞生，克图格亚教会了我如何操控和抵御火焰，而祂的后裔亚弗姆·扎传授了忍耐寒冰的力量予我，最后，诅谢坤为我附着了在黑暗和虚空中航行的力量。至于我的外皮来自于大衮，力量则来源于修德·梅尔，甲壳与消化系统出自兰·提戈斯，而动力系统则是由星之彩打造。”
郅牧一听就乐了，因为以上出现的所有名字，绝大多数都是各种旧日支配者的尊讳，再不济也得是个高位或神话生物。
不过，生物飞船居然还没有把话说完。
“最后，我具有一定的可变性，通过吞噬其他的飞船或神秘生物，也能够进化出更为强大的力量。或者，我也可以将宿主具备的能力，通过延展的神经线和肌肉组织，将威力提升后进行释放。”
听到这里，郅牧试探性的开启了【勇气护盾】这个防御性质的技能。
在神经中枢的连接下，郅牧似乎可以无视举盾这个前置动作，而是直接通过意识释放了技能。
随着五道甲壳向外曲张，一张半透明的橙黄色光幕出现在飞船周身，不但囊括了360度全方位的死角，其范围也要比郅牧平时所见要大得多。可以想象的是，如果郅牧释放的是【混元掌】这种攻击性技能，那么随后所呈现出来的威力恐怕要比导弹还要强大。
这令郅牧同时出现了欣喜和发愁两种情绪，欣喜是因为自己所掌握的力量和底牌无疑有了增加，至于忧愁嘛……
“将所有轮回者所能掌握的力量同比例放大了吗……”很显然，这种福利并非只是针对于他个人的。或许生物飞船要比同体积的机械造物更强，但他要面对的，可是至少十多艘驾驶着这种战舰的轮回者。思来想去，恐怕也只能长叹一声了。
不过，从这个角度看来，约瑟夫居然命令所有人弃船登陆，去做一些斗智权谋之类的活计……如果是郅牧在那里的话，也一定可以给出一些有用的看法吧。
另外，在感念这奇特世界观冲击的背后，郅牧也不由得泛起了深深的寒意。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轮回者啊，何德何能可以操控这样的飞船？”
“这样的馈赠是毫无代价的吗？我心慌啊……”他用力抓紧了那根冰凉的动力操作杆，“而且，集合了众多旧日的力量，最终还是没能战胜那些高科技种族吗？这也……有点太可怕了吧……”
如今，不可名状、难以揣测的已经不再是旧日支配者，而是钢铁的仆从，秩序与科学的化身。
别说是郅牧了，哪怕是高阶的演奏者过来，估计也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能努力保全性命吧。
“不过，既然祂们要我办事，想必也会考虑到我这个孱弱人类的现实情况吧，不管祂们需要我做什么，应该也不会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内……大概。”
“呼……把祂们统统想象成背景板吧……反正我就是个臭打工的，为老板服务嘛……”郅牧以一句吐槽结束了这场狂乱的幻想。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即使集合众多旧日的力量，以及部分人类文明的帮助，但……你们还是失败了，对吗？”郅牧仿佛最后确认般的询问道。
“回答宿主，是的，我们一败涂地。”
215.贪婪邀请赛（八）
泽尔法坦行星系，由一颗恒星与三颗行星，以及诸多卫星组成的小型天文系统。
当然，所谓的小，是建立在宇宙级别的观测尺度上才得出的。然而在异星探险家这种高科技飞船的力量下，只要开启利用反物质供能的曲速引擎，就可以在数光年外的行星系边界处直接跳跃于此。
除了高高在上的恒星外，这里的每颗行星都恰好跟太阳处于距离1.5亿公里的距离上。而这个距离，也是地球到太阳的大概距离。另外，这些星球的直径普遍在8000到12000公里之间，与地球的体积大概相符。
适宜的温度，稳定的光照，凝聚的大气层带来了丰厚的降水，虽然跟魔虫做邻居不能算是足够安全的宇宙环境，但他们也确实顽强的从石器时代生存至今。
泽尔法坦-β星，也就是那个处于工业时代早期的类地文明，由于自身的科技水平尚不发达，对宇宙缺乏了解，使得他们没有被纳于帝国的保护之下。被打散的旧日支配者和各种神话生物，最喜欢的就是躲藏于这些科技水平较低的文明之中，玩些招揽信徒的把戏。
克托尼亚，也就是魔虫一族，就选择了寄宿在泽尔法坦-β星的唯一卫星之上，也就是那颗荒凉的“月球”。
而约瑟夫等人所要做的，就是在泽尔法坦-β星上抢占先机，击败其他公会的一阶职业者。从而得以集中整个文明的力量，为二阶职业者的到来做好准备。
届时，恐怕就是钻地魔虫一族的末日了。
“要我说，为什么不直接叫帝国那边派一艘歼星舰来，一炮把整个卫星都轰烂，那不就万事大吉了？”一处葱郁的山谷中，开启了光学迷彩的战舰群稳稳降落于此。队伍中的一个鸡窝头轮回者，一边拍着裤腿上粘黏的松针，一边向约瑟夫抱怨着什么。
“可以，但是不能。因为在谱曲者前辈们那边的战场上，几乎所有的大型战舰都被征调了。据说，帝国中枢正因为人类和旧日组成的联军而头痛不已。”至于原本已经被打散的两派是如何又凑到一起的？很明显，那自然是因为天韵之林和冥血同盟的轮回者在中间掺了一脚。
“从战略角度来说，我们失落从来都是历届参与人数最多的组织，同时也是新晋的三大公会之一。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我们都将是被联合围剿的那个。不过也请不用担心，我们同样联络了大量的中小型公会组织或团体，双方的力量博弈……尚处于伯仲之间。”当然，约瑟夫这话其实说的有些乐观了。在郅牧看来，自己这边能够苦苦支撑，保存已有的战果，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在加上郅牧早就打算反戈一击，将先前的事情报复回去了。所以……好戏还都在后面呢！
“好吧，好吧！你们高层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但我们可都是在你的安排下稀里糊涂的就加入了这个所谓帝国的阵营，到如今，你是否可以向我们解释一下了？解释一下有关于三大阵营的背景？”有人不耐的说道。
“呼……当然可以了，亲爱安德烈先生。”以约瑟夫的涵养，不禁也做出了用手捏眼角这样的动作。而事实上，作为远征团的队长，他也确实感受到了一支临时拼凑的队伍有多么难带。不但缺乏纪律，不服从命令。而且还顶撞队长，并且，看他们的样子，是时时刻刻都做好了在危急时刻跑路的打算。
这样的队伍，根本无法跟两大老牌公会所展现出的底蕴想比。就拿天韵之林举个例子吧，在一阶职业者这个区间内，他们有固定的3~5支彼此间熟悉的队伍，除了队长由高阶轮回者的直属亲信长期担任外，其余队员都会按照任务次数进行打散和轮换，当遇到贪婪邀请赛这种需要数个团队协作的大型项目时，就可以确保所有成员都是相互熟悉且具备一定向心力的可靠队伍。
当然，这样做也会有一定的弊端。比如，虽然长期不固定的队员能够提高在贪婪邀请赛中的团队凝聚力。但当他们回去进入普通的任务世界时，所表现的其实远远没有那些固定队伍这样好。所以，大公会对此的解决办法其实就是……再组建另外几支固定队伍，用来参与那些只需要一个团队甚至是单打独斗的比赛或协约。
“衡量一个轮回者公会是否具备了权威和底蕴，就是要看他们对于各方各面的准备是否充足。很显然，失落之地对此缺乏远见和调度……当然，他们崛起的时间毕竟太过短暂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关敏在旁边适时的为艾琳解开了部分疑惑。而另一边，约瑟夫干脆直接闭口不言，而是打开了一个小装置，用三维立体的全息影像对三大阵营的世界观做了详尽的说明——
“早在人类对天空上的繁星产生向往时，祸根就已经埋下。”视频的开头，是一个满脸沧桑的男人对着镜头独白。
“至于末日的降临，大概是直到近百年来的事情了。让我从哪里讲起呢……”
“在人类漫长而又短暂的历史中，我们结束了几次险些毁掉自身的世界大战，又跟自己的同胞打了几次能够结束一切战争的战争。随后，于废墟中建立起的地球联邦，将目光转移向了我们头顶上的广阔世界。在媒体的描绘下，那是没有核辐射、没有地缘政治、没有饥荒的新世界。”
“然而，为了满足核聚变发动机的消耗，我们必须在月球上建立一个采矿模块。用于开采足够的月球冰和氦三同位素。顺便，科学家们也需要验证一下，通过密闭生物圈的方式，是否能让民众在月球生存下去。如果成功，我们自然无需离开太阳母亲，而是在月球和火星上就可以建立新的家园。”
“当第一艘驶向月球的殖民舰被发射，掩藏在月亮背面的邪神，也终于露出了祂的獠牙。”事实上，这句话有些潜藏的意思。因为在天文学概念中，由于潮汐锁定的原因，在地球上的人们永远只能看到月亮那固定的一面，而无法看到月球背面的景象。在画面中，一颗布满陨石坑的灰色星球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左侧散发着光亮的一面，是正在驶向月球表面的雄伟战舰。而右侧隐藏在黑暗中的，却是遍布触手和眼珠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怪物。
“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所有志愿参加这次项目的公民，全部沦为了月亮的信徒。在地球上，即使经过了数万年的分隔，来自于不同种族的我们还是可以自由的繁育后代。可他们只在月球上待了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在基因上与人类出现了生殖隔离。”
“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成为了另外一种东西。”
“而人类与旧日的战争，也在此刻打响。”
“面对疯嚣的旧日支配者，不管我们将自己隐藏在多么厚实的装甲内部，都无法让我们的驾驶员接近月球。换句话说，大脑爆裂而死反而是最轻松的解脱。”
“但幸运的是，即使经历内战的我们元气大伤，人口锐减。但埋藏于海底的数百个可控核聚变发电站，还是为我们提供了取之不尽的能源。理论上，只需要通过足够多的自动化工厂，出产可以独立作战的智能机器人，就可以避免心灵上的污染。”
“计划很成功，那个挥舞着触手的章鱼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坚不催。在无人机群和智能人型战甲的攻势下，对方显得有些节节败退。最终，人类文明于第四十六次核空天导弹的发射下，彻底摧毁了这位邪神……不，不应该称呼祂为神了，能够被凡人和钢铁所击败的它，只能算是个强大的生物罢了……”
“可是，所有当人类在欢呼、庆祝的时刻，在我们设定指令，让所有机器人返航，并雪藏于军火库的时候，为什么……那些机器人护卫的眼神……有些奇怪呢？”这句话立刻让在场的众人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故事的最后，人类还是自食了先前种下的恶果。这场战争没有人类的贡献，觉醒的机器人于同年宣称了自己的权力和地位。而作为失败者，我们被灰溜溜的赶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机器人三大定律起到了作用，它们并没有攻击我们，而是将地球上所有洁净的土地都投射了生化武器，让我们的地球母亲变成了充斥着毒气的废土……反正它们也不用呼吸……总之，我们被迫乘坐最后一艘没有被炸毁的殖民舰离开了太阳系，开始在茫茫星空中找寻自己的归途。”
“请不要怀疑，在面对自我增殖、悍不畏死的智械帝国时，我们实在束手无策。”
接下来的视频内容，则主要是围绕在冷冻仓中的人类遗民，和到处漫游的殖民舰所展开。虽然他用了“百年”这个尺度来衡量人类在殖民舰上的时间跨度。但实际上，假如算上他们在休眠舱里冷冻的日子，那恐怕要用“千年”这个单位才能捋清楚了。
“我们每隔十年就会被唤醒一次，将一些愿意下船的人放到最近的类地行星，帮助他们重建文明，也算是留下了珍贵的火种。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们见证了机械帝国的崛起和旧日支配者的衰落。这一点姑且让人欣慰，至少它们没有跟那些怪物沆瀣一气。但随着时间流逝，几乎所有的可居住星球都被旧日的信徒们所占据，而几乎所有的无人星球，也都成为了无人机群的驻地和采矿站……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人类文明就此化为尘埃？不……其实最讽刺的是，我们拼尽全力所投放的那些火种，最快也只达到了中世纪早期的文明程度，反而因此被两大阵营所忽视了。”
“而也大概就是这个时间节点上，人类一族的仇敌，面目可憎的旧日支配者，主动找到了我们。”
216.贪婪邀请赛（九）
“不管是节节败退的旧日，还是成为星际游牧民的我们。在这悲哀的至暗时代，为了种族的存续，大家摒弃前嫌，重新联系在了一起。”
“我们在科技上寻找智械帝国的弱点，并为旧日所管辖的众多蒙昧文明带去了科学的力量；而旧日则强化了我们的肉体和精神，越来越多结合科技与神力的强大发明开始诞生，在联盟诞生的第二个年头，第一次，我们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击败了智械帝国的歼星舰。”
“而我，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变成了如今这副中年人的模样。”
说到这里，众人似乎都觉得一切正在变好，然而……
“然而可惜的是，脆弱的联盟竟然在某些人的暗箱操作下土崩瓦解。原来，不管是人类还是旧日，都并非牢固的铁板一块……”
“就像我们奉行党派间的自治，旧日那边同样由数十位邪神共同议事。不和的反对浪潮，也一度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激进党派开始指责旧日对自己的肉体改造，对复数的肢体增生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而旧日也将愚昧信徒的反抗归结于人类的洗脑，并且对那些跟智械相似的科技产物表现出了很大敌意。”
“我们又一次踏上了逃亡的道路，将全体人类化整为零，继续尝试用播种的方式留下自己的文明。最终，在经历了数次分裂和道别后，这艘小船上只剩下了我自己。”
“我不知道其他同胞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旧日和智械正在干什么，作为人类这种群居性的动物，我现在……孤身一人了。”
“最后，我打算在这颗类地星球上多呆一会，补给燃料，并留下人类文明存在过的痕迹。至于接下来……我会前往2.15光年外的那颗荒凉卫星，据说那里有一支旧日的遗民藏匿其中……说起来，我人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冰冷的休眠舱中，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我们的前盟友们呢，不管祂们究竟是什么，我总得见过祂们才行……”
