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蒸汽时代（四）
“原来是这样……”辛西娅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这样的策略，似乎跟她一直以来听闻那种血腥恐怖的地下结社……不太一样？
“至于那些传播瘟疫的家伙们，我其实也已经有了几个怀疑的目标，等我消息再行动吧。”郅牧挥了挥手，暂时让辛西娅离开了。
“不用说，那些家伙肯定是原本支持旧日阵营的某个一阶轮回者团队，而且一上来就是那么大的手笔，如此邪恶、毫不顾忌的方式……啊，是冥血同盟吗？”郅牧于一张张白纸中迅速找到了几个名字，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
入夜，拉里亚最富饶的西城区。
有人常常说，如果将拉里亚城用切蛋糕的方式分为东西南北四块，那么居住着大量贵族和富商西城区无疑拥有最多的甜蜜奶油和香浓巧克力。相比之下，由市政厅员工和手工业者居住的东区，就显得萧瑟了很多——这也常常招致民众的不满，再加上宵禁政策的推动，因此造就了贵族议会与市民间正在不断加深的矛盾。
而作为一个王国的边陲重镇，这里曾经诞生过无数因为军功获得爵位的古老贵族。因此，拉里亚也就渐渐因此成为了守旧派的大本营。除了军方代表斯特林公爵与商人代表摩西爵士外，还有大大小小数十名从伯爵到男爵不等的小贵族们，一边反对着民选执政官，一边拉帮结派获取礼仪，共同装点着萨伏亚王国的东方壁垒。
而在今天这个看似宁静的夜晚，福宁伯爵似乎连一点要睡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就在他那张铺满鹅毛软布的豪华床垫上，正盘踞着一只如同蜘蛛般的畸形怪物。那怪物似乎由三块看不清面孔的人类躯干所组成，而下方则是六条关节外翻的、探着利爪的大腿。
“伟大的、强壮的、令人敬畏的生物啊，您这次带来了什么样的喻令呢？”福宁伯爵擦了擦自己那布满汗渍的额头，用卑微的语气匍匐问道。
“嘶——”蜘蛛怪物发出一声短促的蜂鸣，让福宁伯爵的一身肥肉都随之颤抖了起来。接着，直到看见那怪物不知道从那里扔出了一张信纸，才让伯爵大人的心脏镇定了下来。
不得不说，跟这样一只宛若从噩梦中爬出来的怪物交流，实在是再强人所难了！
可是，自从那天伯爵大人亲眼看到对方在自己的面前干掉了一整支亲卫队之后，他满脑子就只有“臣服”这一个念头了。
“如此恢弘、奇诡的力量，和蒸汽那种依靠外物的道路完全相悖，如果我也能获得这种力量……”福宁伯爵一边压下心中的贪欲，一边战战兢兢的拿起了那封手札。
片刻之后，他默默放下了信纸，并把它丢到了煤油灯中，将其烧成了一片灰烬。
“我已经明白那位大人的意思了，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办妥这件事情的……”在这只怪物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存在，他很清楚，毕竟这只没有手的怪物怎么看都不是会写字的模样。当然，自己之所以如此卑躬屈膝，并不是仅仅因为暴力的威慑。事实上，虽然他知道眼前的怪物很强，就如同私人图书馆中，自己祖先所遇到的“地虫”那般强大。可它们即使再强，也于蒸汽巨兽的威能下纷纷化为了尘埃，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是的，他的恐惧大半来自于伪装，因为他首先不想触怒于眼前的怪物，毕竟从调集蒸汽坦克所花的时间，和对方一腿踹死自己的时间来说，还是后者更快一些。而在此的基础上，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既然蒸汽的力量已经完全被王国的上层所掌控，那么如果自己想要获得更多的土地与权力，眼前的奇诡存在就是一场绝佳的奇遇。
适时，蜘蛛怪物又从某个肉色的瓣膜缝隙中“挤”出了一瓶药剂，让福宁伯爵的眼神都瞪大了起来。
“感谢您，慈悲的上界生物，感谢您，伟大又深不可测的主人……”这回，福宁伯爵直接连主人都叫上了，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真诚。他妥善的收起了那瓶珍贵的药剂，在连续的赞美声中送走了蜘蛛怪物。
又过了片刻，福宁伯爵才如获至宝的取出那瓶药剂，将其全部灌入了喉咙中。
“啊，这就是……生命的味道吗？”福宁伯爵轻轻一捏，手中的玻璃瓶顿时被挤成了细小的碎屑，他看着镜子中愈发年轻神武的自己，神色中只剩下了一片痴迷。
……
有人可能对此表示疑惑，为什么堂堂伯爵大人，居然会如此轻易的“倒戈卸甲”，其实……越是手中掌握了权力和财富的人，尤其是迟暮之年的老人，就越发意识到了生命的可贵，为了让自己干枯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不管是多神教的赐福还是新大陆的图腾仪式，福宁伯爵的父辈们没少为此做出努力。而目睹了这一切的福宁伯爵，深刻的意识到了人类的脆弱，为此，他必须早做打算。
其实这就跟现代社会中的一种现象类似，明明我们有那么多强大的枪炮可以武装，但人们偏偏喜欢在小说和游戏中追求魔法与斗气的力量。所以，对于蒸汽这种冷冰冰的外物来说，孱弱的人类似乎还是更喜欢那种能够强化肉体的途径。
毕竟永生是所有碳基生物的终极追求，这是被刻在了基因中的本能，难以磨灭。
将镜头转回到郅牧这里，他正摆弄着几个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那是由哈斯陶吕克赋予的技能【瘟疫仪式】所注能后的产物。
郅牧心神一动，让一段物品介绍随之浮现——
【名称：腺病毒基因试剂】
【分类：道具】
【品质：普通】
【效果1：为使用者提供一个永久的随机增幅，包括但不限于属性提高、寿命增长、天赋技能等】
【效果2：为使用者提供一个永久的固定诅咒，所有服用该试剂的智慧生物都会产生强烈的成瘾性】
【备注：“腺病毒对啮齿类动物有致癌能力，但对人类只会诱发呼吸道感染、肠胃炎等轻度并发症。因此常常被用作基因治疗或疫苗的载体。在通过瘟疫权柄将其转化改良后，现在的腺病毒拥有了使人更加年轻、强壮的能力。但代价则是被力量的痴迷所操控，难以自拔。”】
“嗯……这样就应该没问题了吧。”郅牧看着已经来到自己身后的弗吉尼亚，将剩下的几瓶试剂也依次递给了她。让后者再次顺着窗户爬了出去，不知所踪。
“呼，有了可以提高召唤物存在时间的技能，果然方便了不少嘛。”郅牧看着那个名为【时之劫】的神秘技能，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果关敏在这里，已经会显得非常惊讶。难道他这么快就探究出了法则技能所蕴含的秘密吗？其实并不是，只是当郅牧在进入这个世界后似乎拥有了某种莫名的错觉，那股错觉让他可以轻微的撬动一丝时间的力量，这可能是因为【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带来的影响，也可能是哈斯陶吕克的祝福，总之，他现在能够用【恶魔注能】以及一些代价换取召唤物长期滞留在物质世界的能力。
至于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目前看来只是能量上限的消减，并且跟【瘟疫仪式】相同，还可以在解除技能效果后恢复原样，呃……希望可以恢复原样吧。
而就在下一秒，郅牧似乎突然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只用袜子踩在地板上那般沉闷且微弱。接着，他只来得及向侧面用力一闪，原来位置上的红衫木长桌就立刻被劈成了两半。
“嗯……果然来了吗，我等你们很久了。”郅牧的声音在深邃的罩袍中起起伏伏，让人难以探清虚实。而在他的正对面，一个举着长柄锯齿镰刀的短发蒙面男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至于他的同伴，一位拿着短管火铳的面具女，则已经被黑甲骑士罗杰的长剑架到了脖子上。
“可是，我有一个疑问啊，明明是针对我这个‘幕后黑手’重要刺杀，就算是刻意挑了召唤物离开的空隙下手，也至少做一下周密的计划吧？”
“你们原本的计划似乎有点简陋，无非就是先释放一次强力的近战攻击，如果没死的话，再由那位女士用火器进行补刀？”郅牧叹息般的摇了摇头，“不太行啊，不对劲啊……”
说完这番话后，郅牧可以明显的看到面具女的嘴唇颤动了一下。而另一边的蒙面男，似乎如临大敌般戒备着自己，一丝一毫也不敢妄动。
“所以，综上所述，你们只是前来探路的炮灰而已。”郅牧平静说道，“被大势力所裹挟，不得不承担起如此危险的任务，这种感觉肯定不好受吧？”
郅牧等待了两秒，发现面具女的神色似乎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变得哀伤而又充满绝望。
“而一旦事情有变，即使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你们。相反的是，如果你们试探出了我所布置的后手，也就是我的这位骑士阁下，那么真正的刺客也就会随之到来。”说话间，一抹苍利的光芒转瞬即逝，狠狠的钉在了自己那扇漆黑的盾牌之上。
“呼，还好我也不是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啊。”郅牧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放下了【埃辛诺斯壁垒】。下一刻，一名穿着黄龙甲、茜罗袍的英武小将用手中长刀迎风一扫，将远处建筑物中的黑影直接“勾”了过来。
“住手！”
“找死！”
煞那间，隐藏在暗处的数名轮回者也坐不住了，纷纷跳了出来，与郅牧对峙于这个小小的房间当中。
227.蒸汽时代（五）
【召唤物】：花关索
【种族】：人类
【潜力】：B
【技能】：武圣（伪），拖刀，撷芳
【备注】：民间传说中的武圣关羽第四子，早年流落民间，继承了三略六韬与关公的智勇，后父子相认，随刘备军征讨荆州，于蜀汉后期坐镇南中，携众美逍遥一生。
毫无疑问，那名英武的小将便是从《花关索传》中诞生的强力召唤物了。而他刚刚直接将敌人隔空拉过来的能力，则是【撷芳】技能带来的特效——
【撷芳】
【技能评价：无】
【技能类型】：主动
【技能效果】：将一名不超过60米距离的异性角色拉到身前，并在拉扯过程中对其施加沉默效果
【技能消耗】：无
【冷却时间】：24小时
【技能描述】：“时时居先，方可快人一步。”
至于花关索拥有的另外两个技能，分别是具备多重增益效果的【武圣（伪）】，以及一个延迟三秒且附加闪避效果后可以造成强大伤害的【拖刀】。事实上，召唤物的面板描述都很简单，毕竟他们既没有技能消耗，也没有相关的评价，看上去简单易懂了不少。
而好巧不巧的，之前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恰好是一个“异性角色”，因此就直接被这个技能拉进了郅牧所在的房间里，然后被关索直接了当的擒住了要害。
所以，眼见己方已经有两人被俘，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团队终于按捺不住，纷纷跳了出来。
“嘿，不是冥血同盟的人吗？害我白高兴了一场啊……”郅牧看了看眼前这伙装备简陋的轮回者小队，“或者说……你们为什么对那个弓箭手被俘的反应那么大？让我猜猜，那是只有她才是大公会的人，对吧？”
不要以为贪婪邀请赛赛就只是冥血同盟、失落之地和天韵之林三个大型公会的比武台，事实上，除了这三家顶流公会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十七八个大同小异的轮回者组织，共同承担着从贪婪都市的金字塔架构。他们有的负责像大公会输送资源和人才，有的则靠着几个自身二阶轮回者在中上游的公会中取得了一席之地，有的则只是三五个熟识的同伴组成的小队。总之，在这块巨大的蛋糕面前，几乎所有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轮回者都舍生忘死的参与到其中了。
“你既然知道的话，还不快点把大人放开，相信冥血同盟也一定很乐意为此支付一笔丰厚的赎金。”为首的一名光头纹身男用颇为忌惮的语气说道，临了还不忘扯一扯冥血同盟的这张虎皮。
“放开？哦……放开？哈、哈哈哈哈！”郅牧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居然当着几个敌人的面就捧腹大笑了起来。
“……机会！”光头男见状大喜，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家伙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不露痕迹的打了个手势，让四名队友们分别两两盯住了郅牧的召唤物。接着，他动用了自己的天赋技能【心灵感应】，准确的将一段信息传入了队友们的脑海中。
“这人一看就是召唤系的轮回者，估计是找到了什么奇遇，因此才有了足足三个强力召唤物。但是我们不要担心，毕竟大家都是一阶职业者，如果对方已经在召唤能力上表现出了过人之处，那么他的近战能力肯定无比孱弱！所以，你们先纠缠住对方的召唤物，找机会救人，而我则亲自来对付这家伙，争取一举拿下对方！”
说干就干，毕竟也是刀口上滚出来的资深轮回者，几人颇有默契的分别盯住了骑士罗杰与武将关索，用盾牌和法杖一前一后相互配合，轻轻松松就限制住了二人，让他们只有招架挨打的余地。
其实，这并不是说经过【恶魔注能】增幅后的召唤物就打不过这些杂牌轮回者了，事实上，在单对单的战斗中，不管是罗杰还是花关索，都可以轻松的在几招内就活捉敌人。只是别忘了，现在他们的手上可还各有一名“人质”呢！在还要花费精力控制住对方的前提下，二者似乎也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光头男按捺住心中的窃喜，同时也取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柄闪闪发光的金属长剑——
【名称：全村最好的剑】
【分类：单手武器】
【品质：精良】
【攻击力：C】
【耐久度：250/250】
【效果1：这是整个村子最好的宝剑，所以闪闪发亮什么的也很合理吧！】
【效果2：这是整个村子最好的宝剑，用它造成的物理伤害效果都可以提高20%】