“我，总得见过祂们才行……”视频的最后，中年男人用有些疯疯癫癫的动作拍了拍自己身后的那艘小型飞船，一脸决然的踏上了人生中的最后旅途。
假如郅牧在这里的话，一定可以轻松的辨认出……这艘流线型的快船，竟然就是已经坠毁在魔虫老巢的那艘破烂载具，也是被生物飞船所吞噬的那艘，而这个男人，很明显就是自己附身的对象！
很显然，他已经生无可恋，精神上也出现某种问题，所以选择了主动接近旧日这种行为，也就相当于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而对于失落之地这边，经由这个视频，所有人都对世界观有了更加深厚的认知。另外，一直对于这种基础信息秘而不宣，反倒是在尘埃落定的时候才把视频拿出来，这也显然是约瑟夫的计策之一。当众人看到，团长居然轻松带领大家加入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阵营，其反对和不满的声音也会因此减弱许多。
“不过，失落之地得以加入智械帝国，想必也是乐章的手笔吧。”关敏在一旁小声的说道，“出于平衡三方派系的原则，用最弱的轮回者公会搭配最强的剧情势力，再将中等级别的旧日和冥血同盟相结合，最后则是最弱的人类和最强的天韵之林吗……这倒是蛮符合他们原本的风格。”
将视角转回到郅牧这边，有趣的是，他也恰好给出了与关敏相同的分析。
原来，尽管郅牧没能看到“自己”在2.15光年外留下的视频信息。但作为联盟时代就被创造出来的生物飞船，它的中枢系统中也记录了详尽而完备的历史情报，甚至还标注出了附近可能存在的人类遗民或旧日领地。就像是大航海时代的风帆战舰需要海图才可以避过暗礁那样，为了防止撞到深空中的陨石或太空垃圾，生物飞船非常贴心的提供了一份地图，也就是在星系间航行所必须的“星图”。
“嗯……让我看看……”随着郅牧的意念操控，眼前的全息显示屏顿时出现了一组堪称精妙的彩色投影。以泽尔法坦恒星为核心，另外还有三颗与地球大小相近的行星环绕其中。而除了郅牧所处的旧日虫巢，也就是泽尔法坦-β卫星，以及那个尚处于工业革.命早期的主行星文明外。另外一颗更靠近太阳的类地行星也被贴心的标注了“有生命迹象”的字样。只是其科技水平尚不明朗，毕竟，别说是可能还在数百乃至数千光年外生死相搏的主战场了，即使是这艘飞船的主人，当时也只是粗略的用扫描仪器搂了一眼，哪有闲工夫去探究一群外星人的生活状况呢。
而另外一颗位于远日点的无大气行星就更有意思了，那里居然用一行醒目的红色字迹标注着“高阶护卫活动”几个大字。
所谓护卫，是智械帝国的无人机载具统称，其含义为守护宇宙秩序的卫士，这也是帝国和其他种族间的矛盾所在，即双方都希望按照自己意志去改造这个宇宙。
但当具体到能够在行星内部活动的小型无人机设备时，所谓的“高阶护卫活动”便特指一种笔记本电脑大小的、通过磁悬浮技术得以到处游荡的“易拉罐”模样的微型载具。至少，郅牧所附身的那个男人是这么称呼对方的。
而泽尔法坦星系本身，是位于银河系第四悬臂，也是整个星系相对靠外侧的“边缘之地”。这里能够产生恒星和宜居星球的概率要远远低于繁荣的银河中心，就连矿产资源也少得可怜，是属于三大阵营都不怎么愿意开发的三不管地区。
“呵，小小的一个偏远星系，竟然同时包含了一个人类文明、一伙旧日遗民，以及一群帝国的智械护卫。这样的情景，已经完全不能用巧合来搪塞过去了吧……”郅牧推测，这或许是乐章对于轮回者参与任务的一种宏观调控，通过将一阶到三阶的职业者，限制在某个特殊的星系中，确保每个阵营中都具备相对平衡的剧情势力。
不出意外的话，约瑟夫等一阶职业者，是肯定要在那个工业时代的星球上活动的，而那些即将要过来毁灭钻地魔宠一族的歼星舰队，估计就是高阶轮回者所要参与的战场了。这么来说的话，如果郅牧再从这里赖上一会儿，搞不好能见到一群轮回者大佬被传送过来。
这种调控，可以是因为先前有轮回者到访于此，对世界的干涉所导致。也可以是因为乐章影响了部分剧情人物的心智，使得他们倾向于在某个特殊的位置聚集，为轮回者的到来建立合作与冲突。
“可以预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或是能够将整个宇宙玩弄于股掌之间吗……不管真相究竟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都不会是个好消息啊……”郅牧不由得叹了口气。或许他还没发现，在进入这个世界后，自己叹气的频率……明显有些变高了。
“那么，最后一件需要被考虑到的问题……目的地，究竟该选哪个呢？”郅牧又瞅了一眼三维立体成像的星系结构，“呆在旧日虫巢只是死路一条，我得在帝国的护卫到来前找到破局之策，至于那颗没有空气存在的护卫据点，我以人类的姿态，开着生物飞船上去，怕是一露头就要挨上几颗核弹……”郅牧还有一句话没说，既然钻地魔宠的老巢很快将沦为高阶轮回者的战场，那么护卫所属的领地铁定就是二阶职业者们争斗的舞台了，自己还是别去自讨没趣的好。
所以，其实选项已经很明确了，再排除掉他想要去太阳里面游个泳的冲动，那就只剩下……泽尔法坦-β星，也就是那颗有人类文明存在的宜居星球了。
“嗯……通过数千万或者更多人类居住的城市聚落中遮掩身份，然后徐徐图之吗？倒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不觉得在此时放弃飞船带来的增幅是一个明智之举。”郅牧拍了拍自己的豪华座驾，有些难以取舍。
“对了，我们可不可以直接飞离这片恒星系呢？”郅牧突然想到了一个大胆的可能，“如果能直接溜走的话，我就可以避开轮回者之间的争斗，找个地方苟住，等到他们互相之间杀的差不多了，再回来割韭菜不就行了？”
“回答宿主，泵动心脏、奇点主茎缺失。”
“……啥？”生物飞船的机械音就像是一盆冷水迎头泼下。
“回答宿主，曲速航行的准备工作无法进行，您需要找回飞船上失去的部件，才能前往其他行星系。”
“哦……”
“回答宿主，星图定位已标记。”
“……嗯？”
“回答宿主，修德·梅尔已在星图中标记了可能存在的旧日遗民，作为旧日联盟的使徒，您应当尝试串联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
“哦……早说啊，原来修德梅尔都帮我规划好了吗，也就是说，这艘飞船其实还需要一定程度的修复，才可以前往其他星系？”郅牧再次习惯性的叹了口气。
“回答宿主，您需要先前往泽尔法坦-β星取走一样东西。”
“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嘛……好吧，要取走什么东西？”
“回答宿主，您需要取得泵动心脏以获得可持续化能源，取得奇点主茎以激活曲速跳跃。”
“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该去寻找哪一个‘器官’？又该去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它们？”郅牧被这问一句答一句的交互系统搞得焦头烂额。
“回答宿主，相关情报缺失。”在全息屏幕上，也适时出现了信号丢失的字样，只能跟据神经中枢的测算，判断某个器官可能遗失在了泽尔法坦-β行星上。
“……你就不能用雷达之类的东西扫一下嘛？”
“回答宿主，移植眼、透镜薄膜缺失，无法进行扫描。”
“所以……你除了能飞，我是说能在行星系内部飞行之外，还有什么功能？”郅牧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急忙询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有攻击其他飞船的能力吗？”
“回答宿主，腐蚀腺体、寄生魔眼、低语辐射模块已缺失。攻击能力已失效。”
“……没事儿，那咱就赶紧启程吧……”郅牧揉了揉血压升高的额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说嘛，修德·梅尔怎么可能这么大方，原来是给了我个空壳子。”不但无法离开本地星系，就连雷达功能都用不了，可谓是……除了帅以外一无是处。
“呃……还有什么事情吗？”眼见生物飞船没什么动静，郅牧干脆直接开口询问道。
“回答宿主，请您按下启动开关。”
“……行吧。”
于是，郅牧暂且压下失落，还是勉强怀着激动的心情，按下了那个标志着“点火”字样的按钮。虽然他知道，这个界面只是生物飞船为自己模拟出来的可视化界面，但还是不由得将自己代入到船长的角色中了。
毕竟，开着飞船漫游宇宙，几乎是他童年时期，乃至于绝大部分男生所拥有过的梦想之一了。
“那么，事不宜迟……出发！”转瞬间，反物质器官顿时释放出蓬勃的动力，连带着飞船尾部的生物金属茎发出高频率的震颤，让被包裹在肌肉组织中的郅牧感到血脉喷张的压力。
随后，飞船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驰离开旧日虫巢所在的卫星，朝着泽尔法坦-β的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无数闪耀的星辰正在离自己飞速远去，在得知只需要花费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另一个星球时，郅牧不禁有些微微咂舌。要知道，在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中，即使是距离地球仅仅为0.0000000406光年，也就是363300千米的月亮，人类也足足用了四天多的时间才成功登陆。假如郅牧能把这种技术带回调查局，那怎么说也得被王九当成菩萨供起来……
呃，我是不是应该先给你起个名字比较好？小白……或者小黄？”为了缓解中途的尴尬，郅牧想到，自己总得有一个称呼生物飞船的名字才行。毕竟，对方是活的。而且，正常人也不会把自己平时骑的马叫做“马”吧……
“回答宿主，我不需要名字。如果您一定要想用某种代号来称呼我，可以用智械帝国为我编写的代号。”
“是什么？”
“它们称呼我为，灵魂回响。”
217.贪婪邀请赛（十）
在娱乐物质丰富的地球上，曾经诞生过许多有关于机械文明的幻想。早在千禧年左右的时候，不管是《人工智能》中一心想要找妈妈和变成人类的机器人大卫，还是《机器管家》中为了爱情甘愿放弃永生的机器人安德鲁。在人工智能概念所诞生的早期，人们对于“有智慧的机械”这一群体来说，还是在以一种包容的态度去思考。
然而，随着科技水平的不断发展，有越来越多有关于“独立”和“反抗”题材的艺术作品开始出现。从明显划分为两派的《变形金刚》开始，到《我，机器人》和《终结者》里面关于人类和智械的激烈对抗。很显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以一种悲观的态度去看待人与机械的相处模式。
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探究过一件事情。
除了追求自身独立这种写在原始代码里面的目标外，机器人的社会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它们是否需要看电影和读书，又是否需要像人类一样交流情感？如果要拍电影的话，它们会不会拍一部叫做《人类》的片子？
甚至于，假如将思维继续发散下去，当人们在酒桌上谈天说地的时候，机器人们会不会在充电桩旁边蹲着聊天？
不管人类是怎么定义人工智能的社会，但至少在这个宇宙中，在智械帝国的发展史上，它们确实考究了自己的创造者，也就是人类的一些行为模式。而在此基础上，“拓扑集会”和“灵魂回响”的概念横空出世，成为了无数人工智能在探索精神领域时的必需品。
或者说……精神毒.品。
通过几个终端之间的量子交互，将人类可能用大半辈子都看不完的海量信息传输给彼此，简单来说，就跟人类能够用一秒钟能看几百万字小说的那种快乐差不多……
所以，智械帝国给一艘生物飞船起了这样的名字，其含义也就浮在纸面上了。
很显然，这艘生物飞船，或者说“灵魂回响”，具备着用神经元达到类似效果的能力。也就是它现在跟郅牧沟通的方式。通过这种量子级别的信息干扰，由大量生物飞船舍身发起的自杀式冲锋，一度将旧日的污染烧进了智械帝国的歼星舰队，对帝国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但之后，随着联盟的分崩离析，负责设计基因融合的人类一族出走，生物飞船被迫雪藏。这种战术也就被埋没在了漫天的星尘中。
“哦？要是这么说的话，小灵啊……那你或许是能够克制帝国的唯一杀手锏了。”
“回答宿主，单单以我自身的力量，恐怕无法冲破位于星系中央的空天防御阵列，也根本无法接触到帝国中枢所在的位置。”
“哎呀，当然不会让你去干这么危险的活啦……”郅牧还有后半句没说，反正自己也没有可能把飞船带走，届时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这艘船带去给冥血同盟或天韵之林的高阶谱曲者，以求利益的最大化。
“检测到宿主试图将“灵魂回响”售出，予以驳回。”
“呃……开个玩笑嘛……”郅牧有些尴尬的撇过了头，“忘了你们都会心灵感应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飞船减速的声音传来，眼前的屏幕被渲染成极致的橙黄，郅牧知道，那是因为他们正在穿越泽尔法坦-β星的大气层。高达一千六百度的气温与三百多度的实际承受温度没能给生物甲壳造成任何磨损，整个船体都保持着平稳的姿态降落，看着地面的茂密森林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预计再有个十几秒，自己就可以跟这片陌生的土地来一个亲密接触了。
当然，这些情况其实只是在外界的观测下推断的。但实际上嘛……
“回答宿主，灵魂回响觉得很烫烫烫烫烫……”如果把镜头给到飞船内部，就会发现整体的气氛顿时变得逗比了起来……
“嗡……”随着反重力磁场的开启，郅牧驾驶着飞船，成功降落在了一片……
一片……六芒星法阵上？
怪异的纹路在脑海之中盘旋，郅牧在眩晕中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黑袍人惊讶的放下了手中捣碎的软体动物汁液，朝这边围拢了过来。
“小灵啊，你怎么选了个有人的地方降落……”出于谨慎的考虑，郅牧并没有直接下船，而是看看围拢在法阵旁边的那几个黑袍人想要做什么。
“回答宿主，这是对战术分析模型得出的结论。”作为兼具智能与科技的生物飞船，其实在刚刚进入大气层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群家伙，但……就像坦克车不会对前方的蚂蚁做出预警一样，来自旧日的秘密武器，也不会在意这些土著人。更别提……其实这些家伙吧，还跟郅牧等人有点渊源。