【备注：“作为整个大陆最有潜力的勇者，请拿上这把全村好的宝剑吧！”】
总之，虽然是一把槽点满满的长剑，但是配合上所有物理伤害都可以增加20%的增益效果，随便带些物理技能就可以打出令人满意的伤害，算是非常实用的武器了。
“绝命旋风斩！”光头男大喝一声，按照奇特的步法将自己舞动成风，带着凶戾的气息朝着郅牧杀来！
“铛！”剧烈的起浪朝着四周散开，将郅牧房间内的家具卷成了无数细小的木片。可光头男却瞪大了惊愕的眼睛——
他刚刚的绝招居然连一丝一毫的伤害都没能打出，明明平时无往而不利的，为自己赢得无数战斗的瞬发杀招，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被郅牧用盾牌化解了？
“还真的是毫无惊喜啊……”郅牧果断一掌推出，顿时将光头男打得吐血倒飞，让他的后背狠狠的与石头墙壁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就是二阶职业者对于一阶轮回者堪称碾压式的差距！即使是一两个小级别的跨越，也能在属性上形成绝对的压制。根据郅牧的推算，以他目前召唤物可以无限存留的特性，完全可以用一到两天的时间不停骚扰追踪，变着法的干掉这只六人队伍。当然，这其中肯定有普通团队的综合实力不足的原因，可能换了冥血同盟的嫡系部队，自己估计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另外，这或许也是因为郅牧的职业道路有别于常人，本身的实力就更胜一筹。
换句话说，郅牧可以通过召唤物的辅助，在较长的时间跨度内消灭这一整支队伍，但假如自己失去了【恶魔注能】的buff，那最多也只能打个平手，还有因为补给道具耗尽而倾覆的危险。
说到这里，让我们顺便来看一下恶魔注能的具体效果吧。
【技能名称：恶魔注能】
【技能评价：C】
【技能类型】：主动
【技能效果】：召唤深渊的恶魔之力，为召唤物增加50%的生命值、攻击力、速度与随机增益，持续时间5分钟
【技能消耗】：20%的魔法值、20%的能量上限（有时）
【冷却时间】：30分钟
【技能描述】：“在旧日支配者的王座之下，我们贴心的为你预留了一个恶魔的席位。虽然你还未能得见我们，但你确实可以提前借用这位格中的力量……”
一段堪称诡异的描述，让人完全不明所以。事实上，就连旧日支配者这个单词，也是郅牧在进入本世界后才逐渐了解到其含义的。说到底，这段话到底是写给自己的，还是单纯的技能描述而已？虽然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了许多奇葩的技能与装备描述，可如果这句话不是写给他的，那他又为什么每次都能用20%的能量上限随机到无限延长召唤物存在时间的强力buff？
而在另一边，当郅牧正在思索如何对付剩下的四人时，对面用木然的神色看了看被按到墙里的队长，非常光棍的丢掉了武器，抱头蹲在了一边。
“大人，请不要杀我们，我们什么都愿意做。”众人齐声说道。看样子，他们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让我猜猜，你们之前是不是刚刚被冥血同盟的人用相同的方式揍了一顿，然后才被迫过来刺杀我的？”郅牧有些好笑的问道。
“是这样的……”这个时候，光头男的同伴也成功把他从墙皮里面“扣”了出来，他吐了口血沫，这才说道：
“可我们怎么也没能想到，这里居然来了那么多像你一样的妖孽……”
“哦？你们还见过哪个跟我一样的家伙？”郅牧对此颇为好奇。
“……就是被你捉住的那位大人。”光头男突然有些奇怪的说道，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暴揍了自己一顿的神射手，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一只召唤物给抓住了？
“总之，我们现在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管大人您想要我们做什么，或者是付出什么代价，请但说无妨……”光头男把脑袋埋得很低，言辞恳切有力，就像是提前演练过很多遍似的。
有人或许会说他软骨头，怕死，但这恰恰是他聪明的地方。毕竟在不眠乐章的世界当中，只有轮回者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存在，而除此之外的一切事务，不管是信用点还是自由什么的，都可以被放弃。所以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好矜持的——即使这样的行为会造成恶性循环，也就是因为成为小弟而失去更多资源，因为失去资源而变弱，因为变弱又不得不臣服于别人……但，身为轮回者阶层中的“边角料”，他们在贪婪邀请赛这种强强对抗的大型舞台上，也只能这样苟活下去了。
“呵，你们也太小看那位女士了吧？再仔细看看，我的召唤物的手里，抓着的还是她吗？”郅牧向旁边一指，光头男这才惊愕的发现，原来那道黑影根本就只是一块脏污的破布而已。至于真正的弓箭手，老早就抱着长弓立在一边，用颇为玩味的神色注视着众人。
228.蒸汽时代（六）
“你……大人你是什么时候逃出来的？怎么没告诉我们？”光头男可谓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貌似自己这边还有可以脱身的余地，而惊的则是自己刚刚好像已经对郅牧纳头便拜了……
“早就出来了，而那位先生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不过，既然他没有点破此事，所以我也就顺势演了下去。”
“演下去？这、可是……为什么？”光头男不解的询问道。
“因为我想要看一看你们这些……底层轮回者们是如何低三下四、跪地求饶才能保全性命的样子啊。”那位持着长弓的女士将自己的面容藏在厚厚的刘海底下，只露出了一张涂着鲜艳颜色的红唇。她扯了扯嘴角，那里是毫不顾忌的病态笑容。
“你……”即使是以光头男的厚脸皮，也禁不住这种侮辱，他的血气上涌到面部，却又不得不强行压制下来。
“嗨，早听说冥血同盟的朋友们行事毫无顾忌，并且格外喜欢观察人性的卑劣之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嘛！”郅牧热情的冲着对方打了个招呼，随后还命令自己的两个召唤物放下了武器，顺带也放过了那个被钳制住的轮回者。
而在听到了弓手女士的那番话之后，光头男所率领的六人团队，几乎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了郅牧的这一边，并用虎视眈眈的眼神看着对方，恨不得这两位大佬赶紧打起来才最好。
“无需客套，当你见到我们的第一个念头是展现实力，而不是杀人灭口之后，其实就已经暴露了你想要寻求合作的意图。”弓手女的这句话似乎是对光头男他们说的，这样的行为顿时让他们失去了许多嚣张的气焰。而反过来看，这位弓手女士的表情也更显嘲讽。
“自我介绍一下吧，克里斯蒂娜，冥血同盟【雏龙】队的副队长。如果你是那只白色大公鸡介绍过来的，应该会认识我们的队长，法尔廷斯，对吧？”克里斯蒂娜突然露出了风情万种的微笑。
“没错，我的名字是约翰，相信你也知道我在面临什么麻烦，而我认为冥血同盟可以帮助我，对失落之地反戈一击。”郅牧回以同样热烈的笑容。
而他们两个就这样毫不避讳的谈论着种种令人担忧的内容，丝毫没有避讳光头男的意思。
很快，光头男的脑门就因为汗水的冲刷变得更亮了。他用细弱蚊蝇的嗓音告罪一声，连忙带着队员们将房间打扫干净，还将一台原本用来禁绝此地声音的【超声波律动装置】留在了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进行了如此激烈的战斗后，公爵府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原因。
总之，他们当时一直在附近的建筑物上等待了许久，直到月亮被淹没在了云层中，直到海面上一抹金黄的轮廓出现，克里斯蒂娜才施施然的从窗户里跳了出来，她沉默的看了一眼光头男等人，让后者的心跳都加速了不少——那是因为恐惧的原因。
毕竟严格来说，光头男的团队可是一点骨气都没有的就地反水了，如果冥血同盟真的要找机会报复，那自己恐怕是决无招架之力的。
不过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很快便一打响指，为自己换上了一身带着淡金色贴边的灰袍，这刚巧与黎明时分的天空颜色相仿，而在换上这身衣服后，她似乎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郅牧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热情的向他们招了招手。
众人这才放下紧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唔……刚刚那是某种可以通过衣服颜色进行伪装的能力吗？对于远程职业者来说还真是方便啊……”郅牧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克里斯蒂娜离开的方向，“只要穿上对应天空颜色的衣服，就可以巧妙地融合在当前的环境中，刚刚也是因为那身黑袍才躲过了我的【撷芳】技能吧……嗯，姑且将这种能力命名为‘变色龙’好了。”
“大人，您叫我们？”光头男用小心翼翼的对郅牧行礼，随后才恭敬的发问道。毕竟自己又不是傻子，冥血同盟没有找自己报仇，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功劳。
“啊，我好像忘记问了，你们叫什么来着？”郅牧点了点头。
“大人，我的名字是格列维，我的同伴们分别叫做……”格列维一下子报出了五个绕口的音译名，让郅牧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最后，我们团队的配置是两位战士、一名法师、两名枪手和一位牧师。”
“哦？你们没有骑士或者其他肉盾职业者吗？”郅牧好奇的问道，截止到目前，他似乎还没有见过任何其他的坦克职业。
“大人您说笑了，我们哪能养得起一位骑士呢，如果是其他的输出类职业，省一省的话甚至只需要一件武器就可以作战，装备什么的完全可以在任务世界里捡一些先用着。但骑士却必须得配合相应的盔甲、技能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效果。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去武装一位‘骑士’。”格利维苦涩的笑道。
“原来如此……”郅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只是输出职业的话，一把精良法杖或者对等的冷兵器，就已经可以发挥出该职业大半的力量了。治疗类职业则更偏向于技能的积累。而肉盾却需要准备整整一套防御装备，并且攻击力还不能太差，以免落单时只能挨打……”
“对了，那些从诺拉镇方向越过关卡，深入拉里亚山谷的家伙们，就是冥血同盟的人，对吧？”郅牧虽然是在询问，可眼神中却没有一丝好奇。
“而且，你们之前也听到我的目的是什么了。怎么样，有兴趣为我做事吗？”在得到了格列维肯定的答案之后，郅牧歪头想了一下，才用平静的语气询问起正事来，既不显得迫切，也不显得冷落了对方。
“呼……”格利维闻言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对于他们这种墙头草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至少，眼前的这位“新老板”看上去还挺好说话的。
“毫无疑问，大人，我们愿意为您效劳。”
……
第二天清晨。
瘟疫的蔓延给这个春天染上了几缕阴霾，无论是勤劳的手工业者还是精明的商人们，全都紧闭着店铺的门窗，带着遮掩口鼻的方巾，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些吉吉尔斯人善用的草药，放置在街道的前后燃烧着，让往日繁荣的商业街道也多了几分萧条的气息。
至于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不知道是境外势力的手笔，亦或是贵族议会的明争暗斗。总之，有诺拉镇民绕过关卡，潜入山谷地带的消息最终还是传遍了整个拉里亚城。
现在，大家人心惶惶了。
“这种阴谋论……居然是能直接对大众说的？”郅牧放下手中散发着新鲜油墨气息的报纸，“这时候不应该多来点积极向上、粉饰太平的正能量语句更合适吗？哦……拉里亚日报是摩西爵士旗下的产业啊，那没事了。”
“大人，您对那个摩西爵士不满意吗？要不要我去……”格列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与此同时，郅牧另一侧的几个黑袍人也主动请缨道：
“使徒大人，我们也原意效劳！”
“惹怒神使之人，必须付出代价！”
“使徒阁下，我也可以帮忙去跟父亲说一下，如果您需要我的话。”最后，辛西娅瞪着一双希冀的大眼睛凑了过来，脸上随之浮现出了殉道者才会有的狂热神态。
“不是……我什么时候被惹怒了？我这也没不满意啊，你们都激动个什么劲……”郅牧一脸懵逼的吐槽道，他首先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轮回者小弟。
“你们都飘了是吧？真当摩西爵士是软柿子啊？像这种比较重要的剧情人物，我敢保证，你只要一进他的城外庄园，立刻就会被十个八个‘雇佣兵’包围起来，当场被踢屁股踢到死。”
“呃……”格利维顿时尴尬的低下了头，他确实有点飘了，尤其是看到自己新效忠的老大居然是整个拉里亚秘密结社的首领之后。
“还有你们，自己为什么只是地下结社，而不是恐怖分子，心里没点B数吗？你们有几挺蒸汽机枪，就敢去跟一位贵族，而且是有钱去武装私兵的贵族对着干？就算可以借助辛西娅的影响力，煽动斯特林公爵与摩西爵士之间的仇恨，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而且啊……”郅牧默默的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你们要有大局观。干掉摩西爵士和我们的战略不符，甚至可以说，现在那些被强行关在城内的商人们，就是靠着摩西爵士的弹压才没有暴动。你们现在去把商人的领袖弄死，只会让整个拉里亚更加的混乱，引起商人群体的反弹，到时候再一个不小心把感染源带进来，大家就等死吧。”