“啊……赞颂伟大的、尖叫的、最远古的疯狂存在！您驾驶着渡过劫难的方舟降临了！”其实不只是郅牧，那些黑袍人所受到的刺激才应该更加强烈一点。多少次毫无希望的尝试、多少次生与死的危机，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劫难后，他们居然真的、真的、获得了伟大存在的回应！
为首的黑袍人褪去兜帽，露出了深棕色的柔顺长发和蔚蓝色的宝石瞳孔。在场的众人，大概没有谁比她，比这个仪式的设计者更激动的了！
在鸢尾花王朝的开国君主肃清了那些祸乱世间的铁鸟和地虫之后，整个安格斯大陆都迎来了长达二百年的繁荣期。他们与旧日之间的交流和联系也变得越发困难，但好在今天，一切的不幸都迎来了转机！伟大的存在终于眷顾了他们！
那么，有的人可能就要问了，既然大家生活水平还不赖，又身处在工业革.命的浪潮中，为什么会有“人奸”这种角色出现呢？
其实很简单，因为相比于人类的先祖跟克托尼亚族或智械护卫绵延上万年的冲突来看，所谓二百年的繁荣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时间罢了。假设在人类的神话中，有一群天外妖魔时刻威胁着自己种群的安危，就像是打雷下雨一样几乎成为了某种自然规律，那么“崇拜”这种原始朴素的情绪也就不算稀奇了。
而在漫长的时间加持下，并不是所有人类同胞，都认为所谓的“铁鸟和地虫”是邪恶的存在。他们有的希望找到跟旧日或智械交流的方式，组建了地下的学会和研究所；而有的则笃定末日终将到来，通过搞破坏的方式吸引邪神的注意力。
另外，谁就一定说，工业革.命会给所有人都带来利益？
旧贵族与维新派的冲突、手工业者与蒸汽机的矛盾、小农经济与商品经济的过度、贫富差距的扩大、工人运动的高涨等等……
在每个时代，总有不如意的人，所以，顺理成章的，在某些“幸运”的家伙们见识了智械帝国的秩序，以及旧日一族的混沌之后，“人奸”也就随之诞生了。
很难想象，在地球人类文明早已半消亡的今天，他们的后代不但已经退化到了封建君主制，就连思维和人格也受到了·帝国和旧日的直接影响。
而谁也不知道，辛西娅·斯特林，作为鸢尾花王朝最有权力的斯特林家族长女，竟然是信仰旧日的邪教成员之一！
总之，辛西娅小姐现在很高兴，这代表着她所努力的一切都有了长足的回报！尽管她加入拉里亚的秘密结社还不足一年，尽管她因为高贵的出身获得了许多优待，但她最想做的，还是通过获得伟大存在回应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崇高雄伟的深渊之王，地下世界的神秘主宰，您的仆人，辛西娅·斯特林正在呼唤着您！”美丽尊贵的斯特林女士，正缓缓露出一副癫狂的神色，她将骄傲的脖颈吹下，然后……开始用柔软的唇瓣亲吻着生物飞船的外壳。
为了防止这个女人一会儿伸出舌头舔自己，郅牧只好先从生物飞船的内部“挤”了出来。
然后……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宇航服的大脑袋缓缓从飞船的腹腔部位钻出，跟那些穿着“朴素”的黑袍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边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站了一会儿，突然，黑袍人那边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把郅牧吓的差一点就要拔剑砍人了。
“是使徒！是伟大存在的使者！您如同预言中一样，驾驶着跨越星河的方舟来拯救我们了！”
“……啥？”郅牧缓缓露出了蒙蔽的神色。倒不是因为他对使徒的身份有什么疑问。毕竟，生物飞船是从修德·梅尔那里拿到的，而从眼前这些邪教分子的行为举止来看，他们八成就是信仰钻地魔虫一族的“人奸”了。看来，为了保证郅牧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修德·梅尔大概是将自己在这颗星球的信徒转交给了郅牧。
毫无疑问，这是一股强大的势力。不但可以帮助郅牧快速融入进这个陌生的人类文明，还可以在必要时成为非常关键的助力。
但是，目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
“*……fwehjk…fq*%fewuj？”
“那就是……我特么听不懂对方在说啥啊！”
218.贪婪邀请赛（十一）
“csskglf，plbjkn？”睿智而美丽的辛西娅小姐，正一脸激动的亲吻着郅牧的宇航服。尽管自己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了，但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在对方伸出舌头舔自己的脸之前，还是礼貌且温柔的将这个过于热情的家伙推开了。
“你们……能听懂我说的话吗？”他其实大概明白，这是由于乐章功能受到损坏的原因。由于先前的自己一直在通过心灵感应的方式在跟魔虫们沟通，故而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跟郅牧在死荫之地时遇到的情况完全相同，不……甚至比那更严重，毕竟郅牧在梦境世界时可以全程用心灵感应的方式进行无障碍交流，而这里呢？面对这个丰富的物质世界，他恐怕只能从头学起一门语言了……
现在看来，没法显示物品说明都是小事，但听不懂对方说的话……只能算是寸步难行了。
郅牧突然有一种感觉，以后听不懂剧情人物的语言……不会发展成一种常态吧？
伴随着郅牧的沉声发问，那奇异的发音却让在场众人都楞了一下。尽管魔虫一族宣称这是所谓的“阿特拉斯语”，也就是传说中造物主所用的语言。但很显然，还处于工业时代早期的当地人没能了解到那么高深的知识。
他们彼此间窃窃私语了片刻，似乎是在疑惑对方说的是什么语言。
接下来，郅牧又换用了英语和其他小语种的方式来跟对方沟通，却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至于克托尼亚族的语言？抱歉，人家天生自带心灵感应，阅历和知识更是代代相传，所以根本没有发明文字的需求，也就没有所谓的“神语”可以传给这些土著人了。
在尝试交流无果后，有趣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穿着宇航服的“胖子”，正带着一帮套着黑兜帽发邪教信徒蹲在地上，用手语和树枝的图画来传递信息……
当然，尽管两边的沟通不畅，但在郅牧的努力下，把双方的名字捋清楚，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另外，通过用手指来指去的办法，郅牧也成功学到了几个被称作“安格斯语”的单词。
“你们，信徒，我，使徒？”听到郅牧的发问后，辛西娅立刻用力的点了点头。
“哎，好在他们算是人类遗民的一支，点头摇头的肢体语言倒是保留了下来。要是他们用其他的方式，比如扣脚趾的行为来表达‘肯定’，或是用嘟嘟嘴的行为来表达‘否定’，那我可真的要黔驴技穷了……”郅牧无奈的摇了摇头，在辛西娅热烈的拉扯下，跟随着众人穿过林地，乘上了一架装饰着蓝色宝石和黄金花纹的豪华马车。嗯……也不能算是马车吧，因为拉车的动物……居然是一只依靠蒸汽动力驱使的机械马？
炙热的蒸汽从机械马的鼻翼中喷涌而出，黄铜打磨的机括缓缓转动，使得这只机械战马可以轻松拉动数十吨的重物。而代价仅仅是一罐机油和木炭。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多少有点歪啊。”郅牧默默感叹道。
至于他乘坐的那艘生物飞船，则在几名狂信徒视死如归的眼神下，被几头同样披挂着钢板和喷气孔的“甲龙”拖进一处隐蔽的洞穴，牢牢保护了起来，随时等待郅牧的召唤。
“呼……好吧，既然都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退缩的理由了……”郅牧下定了决心，不出意外的话，一个由蒸汽与钢铁主导的时代，即将展露在他的眼前。
数日后，萨伏亚王国，东部重镇拉里亚，斯特林公爵府。
清晨，看着柔顺天鹅绒铺就的华丽地毯，名家雕琢的大理石家具，以及挂满鲜花和晒干香料的流苏床饰，郅牧不禁有些微微出神。自从误入这群教徒的召唤仪式之后，自己就被自称为辛西娅小姐的女士带回来家。当然，这是秘密的安置，所以自己只能居住在拉里亚城外的一处庄园内，眼下正值万物复苏的时节，斯特林家族的重要成员还在城主府中忙碌着组织春耕的难题，应该还要再等几个月才会前来此地避暑。平日里，这边只有两个男仆负责日常的打扫，顺便也能警示一下那些讨人厌的小偷。所以，跟据辛西娅的描述，这里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但郅牧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因为，如果算上今天的话，自己已经有足足一周的时间没有脱下过外面的这件宇航服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臭烘烘的。
可能，这就是辛西娅需要在房间里放置香料的原因吧。尽管出于良好的礼仪和涵养，她没有直接说出：“天呐，这简直就像是把腐烂的鱼放在茅坑里腌制后的味道！”或类似的话来，已经算是举止得体了。
顺带一提，郅牧这七天一直在恶补萨伏亚王国的通用语，好在他也算是出过国，学习语言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另外，这种语言和英语相似，属于拼音文字。比起博大精深的象形文字来说，还是要简单了不少。经过了七天时间的恶补，他现在的词汇量已经可以满足日常用语的需要了。
所以，趁着辛西娅还没有借着学习插花的名义过来探望自己，他必须先把自己身上的宇航服脱掉，然后再想办法处理一下已经腐烂的身体组织，以便自己可以通过正常的方式跟其他人交流。
“嗯……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呢，希望不要烂的太彻底。”他默默叹了口气，随后打开了宇航服右侧的某个阀门，尽管这件宇航服早已破损，但打开阀门本身就代表了“脱掉宇航服”的指令。
通过生物电驱动的宇航服微微亮起闪光，这是个好消息，或者说……两个好消息。其一是指，宇航服的终端设备还在运作，避免了自己只能用蛮力撕破它的结局。至于其二嘛……
“至于其二，烂成这样了还有生物电，说明依旧有一部分细胞还在维持活性，但……能够驱动电子的能量，又是哪里来的呢？”郅牧抚摸着腹腔处干瘪的脂肪层，看到身上的脓包随着呼吸的节奏一个个亮起肿大，又伴随着呼气而逐渐回落，显得既猎奇又恶心。
“已经变成类似干尸一样的怪物了吗？腹腔处依稀可以见到断裂的触手根须，大概是某种旧日生物寄生后留下的痕迹。嗯……不像是魔虫，因为它们的卵足足有二十五厘米那么宽，不可能塞到我的肚子里，而且，魔虫的子嗣也不需要汲取额外的营养就可以自然破壳。”
总体来说，郅牧有着深棕色的皮肤，身材畸形而瘦削，再披上个破破烂烂的大袍子，活脱脱的就是个可怜的路边乞丐。
接下来，郅牧用过人的毅力，忍着巨大的肉体疼痛和精神刺激，一点一点的，将身上所有的脓包连根拔起。好在他那两颗灰白且蒙翳的眼珠还能发挥作用，从远处看的话，只是个害了眼病的可怜人而已。
“还好，勉强还算个人……呃，我是指物理意义上的。否则，我只能把自己扮成盲人才能出去活动了。”接着，他将那些已经腐败发臭的烂肉用小刀剔除干净，最后用柔软的棉花进行填充，以维持基本的人类形状。等到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沙漏已经转了足足两圈，也就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从萎缩的汗腺中分泌出的酸臭气息，和不断喘息的、如同破风箱一般的风干肺泡，都足以说明郅牧的行为是有多么痛苦。
顺带一提，虽然他想要用圣水让那些烂肉复生，但只要自己的皮肤一接触到象征着光明力量的物品，就会发出滋滋啦啦如同炸肉的瘆人声音，在堪称剧烈的疼痛刺激下，郅牧只好作罢。
“哎，相当于把我的骨灰瓮Ban掉了吗……还想试试在生物飞船中释放罗杰的英灵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呢。”他将所有的痕迹处理干净，并把收集起来的生物组织一股脑的扔进了壁炉的火光中。
等到辛西娅敲向郅牧的房门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运动装，并在衣橱中找了一身黑色的袍子将自己结结实实的罩了起来。
辛西娅小姐惊讶的看了一眼被丢在一旁的宇航服，随后恭敬的向郅牧行了个贵族宫廷礼。
“尊敬的使徒阁下，很抱歉令您屈尊换上凡人的服饰，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还请务必告诉我！”
“还有最近……王国的密探对我们展开了新一轮的围剿，还请您稍安勿躁，那件事情，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有结果。”辛西娅贵为公爵府的长女，自然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在父亲口中听到有关针对秘密结社的风声。而她所说的“那件事情”，自然就是郅牧亲手画的，有关于泵动心脏和奇点主茎的图案，以便让信徒们得以展开调查。
“嗯，无需着急，辛西娅小姐。我现在不方便在城市中活动，能否请您……带我乘上马车，在拉里亚的街道上观光一番呢？”郅牧在庄园的阳台上，只能看到外面苍翠的山林和平整的田地，完全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情报，搞得他这个星期只能通过书籍去解这个世界的背景故事究竟是什么。+
事实上，在原先的任务中，由于乐章的翻译功能实在强劲，导致很多轮回者都忽视了这方面的问题。当你操着一口地道的当地方言时，和当你用半生不熟的外语去磕磕绊绊的讲话时，在剧情人物那边，其实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就像当你遇到一个老乡或者一个老外的时候一样，应对他们的策略自然也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现在，“讲话”这种本来可以拉近两人距离的行为，已经变成了可能会遭到排外主义攻击的雷区。
另外，让我们大胆想象一下，假如这个世界的人认为手是必须遮盖住的敏感部位，而你却冒冒失失的想去跟人家握手，那本来友善的剧情人物也可以会因此而嫌恶你。就像在郅牧原本所处的世界中，大部分国家的人都用点头来表示肯定，可就偏偏有那么几个国家却用摇头来表示肯定，一旦用错了肢体语言，便很有可能招致可怕的结果。因此，在文化的差异中，同一个行为也可能造成截然不同的反馈。为了避免酿成这种悲剧，仅从书本上的了解是不够的。所以，他现在迫切的想要去亲眼看一看，看看这个世界的人们究竟是如何工作和生活的，这样才可以针对性的规划策略，以防止因为误解或刻板印象陷入误区。
“遵命，使徒大人，我这就为您安排。”辛西娅美目低垂，用卑微的语调说道。
219.贪婪邀请赛（十二）
“灰白刺鼻的天空，永不消散的尘雾。哪怕慈悲的云朵用雨水打湿这些看不见的微粒，但不死的白色幽灵依旧会在某个干燥的晴天卷土重来。”
这就是郅牧对东部重镇拉里亚的第一印象。
“您的语言非常富有诗意。”辛西娅惊讶的附和道，“只用了一周就可以撰写抒情的短句，这样的学习能力，不愧是使徒阁下。”
“您谬赞了，辛西娅小姐。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无聊感慨罢了。”郅牧将五官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下面，用嘶哑的声带努力表述着自己的礼貌。
一天的观光很快就结束了，伴随着黑色的铁幕的降临，巡夜的士兵们点燃道路两侧的煤油灯，用昏黄的火光照亮远处的蒸汽巨轮。造型狰狞的内燃机正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伴随着一股黑烟融入夜色，缓缓驶向坟墓海的彼端。
坟墓海，早在二百年前，就有了只要“跨过坟墓之海，就可以来到流淌着黄金与麦粒的新大陆”或类似的流言。伴随着第一艘风帆战舰的下水，探险者们如同前仆后继一般前往未知的新世界，用血与肉，开辟出了一条散发着罪恶气息的安全航线。而在二百年后的今天，合着蒸汽机诞生时的呜咽声，远方的新大陆“吉吉尔斯”早已被探索完毕，但那里没有诗人和水手们所朝思暮想的奶与蜜，反而给人类带来了罪与罚。
伴随着殖民者的到来，远古的旧日遗民和尾随而来的智械护卫被唤醒，带领着吉吉尔斯大陆上的土著部落们，展开了一场血腥无比的厮杀。当然，安格斯人对他们的称呼则是“地虫”和“铁鸟”之类的词汇。不得不说，战争永远是推动科技发展的一剂良药。为了对抗这些来自于宇宙中心的强大文明，人类被迫在蒸汽机这条道路上一路飞驰，发明了许许多多的带有“蒸汽朋克”风格的产物。
当然，有人可能就要问了，由蒸汽机带来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由电力带来第二次工业革.命之间，也就隔了二十多年而已，这里的文明为什么没能点出发电机的科技线来呢？
其实，在见识了智械护卫身上的高科技零件和无需蒸汽喷口的核动力系统后，人类也不是没想过要顺着这条道路继续研究下去。但，或许是因为这颗星球太过于年轻的原因，因此，不能把地球上的人类文明发展历程生搬硬套过来。
事实上，在人类遗民刚刚到达这里时，并没有发现过有其他生命存在的痕迹，甚至连陆地动物都还很稀少。
而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石油在哪里？
在地球的主流观点“生物成油”理论中，石油的形成需要大量的生物遗体，外加至少二百万年的地壳运动演化，才有可能诞生出石油这种被称作“液体黄金”的宝物。
所以，在泽尔法坦-β这颗年轻的有些过分的星球上，只有植物残骸所形成的煤炭，却没有生物残骸所形成的石油。
那么，有人又要问了，人家机械文明早就脱离了烧石油驱动内燃机的“落后”手段了，不管是携带核聚变电池的电推进引擎，还是在大气环境内常用的反重力磁场，都比石油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人类是怎么倚靠那些笨重的蒸汽产物存活下来的？
可是我们要知道，石油所代表的并非只是用作燃烧那么简单，在现代社会中，绝大部分的塑料、合成纤维、合成橡胶、药品、食品、化妆品乃至于机器零件中施加的润滑油，都需要石油的参与才能被制造出来。因此，并不是有了核聚变电池、有了曲速引擎和高斯武器，就可以不需要石油的存在了。事实上，哪怕是已经进入星际时代的智械帝国，哪怕它们不需要吃饭睡觉和打扮自己，但没有了石油，恐怕连维护自身的零件都造不出来。
所以，在主力部队都被旧日和人类联盟牵制在正面战场上的尴尬境地下，缺少补给的智械护卫不出意外的悲剧了。它们是很强，但再强也架不住没有维修和保养的机械老化问题。随着时间推移，它们引以为傲的冰冷机械一台接一台的被迫报废封存，信仰他们的部落也被一个一个的殖民或屠戮。好在这颗星球上的旧日势力同样遭受到了重创，需要漫长时间的沉睡才得以恢复力量。所以……它们就这样陷入了僵持阶段。反倒是原先的人类文明。借助两位大佬休战的间隙偷偷发明出了用于数学计算的蒸汽拆分机，再加上老祖宗传下来的几样高科技宝贝，打算来一波紧张刺激的弯道超车。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跟工业时代早期的欧洲大陆相仿，但又略有不同。相仿的地方在于，这里同样有着旗帜林立的数十个秉持不同文化、语言、种族的国家，并且并且发明了类似蒸汽机的划时代产物，将工业革.命的火苗点燃了整个安格斯大陆。但其中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这数十个不同种族的国家中，大概有一半都是由“地虫”和“炼金傀儡”等异族人所建立的政权，也就是旧日遗民和智械帝国所扶持的势力。作为它们在休战期间所布置的棋子，为的就是以防等到自己醒来之后连基本盘都被人类给消灭干净了。另外，他们的蒸汽机也跟地球上那个短寿的蒸汽时代不同，就简单列举几个东西吧——蒸汽坦克、蒸汽飞艇、蒸汽电脑、乃至于……蒸汽巨龙和蒸汽飞艇这种庞然大物！
前面几样武器自然是为了种族间的内部冲突，尚且还在郅牧的接受范围之内。而后面的几种嘛，则是用来抵御旧日眷属和智械护卫的战略性武器。尽管两位大佬一个半睡半醒、一个还在研究怎么把自己的芯片装进蒸汽装甲里，但偶尔也会干涉一下世俗文明的进程。因此人类也就被迫点出了“蒸汽巨兽”这种离谱的科技树来保护自己。所以，安格斯大陆就在这样一种微妙的平衡下，奇特又诡异的发展到了今天。
“嗯……依旧是槽点满满的世界观背景嘛。三大阵营几乎是强行被安排了各自的命运轨迹，在这样一颗小小的星球上达成了脆弱的平衡，这也是不眠乐章的手笔吗？”郅牧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预料，“看来，我需要一步步的找回生物飞船所缺失的零件。然后再飞几个星球串联旧日遗民，最后把飞船交给祂们，扭转战局？”
在尚不明确自身主线任务的情况下，他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毕竟那里面的乱码到底说了什么？让他成为本世界唯一存活的什么？
“使徒阁下，您说什么？”辛西娅疑惑的回头望了郅牧一眼。
“啊，抱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郅牧长舒一口气，自己居然差点就把心里所想的东西讲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每次在夺舍或附身到其他人的身上时，自己的性格和习惯都会有微妙的差异啊，这可不是个好事情……”
“附身的代价是受到原始主人的影响，但能够借助被附身者的身份快速融入剧情世界。而以轮回者的原始身份进入时则恰恰相反吗……”
“希望以后可以找到规避影响的办法，毕竟，我们好像也没有自由选择进入任务世界的方式啊。”从郅牧在先前的武侠剧本里放弃史诗级武器的行为中就不难看出，他对于神智的清明看得无比重要，因为，一颗聪明的头脑足以胜过一切外力的加持。
“原来是这样，能够被使徒阁下所传颂的话语，一定只有吾主的梦呓才可以做到吧……”辛西娅憧憬的双手握拳，似乎是在诚恳的祈祷。
“嗯……我说啊，辛西娅小姐，你是为什么才选择加入旧……吾主的秘密结社呢？”郅牧连忙转移了话题。
“……使徒阁下，您是在怀疑我的虔诚吗？我当然是为了更远大崇高的力量，为了得见璀璨星空的真理才信仰吾主的！”辛西娅激动的握紧了小拳头，整个脑袋都有些微微涨红。
“我并非是怀疑你的信仰，小姐。”郅牧刚想开口解释，但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随着辛西娅的情绪起伏，那张秀美的脸蛋从左侧爆开，几只滑腻的触手从脸颊的裂缝中灵巧的钻出，朝着郅牧表演着狂乱的舞蹈。
“……我忘了它们都是旧日的信徒了！”郅牧连忙拉上了车窗，然后用一块布将辛西娅的脑袋盖住，避免被马车外的行人发现。
对于一般的教会来说，信徒奉上贡品，向神明祈祷，取得祝福与恩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对于旧日的信众来说，它们所信仰的伟大存在，本来就是难以理解的混沌产物。作为凡人，哪怕只是看上对方一眼，都有可能坠入狂乱的深渊，更别提想要听祂们说话这种作死的行为了。
再加上这里常年遭受魔虫一族的侵袭，泽尔法坦文明的总体理智值本来就不算高，所以……一旦出现情绪上的剧烈波动，就很容易破坏信徒体内混沌与秩序的平衡，被污染为可怖的深渊生物。
但好在郅牧的处理及时，虽然还有些惊魂未定，不过在他的好言相劝下，辛西娅还是逐渐恢复了端庄大方的模样。
“真是失礼，尊敬的使徒阁下，辛西娅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美丽的贵族小姐微微低头，也就是发丝顺着重力垂下的几秒钟内，辛西娅脸颊上的裂口渐渐平复，嘶鸣的触手也不甘心的退回到了宿主体内。那种疯嚣的、狂乱的意志，似乎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嗯……没事。对了，话说，你们是通过祈祷的方式来获取力量的吗？”
“是的，尊敬的使徒阁下。通过使用地虫的粪便和爬行动物的粘液作为养料，我们获得了远超凡人的力量与智慧，随着瘟疫的逐渐传播，我们也走上了与笨拙蒸汽截然相反的道路！”辛西娅激动且感激的回答道。
220.贪婪邀请赛（十三）
瘟疫，这无一是一个很耳熟的单词。
中世纪的黑死病，启蒙时代的天花，近代的非典型性肺病。
它们给生灵带去痛苦和折磨，它们的存在就是罪恶的象征。即使在郅牧的家乡，医疗水平日益发达的今天，对于某些传染病来说，也只能用隔离的方式去控制，等待其平息，而非随随便便吃几片药就可以治愈。
“这些信徒掌握了某种散播瘟疫的能力吗？怪不得人人喊打……”
“前面的马车，立刻停下！”然而，就待郅牧打算详细了解一下本世界的力量体系时，前方突然传来了卫兵的叫喊声。
“砰！”一阵猛烈的爆炸声传来，扬起漫天烟尘。
“搞什么……”郅牧将窗帘掀开一条缝隙，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是炼金术士！抓住他们！”围观的群众带着惊恐的眼神望向爆炸的中心，在烟雾即将消散的刹那，一只喷薄着汹涌蒸汽的巨型铁手，稳稳的握住了巡逻卫兵的胡椒瓶手枪。那是一种廉价但火力强劲的重型蒸汽左轮，从外观上来看，就是一把被加粗了六倍，并且点缀上许多黄铜花纹和锈迹的“手炮”。一旦击发，其威力大概可以把整面房屋的石墙都直接崩碎。刚刚的“爆炸”声，其实就是这种普通士兵的手枪所发出的轰鸣声。
郅牧看得可谓是心惊肉跳，从那匹被崩成血雾的驽马，碎成木屑的马车，以及卫兵那微微颤抖的手臂就知道了。尽管这个世界的人还在使用蒸汽动力，但但从威力上来说，这种浮夸风格的“普通手枪”，要比地球上的轻型武器强多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粗暴的火力，也没能在这两个炼金术士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对方只是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合金胸甲上的粉尘，随后，包裹着蒸汽装甲的手臂微微用力，轻而易举的就捏碎了士兵手中的厚重武器。
“为了……秩序与机械之神的荣光！”炼金术士用嘶哑的合成音大叫道。那似乎是一种管状金属制的发声装置，从喉咙之中穿出，替换了原本的声带，直接裸漏在喉结的下方。
“啊！进攻！”周围，数十名士兵顿时开动了手中奇形怪状的武器，通过齿轮和机括增加数倍拉力的机械弓箭、转动发条就可以引爆的铁皮手雷、以及接着煤油储罐的火焰喷射器和铝热步枪，无一不充斥着机械暴力的独特美感。
顺带一提，这些卫兵都带着口罩，但那些炼金术士似乎并不需要这种东西。
随着对方的移动和躲闪，郅牧也终于得以看清那人的全貌。
红蓝双色的护目镜，柳钉穿插的皮衣内衬与合金外装甲，背后还背着一台至少有数百个齿轮和零件的小型内燃机，两根黄铜打造的蒸汽喷口竖立其上，喷涌出灰黑色的一氧化碳尾气。显然，对方就是倚靠着内燃机带来的蓬勃动力，用这复古的“机械外骨骼”才得以一拳捏碎了坚硬的金属制品。
或许是因为机械造物太过笨重的原因，这两个炼金术士无法躲开射速极快的多管机枪，但那种威力相对较小的武器，根本没法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
“那个外装甲有古怪。”郅牧轻声说道。在没有现代冶金工业的加持下，靠着焦煤和高炉炼铁这种“落后”的方法可以制造出如此坚硬的金属。
“尊敬的使徒阁下，那是炼金傀儡赋予他们的技术。”辛西娅适时的提醒道。
“哦……”如此就说的通了，既然是帝国护卫那边拿出的黑科技，那出现什么情况郅牧都不会觉得奇怪。
“话说，这帮炼金术士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们是炼金傀儡的信众，狂热的追逐着机械与蒸汽的人体改造，是被各大王国所通缉的邪教分子。嗯……和我们的处境相仿。但我们是真神的信徒，优雅的触手与那些蠢笨的傀儡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谈话间，那边的战斗也渐渐进入了尾声。尽管这两个炼金术士通过某种黑科技改造了自己的肉体，获得了与装甲车比肩的战斗力。但等到街道尽头的蒸汽坦克出现时，胜负已经没有了悬念。伴随着锅炉的嗡鸣声，散发着滚烫气息的加农炮弹飞驰而出，巨大的动能顿时将炼金术士的外装甲砸成齑粉。
随后，同样喷吐着蒸汽尾气的救护车才姗姗来迟，几个身上绑着齿轮和护具的救护人员熟练的将奄奄一息的炼金术士固定在担架上，带去了未知的方向。
想必，这两个家伙的结局一定不会很美丽。
接着，还能站着的守卫们带着在马车的残骸中一阵翻找，并慎之又慎的取出了几块具备复杂机械结构的精密卡片。
“是机械傀儡的邪恶灵魂！烧死它们！”围观的群众顿时大叫道。
“灵魂？什么灵魂？”郅牧疑惑的问道。
“机械傀儡的信徒能用这种小卡片代替蒸汽造物的核心。将原本中性的坦克和巨龙变为它们的走狗。”
“哦……这不就是蒸汽时代的‘芯片’或者‘内存条’嘛。插上之后，应该就可以将智械护卫的程序载入进去。这么来看的话，它们在本地化改造的这条道路上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苏醒了。或许……我也应该尝试帮助一下这边尚在沉睡的旧日，重新平衡二者的力量？”随着跟辛西娅的交流，郅牧逐渐意识到，这颗星球上的信徒并信奉魔虫一族的修德·梅尔，而是另外一位伟大存在。看来，想要获取飞船遗失的部件，以及达到重新平衡三大阵营的目的，郅牧还得去拉里亚地下结社的总部跑一趟。