“使徒大人，我们受教了！”郅牧跟前立刻拜倒了一片黑袍人。
“不至于，不至于……”郅牧顿时无言以对，“好了，都起来吧，我要说一下咱们下一阶段的计划了。”
“请您降下旨意吧！伟大的瘟疫使者！是要我们去将瘟疫扩张到更远的地方，还是要我们拿起武器，勇敢的反击这腐朽的王国？”
“呃……事实上，都不是。”郅牧已经无力去吐槽这些狂信徒的脑回路了，“我只是打算让你们去用棉布做一批医用口罩，然后再根据我的口述内容打印一些防疫的海报，分发给大家。”
“这、这是为什么呢？”如此人畜无害的喻令，顿时让辛西娅等人不解的问道：
“使徒大人，我们难道不是瘟疫之神的信徒吗？我们应该去传播，而不是去遏制瘟疫才对的吧？”
“这个嘛……你们想想，造成瘟疫的元凶是我们秘密结社的人吗？是旧日信徒做的吗？不是吧？”郅牧眼珠一转，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
“这个……好像确实不是。”信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确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不就得了嘛！这帮家伙居然敢窃取吾主的权柄，实在是罪大恶极！所以我们必须遏制这场虚假的瘟疫，捍卫吾主的权威！”
“您说的对，捍卫吾主，捍卫我们瘟疫结社的权威！”辛西娅顿时激动的重复道。很快，所有人都成功的掉入了郅牧的忽悠陷阱中。
“很好！那既然如此……”郅牧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大手一挥：
“传我喻令——这场‘支援拉里亚卫生防疫与居民健康’行动，正式开始！”
229.蒸汽时代（七）
清晨，肌肉酸痛的工人辛格从床上艰难的爬了起来。
作为拉里亚钢铁厂的雇工，他每天早上八点钟就要开始工作，直到下午六点才可以下班回家。等到了用过黑面包和稀汤水之后的晚上，他还会去码头砰砰运气，看看那些货船还需要一个身体健壮的搬运工。
因此，长期的体力劳动带来的肌肉劳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而在这样辛苦的劳作下，才为他和他的家庭换取了一个位于拉里亚西南区域的中型公寓——每周的租金为12银百合。
顺带一提，他的周薪，这里指的是所有全职或兼.职工作的累计收入，总共是八十银百合。达到了拉里亚市政厅在去年统计的，有关于城市居民予月收入3国王金币/300银百合的平均线。凡是收入低于这条平均线的居民们，都被认为是“无法负担拉里亚城镇生活花费”的情况。
辛格的动作很轻柔，因为他的妻儿不会那么早就起床。但贴心的妻子会在前一天的晚上就为他准备好燕麦和清水——他只需要热一下就可以喝到香喷喷的燕麦粥了。在用完了早餐后，他习惯性的打开了壁橱，那里有他们全部的积蓄和各种岁月铭刻过的纪念品。
他每天早上都会看一看自己已经存了多少钱，好像这样就能给了他继续挥洒汗水的动力似的。
“二、四、六……”辛格满意的摆弄着首饰盒里的国王金币，他不喜欢用纸钞，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像样的钱包，如果遇到下雨天就很容易把钞票弄坏。
“一共存下了8枚金币，只要再把这个数额翻五倍的话，就可以买得起我们现在租住的公寓了……”他每天都要这样鼓励自己。
接着，他又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家庭账单，这部分是妻子负责记录的。
“嗯……除了每周12银百合的房租之外，佩丽在蒸汽学校的学费是30银百合，供奉蒸汽教堂的费用大概是1枚银百合，而食物需要7枚……对了，还有水费与煤气费……怎么回事，这些居然需要20银百合？该死，平时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的……”辛格沉重的叹了口气，这样来看的话，自己每周只能攒下不到10枚银百合了。
“真希望这该死的瘟疫早日过去！”虽然自己没有上过几天学，但作为蒸汽之神的信徒，他也从牧师的口中知道了这是由于拉里亚最近实行的封锁政策所导致的，因为拉里亚所储存的煤炭几乎已经被消耗一空了，由贵族集团所掌握的水净化厂与煤炭加工厂纷纷宣布提价，这才导致了水气费居然要比房租昂贵的现象出现。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匆匆换上灰色的工作服，拿起黝黑的铁铲，微微咳嗽了几声——那是长期吸入钢铁厂粉尘带来的后遗症。然后便离开了公寓，往城南的工作地点走了过去。
一天的劳作开始了。
在这个时代，城市的规划者们还不知道像“钢铁厂”这种重污染设施，是不适合放在居住区的。而也没有一个细心的学者可以指出拉里亚近年来罹患呼吸道疾病的人数为什么越来越高，以及与天上那层凝固不化的灰色雾气到底是什么。
同样的，他们对于医疗和疾病的认知也还处于尚且蒙昧时代的晚期。尽管洁净的水源和居住环境大大减少了痢疾、皮肤病的出现，可在“瘟疫”这个单词面前，人类所能做的努力……依旧显得格外苍白。
“诸位，早上好！”辛格一进入钢铁厂的锅炉间，就热情的向大家递了声早安。而一般在这个时候，其他几位工友也会回以积极的问候，毕竟辛格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小伙子，而且懂礼貌，还热心肠。
可是在今天，在这样一个天气明媚的日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尝试回应辛格的问候声，他热情的声音回荡在钢铁包裹的厂房内，显得空旷而又诡异。在短暂的疑惑与打量下，他才发现有一位原本熟悉的工友似乎不见了。
“各位，这是怎么回事？杜尔大叔去哪了？”辛格连忙询问道。毕竟他跟杜尔大叔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可以说自己从铲煤倒烧制锅炉的技巧，全都是赖杜尔的教导才学会的。
“杜尔昨天偷偷溜到了城外去，后来被城防卫队发现，关到了禁闭室里。”一名面色冷峻的工人回答道。
“什么？他是疯了吗？”辛格顿时不解大叫道。谁不知道现在拉里亚的封锁政策有多么严密，别说是想要溜出去了，就连在晚上八点后离开房间都将成为一种罪过——也正是因为宵禁政策的原因，辛格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转到过外快了。
“哎，他是也没有办法啊，毕竟自家的孩子生了重病，老早就把他的储蓄掏空了。钢铁厂也不肯再预支薪水，你让他怎么办？估计他铤而走险，应该是想要带自己的孩子离开拉里亚，去投奔南方的亲戚吧。”
“不过也别太担心了，把他关禁闭主要还是为了防止他染上瘟疫，需要隔离观察一段时间。不过……估计杜尔家的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我指的是所有孩子。”
而事实也恰好是如此，杜尔大叔被关紧闭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失去收入来源的那一家人。
“怎么会这样……我回家一趟！”辛格双目失神般的呢喃了一句，下意识的想要摸口袋里的硬币。
“喂，我知道你打得什么注意，别冲动！”工友们立刻打断了辛格的思绪，“你要想想自己的老婆孩子啊，就算要去帮杜尔大叔，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我们每人凑上一些铜蔷薇，先帮他们熬过这一周再说吧！”
“等到一周之后，想必杜尔也能被放出来了。”
“放出来之后，又如何在几天内筹集到治病的钱呢？”当然，辛格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他不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事实上，如果这样的禁令再持续一段时间的话，他恐怕也要陷入坐吃山空的悲惨境地了。
届时，又有谁能来救他呢？
辛格就这样让思绪漫无目的的在脑海中蔓延，手中的铁铲翻飞，将一块又一块漆黑的煤球送入眼前那台庞大的锅炉外机。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颗正在燃烧的煤炭。
一周之后，清晨的寒风吹拂在脸上，让辛格觉得有些刺痛。今天，他早早的就等待了城防卫队的办事处门口，想要亲自接杜尔大叔回家。
因为根据拉里亚医生行会的研究，这种疾病往往会在感染后的一到两天内快速发作，然后于一周时间内就致人于死地。因此只需要一周的观察期限就足够了。
“怎么还没出来？”辛格抖了抖身体，用力的跺了跺脚。当他在等待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的想很多事情。比如自己是不是等错了地方，亦或是杜尔大叔是不是遭受了虐待，要么就是他贿赂了城防军已经离开，但他想的最多的，还是这一周的艰难处境。
这是一个非常难熬的春天。
继水气费高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之后，他们日常所需的食物也开始涨价了。
最直观的一个例子就是，原本只需要3个铜蔷薇就能买到6磅的黑面包，现在只能买下1磅了。至于蔬菜和肉食……城外的田地早就长满了杂草，许多鸡鸭也被屠宰，据说是为了避免找来瘟疫。所以……这两样就别想了，有钱也买不到。
“估计城西那边的贵族老爷们还能吃到香喷喷的炖牛肉和烤鸡翅吧。”辛格的眼神逐渐迷离，下意识的吞了口吐沫。
作为一个位于社会底层的小市民，他无比的痛恨那些生来就能锦衣玉食的贵族们。因此在念“贵族老爷”这个单词的时候，总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嘲讽意味。
“怎么还没出来？”辛格再一次嘟囔道，但毕竟他早就已经适应了枯燥的锅炉工作，很快就把思绪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比如自己已经攒不下任何钱了，即将动用自己的金币储蓄。
他下意识的摸了口袋，那里有几张柔软的鸢尾花纸钞。
这样的纸币确实要比硬币方便很多，他如是想到。可真实的情况却是，他平日里常去的百货商场倒闭了，那家商场是唯一还在坚持使用硬币找零的地方。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去别的地方，用一枚金币换了一沓纸钞。
他打算将其中的几张交给杜尔大叔，因为在这一周，杜尔大叔的孩子们真的非常可怜——那个得了重病的孩子已经去世了，而其他健康的孩子也因为饥饿的原因变得皮包骨头。
“杜尔大叔三十五岁才娶到了妻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辛格深吸一口气，随后又想起了自家妻子和女儿的眼神。
“她们会同意我这样做吗？”辛格用迷茫的语气问向自己。
“咳咳……怎么还不出来？”他再次疑惑的出声，却突然感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咳、咳……”他猛地向街边啐了一口，留下了一滩肉眼可见的鲜红。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看到的是几名全副武装、带着面罩的城防卫队，而他们手中抬着的，是胸口上被血迹浸染，早已死去多时的杜尔大叔。
230.蒸汽时代（八）
“拉里亚的居民们请注意，拉里亚的居民们请注意，由于封锁条例的管控，整个南部城墙已被封锁，请各位居民切勿接近该区域，谢谢配合。”在拉里亚的几个闹市区，悬挂在众人头顶上的黄铜扩音管突然响了起来，以至于辛格所在的医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蒸汽时代无与伦比的信息传递设备，这些其貌不扬的黄铜管每天会在正午播送新闻，并且于晚饭结束后播放一些舒缓人心的音乐和有趣的故事，同时也能传递一些重要的紧急信息。
“直到根本压不住的时候才公布出来吗？这就是那些贵族们的丑恶嘴脸吗？”躺在病床上的辛格睁开眼睛，心中泛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我那么努力的工作，不惜拼上健康与时间，而且按时缴税，换来的居然是那么一个结果？
就是因为你们的蒙蔽，说杜尔大叔只是被关了紧闭，我才会主动去找他，因此感染上了瘟疫！
辛格咬牙想要站起来，他尝试活动了一下四肢，却突然苦涩的发现，自己原本强健的身体居然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这是昏迷了多久，才会有如此恐怖的转变？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感染了那种可怕的瘟疫；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更不知道该找谁去复仇。
找那些贵族们去抗议吗？还是继续咒骂那虚无缥缈的命运？
“该死，该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行会的人不是说这种病只需要观察七天吗？为什么杜尔大叔还是被感染了，为什么我隔着那么远也会得病？”他心中的权威倒塌了，只能惶恐又无助四处环视着，想要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然后，他就在隔壁的几张病床上看到了正在大口大口咳血的城防卫兵们。他们还穿着厚厚的装甲，至于头盔则被放到了一边。毫无疑问，这是辛格在先前见过的，负责抬着杜尔大叔尸体的四人。
鲜血染红了他们胸前用来遮蔽嘴巴的方巾，这突然让辛格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其中还带着几滴幸灾乐祸的眼泪。
“呵……哈哈哈哈，即使是……哈哈，即使是全副武装的蒸汽卫兵，也没能逃过瘟疫的追捕吗？”在这一刻，无论是辛格还是每一位知晓瘟疫袭来的拉里亚居民们，都对自己虔诚信仰的蒸汽之神产生了怀疑。
“如果蒸汽不能保护我们，贵族议会不能保护我们，医生也不可信，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只有等死了吗？”辛格看了看手上的输液针头，想要接着怒火把它扯下来，却又没有这个勇气，只能绝望的自言自语道。
然而，就在辛格陷入悲哀与怀疑的怪圈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宛若天籁。
“不，不是这样的。除了蒸汽之外，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而你们终将会在一些事物的帮助下得到救赎，我保证。”辛格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到了一位留着柔顺棕发与宝石蓝瞳色的优雅女性。
他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不会错的，就算她的脸上戴着一层厚厚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蓝白色布料，但那身虽然朴素却依旧能看出来做工不菲的长裙，绝对是大贵族才能穿戴起的物件！
“辛西娅·斯特林小姐……”辛格仿佛看到了天使在向他招手。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他只是在每年年初的时候才能在庆典会上见到辛西娅小姐而已，但那样智慧、优雅、美丽又动人的模样，他大概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您、您怎么会来到这里？”辛格用颤抖的语气询问道，似乎全然忘却了自己刚刚还在咒骂贵族的样子。毕竟她只是大贵族家的女儿而已，议会的事情又不能怪她。辛格如是想到。
接着，他又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提醒对方：
“不，这里有瘟疫的咳咳……有瘟疫的存在，这对您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快离开这里吧！”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让更多的人受到瘟疫的伤害了！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让更多的人受到瘟疫的伤害了！
他开始咳血了。
“辛格先生，请您无需担忧，我此行是专门来探望你们的。”辛西娅用轻柔的语气说道，“而且，不用担心我，我是不会感染瘟疫的。你看，这层叫做‘口罩’的东西可以保护大家。”
“什么？是专门来探望我们的？”辛格顿时瞪大了眼睛，“可是……为什么？”
“这次‘咳血病’的爆发，都是由几名城防卫队的疏忽大意才造成的，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我知道，你们身上的病痛并不会因此消除，所以身为贵族之女，我日夜深感自己的罪孽深重，因此……我想要亲自来一趟，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听到这里，辛格有些既感动又忐忑的看了辛西娅一眼，开什么玩笑？虽然自己能看到辛西娅小姐亲自到来，心中的愤怒已经消散了许多，可如果真的有遏制瘟疫的办法，拉里亚还需要这么费劲的实施那套封锁政策吗？
“我能感觉到你的疑惑，辛格。我也知道你想问些什么。”辛西娅坐到了他的床边，“请你放心，我们没有把真相告诉你的家人，同时，我也确实带来了可以遏制瘟疫的办法，但这需要你的配合，可以吗？”
“谢谢您，辛西娅小姐。我能先问问……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吗？”辛格犹豫了半天，没有把她的后半句当真，只当作是对方安慰自己的手段了。
“拉里亚已经完全乱套了。”辛西娅的眼神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大家都在怀疑城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与此同时，越来越的咳血病人开始出现，我们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边缘。”
“那些庸医已经不可信，而能拯救大家的方式，只有靠所有人一起团结起来才可以做得到。”
“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将咳血病扼杀在摇篮里，那么拉里亚终归会恢复平静的。”
“等等……恕我冒昧，您的意思是……您真的掌握了可以治病的办法？”她不是安慰我的？辛格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
“是的，我很确信，您愿意配合我吗，辛格先生？”辛西娅的语气是那样的温柔且笃定，让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也多了几分生机。
辛格犹豫了片刻，随后坚定的点了下头。毕竟自己都已经离死不远了，无论是什么方法，他都愿意试一试。
“好……”
“这是明智的选择！”辛西娅的眼睛如月牙般弯了起来，从挎包中递上了一瓶灰蒙蒙的药剂，然后细心的讲解了起来：
“您有所不知，咳血病是一种针对肺部的细菌炎症，而像你这样经常在粉尘严重的地区工作的人，肺部相对会更加脆弱，也就更容易被感染。”辛西娅解释道，“因此，如何科学的杀菌消炎，就成为了治疗的重中之重。”
“呃……科学是什么意思，细菌和消炎又是什么？”辛格的神色颇为茫然，他真的很想开口发问，但沉迷了片刻后还是乖乖喝下了那瓶药剂。
毕竟，对方肯定不是来害自己的，就算要把知情者全部杀人灭口，继续宣传拉里亚一片和谐，也不需要那么复杂的方式吧？
更别提，现在整个拉里亚都已经因为那道广播而陷入了慌乱当中，瘟疫与混乱的爆发早已是时间问题了。
顿时，浓稠的甜味在口腔中散开，没过多久，他便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舒适与温暖。
这感觉如同母亲的怀抱，初生的喜悦，辛格异常的清楚，那是重获健康的美妙滋味。
“您还不知道吗？”辛西娅的语气忽然变得蛊惑，“让我来告诉你吧，我会亲口告诉你，这瓶药剂的来历，与这些珍贵学识究竟是来源于哪位伟大的存在……”
午后的微风无意间闯入了这栋隶属于城防卫队的特殊医院，很显然，在拉里亚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中，几位旧日的信徒即将诞生。
与此同时，类似的一幕还在拉里亚城中不断上演着。
“先生，能耽误您的一点时间吗？我想向您介绍一下我们的天父——伟大瘟疫之神哈斯陶吕克”
“祂掌管瘟疫，却为人们带来健康与安宁，只要真诚的信仰吾主，那么一切病痛都将离您远去。”
“先生，您对我们的教义感兴趣吗？那太好了，我们教团的宗旨是‘要出门，戴口罩，人多绝不凑热闹’……”
“是的，洗手的时间应该超过两分钟，最好用烧开过的水，同时可以用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皂荚花来清除污渍……”
“记住不要吃生食，必须先用煤气灶烹饪，同时喝热水，排泄也要尽量去公共厕所而不是路边……”
“吾主教育我们，‘勤洗手来锻炼好，开窗通风为环保。’……”
“是的，我们的第一场集会将在东区的小酒馆举行，这是为了庆祝当地的瘟疫被扑灭。”
“不仅是贵族，商人、手工业者，就连蒸汽教堂的人都来向我们求取疫病的解药了？”
“很好，从明日开始，我们将从山洞中转移到地面上，正式向贵族议会宣告我们的存在！嗯？名号啊？那我们就叫……‘希望教团’吧！”
在一片深邃的地下溶洞中，郅牧对着无数神色激动的旧日信徒们，如是说道。
231.蒸汽时代（九）
在那条由郅牧特别安排的广播被成功播放之后，整个拉里亚都陷入了动荡之中。
很快，倾巢而出的旧日信徒们趁着这个机会，开始逐步的将那套由郅牧精心编排过的“神谕”散播出去，通过让民众切实体会到科学带来的好处之后，再将一定数额的药剂分发给了那些已经被感染的可怜人，以此聚拢了大量的狂热信徒。
等到贵族议会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领地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因为他们惊愕的发现，在自己府邸中的仆人、守卫、厨师、园丁，竟然在一夜之间都信仰起了一个叫做“希望教团”的神秘组织。而他们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因为管理混乱而迅速传播的瘟疫，将因为那名叫做杜尔的人带来的“咳血病”限制在了城南的几条街道里。
而最令他们感到愤怒的，则是这群家伙丝毫没有作为异教徒的谦卑，他们竟然明目张胆的提出了要出席贵族议会，共同商讨如何消灭瘟疫的请求，这简直太不把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放在眼里了！
“大概也就只有那些为了选票可以出卖王国利益的人，才会允许这群家伙在我们祖先的土地上传播异教！”今天，在新一轮的商榷会议上，一名神色倨傲的伯爵如是说道。
很显然，这句话已经不是暗讽了，而是在指着鼻子辱骂那些市政厅的官员们，责怪他们为什么默许了“希望教团”的传播。
“阿奇伯爵，请您冷静一下。”拉里亚的自由执政官，费曼先生不满的说道，“王国对于宗教信仰一向持着包容的态度，除了来自于我们祖先的远古敌人，也就是崇拜地虫与炼金傀儡的邪教徒之外，王国议会没有明令禁止其他的宗教传播。”
这也是萨伏亚王国能够在安格斯大陆称霸的原因之一——开明的宗教政策与重商主义倾向，为这个王国注入了新时代的生机。
“更别提，希望教团确实带来了高效且合理的防疫手段，以及那种可以治疗咳血病的特效药。而他们索要的，不过是一场面对面的交流以及蒸汽教堂穹顶上挂着的那颗宝石罢了。”
“嘿！你少说了一点，有太多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那些炼金术士们所信仰的邪神总是会假扮成无害的小教派，直到他们壮大到一定程度，才会旗帜鲜明的反咬一口！”另一名带着金丝眼睛的贵族补充道，“我是说，他们必须先获得王国裁判所的许可，之后才能合法的传教！”
“而且，繁多的信仰会让农民和工人们有太多‘新奇’的想法。事实上，我的很多矿工都已经在私下里讨论这件事了！”阿奇爵士皱着红彤彤的酒糟鼻，他从祖先那里继承了一块富足的土地，那是拉里亚山谷中一条暗藏着铁矿和锡矿的狭长地带。而就在昨天，他从管家口中听说，这群卑贱的矿工们居然想去希望教团的办事处学习文字，成为一名医生？
“那些温顺的绵羊们原本可不是这样的！他们只需要一点黑面包和玉米粥就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工厂和矿洞里面，可现在全都嚷嚷着要去拯救生命！”
“既然那群异教徒有治疗咳血病的特效药，那就命令他们把药剂的配方交出来啊！然后再赶走这群无耻的混蛋！”
“没错，让他们把配方交出来，这样我们或许会赦免他们的罪责。”
“蒸汽教堂的那件东西是属于拉里亚的宝物，不能轻易的给出去！”
很快，贵族议会便再次吵作一团，让斯特林公爵、摩西爵士和福宁伯爵等几位大佬无奈的揉了揉眉头。
“摩西爵士，你的商队遍布整个安格斯大陆，那些耳朵灵敏的商人们有在其他地区听说过这个教派吗？”斯特林公爵压低声音，提出了一个问题。
“公爵大人，说实在的……这股人实在来得莫名其妙，我的探子们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出来。”摩西爵士同样显得非常疑惑，正如他早上起床时听说这个教派的名字之后的表情相同。
“那就奇怪了，我翻过他们的教义，这明显是有人精心设计之后的产物，而且那些珍贵的知识绝不是某个小市民一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东西。”斯特林公爵的眼神立刻凝重了不少，“不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遏制瘟疫的办法，而且还如此无私的将知识和解药奉献出来，老实说，我都有点倾佩这个教团了。”
“我也这么认为的。”福宁伯爵一脸正气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们应该立刻接纳这个组织，尽快平息拉里亚的混乱。”
“不过，前提是他们的确怀抱着善意的目的前来。”斯特林公爵有些奇怪的看了这位老朋友一眼，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笃定的支持这个新生的组织。
“公爵大人，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您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摩西爵士突然用怀疑的语气说道，可还没等他说完，斯特林公爵就立刻摆了摆手。
“不会，如果他们才是瘟疫的制造者，想要通过对灾难的恐惧而传播信仰，那他们绝对不会那么早就跳出来。”公爵大人笃定的说道。
“如果等到整个萨伏亚王国，乃至于整个安格斯大陆都因此化为一片死寂，他们再以救世主的身份登场，配合着可以治愈瘟疫的药剂，那还有什么势力可以阻挡他们？”
“这……”摩西爵士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是啊，假如他们真的是瘟疫的传播者，又为什么这么早就急着跳出来？
“所以，我才会说他们此刻的行为带着一种高尚和无私。并且，他们还愿意在贵族议会上和旧有的当权阶层商榷，而不是撇下我们单干，这已经足够可以表示他们的诚意了。”斯特林公爵的言辞井井有条，让摩西爵士下意识的就相信了几分。
“这……您的意思是，您是支持贵族议会与他们谈判的？”摩西爵士将惊疑的语气脱口而出，接着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控制住说话的音量。
与此同时，他才发现贵族议会的成员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争吵，大家纷纷聚精会神的端坐于席位上，聆听着自己和公爵阁下的交谈。