至少，他也得找个办法先去跟这边的大佬交流一下，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意愿才好办事。
郅牧开着这么惹眼的一艘生物飞船降落至此，也没见那个沉睡的大佬过来找他，想必对方的状态绝对不会很好。而在这个闭塞的世界，能够联络到旧日邪神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这些狂热的信徒才能做到了。
那么，有人就要问了，既然这些信徒并不信奉修德·梅尔，而是属于其他邪神的眷属，那郅牧又该如何自处？其实，对于一般的渺小凡人来说，他们自己根本难以分清那些形貌各异但都无法直视的存在。所以……对于一位既看不到又听不清的祈祷对象来说，说白了就是：“反正我们都有长长的触手，而且看一眼就会让人发疯，那四舍五入也能算是同一位神明吧？”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修德·梅尔用了同属一源的混沌力量，亦或是因为生物飞船身上逸散的古神气息，使得这些信徒相信了郅牧的身份。
但郅牧可以骗骗这些信徒，却骗不了正在沉睡的旧日大佬，所以，他得尽快过去“拜拜山门”才行。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伴随着硝烟的退散，那些蒸汽卫兵们却一点都没有要给他们放行的意思。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拿着丝绒手绢的贵妇从马车的门帘中惊呼道。
“我是诺拉的艾德纳爵士，我要求你们立刻放行我等！”在这条通往城西富人区的交通干道上，凡是乘坐马车的老爷和小姐们，都是非富即贵的存在。即使是最次的、负责推销新大陆投资机遇的业务员，兜里也都揣着几枚闪亮的国王金币。比起这些拿着黄铜做薪水的卫兵们，档次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然而，在生产力得到飞跃式发展的今天，贵族的影响力反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尽管萨伏伊王国依然保持着高贵的鸢尾花血统，以及世袭罔替的贵族体制。但钢铁议会和蒸汽教堂的兴起，还是为王国的前景增添了一丝阴霾。
当然，这个所谓的“阴霾”，完全是贵族们自己臆想出来的词汇罢了。所有供职于公司的雇员以及在煤矿中劳作的工人，都无比的希望钢铁议会能够在下次决议中进行投票，推翻这些好吃懒做的旧贵族们。
顺带一提，钢铁议会是指在民众的识字率得到提高后，国王为了平息日益汹涌的“新时代公民”们所设立的，为统治阶级服务的贵族议会。总的来说，就跟郅牧那边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德意志帝国议会差不多，其本质还是为国王服务的产物。
而所谓的蒸汽教堂，也是萨伏亚王国的人民在工业革.命后才逐渐兴起的独特信仰。
这要追溯到两百年前的蒸汽革.命时代了，原先依靠鲜血和恐惧奴役人们、骑在世俗王国头上拉屎的原始多神教，被蒸汽和钢铁的起义者面前被打出了猪脑子。所以，萨伏亚的人们开始自发的崇拜这种钢铁和黄铜的巨大造物。另外，蒸汽教堂和炼金术士所信仰的“秩序与机械之神”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前者为世俗国家的正教信仰，而后者则是智械帝国的马甲。
顺带一提，那伙起义者的老大，就是萨伏亚王国的开国君主，鸢尾花王朝的奠基者，阿勒波顿·萨伏亚。
不过，天知道他们为什么没能在反对强权的革.命中进化出光荣的选举制，反而在推翻本土宗教后，要么投入了旧日或智械的怀抱，要么继续回去接受封建统治……总而言之，郅牧的吐槽之魂又要觉醒了。
不过，他当下却没有这个闲心，因为他即将要面临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
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旦被蒸汽卫兵们发现，恐怕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把他们打发走！”郅牧沉声说道。
“是，尊敬的使徒阁下。”辛西娅顿时颔首回应。
卫兵们清查马车的速度很快，在郅牧二人的前方，不时传来争吵和厮打的混乱声。
“噢……该死！那不是什么炼金产品，而是我从吉吉尔斯带回来的土特产！”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叫道，但随机就被卫兵们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蒸汽之神啊！这只是几桶白叶红酒！是的，好吧……我知道禁酒令的事情……”类似的一幕还在不断上演，尽管卫兵们没有发现任何跟炼金术士有关的线索，但倒是有不少士绅的私人马车都遭了殃。也不知道这些借着“反恐”名义收缴上来的“赃物”，最后会进了哪位长官的腰包。
“马车的主人，我们现在要依照城市管理特别条例，对马车上的所有乘客进行搜查！请立刻下车！”道路的两侧，卫兵正拿着黄铜包裹的扩音器叫喊道，看上去是有不捞点油水就不罢手的架式。
然而，当他们看到那头洁白的独角兽时，所有的卫兵都极有默契的忽略了这块区域。
“长官，那辆马车看上去最豪华，我们为什么不……”
“该死的家伙，你疯了？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谁敢动斯特林家族的马车？”长官恶狠狠的训斥着手下的新兵。“这是你我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整个拉里亚的实际掌控者！”
“可是，我们的上司难道不是民选的自由执政官……”
“你放屁！那你也信？没见执政官也需要去公爵府里头拜会吗？你这没脑子的蠢货！”
没有不抬眼的卫兵，也没有捣乱的公子哥。优雅的辛西娅大小姐连手指都没动一下，马车便被顺利的放行了。
“呵，卫兵们也是老油条了嘛。”郅牧微微摇了摇头，舒舒服服的靠在柔顺的软垫上，看着窗户外的景色向后倒退，驶向了远方。
221.贪婪邀请赛（十四）
片刻之后，伴随着斯特林家族独有的白色独角兽之哼鸣声，辛西娅大小姐以慈善募捐的名义，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拉里亚最大的地下秘密结社门口。
如果不是辛西娅的提醒，郅牧绝对想不到，这座金碧辉煌的蒸汽教堂，居然是这么一个“藏污纳垢”之所……
想来也是，所谓的蒸汽教会，也不过是安格斯人民自娱自乐的本土信仰罢了，既没有魔法侧的真神庇佑，也没有科技侧的智械守护。只是一种相对纯粹的、为信徒寻求心灵慰藉的世俗机关。如此一来，蒸汽教会被渗透的事实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与地球上传统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这座教堂的主体似乎是一艘蒸汽飞艇的残骸，据说是在抗击智械侵袭的年代里，于一次守卫拉里亚城的战役中坠毁。勤劳的萨伏亚人民没有放弃这架曾经的钢铁巨兽，于是就在蒸汽飞船的残骸上修建了这座宏辉的宗教建筑。此时恰好是中午十二点，无数巨大金属齿轮发出咔哒咔哒的韵律声，朝向远处的残缺炮口，连续喷涌出十二道滚烫的白色水雾，向所有步入蒸汽朋克时代的公民们，宣布正午时分的到来。
教堂中的人很少，毕竟眼下正值饭点，只有一些挂着微型齿轮的神职人员正在打扫地板——他们似乎是根据身上悬挂的蒸汽零件来象征着相应的神职地位。
在郅牧看来，整座教堂当中都充斥着类似风格的产物，就连神父给祈祷着念诵祝福的时候，用的都不是圣水，而是直接从某个低功率的内燃机中将一股白色的水蒸气喷到受祝福者的身上。
至于整个教堂中最亮眼的东西，应该就是一颗来自于大厅穹顶之下的橙黄色宝石了。
据说，那颗宝石是当时教堂主体的前身——那艘蒸汽飞艇的船长所佩戴的饰品，于传说中具有保存心智，抵御地虫和铁鸟的精神冲击……的能力？
郅牧对此是持相信态度的。事实上，不要以为智械一族就没有办法影响人类的心智了，比起旧日的精神污染来说，智械帝国也完全可以通过磁场、脑电波或化学药剂的辅助，对人类一族造成类似的效果。
因此，郅牧是相信这个传说的，而这也就代表着……自己得找个机会把那颗宝石拿到手。
这时，穿着黄铜导热管的主教阁下，听闻公爵府的客人来到，早已恭敬的等待在了门口。
辛西娅先是带着郅牧来到教堂的另一头，也就是飞艇尾部的位置。那里是一台后期改装过的大型内燃机。说来别人可能不信，在这个世界朝拜蒸汽之神的方式，其实只需要往内燃机里丢煤矿或者木炭就好。
多余的蒸汽会随着黄铜管道涌向教堂后方的福利院，一点都不会浪费。
郅牧个人认为，这种祈祷的形式要比单纯的上香和供奉祭品都更加有用。
“不愧是蒸汽时代啊，就连细节处都在追求效率……”当然，这也跟蒸汽机的运行原理有关，在没有电力革.命的时代，也就没有能够保存电力的蓄电池。蒸汽机所产生的能源无法被储存，只能趁着内燃机还在运行时就尽快消耗掉。因此，也就让萨伏亚王国的人们养成了尽可能高效生活的习惯。
“一切为了效率，一切为了蒸汽。”伴随着辛西娅的念颂声，她微微抬手，赶车的男仆适时递上一袋黄澄澄的国王金币。老主教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过年一般的灿烂表情，笑呵呵的把郅牧等人迎接进了待客的偏厅中。
等到众人都离去后，辛西娅轻车熟路的转动书柜上的一件齿轮雕塑，伴随着阵阵嗡鸣声，一条通往地下深处的楼梯逐渐浮现。
阴冷、深沉的狭长洞穴内，通道的四周遍布奇形怪状的文字和咒印，伴随着时不时落下的不明液体，竟给人一种寒毛耸立的不适感。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越来越靠近的压迫感，跟在克托尼亚面前时的症状几乎相同。
“早在数百年前，拉里亚还尚未存在的日子里。这里曾经是一片富足的铜矿。”辛西娅早已换上厚厚的黑色斗蓬和兜帽，遮掩住了原本靓丽的外表。她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热情的为郅牧介绍道。“直到第一个幸运儿被吾主眷顾，那是一座记录着吾主形态的神秘雕塑。尽管一开始被矿工们随手扔到了一边，但他们很快便了解到了吾主的伟大之处。”
“没过多久，熊熊的火种便开始燃烧，信仰在暗地里逐渐壮大，最终，我们成长为了任何王国都不可忽视的存在。而伟大的旧日支配者依旧将这里作为昭示神启的圣地，通过地底深处的雕像和祭坛向我们传达旨意！”
“祂向所有信徒宣告过某个伟大的预言，那就是您，尊敬的使徒阁下。您驾驶着洁白的血肉方舟向我们驶来，立志要将吾主的威能传播到整片大陆！”
郅牧听后不禁汗颜，自己居然被安排了那么一个崇高无比的名头。而且吧，那位旧日大佬提前通知了所有人，但就是没有通知他这个当事人……
“尊敬的使徒阁下，您看，这里就是地底了。”辛西娅将石头摆放成错乱的几何图形，在数位黑袍人的簇拥下，打开了一扇带有漆黑棱角的大门。显然，黑袍人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他们早早的聚拢在这里，与辛西娅共同欢迎自己的到来。
郅牧注意到，那扇大门显得古朴而富有质感，一点都不像是这个世界的造物。
不过，这还不是全部，当这扇大门敞开时，郅牧在门缝内部所看到的景象，才真正让他大吃一惊——
“您看，被吓了一跳吧？”辛西娅调皮的娇笑道，“事前没有告诉您，其实，这里早就不是只有一座雕像那么简单了。随着越来越多的旧日遗迹被发现，我们已经在这片世外之地修建了完备的秘密基地。您看，这边是供信徒们交易交换信息和物件的地下市场，而那边是用于向吾主祈祷的黑屋。每到鸢尾花开放的季节，这里还会举办祈福伟大存在的祭祀仪式。”
在辛西娅的描绘下，一个富有蓬勃生机的地下世界，正逐渐展露于郅牧眼前。
然而，郅牧此刻却一脸紧张的绷住身体，缓缓扫视着四周。
“啊，您看，那就是我们先行者，瘟疫主教阁下。”辛西娅对着某个方向行了一个优雅的贵族礼，在他们的文化中，其含义是指后辈对前辈的敬意。而辛西娅周围的黑袍人，也在以相同的礼节向主教躬身。
“主教大人，我身后所站立的，就是预言中的使徒阁下，他叫……噢，真是失礼，我还一直都没有询问您的名字呢？”
“……你可以叫我约翰。”郅牧正用灰白浑浊的眼睛狠狠盯着所谓“瘟疫主教”站立的地方，似乎如临大敌。
“好的，尊敬的约翰阁下，我想，主教大人可能需要问您一些事情，我们去石柱旁的黑屋落座吧。”说罢，辛西娅就要领着郅牧离开。
“不，等一下……”郅牧却突然拉住了辛西娅的袖子，然后说出了令在场黑袍人都寒意直冒的话语：
“辛西娅小姐，你说的瘟疫主教，还有地下集市，他们都在哪里？”
“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辛西娅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看到你所说的场景。”郅牧再次扫视四周，除了一个偌大且荒凉的天然地下溶洞之外，也就只有洞穴中央的一座飞船废墟算是“人造物品”了。所以他一开始的惊讶，其实并不是像辛西娅所说的那样，看到了繁荣澎湃的旧日力量，而是因为那艘半截埋在岩石堆里面的高科技飞船。
其余的，什么地下集市，什么祈祷黑屋，还有所谓的瘟疫主教，郅牧全部都没有看到！
他所见的，只有一个荒凉的洞穴，和以辛西娅为首的几个黑袍人，仅此而已。
“……您这是怎么了？哦，主教阁下，使徒大人绝对不是故意冲撞您的……”辛西娅疑惑的嘟囔了两句，随即又把视线转到另一个空无一人的方向。
“主教大人，我想使徒阁下可能有些身体不适……他绝对不是骗子！要不然……我先带他到黑屋中休息一会儿吧。”辛西娅一会跳到左边，一会儿转向右边，似乎在向一些人焦急的解释着什么。
郅牧就这样默默注视着辛西娅的诡异行为，宛若在观看一出自导自演的舞台剧。
“是针对我的陷阱吗？还是用了什么可以隐形的法术之类的？”然而，迄今为止，他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中发现任何所谓的超凡力量，人类唯二能够获得的力量源泉，就只有智械的科技和旧日的污染而已。
“可也不像是装的……”郅牧按照辛西娅所提供的位置，尝试触碰那些被描绘出来的石柱和旧日遗迹。“嗯……也不是使用了障眼法或隐形术，因为我确实摸不到她所说的那些东西。”