“那么，我们举手表决吧！”费曼先生适时推动了议会的进程。
片刻之后，众人望着斯特林公爵、福宁伯爵和摩西爵士的三只手臂，纷纷颇有默契的投出了自己的那一票。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对吗？”费曼先生眉眼含笑，他在环顾了一圈后，轻轻的落下了手中的敲定锤。
……
片刻之后，一场神秘的仪式正在幽深的岩洞中举行着。
“天呐，我的一生曾去过很多地方，但无论是星链共和国的哥特式建筑，还是辉煌平原上的圆形穹顶，都不如眼前的这台、这台……造物主的恩惠更加伟大。”在藏匿有生物飞船的深山岩洞中，福宁伯爵用惊叹的语气赞叹道。
“老实说，我从未见过这种工艺，它似乎不是用岩石或钢铁铸造的，同时也自然不是依靠蒸汽来驱动……”福宁伯爵近乎迷恋的抚摸着这台宇宙飞船，试图用一个“古代人”的思维去揣测它的形态。
“您的判断完全正确，毫无疑问，这是只属于吾主的恩惠。”格列维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既然如此，我愿意把祖先遗留下来的宝物交换，只请您为我在新世纪的方舟上留下一个位置……”福宁伯爵没有过多的犹豫，他带着狂热的目光，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精巧的雕塑。
乍一看上去，这雕塑像是某种蝎子的模样。
接着，当蝎子雕塑在触碰到那台被称作“灵魂回响”生物飞船之后，骤然膨胀成了一只活生生且大概有三米高的巨型墨绿色怪蝎。随后，生物飞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张开头部的口器，将后者一口气吞了下去。
“检测到遗失的飞船部件，初步判断为低语辐射模块，正在进行基因适配……”端坐于驾驶舱中的郅牧，用平静的神色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在听到生物飞船的报告之后，他才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终于凑齐第一个零件了啊……看来还是人多好办事一点。”就在不久前，福宁伯爵的孙女也惨遭瘟疫的荼毒，在郅牧排出的弗吉尼亚治好他的孙女并指明了希望教团与自身的联系后，福宁伯爵主动皈依了希望教团，并果断把宝贝奉献了出来。
至于他所说的“新世纪方舟”什么的，其实是郅牧参考了地球某个教派的教义，稍微“润色修改”过后的产物。总之吧，现在所有希望教团的信徒们都相信，伟大的瘟疫之神哈斯陶吕克将带着他们建起一艘伟大的方舟，带领他们跃入瘟疫散去后的“新世纪”当中。
当然，在帮助福宁伯爵和其他内线扩张希望教团，其实也少不了接到几个曲折的支线任务，只是以郅牧那如同干尸一样的形象肯定是没法亲自去完成的，因此只好交给格列维的团队去办——这立刻让后者感恩戴德，毕竟这几乎是相当于白送的信用点和贡献了。
顺带一提，郅牧也从格列维等人的口中了解到了轮回者们的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大概总结一下，就是跟中世纪冒险那会儿差不多，属于划分为三个阵营的对抗模式，而格列维等人也因为自己的选择，光荣的成为了旧日阵营的一份子。
把镜头拉回到现在，一切事物都在朝好的地方运行着。
在送走了那位福宁伯爵后后，郅牧才在格列维等人羡慕的神色中，施施然从飞船中跳了出来。
作为一群没有组织的散人轮回者们，格列维的团队是直接被传送到本世界的。不像三大公会那样经历过购置飞船的过程——或许现在我们还看不出彼此的差距，但等到最后决战的时候，对方人手拉出一条宇宙飞船的场面……估计是格列维等人是不敢想的。
“嗯……要想个办法增加一下小弟们的实力了吗？”郅牧的脑海中才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留守在外面的手枪轮回者就走了进来。
“大人，克里斯蒂娜小姐来了，她希望能拜访您，”手枪女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忐忑，毕竟对方可是冥血同盟的副队长，肯定不是来吃个便饭那么简单的吧？
更别提，她还一下子就找到了郅牧藏匿宇宙飞船的山洞，要是被他不小心给炸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而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格利维等人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纷纷掏出了武器。
然而，郅牧闻言只是微微一愣，丝毫没有格利维等人预料的危机感，他只是笑眯眯说道：
“哦，我也等她很久了，快请她进来吧！”
232.蒸汽时代（十）
“日安，希望教团的教宗冕下，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克里斯蒂娜还是穿着一身黑乎乎的罩袍，用阴恻恻的声音说道。
郅牧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这话在格列维等人的耳中听来，就多少带一些嘲讽的味道了。
你们凭借一群歪瓜裂枣组成的非法邪教，也妄图建立教会，自称教宗？
格列维等人只觉得对方真的有把这句话骂出口，并且映射的恰恰就是自己。
他们的双目立刻变得赤红，表情中也多了几分难以控制的狰狞，似乎下一秒就要提起武器砍向对方似的。
“冷静！”郅牧突然敲了敲生物飞船的表面，一股强烈的眩晕感顿时蔓延至山洞中的每一个人身上。让众人立刻就中断了先前的愤怒情绪。
这便是“低语辐射模块”的主要功效了，通过引动碳基生物心中的恐惧，来达到直接攻击舰船内部人员的效果。当然，这玩意儿因为对智械无效，所以只是一件优先级很低的东西。不过放到安格斯大陆上来说，用来充一充神棍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种挑衅类型的天赋还蛮实用的嘛，放在肉盾角色的身上简直无敌了。”郅牧用七分赞赏三分羡慕的语气感叹了一句，顺便也让格列维等人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人，是我们太弱了！”格列维等人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
自己居然连对方的一个天赋技能都挡不住？以后还怎么为身后那位慷慨的大人效劳？
“没事，这样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郅牧宽慰道。可仅仅是这样的安慰，也很快就被对面的女人打断了。
“如果因为天赋技能的特殊就限定了自己成长的道路，那也未免太无趣了吧？你们就是因为太过于固步自封，又抱着赌徒心理进入此地，才会一直处于被剥削的状态中。”克里斯蒂娜随意找了个位置站定，随后便不再理会愤怒的格列维，而是用惊艳的目光看向郅牧身后的生物飞船。
“我可不想变成穿着笨拙重甲，每次战斗都要捂出一身臭汗的铁罐头，就如你也不甘心接受自己命运的安排，反而是找到了那么一件珍贵的宝物。”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牢牢的盯着那艘“灵魂回响”号，仿佛是在看一位阔别已久的恋人。
“咳咳，好了。既然你选择来到此地，那就是否意味着……贵团已经决定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呢？”郅牧微微挥手，让辛西娅等人先行离开，然后用浑浊发灰的眼球盯着旁边的克里斯蒂娜，平静的询问道。
格列维等人连忙抓紧了武器，如果那女人的回答是否定的语气，那自己等人是不是该跳上去乱刀伺候？
“当然，不过……我们的法尔廷斯团长还有一个要求，如果你可以达到这一点的话，我们才可以同意先前商量过的那件事。”
“那就是……和法尔廷斯公平的进行一场决斗，如果你赢了，我们就算是将整个团队交给你来指挥，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将整个团队交给大人来指挥？他们在那个晚上到底商量了什么？导致要玩那么大？格列维顿时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听漏了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哦？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附加的要求？”郅牧用短短一句话表达自己的不满。
“因为这是我们冥血同盟的传统。我们不像天韵之林那样都是怀有怜悯之心的蠢货，也不是失落之地那种只为了利益奔波的墙头草。我们主张的，是无拘无束的游戏人生，以及只属于天才的自由。”克里斯蒂娜突然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即，在绝对的实力下，藐视一切，率性而为，按照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利益最大化的目的决定任务的走向，这是一种对于无眠乐章的反抗，因为他是最陈旧不变的规则信条。冥血同盟相信，只有不臣服于乐章的意识，我们最终才变成整个乐章空间中最‘比任何人都要快乐’的存在。”
“比任何人都要快乐？”郅牧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事实上，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轮回者就像是是一群在刀尖上舔血的雇佣兵而已。他们在死亡与利益的驱使下不得不迈步向前，整体应当是一种非常无奈的状态，何谈快乐之说呢？
“所以啊，世人对于冥血同盟的评价其实是不正当的，我们并非只知道杀戮和嗜血。事实上，我们只是遵循了人性的本源，即使是在生命和灵魂都受到操控的情况下，还依旧做着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克里斯蒂娜的语气逐渐狂热，让郅牧有一种自己正在被“传教”的感觉。
“总之，我们不会被外部的压力驱使，亦不会只关注于任务的收益。想要我们按照你说的来做，就必须遵守一些‘特殊的规矩’才行。”
“什么规矩？”郅牧无奈的问道。
“让我们为你叹服的能力。”克里斯蒂娜突然面色一正，然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
“你的积累代表了你的远虑。”说到这里，她还顺便看了一眼那艘漂浮的生物飞船。
“而你的谋划证明了你的智慧。”言毕，克里斯蒂娜顺手取出了一件墨绿色的半透明匣子，“这是我们用来扩散瘟疫的道具，但既然瘟疫已经完全被你破解了，这件东西也就没用了。相信希望教团也很快就会入主拉里亚的权力中枢了吧？”
她顺手将那件匣子丢给了郅牧，然后才接着说道：
“但是，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要整个冥血同盟的一阶团队都站到你的这边，只有智慧是远远不够的。你还需要可以统御一切的力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无眠乐章的世界当中，只有绝对的力量才可以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臣服，这是一切的根源之理。我们也会发自内心的崇拜那些兼具力量与智慧的伟大个体。”
“所以，向我们证明你的力量吧！”克里斯蒂娜热情的伸出了右手，似乎在等着郅牧握上来。
“大姐，你有没有搞错，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起对付失落之地而已，什么时候说要你们都臣服于我了……而且，就算我赢了，你们的上层难道不会因为你们的背叛而发怒吗？我可不想招惹高阶强者……”郅牧顿时无言以对，自己只是想跟他们谈一笔生意，或者说一场合作。可没想到对方的脑回路居然这么奇怪……
“冥血同盟从不会屈从于任何一个人的命令，除非你能让我们发自内心的崇拜你。在这一点上，即使是公会的领袖也认可这一点。他甚至明言，所有轮回者都可以在贪婪邀请赛中自由行事而不必顾及公会的计划，只要确保自己掌控或者跟随着周边最强大的力量就可以。”克里斯蒂娜闻言一笑，不露痕迹的收回了手臂。“弱肉强食的法则才是一切，而我们也始终相信着，有一个人可以带领我们走出这片充斥着噪音的地狱，回到所有人原本的生活中去。”
“总之，如果你同意的话，三天之后的这个时间，地方由你来挑。”
“对了，最后还要提醒你一句，你被损坏的翻译功能，我们也可以帮你修复。这难道还不够心动吗？”克里斯蒂娜假装恍然，用揶揄的语气状似“随口”般说道。
“嗯……”郅牧知道，对方一直用的是萨伏亚王国的语言在跟自己说话。当然，这一点在那次夜袭中就已经被克里斯蒂娜发现了，所以双方也确实将这一点加入了后续的谈判筹码当中。
所以，这句话并不是说给郅牧听的，而是用来挑拨格列维等人的话术，为的就是故意制造他们之间的嫌隙。
想想看吧，假如拿捏你生死的老板根本就听不懂你们之间的语言，甚至于还有很多其他的乐章功能也根本不完善，那这中间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说完，她故技重施，将宽大的罩袍向外一卷，和着黝黑的洞穴颜色一同消失不见了。
“呵，临走前还不忘恶心我一下子啊。”郅牧转头看向格列维等人，“怎么样，你们也听到了，如果你们不用萨伏亚语的话，我其实根本就没法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大人，我们会坚持使用萨伏亚语跟您沟通，绝对不会在私底下使用其他的语言。”格列维立刻诚惶诚恐的低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郅牧只是用那发灰的眼翳状似随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但他却有一种灵魂都被撕裂的痛苦！
“大人，我们已经将忠诚与自由献给了您，就绝对不会背叛，我们可以签订主仆契约！”看到自家队长已经跪了，其他人也连忙表示起了自己的衷心。
“哎……算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签订契约的能力。”毕竟，郅牧在一开始可是一点提示都没收到。这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哪些轮回者的权利。
“总之，也不要太过相信那个女人的说法，反正我是不信什么决斗那一套的，他们或许还有什么鬼主意。”听到郅牧的叮嘱后，格列维等人立刻严肃的点了点头。
最终，郅牧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敲打了几人一番后，也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我被【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影响太多了，能够改变乐章规则的能力，怎么想都有些让人害怕啊……”他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土黄色的兜帽中——这是希望教团所规定的，唯有教宗才能使用的颜色。而在郅牧的身后，某个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中，他方才拿到手的墨绿色盒子里，某种妖异的光芒正在洞穴的内壁上起起伏伏……
233.蒸汽时代（十一）
三天之后，格利维早早的就带着自己的团队守护在洞穴的入口处。
“队长，大人是不是已经三天时间都没出来了？”女枪手左右环顾了一圈，这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是啊，也不知道大人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在那天的对谈结束时，确实有嘱咐我去跟那个贱女人约定决斗的时间。”
“希望大人能够得胜而归。”女枪手惊讶的张了张嘴，然后由衷的感慨道。
“大人一定可以的。”格列维也笃定的点了点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那么有人就要问了，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屈服于郅牧力量的墙头草而已，前些天才刚被挑拨离间了一番，怎么现在就跟打了名为“忠诚度Max”的鸡血后似的，开口闭口都是大人？
这就要说到他们这三天的经历了，事实上，希望教团已经完成了与拉里亚贵族议会之间的谈判。在费曼先生与斯特林公爵的推动下，希望教团得以堂而皇之的征用了原本的蒸汽教堂，获得了合法传教和颁发医师资格证的宝贵权利。
自此，郅牧的计划已经初步达成。
当然，为了避免大家被郅牧的样子吓到，再加上辛西娅这条暗线还有用处，所以这次谈判其实是由格列维的团队所主导的——这让他们几乎感激涕零。因为他们在接到的【帮助希望教团在谈判中取得胜利】任务中赚取了大量的收益，同时也感觉到了郅牧对他们的信任。
而在教团从帷幕登上台前之后，他们也立刻被封为教团的守护骑士，并且接到了包括帮助教友、遏制瘟疫、震慑蒸汽教堂余孽等等的一系列支线任务。在获得了数倍于往的收益同时，也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郅牧似乎已经成为了“能够通过自身影响力发布支线任务”的重要角色了。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随便说两句话就可以开启支线任务的轮回者。”女枪手朝洞穴的深处看了一眼，确认郅牧没有出来之后，用颇为感慨的语气说道。
“是啊，这也是我第一次在非剧情人物的身上接到任务……你们说，要是大人愿意配合，再多刻意发布一些简单的请求，那我们是不是就有源源不断的任务可以接了？”另外一名团队成员回应道。
“应该不行。”格列维沉吟了片刻，“乐章不会允许这种钻空子的行为出现。我想，或许只有那些可以推动剧情发展的安排，才会被乐章转化为相应的支线任务吧。”
“也是，不过就算只有这样，大人也已经超乎我们的想象了……”
对此，他们唯有献上自己的忠诚。
“嗯？你们来了啊。”就在格列维等人小心翼翼的进入山洞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回荡在众人耳畔。
“大人，你在哪里？”格列维摸了摸自己锃亮的脑门，长期在刀尖上舔血养成的直觉告诉他，刚刚那道声音是在他背后响起的。可他的背后就是洞穴的出口，根本不可能有人过来。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如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遇见实验人员的恐惧感。
“我就在飞船的旁边，你们有什么事吗？”
“大人，是这样。今天就是我们跟冥血同盟约定决斗的日子了，您看……要不要避开飞船所在的区域？”格列维甚至连深入洞穴去看郅牧一眼的勇气都已经丧失殆尽，只敢在外面弱弱的通知对方。
“……不用。你们快走吧，这里只留我一个人就好。”那声音沉默了片刻，下达了指令。
“大人，您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格列维犹豫再三，还是咬牙询问道。
“不用，一会儿会有很大的危险，我建议你们先行离开。”
“好吧……那大人你多保重！”他们没有矫情，在自知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很快便离开了。
然而，在格利维等人远离此地后，本该一片寂静的山洞中，突然响起了沉闷的回声。
“为了不让他们卷入随之而来的圈套中，宁可放弃整整六位同伴的助力吗？”
这句话听起来空旷而又飘渺，但也着实带着几分邪恶的意味。
“没事，有你在呢，我完全不慌。”郅牧的语气似乎非常随意。
“要让我出手，可是得付出很多代价的……”那声音循循善诱般说道，“你愿意付出这笔代价吗？”
“那得看你要的究竟是什么，是我这具腐朽身体上的残存，还是光复你们族群的希望。”郅牧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完全没有被拿捏的感觉。
“呵，很理智嘛。即使我们经过了那么久的缠绵，即使我们共同回忆了一千张面孔的往事，但你的思维依旧保持着相对独立的状态，这是怎么做到的？”
“啊，可能是因为我经常听歌的原因？”郅牧回以一句没影响的吐槽，“也有可能是你那一千张面孔的故事确实没什么意思，我都快要睡着了。”
“哼，你很好……希望等到我的本体降临时，你依然也能保持现在的好状态……不要像你们的祖先们那样，即使拥有短暂自满的过去，最终也只能在盲目、喑哑、痴愚的蕃神们面前跳着缓慢、笨拙又荒谬的舞蹈……”
“至于现在，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嗜血者已经展露出了他们的獠牙，你应当杀死那些背信者，对吗？”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但我要求你不要再从背后给我使绊子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之前已经在你的梦境中带领希望教团光复了哈斯陶吕克的信仰——而且不止一次。所以我不愿看到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经过一番血战之后的我又回到了刚刚进入安格斯大陆时的模样。”
“哈，谁知道呢？或许你我的交流依旧是一场卑微荒诞的噩梦……”这声音由进即远，似乎已经放弃了对他的影响。
郅牧对此不为所动，只是默默的端坐于“灵魂回响”号的前方，如同一棵枯死的老树。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嗯……上次做梦是什么时候来着？”郅牧的神色突然从茫然变为清醒，他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刺痛。
于是他连忙一番右掌，露出了一颗橙黄色的菱形宝石。而这颗宝石上缠绕着的缕缕黑气，似乎已经证明了一些事情。
刹那间，无数念头在郅牧的脑海中闪过。
“啊，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此时的他才意识到，这颗宝石最大的能力不是抵御心灵的污染，而是时刻让自己保持着“现实中的清醒”。
在先前的一段时间中，他只有白天才能处于相对理智的状态，可一到夜晚，就会陷入两种意识的对撞当中，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很多记忆里的细节。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自从格列维团队从贵族议会的谈判桌上获得了这颗宝石，并且转交到了自己的手里之后，他偶然间确实能回过神来，记起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而言之，刚才的一番对谈已经让郅牧明白了过来，先前自己在跟辛西娅交流时所产生的割裂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在郅牧遇到哈斯陶吕克之后，【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就已经发挥了它的效果。因此事实上，郅牧已经在梦中经历过了无数次相同的场景，所以他才会选择放弃使用瘟疫的手段来传播信仰，转而使用了更加温和的方式，即建立一个“希望教团”，用秩序和生命的力量让自己站稳了脚跟。
但刚刚那道声音的主人在发现了郅牧的选择之后，果断将自己的一部分交给了冥血同盟，以求创造这场既定的瘟疫。因为只有足够多的恐慌与死亡，才能真正的唤醒哈斯陶吕克的精神，使得旧日阵营获得一股新的助力。
如今，可以算是两全其美？
又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后，郅牧才艰难的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不出所料地话，我昨天跟克里斯蒂娜的交流也受到了那玩意儿的影响。这样的话，一会儿来的可能就不是友谊的橄榄枝，而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精英轮回者了……”郅牧深感自己先前的判断明智，提前支走了格列维的小队。否则他们一定会成为这场战斗中的牺牲品，让自己好不容易收拢的势力覆水东流了。
他们虽然暂时还很弱小，但郅牧相信他们会在以后的某个时候发挥作用，帮助他达成某些目的。
很快，他便感知到某些带着恶意的个体正在快速接近。
“我的【感知】技能貌似又有所增强……可惜我现在看不到相应的技能面板。”郅牧勉强站起身，将一些预先在异常事物调查局中兑换的地雷和炸药埋藏在山洞的入口处，反正以生物飞船的动力，就算炸塌了洞穴也也可以强行钻出土壤离开。
顺带一提，郅牧使用炸药的行为应该是不合规范的，因为调查局特工在兑换和使用热武器时都要经过报备，并且说明每一次使用的地点和情况。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特工们滥用自己的力量，危害社会的治安。如果没能说明实情但还想要兑换炸药的话，可能会遭遇内部的审查与积分系统的冻结。但郅牧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呼……长期的噩梦使得精神中的问题反应到现实了吗？”郅牧只是挖了几个坑，就感觉眼前一阵头晕目眩。
“不对，我这具身体都已经接近枯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正常人的反应？啊……是某个轮回者的能力吗？”
在郅牧的视野中，几道黑影已经悄然出现在了洞穴的入口处。
234.蒸汽时代（十二）
“来了？进来坐啊！”郅牧往外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让马上就要冲进来的几人迟疑了些许。
他们貌似正在因为行踪暴露的事情而犹豫，犹豫是应该现在就按原定计划杀进去，还是为了稳妥起见等待后方的队友。
而郅牧则利用了这个时间，很快便向后撤退，回到了飞船的旁边。
而仅仅是做完这几个动作，就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了——假如他还有肺的话。所以他真实的感受应该是某种“迟缓”，就如同生锈的齿轮没有及时上油后的栓塞感。这是一种生理机能的退化，也是能量正在从体内流失的征兆。
当郅牧试图回忆起这种别扭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时，无数记忆的片段顿时传入他的脑海中。
“啊，对了……是【瘟疫仪式】消减了我百分之40的血量值上限，【恶魔注能】更是直接锁了我六成的能量上限……”郅牧只使用过两次瘟疫仪式，一次是用来制作拉拢贵族的药剂，而另一次则是用来制作诺拉镇瘟疫的解药。至于恶魔注能的消耗则是因为他有三只召唤物的原因。
同时，当他握住那颗橙黄色的宝石时，会感到一股暖流从体内流过，为自己注入了短暂的生机。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郅牧已经把这颗宝石当场了某种强大的世界奇物，他依次拿出物品栏中古书、银瓮和铁处女，将三个强大的召唤物具现到了身边。
“如此来看的话，我的身体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希望这些炸药和召唤物们能阻止他们一下吧。”其实郅牧的心里也没什么底气，毕竟对方不是像格列维团队那样的杂牌军，而是整整一支由数个精英小队组建成的大型远征团！
就算只是其中的一支六人小队，也不是郅牧可以轻易取胜的，不，甚至可以说，就连自保都很困难！
在那道莫名声音的安排下，本该达成合作的双方，终究还是要刀兵相见了！
“他们，或者说至少是他们的首领，法尔廷斯和克里斯蒂娜应该也被那个墨绿色匣子干扰了心智，如果能够想办法唤醒他们的话……”
“另外，【七星云芝】对我的恢复没有任何帮助，可能是因为我这具身体已经死亡的原因吧。应该和圣水不能起效的原理相同……嗯？”郅牧突然听到了一点细微的摩擦声。