“被施加了某种认知障碍吗？还是群体癔症？”因为郅牧发现，那些黑袍人似乎也有着同样的问题，他们居然能够很自然的对着空气侃侃而谈，就像是真的在跟什么人说话似的。郅牧说的认知障碍，是一种认知障碍症是因大脑神经细胞病变而引致大脑功能衰退的疾病，罹患认知障碍的人，基本处于老年痴呆的早期阶段，它们往往会把黑的当成白的，就连记忆、逻辑思考的能力也全然都混淆了。
而所谓群体癔症，其实是一种很奇特的精神疾病，指的是由于某种精神紧张的相关因素，导致在许多人之间相互影响而引起的一种心理或精神障碍。
举个例子吧，在郅牧的家乡，曾经发生过一起小学学生集体食物中毒的案例。大多数学生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头晕、四肢无力、腹痛、视力不清等症状。而在出现这种症状前，学生们声称自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农药味。在当地的医院治疗几天后，有11名学生被带到大城市进行治疗，最终才病愈回校。可令人惊讶的是，这所学校没有集体食堂，学生们也没有在同一水源地饮水，周边334家农户也没有发现违规使用农药情况。在经历了漫长的调查后，专家只得给出了“群体心因性反应”的解答。
简单来说，这玩意儿就跟中邪了差不多，是一种带有强烈心理暗示的群体行为。但这种症状会同时发生在很多人身上，因此显得会有些诡异。
“使徒阁下，您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呢？”辛西娅看上去有些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谦和有礼的使徒阁下，居然连看都没有看他们的大主教一眼。
“我……想先去看看雕塑的情况。”郅牧沉声说道。
“啊，也好。我肯定是忽略了您的感受，您从遥远的星空飞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向吾主汇报吧。”辛西娅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答复，她向大主教告罪一声，带着郅牧来到了那座神秘雕像所处的位置。
“您慢点，这里的人比较多。呼，终于走到了。”看上去，辛西娅像是带着郅牧弯弯绕绕的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空旷的洞穴中磨蹭了几十米远的距离而已。
至于那个所谓可以沟通旧日的神秘雕像，只见辛西娅抬手一指，指向了那艘银白色的飞船残骸。
“大主教有命，我等不得轻易靠近雕像的所在，请恕我无法陪同您前往了。”辛西娅默默退出了飞船附近，又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洞穴中转悠起来，有时似乎貌似在跟下属委派任务，有时又似乎是在跟同僚打招呼……
“呼……希望不是我疯了。”郅牧深吸一口气，没有过多犹豫，直接钻进了飞船外壁的缝隙当中。
222.贪婪邀请赛（十五）
“看起来坏的很彻底，连应急指示灯都不亮了。”这艘飞船和郅牧最初遇到的那艘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明显要更大些。
尽管郅牧对飞船维修的知识一无所知，但他至少知道，自己那艘被灵魂回响所吞噬的小飞船，至少还有剩余的能源去播放一段简短的录音。
而这艘飞船嘛……说实话，它更像一个被压扁的罐头盒子。
没有神秘的雕像，晦涩的咒文，也没有任何外星生物或智能机械存在过的痕迹。只有几具风化成白骨的人类尸体，其中有几个还穿着宇航服。
“另一伙人类的遗民吗？那他们可以算是……安格斯人的先祖？”郅牧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无意去探究他们的往事。事实上，这艘飞船上也没有记录他们身份的信息。不过让郅牧感到好奇的是，在这些人死去之前，手中似乎都不约而同的拿着一块……培养皿？
“培养皿？”郅牧心中一动，“这是用来培养什么的？细胞、细菌、还是病毒？”
“说起来，辛西娅他们通过祈祷获取的力量似乎是……瘟疫？某种制造瘟疫的能力？”
“不……他们还没有那么强大，只有在情绪激动时会导致可怕的畸变，从体内冒出触须，并且对周围的事物产生错误的认知……”
“体内……体内？啊，我好像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了。”郅牧不禁无力的叹了口气，脑海中，一个古老的名词也逐渐浮现了出来——
瘟疫之神哈斯陶吕克。
在众多的旧日支配者当中，这位大佬应该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位了。
因为，祂既没有疯狂掉san的形体，也没有直击灵魂的精神力量，祂对元素的掌控一窍不通，既无眷族，更无信徒和崇拜者。甚至于……祂其实连一丝一毫的肉搏能力都没有。
因为，祂是只是一种微生物。
很难想象，一颗，或者一群肉眼不可见的，只能借助显微镜才能捕捉到其痕迹的微生物，居然也能被算进旧日支配者的行列。
“瘟疫之神吗？”郅牧喃喃道，“我已经有所预感了……”
哈斯陶吕克，别名瘟疫之神。然而，祂本身并没有致病的能力，而是代表着某种象征。祂将原本存在的传染病扭曲并放大，希望以此摧毁人类的秩序。
在郅牧的原生世界中，这位旧日支配者被描述为鼠疫和西班牙大流感的元凶，就连埃博拉病毒也是祂的杰作。
显然，辛西娅等人都被这位大佬给欺骗了。哈斯陶吕克通过某种疫病，将群体癔症赋予了全体信徒，为他们编织出某种虚假的，旧日势力依旧强盛的幻想世界。
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规模庞大的地下结社。郅牧现在手头能够掌握的力量，恐怕也就只有这大猫小猫两三只而已了……
“呵，这我找谁说理去？也就是说不但没有任何帮助，我还得先帮他们擦个屁股，之后才能自己去找那些生物飞船的零件呗？”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假如换做任何一个有形体的旧日支配者，他们都不会放任自己的崇拜者沦落到如此境地。
但哈斯陶吕克的能力只对生物起效，在面对那些机械造物时，哪怕是用蒸汽驱动的老古董，也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显然，这位大佬是跟着人类遗民的飞船偷渡至此。作为在正面战场上近乎完全无用的鸡肋，郅牧猜测，祂本想安安静静找个地方躲藏，却没想到冤家路窄，再一次跟老对手们碰了个头破血流。
“但既然我来了，就不会给你摆烂的机会了！”郅牧咬了咬牙，退出飞船废墟所在的范围，转而向辛西娅等人大喊道。
“伟大的旧日支配者，阿特拉斯的使徒在此，我带着混沌诸神的命运而来！”郅牧现在对于忽悠可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片刻之后，在诸多黑袍人面面相觑的表情下，辛西娅修长的身体突然一阵抽搐，在片刻的死寂后，她晃着极度不协调的步伐，抽动着向自己走了过来。
“造物主、选择、奇怪……”美丽的贵族小姐磕磕绊绊的说道。
“您是说，造物主选择人类作为旧日的使徒，这很奇怪吗？”郅牧微微一笑，“修德·梅尔阁下也曾这么说过，但祂还是接受了我的存在，并把灵魂回响号赠送予我。”
这样的回答让哈斯陶吕克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揣摩着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使命、帮助。”过了片刻，被附身的辛西娅几度变换神色，最后用异常冷漠的神情望着自己，仿佛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
郅牧感觉，似乎有某种东西被注入到了自己的体内，又有一些莫名的东西被抽离，这感觉几经循环，让郅牧叫苦不迭，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在这样的试探持续了许久后，郅牧才终于缓过神来。
“呼……是的，我的使命就是修好那艘活体飞船，然后把它送到旧日与智械的正面战场上去。而在此之前，我会帮助您重新获取本世界的权威！作为回报，我希望您能帮我找到飞船遗失的部分，可以吗？”
辛西娅，或者说哈斯陶吕克盯着郅牧看了半晌，最终才默默点了点头。
接下来，辛西娅的皮肤裂出数道黑色的缝隙，狂乱的触手从她的体内探出，将一块玄奥晦涩的纹路印到了郅牧的手腕上。那绝望和恐惧的气息，让在场的黑袍人无一不俯首听宣。
【提示】：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受到不明法则影响，您的技能属性版已更新】
【瘟疫仪式（Lv.？）】
【技能评价：？】
【技能类型】：主动
【技能效果】：对原本已经存在的疫病使用，改变其原有的生物结构，调整其症状、传播力与致死性。
【技能消耗】：20%的生命值上限
【冷却时间】：一个月
【技能描述】：“只有渴求复仇的绝望巫师才会选择用瘟疫仪式召唤哈斯陶吕克降临，因为被召唤的哈斯陶吕克不会屈从于凡人的控制，它常会将召唤者和他意欲毁灭的目标一起杀死。”
【技能备注】：（该技能为限时拥有，可被法则持有者收回。）
“你们，帮助使徒，重铸辉煌。”在辛西娅转过头对信徒们说完这句话后，旧日支配者的气息也就逐渐消散了。
而获得了这句圣旨的郅牧，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黑袍人所跪服朝拜的对象。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尽管所有信徒都虔诚的跪拜着，但当他们发现，眼前的数百位同僚以及番话的地下集市全部如沙尘一般消散，只余下这十几号人的时候，其内心确实是崩溃的。
在得知自己所崇拜的大主教竟然是虚构的产物，辛西娅也不由得流下了茫然的眼泪。
但他们毕竟还怀着强烈的信仰，在真神才降临后不久的时刻，这群家伙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对自己齐声说道：
“伟大的使徒阁下，吾主已经降下了神启，我们原因听从您的指令，重铸我派的辉煌！”
“啊……说的到轻巧，但就凭拉里亚这十几号信徒，感觉未来一片灰暗呢……”郅牧无情的吐槽道，当然，这话就不能让他们给听到了。
“先把你们在外界的真实身份呈报给我，还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诸多情况，国家形势，也要一一整理出来，我马上就要！”
想要用一个对机械完全不生效的能力去战胜机械？那恐怕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那就是用瘟疫操纵人类王国，用蒸汽的力量去平衡智械。所以他需要大量的情报，尤其是关于那些被智械所操控的人类王国。
“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呢？不想搞一个大新闻，重新让吾主的信仰现于世间吗？”郅牧再次厉声说道，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在辛西娅的指挥下忙碌了起来。
另外，【瘟疫仪式】的技能消耗可是轮回者的生命值上限，也就是说，他最多只有四次使用该技能的机会。
一旦不成，自己就要顶着百分之二十的血量，去把所有轮回者都杀光，才能回归私人空间。
当然，有人就要问了，直接用这种逆天技能，去搞死其他公会的轮回者，然后完成任务走人，岂不是更轻松吗？
所以，乐章还很贴心的给【瘟疫仪式】加了一个备注：“该技能为限时拥有，可能被法则掌控者收回”。
也就是说，如果哈斯陶吕克发现郅牧没有用祂的力量去“干正事”，恐怕祂就会立刻收回【瘟疫仪式】的威能。
不多时，在这地下的岩洞中，几本厚厚的书籍被呈了上来。
郅牧看着这一本比一本沉重的大头书，不禁微微揉了揉眉头。
“《大陆通史》、《萨伏亚二百年》、《新大陆》……我感觉自己要头秃啊……”
不止如此，除了修习历史之外，他还得用《邪教仪式防治手册》去分析萨伏亚王国的“反恐策略”；再用《瘟疫的成因和解决方案》观察这个世界对于医疗知识的研究；最后，他需要《炼金术士的身体解构》一书，去侧面了解智械护卫的往事。
总的来说，要看书，要看很多书。
假如说出去，恐怕任谁也不会信，当大反派打算毁灭世界时，要先看完几十万字的纸质书籍……
不得不说，这太真实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制造瘟疫，屠杀民众？这是他的作风吗？
毫无疑问，这跟他原先所坚持的理念完全相悖了。
但有些事情，他不去做，自己就会死。有些事情，悲天悯人的“骑士”也无法抉择。
“是这样吗？”在屏退了众人之后，郅牧自己枯坐于飞船残骸的一角，喃喃的说道。
“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有的时候，拥抱这份混沌的力量，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突兀的，另一道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宛如恶魔的低语。
“你是谁？是敌人施加的幻象吗？还是我的潜意识？我精神分裂了？”在不知不觉中，数道黑气从虚空中莫名浮现，在郅牧的黑袍下灵活的游走，污染着他的心灵。
“你可以这么叫我，但我其实更喜欢自己被称呼为……”
“伏行之混沌。”
在郅牧未曾注意的物品栏角落之中，【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正绽放出墨绿色的诡异光彩。
223.蒸汽时代（一）
诺拉镇，位于拉里亚以西的交通要道上，是王国向东增援时的必经之路。
假如把萨伏亚王国的版图比作一个朝右边摆头的飞鸟，那么，拉里亚城就是飞鸟的喙子，也是王国东部边疆的最大城市。而相对应的，诺拉镇就是链接拉里亚和和王都之间的“喉舌”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诺拉镇的人员流动要比一般的城市大很多。
来往的商客，驻足的旅人，调动的蒸汽军团……
他们为诺拉镇带来经济繁荣的同时，也为小镇的治理平添了一份混乱。
不仅仅是治安上的问题，毕竟，来往作乱的逃犯或小偷不过是藓芥之疾，而因为防疫知识的匮乏所带来的疏忽，才是真正的厄运。
“咳……咳咳！”热闹的子弹壳酒馆中，几名轮休的蒸汽卫兵们，正痛饮着冰凉的麦酒。
“大家快来看，这人有个被酒水呛到的软蛋！”
“哈哈哈哈！”酒馆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快活的欢笑声。
“该死，我才没有被这兑水的饮料给呛到，恰恰相反，是特么谁的蒸汽背包漏油了？我都快被那废气给闷死了！”