最先走进洞穴的是刚刚一直在迟疑的两名轮回者。
他们在低声交流了一番后，决定先派一个人进来探路，同时嘴里还高声回复着郅牧刚才的话：
“我们来了，你快出来吧！”
“克里斯蒂娜说了，地方由我来挑，你们先进来等着吧！”郅牧变戏法般的掏出一台手机，用预先埋在洞穴前端的某个音响回答道。
下一秒，一道冰蓝色的光箭疾驰而出，将那台崭新的音响碾成了粉末。当然，由于郅牧已经回到了洞穴深处的原因，双方都看不到敌人的影子，所以他只能通过【感知】技能进行大概的判断。
这也让他确信，在转职为二阶见习职业者之后，自己的感知技能确实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明明只是类似于第六感的东西，居然延伸出了可以“预知未来”或者“回溯过去”的妙用——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两秒时间。
“呵，还真是毫不留情啊……”郅牧尝试用感知技能估算了一下那道光箭的威力和角度，“我放置音箱的地方位于洞口的视野盲区中，留守在洞口的那人应该看不见。而且对方用的似乎是抛射的手法，因为他没办法从自身所在的角度直射过去。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潜藏在暗处的第三人为他提供视野吗？”
郅牧闭上眼睛，仔细体会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没有呼吸声，没有敌意……是召唤物或者灵体吗？不对，就算是召唤物，但在主人的命令下也会产生毫不掩饰的敌意才对。而即使是非物质的存在，但只要是冲我来的，就应该能被我感知到。”
至于对方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对自己产生不了丝毫威胁，所以没有被感知技能纳入进去这件事，郅牧觉得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除非……是机械？”郅牧突然有所明悟，“一个机械造物！也只有这玩意儿才没法被我的技能检测出来！”
这大概是【感知】技能的弊端之一了，除了消耗过大之外，也没办法检测出那些人造物体的存在。
“所以，我这个技能的释放原理是基于什么的？脑电波还是灵魂？”他暂且压下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此时的已经打开了预先放在洞穴顶部的一台监视器，从夜市画面中可以看出，对方开始尝试用扫雷设备排除陷阱了。
“卧槽？你们装备挺齐全的啊？”郅牧顿时就惊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物品栏里面放音箱和草莓蛋糕就已经够离谱的了，没想到还有人带这玩意儿的？他们平时是踩过很多地雷吗？
“这样的话，洞穴内的陷阱估计拖延不了多久了啊……”郅牧立刻开始寻找新的解决办法。
其实这也是他所犯的思维误区之一了——对方可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规模达到数十人的大型团队！他们肯定在进入本世界之前的时候就做了大量的准备与筹划，力求每个成员都能带上一到两件可以帮助到整个团队的东西。
毕竟任务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谁都说不清楚。打个比方吧：假如你一进入任务世界就遇到了某个重病垂死的朝廷大员，他患的是古代难以医治的肺结核，要求你们必须去某个凶险的地方采集一颗天山雪莲回来。但这时你突然从口袋中掏出几粒现代医学的结晶，那想必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了。
所以，这帮人的存货可谓是五花八门，要比郅牧一个人能带的东西要多得多——不管是从种类还是数量上来说。
很快，他们手中的扫雷设备就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在其中一人手持远程.武器进行警戒的前提下，零一人快速的掏出了某种轻便的磁力吸附设备，让郅牧埋藏的地雷“主动”破土钻了出来。
这种拆弹技巧看得郅牧那叫一个心惊肉跳——这未免也太过于高科技了吧？
好在郅牧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提前还在坑洼的洞穴角落中藏匿了不少塑胶炸药，于是他没有犹豫，果断按下了起爆按钮。
然而，预想的爆炸声并没有出现。
而在监控画面中，负责警戒的那人顿时露出了计策得逞的微笑，他若有所感的看了看头顶上的监视器，随手取出了一台造型奇特的机械设备，那设备在空中历经几个机关的变化，在落地时竟然组装成了一个银白色的机器人。
那机器人的双眼中闪烁出蓝色的光芒，仿佛是在对郅牧进行无声的嘲讽。
下一秒，整个画面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那台机器可以屏蔽电信号吗？早知道就用雷.管而不是遥控器做起爆了……”郅牧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等他们拆完地雷，用不了五分钟就能走到这里来，莫非只能上飞船了逃命了吗？”
可他相信，对方肯定早就布置好了后手，毕竟生物飞船这种东西太过于显眼，等到自己的飞船一升空，估计整个安格斯大陆的轮回者和世俗政权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来路。而迎接他的绝对是数不清的蒸汽巨兽与空天飞船，让自己无路可逃。
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传来，其中还夹杂着石头飞溅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开进洞穴的内部了。
“他们一群旧日阵营的家伙，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机械设备的？”郅牧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颤，不禁为之微微咂舌。
“等等……对啊，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些机械设备？有这么方便的东西，那天刺杀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用？难道说……他们是这两天才受到了影响？这些设备也是最近才获得的？”
“可是就我自己的状态来说，一旦被那道声音拖入梦境，是绝对没办法兼顾支线任务的了。他们为什么可以呢？”事实上，郅牧先前一直处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大部分事情都是格列维和辛西娅等人代劳的。
“除非，他们根本没有受到盒子的影响！”
有人可能会问，这些东西难道不能是冥血同盟在完成某个支线任务时获取的吗？或者说他们已经击败看天韵之林的部分势力，从新大陆挖回了某个智械据点的遗产？
如果把任务的时间再往后拖延几个月，或许这样的理由是绝对没问题的，但考虑到安格斯大陆的文明等级……就算是坐船从新大陆过来一趟，消耗的时间都不止数月了。
所以，这里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第一，支持旧日阵营的冥血同盟与支持智械阵营的天韵之林，合流了。
但这样的情况太过于极端，毕竟是两个天然之间就有利益和理念冲突的阵营，估计不太可能。
而第二种情况，那就是郅牧遇到的敌人并非来自于冥血同盟，而是……
“而是，来自天韵之林的轮回者！”郅牧笃定的说道。
只有加入了智械帝国的天韵之林，才能随手拿出那么多高科技造物出来！而他们在进入本世界前携带的物品里面，肯定也有很多都是跟机械相关的，这是为了更好的适配自己的剧情身份，顺便用这些其他世界的科技结晶跟智械帝国拉拉关系。
联想到自己通过手机说出克里斯蒂娜的名字后就被攻击的场景来看，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抓住了真相的尾巴。
恍然间，他又回响起了那道莫名的声音：
“至于现在，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嗜血者已经展露出了他们的獠牙，你应当杀死那些背信者，对吗？”
“你会杀死那些背信者的，对吗？”
如果郅牧寄宿的这具身体还有汗腺的话，那他现在肯定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明明你鼓动的人是克里斯蒂娜和我，可为什么来的会是天韵之林？”郅牧突然有一种被安排的感觉，“哦……是克里斯蒂娜察觉到了危险，也通过某种手段规避了那道声音的蛊惑吗？还是天韵之林其实是追逐着她来到此地的，我只是不小心卷入了其中？”
“等等，现在静下心来想想，那个能够制造瘟疫的小盒子怎么说也算是一件宝贝吧？她就这么丢给我了？”郅牧一拍大腿，“我靠！我忘了检查一下那上面有没有定位装置了！”郅牧不禁浮现出一丝懊悔的情绪，自己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骗了？
虽然这其中有被拖入梦境，导致自己注意力不集中的原因。虽然这应该是轮回者之间常见的事情，但他还是有些愤怒的情绪。
我不止一次的释放善意，想要跟你们好好合作，但你们居然玩阴的？
真相已经明朗了，克里斯蒂娜所说的“决斗”果然都是狗屁，她真正想要看到的，恐怕就是郅牧跟天韵之林的火并。
所以，天韵之林的人估计是以为克里斯蒂娜就在洞穴的里面！因为郅牧之前说的那句“克里斯蒂娜说了，地方由我来挑，你们先进来等着吧！”，已经几乎明示了郅牧的立场和身份！
就算打到最后，他们发现克里斯蒂娜不在这里，但也能意识到自己明显跟她有很大的关系！
总之，这场仗是难以避免的了！
“这也是一种测试吗？冥血同盟的人到底想干什么？”郅牧没有时间思考了，他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他一手提着【七星云芝】，一手挽着【突击步枪·蟒蛇】，正严阵以待的看着洞穴的拐角处。
因为敌人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235.蒸汽时代（十三）
“嗖！”一道冰蓝色的光箭急速飞来，被罗杰的黑色阔剑直接挑飞，但却在剑身上留下了泛着荧光的记号。
下一刻，接连六道一模一样的冰矢同时从不同角度瞄准了罗杰，似乎马上就能刺穿他的盔甲。
好在郅牧及时发现了这一点，将【七星云芝】往地上一插，用【埃辛诺斯壁垒】帮助他挡下了这次进攻。
“某种可以在黑夜中标记敌人的能力吗？”郅牧不敢托大，直接一梭子朝着箭矢飞来的地方打了过去，在黑暗的洞穴中激起点点火星。
“不在原来的位置了……”郅牧抱着这个念头，立刻朝别的方向抱头滚去，而在零点五秒后，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就插了一根火红色的箭矢。
接着，那根红色箭矢如同手榴弹一般爆炸了。
“轰！”在洞穴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中，爆炸引发了一系列的变化。比如四处飘散的烟雾彻底遮蔽了众人的视线，再比如爆炸造成一部分山洞的结构崩塌，隔绝了敌人前进的脚步，重新为郅牧赢取了一些宝贵的时间。
“咦？他们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啊？”郅牧突然有点疑惑，“明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冥血同盟的副队长，甚至还有我这个‘帮手’，但却如此的轻敌冒进，肆意破坏洞穴结构？”
“大公会的人不可能是笨蛋，所以……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其实并没有倾巢而出？”
“是了，他们估计是追逐着那个墨绿色盒子的信号而来的，而释放瘟疫这件事情显然只需要一两个敏捷型的轮回者就可以做到，无需在这上面空耗人力，所以他们预想的敌人也只有克里斯蒂娜一个人，或者再多一两个帮手而已。因此根本无需派出整个天韵之林的精锐，只调集一支精英小队，再加上智械帝国的帮助，就很有可能一举吃下对方！”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后备人马，进洞穴的有两个，那加上再外面接应的，也就最多四个人而已！”
当然，如果算上那个机器人，那就是有足足五个敌人。不过也还好，毕竟郅牧也还有三个强力召唤物呢！
“同时，他们炸塌洞穴的行为也并不是因为鲁莽，而是他们的战术其实是针对克里斯蒂娜所布置的，所以他们应该知道她的‘变色龙’技能有多么难缠，因此才故意炸塌了洞穴，为的就是封锁克里斯蒂娜的逃跑路线，想把她困死在这里！”毫无疑问，无差别的群体伤害确实是针对那种敏捷型敌人的最好手段了。任凭她想用什么办法逃跑，最终也只能被局限在这块密闭的空间中，绝望的等待死亡降临。
“那么接下来，他们应该会采取饱和攻击的方式，将这个区域彻底摧毁……”郅牧的心中猛然一惊，他立刻朝着洞穴深处跑去，将自己“挤”入到灵魂回响号的内部，同时下达了让召唤物躲藏在飞船后方的指令。
果不其然，就在郅牧转身的那一刹那，无数赤红色的光箭从落石的缝隙中穿行而出，将整个洞穴都染上了一层红色的阴间滤镜。
“这种能够替换箭矢属性的操作真方便啊……”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并且伴随着更多红色箭矢的狂舞，让气浪与碎石狠狠的砸在了灵魂回响号的身上。当然，对于人类来说可能会被穿肠破肚的伤害，放在宇宙飞船上只能算是毛毛雨而已了。
不过，由于这是一艘生物飞船的原因，郅牧还是在飞船驾驶界面听到了对方碎碎念的声音：
“回答宿主，灵魂回响号觉得有点疼疼疼疼……”
“一会儿再安慰你吧！先帮我启动‘低语辐射模块’！”郅牧果断下令，按下了操作界面上的某个新出现的，带着鬼怪图案的按钮。
“嗡……”一阵奇异的蜂鸣声从生物飞船的中心散开，回荡在这处密闭的空间当中。
郅牧明显能感觉的到，对面的箭矢轨迹有些“漂”了。