“你的酒精入脑了吗，混蛋？我们现在在轮休，蒸汽背包自然也要交换到城防处了。”想要背得动数十斤沉的蒸汽机和煤炭，自然也就需要一副好体魄。事实上，在这个狂野与文明交接的工业革.命时代，即使是最普通的城门卫兵，也都是身材超过一米九，体重超过一百六十斤的魁梧大汉。
然而，明明是一个如此健壮的成年人，居然又爆发出一连串激烈的咳嗽声。他那浓稠的痰液顺着咳嗽的方向吐在橡木铺就的地板上，溅起一滩让酒吧老板直皱眉头的恶心图案。
“咳咳、该死的……这里绝对有股怪味，我发誓！”
“你确定？我们可是什么都没闻到，你们闻到了吗？”他的同僚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也都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可能是生病了，一会儿去镇上的医疗所看看吧。”
“赞美蒸汽，你现在萎靡不振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褪了毛的公鸡！看来你不能参加我们今晚的‘运动’了。”另一个士兵用男人都懂的眼神刺激道。
“狗屎，我没病！”咳嗽的男人嘟囔道，“好吧，可能是只是感冒，但至少等我喝完这杯冰镇麦酒再说。”说完，他的手又伸向了那杯一升装的黄铜酒杯。不得不说，蒸汽时代的艺术风格就是如此，就连酒杯都是以又粗又大为美。
顺带一提，这么一大杯冰麦酒可是花费了他三枚铜蔷薇。这是萨伏亚王国的基础货币，用黄铜合金铸造的蔷薇印花硬币，在此之上，我们还能见到纯银压制的银百合，以及印着开国君主阿勒波顿·萨伏亚头像的国王金币。当然，要说最常见的，还是由拉里亚铸币厂统一印刷的鸢尾花纸钞。
第一次工业革.命使得大量金属矿石原料得以被熔炼成工业合金，不管是黄铜、白银还是黄金，它们对工业发展的重要性自然都不言而喻。这使得社会中流通的贵重金属急剧减少，最终促成了纸币的兴起。
但，总会一些固执的人，他们不相信那些柔软的纤维可以保障自己的财富，因此更喜欢随身携带一些硬邦邦的零钱。不得不说，用零钱买酒还是要比用纸钞方便许多的。
“咳、我感觉自己好多了……”一杯麦酒下肚，他已经觉得好了不少。“咳咳，再、再给我咳咳……来一杯……”
“喂，别喝了，我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对……”同行的士兵连忙劝阻道，“你们看，他的下巴上是些什么东西？”
“滚开，我还要喝……我才不是怂包……咳咳、咳咳咳咳！”突然，男人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干咳，几乎要把酒馆中推杯换盏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那是、那是什么……”在他的视角下，不时有血液喷涌的幻觉出现，颤抖、心悸、眩晕……他感觉到，那隐藏在乌云之后的恐惧和狂乱，正从自己的肺泡中缓缓爬出……
接着，刚才刚下去没多久的液体，开始顺着咳嗽的方向向外喷出，其中还混杂着一些红色和黑色的不明物质。然后，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止不住的打摆子，像破布袋一般滚落到了地上。
“该死、那是什么？血吗？”
“噢……不！我们快离开！”不管在任何时候，人们对于重病患者的恐惧都是存在的。毕竟，像咳嗽甚至咳血这种事情，可是有很大概率会传染的！
“狗屎，你们还没付钱呢！”膀大腰圆的酒馆老板顿时追了出来，但看着众人蒙上兜帽四散而逃的场景，自己也不知道该先去追谁好了。
“你们这群狡猾的吸血虫，我一定会抓到你们的！我这就去找城防部队帮忙！”酒馆老板举起拳头，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然而，话音未落，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头一阵蠕动，就像是有人在用羽毛在里面挠痒痒似的难受。他不由自主的放声咳了出来，随即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该死，那家伙的病好像真的会传染！”酒馆老板感受着周围行人的怀疑目光，默默退回到了店面内。
“我记得玛丽在床头的柜子里放了一些草药，那是他哥哥去山里面采来的……”然而，当他回到酒馆里面才发现，先前与那人同行的换岗卫兵们，竟然不约而同的昏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鼻腔、牙齿、领口、胸前，全部都是酸臭刺鼻的黄色，与触目惊心的红色……
“不、不！”酒馆老板惊恐的向后退去，但汹涌而来的咳嗽声却打断了自己的步伐。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可惜的是，向疾病求饶没有任何意义，伴随着城防部队的警铃声，卑微的呼喊也尽数融化在了鲜红的血色里……
数天之后，在相隔不远的拉里亚城中，一场特别的紧急会议正在进行。
“斯特林公爵阁下，想必您也听说了诺拉镇的事情了吧？”
斯特林公爵是一位衣装得体的中年男人。他留着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八字胡，穿着萨伏亚王国制式的军官服，作为贵族议会的议长来说，看上去着实英武不凡。而他对面的那位，也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位得体绅士，则是拉里亚的民选执政官，赫曼先生。
“是的，执政官阁下，我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斯特林公爵叹了口气，“城防处的军医告诉我，这是一场罕见的急性流感，我已经命令贵族议会所属的商队停运，并派兵在诺拉镇以东二百里的地方设置了路卡。”
萨伏亚王国的行政管理，在名义上是以民选的自由执政官为最高城主，但依旧保留了贵族的部分权利，本意是通过组建贵族议会来达到互相制衡的效果。不过嘛……从实际情况上来看，在这里享受二百年封地食邑的斯特林公爵和诸多小贵族们，显然已经获得了绝对的话语权。
“赞美您的睿智与英明决断，公爵阁下。”赫曼先生顿时行礼致意，“市政厅也会推迟所有的民众集会活动，我已经在组织人手抢收麦子，大约会在三日后完成。”
“届时，我们会封闭城门，断绝与外界的通信网来，同时希望贵族议会可以派遣一支精锐的蒸汽卫队进入疫区，并找到控制瘟疫的方法。”军权和商队都被分润而去，可怜的赫曼先生也就只能管一管农业和民政的相关事宜了。
“这是自然，不过……我听说诺拉镇西边的斯洛城，好像出现了相同的情况？”会议桌上，另外一名贵族询问道，他是拉里亚南方几座葡萄酒庄园的主人，同时也是王国东部首屈一指的富豪商人摩西，后来因为大笔的捐款而被国王封为爵士。由他提供的财政支持和斯特林公爵的军事力量，一起构成了拉里亚的至高权力。
毫无疑问，这次贵族议会的蒸汽火车和商队停运，让他成为了损失最大的利益相关者。
“是的，摩西爵士，斯洛城也发现了会咳血的病人，但那边的议会在投票后选择了……直接用煤气枪烧死患者，所以……那边的应该问题不大。”
“那么，尊敬的执政官先生，我们的防控方案是什么？”摩西爵士丝毫不留情面，而是把问题直接摆在了明面上。“您知道的，我们的商队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不动。牛奶和水果很快就会腐败，膛线枪会因为潮湿而逐渐失灵，那些亮晶晶的工艺制品也会在暗无天日的仓库里蒙尘腐朽。”
“我当然知道暂停贸易对于拉里亚的经济伤害有多大，但我们不能拿市民的性命去冒险……”赫曼先生微微皱了下眉头，“至于您说的防疫政策问题，我认为应该将拉里亚和其他受流感影响的地方隔离开来，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他们。”
“但这种隔离摇持续多久呢？”摩西爵士一针见血的问道，“假如城中已经出现了病患，那么我们是否还要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封锁？”这句话暴露了一个贪婪商人的本性，如果城市在内部出现病患后就会解除封锁，那他大概会亲手策划一次瘟疫的流行——赫曼先生如是想到。
“假如城中已经出现了病患，那么我们就把他关起来，并且对他走过的地方进行消毒，再烧掉他碰过的所有东西。”赫曼先生严肃的说道，“这不是儿戏，也不是金钱或者政治上的考量，爵士。因为在疾病和死亡的笼罩下，一切外物都可以被放弃。”
“我会签署最严格的宵禁命令，凡是违反相关条例的人，都将以重罪论处！尊敬的斯特林公爵阁下，我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嗯……我也认为应该如此，毕竟，假如我们因此而染病，那即使赚再多的钱也没用，不是吗？”斯特林公爵的府邸就在拉里亚最富饶的西城区，在此基础上，不管是为了大义还是私情，总之，斯特林公爵瞥了一眼摩西爵士，让后者不甘心的垂下了头。
“……如您所愿，执政官阁下。”
224.蒸汽时代（二）
“呼……感谢您的奉献，摩西爵士。”费曼先生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只要这两个大佬点头，那么自己的政令就将畅通无阻，即使有别的小贵族或者商人想要阻拦，也会被斯特林家族的私兵按在地上摩擦。
是的，斯特林家族是有私人武装的，而且比城防军更精锐，也更忠心。
事实上，所谓的城防军，在工业革.命以前也不过是给斯特林家族看大门的征召民兵而已。即使执政官有着任命城防长官的权力，但历届城防长官都跟贵族议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费曼先生实在是无处下手。因此，只有得到了斯特林公爵的支持，他才能保证城防军可以老老实实的把市民劝回家去，而不是坐视罹患咳血病的家伙们满地乱跑。
咳血病，这是萨伏亚王国对于这种疾病的官方称呼。一经感染，患者会在得病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出现剧烈的咳嗽，并带有血丝和肠胃分泌物。随着症状的不断加深，患者会因为多次咳血而导致窒息性休克，直到他们因此活活憋死，或者干脆直接把肺给咳出来。而且，医院那边目前还不知道这种疾病的特效药是什么，因此也就缺乏治愈患者的手段。
“那么，依照惯例，我们举手表决吧！”诸多有头有脸的贵族们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嗯……让我看看，十三票赞成，四票反对，四票弃权。呼……”直到此时此刻，费曼先生心中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我宣布，提案通过！”
在斯特林公爵和摩西爵士纷纷表示同意的前提下，贵族议会以压倒性的优势通过了隔离法案，很快，拉里亚就将变成一座密不透风的铁桶，将生灵与死者相隔开来。
会议结束后，斯特林家的马车上。
此时，公爵大人轻轻抚摸着一串银白色的挂饰，看上去像是因为疲惫而在养神。但熟悉他的侍从们都知道，公爵大人只有在非常焦躁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表现。
假如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公爵大人的脸上冷若铁壁，而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离主人远远的，千万别不开眼的撞上前去！
当然，在整个斯特林家族中，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父亲~您回来了！”辛西娅·斯特林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的投入了自家父亲的怀抱中。而先前还不发一语的公爵大人也顿时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我的乖乖女~最近在家里休息怎么样？你知道吗，就在昨天，你的礼仪老师又向我称赞了你的进步！我的女儿果然是整个拉里亚最耀眼的明珠！”公爵大人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亲昵的辛西娅搂在了怀里。
“父亲，我最近对于神学和历史方面的故事很着迷，而且还在学习医术，为了能够得体的与蒸汽教堂的主教交流，因此我跟老师多探讨了一些东西。”辛西娅的脸色红扑扑的，似乎不太擅长这种自夸的情景。“另外，我还找到了一位颇有学识的导师，可以让他也住进咱们的家里吗？”
“是吗？你居然会对这些感兴趣？”公爵大人意外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在他的印象里，作为公爵府的女眷，她似乎应该更多的将精力放在珠宝和晚会，亦或是哪家的小伙子更帅一些这种话题才对。
当然，至于辛西娅所说的那位“颇有学识的导师”……就这么说吧，公爵府里头负责教授贵族子弟各类才艺的老师，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个了，所以公爵大人完全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只是随意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是的，父亲。我想过了，只有不停的学习和充实自己，才能更好的妆点我们斯特林家族的门面。我是说……我也想为父亲您分忧呀？”辛西娅眨了眨俏皮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原来如此，你真让我意外……”公爵大人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瞬间便明悟了许多。说老实话，如果辛西娅真的有这份心思，那么在她的几个弟弟都不怎么成器的基础上，他倒也不介意让斯特林家族多上一位女公爵。
“好吧，既然如此……嗯，让我想想……”公爵大人稍稍一皱眉，但很快便舒展开来。
“这样吧，我的小天使。你也知道，拉里亚周边最近不太平。贵族议会正在为此吵得焦头烂额……”仅从这句话中就可以看出来，公爵大人似乎从来就没有把执政官费曼放在眼里。在他的描述中，只有贵族议会才是拉里亚真正的权力枢纽。
“如果你有这份心思的话，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去参加咱们拉里亚的贵族议会，在那里，你应当能学习到很多。”
“真的吗？这实在是太好了！谢谢爸爸！”辛西娅兴奋之下，直接用上了更加童真的称呼，直到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行了个礼。
“抱歉父亲，我失礼了。”
“哈哈哈哈，我的女儿，没有关系！”公爵大人开心的大笑起来，让马车周围的仆人们都随之松了口气。
“有辛西雅小姐在真的是太好了……”如获大赦的仆人们如是想到。
几日之后。
这天清晨，街道上的煤气灯还尚未亮起，一架没有标记任何纹章的低调马车，就稳稳停在了斯特林公爵府的后门处。
“老师，您来啦？”辛西娅带着几位侍从，恭敬的朝着马车中的斗篷人行了个礼。
“你不该叫我来这里的，郊区的别墅很安全，但这里恐怕已经是暗流涌动了……”郅牧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有些不满的说道。
“实在抱歉，尊敬的老师。可是拉里亚城即将戒严，届时我恐怕无法前往城外的庄园去探望您了……”辛西娅意有所指的说道。至于这个老师的称呼，虽然没有提前商量过，但想必也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才如此称呼自己的。
“嗯……也罢，那就先这样吧。”郅牧左右看了看，在确定了没有任何监视之后，快步走入公爵府邸的后门内。
“老师，这里是专门为尊贵客人准备的房间，还请老师最近先住在这里吧。”辛西娅将郅牧引到一间装饰典雅的客房中，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怠慢了尊贵的使徒大人。
“我对于物质上的享受没有要求，事实上，出于保密性的考虑，你最好还是把我跟那些家庭教师的住所放在一起。”郅牧不知可否的说道，“反正有那位的力量支撑着，我完全可以用群体癔症的方式让他们忽略掉我身上的非人特征。”
“使徒阁下，我怎么能让您屈尊跟那些凡人住在一起呢？您可是注定要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尊贵之人的啊。”在辛西娅屏退了仆人之后，她对郅牧也随之恢复了原本的称呼。
“哎，我都说了，那些虚名不重要……好吧，我估计也说服不了你……”郅牧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其实，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召唤您前来的原因。”辛西娅面色一正，“就在昨天，我跟着父亲大人参加了拉里亚的贵族议会。而在那里，我确实看到了您说过的‘可疑人物’。”
“他们普遍都是由其他贵族带来的随行侍从，可是手中却没有一副像样的蒸汽喷枪。并且，他们似乎对于拉里亚的瘟疫抱着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总算在旁敲侧击的谈听着贵族圈子中的秘闻。我想，这应该就是您提到过的，属于炼金一族的走狗了吧？”
“哦？他们果然来了，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渗透进了拉里亚的贵族体系中吗……”郅牧对此毫不意外，“也是，按照他们的速度来看，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
至于郅牧为什么如此笃定，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毕竟他在被传送到任务世界的当天就白捡了一艘生物飞船，几乎没有在支线任务上面耽搁时间……好吧，他就没接到过乐章所提过的那个支线任务。但想必约瑟夫带领的失落团队都是按照正常的方式进入任务世界的，因此也就需要额外的时间去或许一艘机械飞船以支撑他们来到这颗星球。
不过，鉴于郅牧跟关敏的无线电通讯依旧没有恢复，所以……估计约瑟夫等人的降落地点可能在其他城市或国家，跟自己还是隔着不少距离。
“真麻烦啊，这些家伙多半也是夺舍了剧情人物的身份。打听相貌也是没有意义的，可我又不能亲自去看……”以郅牧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斗篷人形象，几乎就相当于在晚上打着灯笼偷东西，无论是本地人还是轮回者，都能很轻松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嗯……在不能确定对方身份的前提下，似乎需要新一轮的试探？”郅牧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宽大的斗篷底下，兀然散发出了一种莫名的气息。这股气息顿时让辛西娅大小姐战栗不已，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毕竟，辛西娅所发现的那几名疑似轮回者的存在，也有可能是来自于人类或旧日阵营的同僚。刚好如今敌在明我在暗，一次‘试探’确实是当下最好的应对办法了。”郅牧将精神凝结于某个技能的名字上面，默默呼唤起了那股久违的力量。
225.蒸汽时代（三）
几乎人人都知道，萨伏亚王国是整个安格斯大陆上首屈一指的霸主。至于他为什么能够赢得这份荣誉的原因，那大概要从他的前身，也就是信仰原始多神教的那个玮伦斯特帝国说起了。
玮伦斯特帝国是人类遗民的后代所建立的集权制帝国，它在一些早已忘记了祖先历史的政治家的带领下，占据了整个安格斯大陆富饶的西海岸，北达星链群岛，南抵死神沙漠，东至辉煌平原。至于回过头来往西走？那就是有关于坟墓海和吉吉尔斯新大陆的部分了。当然，其实没有什么人会在意玮伦斯特这个历史名词究竟有什么含义。当萨伏亚王国的小朋友们在学校里学到这部分历史时，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能享受如今这种富足安逸的生活，都是因为他们的开国君主阿勒波顿·萨伏亚带领着人民推倒了这个腐朽的帝国就足够了。
当然，以上其实是历史学家们精心粉饰后的结果。事实上，除了阿勒波顿这个一心想要搞封建贵族制的国王之外，这其中还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利益纠纷，以及受到了智械和旧日这两尊大神影响后的奇特历史。总而言之，阿勒波顿在谋逆成功后，带领着他那跨时代的蒸汽军团，于辉煌平原的诸王大会晤中确立了新的世界秩序，将原本庞大的帝国分裂为了以萨伏亚王国、春河邦联、诸侯议会、星链商人共和国为首的几个“霸主”。
而萨伏亚王国作为玮伦斯特帝国的主要继承者，也确实在那场变革中收割到了最多的遗产。再加上他们背靠大海，脚踩沙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而唯一跟外界相连的地方，就是从东部重镇拉里亚附近的山谷林荫出发，可以在三天之内直插到春河邦联的腹地。
所以，王国上层对于拉里亚近日出现的瘟疫极为重视，因为一旦拉里亚由于某种原因受到削弱，亦或是因为瘟疫而废弃或陷落，那就相当于在郅牧所熟知的那个历史上，大明的山海关被后金拿下之后的影响——整个王国都将因此陷入无尽的战乱与危机当中。
而在今天，拉里亚新一轮的贵族议会上，一场凝固不化的阴云正笼罩于每个人的头顶上。
“诺拉镇的情况有些不乐观。”费曼先生左右环顾了一下议会现场的情况，用凝重的嗓音做了个开场白。
“我们之间就无需用你对民众的那副腔调了。”会议伊始，摩西爵士就狠狠的呛了一下执政官先生。“我想，不只是诺拉镇，就连拉里亚周围的村镇也受到了波及吧？”
“没错，截止到三天前，诺拉镇中就已经没有任何活人行动的痕迹了。也就是说，从感染瘟疫到死亡的时间，一共只有……七天。而从今天早上起，诺拉镇以东二百里，也就是拉里亚以西六十里的哨卡处失去了联络。根据第二道关卡传来的情报，那里似乎出现了剧烈的爆炸声……”
“该死，那可是一支经过专业化训练的城防卫队，不但配备有重型水冷机枪，还有与之配套的火焰喷射器材！我是说，他们有很多装备，可其中唯独没有带上爆炸物！毕竟他们是去封锁路口的，而不是去攻克城堡的！”摩西爵士惊愕的说道，与此同时，整个贵族议会也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而在辛西娅的观察当中，有些贵族的扈从明显露出了不对劲的神色。
那不是害怕，也不是疑虑，而是某种……兴奋？
“看来，执政官先生。事实已经证明了你所谓的封锁策略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这只是在浪费时间。”接着，他画风一转，又把火焰的苗头引到了费曼的身上。“如果我们的敌人不是得病的可怜人，而是某些其他的东西，比如春河邦联派来的间谍之类的，那这场封锁就成了笑话。”而这时，许多人的神色也有了异动，他们似乎更加偏向于摩西爵士的立场了。
“爵士，你这是在否定整个市政厅为此所作出的努力。”费曼先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成为众矢之的的长满，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回复道：“事实上，我还没有说完呢。虽然第二道哨卡的同僚们没有在远处收集更多有效的信息，但他们的队长很有魄力，决定带上一半的人过去看一看。”
“可当他们亲眼看到关卡处发生的情况时，却发现他们似乎是……自相残杀而死的？因为那里没有任何除了城防卫队尸体之外的东西，而他们伤口里的弹头也都是拉里亚出产的官方货。事实上，那场爆炸也是因为有人点燃了火焰喷射器链接的煤气罐，将所有人都带入了坟墓中。”
“我知道这很离奇，让人难以置信。可最后，他们还是从事发现场遗留下来的脚印中发现了端倪。”费曼先生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给大家留出思考的时间。
“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人从诺拉镇的方向来过这里，他们用某种能力引发了众人的自相残杀，接着越过了被摧毁的哨卡，但却没有前往第二道的哨卡。这只能证明一件事情。”费曼先生一字一顿的说道，“他们进入了拉里亚两侧的山脉，正在越来越靠近拉里亚的方向！”
费曼先生的判断让众人为之一窒。
“所以，如果没有我们殚精竭虑所布置出来的封锁线，那么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进入了拉里亚，而我们所居住的家园也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那种让人自相残杀的能力来源于何处。但我们始终不要忘记，这是一种触之既死的瘟疫，爵士。即使我恢复通商，即使你的货物可以无惧病痛，但你的商人和马匹不行。所以……不要觉得自己依旧可以在南方的庄园中继续享乐了，如果拉里亚沦陷，你猜王国会不会对于它旁边的村镇网开一面呢？”
这番话说的摩西爵士脸色铁青，是啊，假如让那几个刻意的人翻阅哨卡混进来，假如自己的商队不小心把瘟疫带进来，那王国为了寻求稳定，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整个拉里亚山谷里的活物全部烧光！想必，自己也是无法幸免遇难的了。
“所以诸位，我们当下面临的情况非常严峻。”费曼先生见没有人再反对自己，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明情况。
“不但要继续实施最严格的封锁，还应该派出精锐的小队深入山谷，寻找那伙人的足迹……”
“什么？可如果他们被那伙人‘污染’了怎么办？那伙人的身上不会带有瘟疫吗？”
“是啊，不是所有得病的人都会在七天内死亡吗？他们跑出来要干什么？如果他们已经染病，那很快就会自生自灭，可如果他们没有瘟疫的话，又为什么要理会他们？”
“不，即使他们可能没有染病，但公然袭击城防卫队的行为也已经触犯了王国的法律，我们作为王国的臣民，有义务去逮捕他们……”
“我认为应该是这样的……”
高高在上的贵族议员，悄然渗透的炼金术士，别有用心的轮回者，一场看不见的暗流已经在众人头顶汹涌澎湃……
就在贵族议会为此争论不休，陷入日常扯皮环节的时候，辛西娅绕了绕柔软的发梢，在斯特林公爵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后，随后边悄然离开了。
“使徒大人，刚刚的情况就是这样了。”过了一会儿，斯特林公爵府，专门为家庭教师准备的客房中，辛西娅在一旁恭敬的说道。
“嗯……兴奋的神色吗？会对于拉里亚封锁线遭到破坏这件事感到高兴的……呃，很难排除嫌疑啊，他们可能智械那边的炼金术士，也有可能是世俗王国那边的探子，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接到某种任务的轮回者。还有旧日信徒……哦，我现在就是这帮信徒的头子来着……”
辛西娅在旁边默默等待着郅牧的碎碎念结束——她貌似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估计使徒大人应该是在用某种方法沟通吾主，获得新的启示吧……”辛西娅如是想到。
“麻烦啊，瘟疫的源头还没有搞清楚，又多了几个闯关的‘雇佣兵’，不好办啊……”郅牧无奈的感叹道。顺带一提，在辛西娅的面前，他一般是把轮回者这个单词替换成雇佣兵的。
“大人，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找到绝妙的解决方法，我会为您祈祷！”
过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使徒大人，您为什么会疑惑这件事情呢……诺拉镇的瘟疫，不正是您的手笔吗？强行突破哨卡的战士们，也应该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吧？”辛西娅颇为疑惑的问道。
“嗯？”郅牧用奇怪的神色看了看眼前的贵族少女，“我什么时候说是我释放的瘟疫了？”
“……不是您做的吗？这、这传播瘟疫的能力，不正是吾主的权柄之一吗？”辛西娅的语气也变得很疑惑，“那您之前所说的‘大新闻’、‘试探’什么的，不是指的传播瘟疫吗？”
“哦，我只是把自己的召唤物都放了出去，让他们去试探了几个雇佣兵，又顺便骚扰了一下拉里亚的几家贵族，帮我探听一下消息而已，搞大新闻哪有那么快的……”郅牧也用蛋疼的语气说道，“而且，就算是想要复兴吾主的信仰，也不至于把你们时代生活的拉里亚城给毁灭了吧，那样不仅沾染一身恶名，还会招致整个大陆的抵制与打压，完全得不偿失了。因为，真正的统治从来就不再于暴力与恐吓，而是来自于民众的敬畏之心啊……”
“所以，我可没打算用‘盘外招’去走捷径，而是想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在贵族议会之上为你们获取到一片栖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