这绝对不是因为爆炸干扰了射击准度的问题，作为弓系的超凡者，郅牧相信对方肯定有稳定弹道的手段，而现在的情况，更像是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就连拉弓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灰蒙蒙的气浪散尽后，郅牧也终于得见了来者的相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挽着雕花木弓的棕色兜帽男，以及一个同样在瑟瑟发抖的威武盾手。
他们在那一瞬间仿佛听到了无数来自于深渊地狱的嘶鸣，将自己原本满腔的战意消磨殆尽，变成了满脑子只想要逃跑的懦夫。
当然，这样的负面效果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他们身后的机器人并没有受到低语辐射模块的影响，事实上，作为没有精神世界的人造产物，它们根本不怕这种心灵污染。
在发觉同伴陷入异常状态后，这台银白色的机器人立刻从双眼中释放出某种朦胧的淡蓝色波光，在接触到这种光芒后，两人顿时从恐惧的氛围中惊醒，警惕的看向四周。不过好在郅牧也利用刚刚的时间从生物飞船中离开，并带着三个召唤物迅速拉近了与敌人的距离。
“丑陋的邪魔，岂能容你们放肆？”那名面容坚毅的盾手见到一只形似蜘蛛的畸形怪物朝自己冲来，立刻便清醒的大半，他举起一面足足有两米多高，刻着般若鬼面的巨型塔盾立在身前，并从盾牌中央，也就是般若的嘴巴里伸出了一只带着倒刺的短矛。
“哦……看来这家伙算是比较纯粹的肉盾吗？”郅牧的观察力很敏锐，“看来对方应该不具备远程攻击的能力，也没有足够宽的间合。”
所谓间合，就是指在用冷兵器交战时的有效攻击距离。一旦敌人的距离超过了自己的“间合”，就会造成攻击的失效。比如一个用匕首的人想要攻击一个隔着三四米远的敌人，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名盾手采用的短矛+巨盾的搭配虽然为自己提供了坚实的防御力，但也变相造成了攻击距离的不足。就好像一个拿着五十米大刀的刀客和一个赤手空拳的格斗家，显然，后者的间合要更小。
因为那根有倒刺的关系，一旦发起进攻的人来不及闪避，就会自己把自己“串”在这面盾牌上动弹不得。但换个思路想想，只要自己能够避开这根短矛，从侧面绕过去，就可以趁对方来不及移动盾牌的时间差来完成偷袭。
而最幸运的是，无需郅牧开口传达，他的召唤物就可以自然而然明白自己的意思。
于是，骑士罗兰与武将关索一左一右，同时朝着那名盾手的两侧奔袭而去。前者的阔剑被最先反应过来的机器人用铁臂拦下，而后者的关刀则被后发而至的蓝色冰箭撞离了原本的方向。
接着，郅牧提着【七星云芝】从后方杀至，试图直接踩着那根短矛翻越盾牌的阻隔。可那名盾手显然不是只会站桩而已，他重重的一拍盾牌，瞬间便有几道涂抹着火油的标枪从般若的眼睛处中穿了出来，接着又被盾牌摩擦时的火星点燃，将郅牧的黄色罩袍烧成了片片灰烬。
好在他还有【无极诡步】给自己打底，轻轻松松便躲开了那些长矛，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不过，郅牧那可怖的干尸形象也确实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等等，你不是克里斯蒂娜，你是……”那名盾手微微一怔，仿佛还要说什么，但还没等到说完，弗吉尼亚便一撑自己的六条大腿，从盾手的头顶直直的跃下，用位于腹腔处的口器咬下了他的头颅。
“不！”那名兜帽弓手顿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用惊骇的语气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乌尔里克是我们最强大的盾手，怎么可能就这样被轻易的杀掉了？”
兜帽男的惊愕不无道理，按理说，作为精英队伍的坦克角色，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杀死的。在“正常”的战斗中，他会成为战场上一个极度难缠的对手，配合着身后的远程队友活活磨死郅牧等人。可换个角度想想，郅牧也曾经这样问过自己：“作为一个坦克，我最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那就是只能被动挨打，在大半的防御技能都没施展出来之前，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诚然，肉盾角色可以主动用控制类技能或团队增益来吸引敌人的火力，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战斗经验预判自己会承受什么类型的技能。但在他们已经先入为主，认为自己是克里斯蒂娜并采取强攻策略的前提下，只需要一点技巧就可以完成这次凶险的操作——由自己、罗杰和关索，来了足足三次佯攻而已。
即，肉盾最怕的，就是一次足够强大、迅速的偷袭，在自己的防御技能尚未发动之前，就屈辱的战死沙场。
毕竟，敌人还是碳基生物，而且他的头盔和盔甲相连的地方，也就是脖子，确实是没有任何防护的，这便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
毕竟，这是真正的生死相搏，而不是只能规定挥砍位置的游戏。即使对方穿了一身传说级装备，也可以通过类似方法达成击杀！
当然，郅牧也考虑到了失败的风险，一旦弗吉尼亚没有成功，那恐怕分分钟就会被近身的肉盾活活缠到死，罗杰和关索的单体战斗能力显然也不足以跟精英轮回者媲美，但一个小小一阶轮回者是怎么也不会有那种死而复生或是凤凰涅槃之类的神级技能的，他还是决定试上一次。
但郅牧也正是料准了这一点，于是依靠跟召唤物的精妙配合，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举打开了突破口！
这初次交锋，应当是他胜了！
236.蒸汽时代（十四）
类似的念头只在一瞬间，而郅牧突然注意到，兜帽男子身后的机器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通过扩音设备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
“警告，警告，发现旧日支配者的气息，初步判断为伏行之混沌或黄衣之王的化身！危险等级：性命之虞！”
“啥？它在说谁？”郅牧微微一愣。
“警告，警告，发现旧日眷属，初步判断为赛伊格亚的血肉造物，危险等级：中等！”
“这里指的应该是弗吉尼亚，原来她也是同一体系下的生物吗……”郅牧突然间明悟了许多，“也是啊，在上个剧本结束的时候，那些潜入到人类世界的触手怪明显也属于旧日阵营的一份子，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另一位旧日支配者的眷属……”
而另一边，兜帽弓手在听到这些警告声之后，脸色立刻狂变。
“我们被冥血同盟的人骗了！敌人不是克里斯蒂娜，而是旧日阵营的高层！”兜帽弓手冲着一个对讲机大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纵使那名他的眼神中恨不得喷出火焰来，也只能暂且压下不甘，似乎放弃了拼命的想法。
他做出了让机器人断后的指令，持着战弓向后退却。
“乌尔里克，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他口中重复着这样的话语，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向洞穴出口挪动着。
“喂喂，别着急走啊，我有那么可怕吗……而且，我这还一头雾水呢，你怎么好像一脸听明白了的意思啊？”郅牧一个闪身，那张枯瘦的恶诡面容便再次倒影在了弓手的眼睛里。
“你……”兜帽弓手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在他的眼里，郅牧已经完全符合了强力Boss的定义，不但攻高（仅凭一个手下就能干掉自己这边的肉盾），而且血厚（即使被自己的杀招炸了一顿也毫发无伤），而且速度奇怪（能够连续瞬移）。
所以，他的选择其实只剩下一个了。
“怪物，跟我一起同归于尽吧！”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中燃起了名为舍身殉道的火焰，伴随着一声悲愤的大叫，他的周身也随之荡漾起了翠绿的旋风——
【技能名称：魔封波】
【技能评价：B+】
【技能类型】：主动
【技能效果】：根据目标的能量/魔法/内力值，消耗同等的“气”封印对手，封印的概率为99.9%。如果自身储备的“气”不足，则会双倍扣除生命值。如果自身的生命之不足，则会导致死亡
【技能消耗】：？？？
【冷却时间】：30分钟
【技能描述】：“魔封波是龟仙人和鹤仙人的师傅武泰斗为了打败比克大魔王而创造的招数，可以将无法打败的邪恶力量封印起来，并保存在电饭煲当中。但要注意的是，如果使用者自身的能量不足以承担技能的消耗，那么可能就会引发同归于尽的可怕结局。”
“卧槽？”郅牧顿时一惊。很显然，对方大概是把自己当成那种无法战胜的邪恶大Boss了，为此不惜舍身取义，用同归于尽的办法干掉自己。当然，他肯定看不见这个技能的相关描述，只是通过【感知】技能预见到了“足以杀死自己”的危险。
同时，或许是感知技能得到增强的原因，他似乎能够在对手释放技能的一刹那把握到一丝“灵感”，能够大概猜测出该技能的特殊效果。
这也正是他惊讶的主要原因，毕竟由于【恶魔注能】的关系，郅牧的能量可是足足被削减了六成！这么来看的话，搞不好对方甚至不用消耗生命值就能封印自己！那可真的要被克里斯蒂娜给笑掉大牙了！
“怎么办？感觉这种技能不太容易躲啊，而且还有那个机器人在牵制我……”郅牧刚想朝着一侧跳开，就被银白色的机械手拦了下来，即使是以他二阶职业者的身体素质，都被那只合金铸造的铁手打得生疼！
“这个技能的覆盖范围应该不多，但坏就坏在这里是一处密闭的空间，哪怕准头再差也能打到我了。难道要推一个召唤物过去挡刀？可即使召唤物能够在回归乐章后恢复原状，但我也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失去了左右臂膀啊……”郅牧在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这个技能看上去并不具备指向性，而是通过使用者的视野进行手动引导的，要不……我试试绕到他的后面去？”这也是郅牧总结出来的经验之一了，像类似可以一击毙命的强力技能，普遍都应该有一些限制的才对。如果这玩意儿不但能秒杀自己，还能精确制导，那未免也太不符合乐章的“规矩”了。
所以，只要他能躲藏在对方的视野盲区中，大概率是可以保全自己无恙的。
说干就干，郅牧立刻命令罗杰和关索牵制住能力不明的智械机器，脚踩无极诡步，从洞穴侧面踏墙而起，趁着兜帽弓手正在蓄力的时候，如同大雁一般滑翔而过。
“岂能让你如愿以偿！”然而，就在郅牧眼看就能到达敌人身后的时候，洞口处突然走来了两名全副武装的高大男子，他们有着完全一致且沙哑的机械发声装置，身穿一模一样的合金胸甲，以及身上那股几乎是凝固不化的煤油味，都让郅牧立刻明悟了对方的身份。
他们抬起明显经历过人体改造的手臂，将几根黑洞洞的炮管对准了自己。
“啊……原来接应的人并非轮回者，而是信仰智械帝国，情愿接受机械改造的炼金术士吗？”面对着热武器的威胁，郅牧不得不于半空中强行扭转了方向，在命令弗吉尼亚继续找机会打断魔封波之后，他选择直接朝着二人杀去！
因为如果不能尽快处理掉这波援军的话，郅牧去袭击兜帽弓手的行为，就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他们。以郅牧还剩六成的血量上限来说，挨上一发榴弹炮估计就要歇菜，这样做自然是得不偿失的。
是的，那些炼金改造人的手里伸出的并不是普通的枪管，而是口径甚至能塞得下一颗苹果的炮管！对于能够撕裂血肉的热武器来说，郅牧一向还是很怂的。
在他看来，怎么也得成为三级职业者，或是得到一种足够强力的血统，才能有把握抵挡枪炮这种人类科技结晶的攻击。
接着，他们毫不犹豫的开火了。
一颗硕大的铅色弹丸带着可怖的推力，狠狠的撞击在了郅牧发动特效后的【埃辛诺斯壁垒】之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动之后，这块史诗级的盾牌中央出现了一块凹陷，连带着让郅牧冲刺的脚步也不得不停顿了下来。
“靠！这得花多少钱才能修好啊……”郅牧顿时心疼不已，可转念一想，如果他刚刚没有及时在落地前抽出盾牌的话，恐怕现在被炸出豁口的就是自己了。
在短暂的撤步卸力后，郅牧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突击步枪·蟒蛇】向着两人扫射而去，可他听到那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后，就知道这次尝试已经失败了。
所有的子弹都被那身不明材质的合金胸甲给弹开了，即使有几颗子弹巧妙的钻进了对方的胳膊里，也只能让对方流出一滩煤油而不是血液。
“难道这群家伙只有脑袋的部分才是人类了吗？”郅牧不禁为之咋舌。他果断弃盾换掌，一边通过持续的扫射影响对方换弹，一边凝聚真气，朝着其中一人的胸腔就狠狠的拍了下去！
“哐！”在【混元掌】的威势下，对方的表情终于浮现了几分痛苦的意味，他捂着胸口向后退了几步，嘴里直接突出了几块大小不一的、沾染着内脏残片的零件和齿轮。
“嚯，你们也是能感觉到痛苦的嘛。”郅牧本想故技重施，可另一人早已反应了过来，直接用一连串的子弹打断了郅牧的攻击，让他不得不连续施展无极诡步躲避，从洞穴的西侧墙壁一路溜到了东边，相当于在洞穴的顶部跑了一个圆弧状的半圈。
“不太行，我已经足足消耗了30%的生命值，也就是使用了六次【无极诡步】了。得想个办法避免这么消耗下去……”别忘了，郅牧本身可就只有六成血量而已，也就是说，他的生命值已然来到到了危险线之下。
而这时，郅牧后方的战场也传来了噩耗，或许是那台智械造物实在太过于先进的原因，不管是关索的长刀还是罗杰的阔剑，都无法在前者的银白色外壳上留下一丝痕迹。至于弗吉尼亚则是因为块头太大的关系，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突破机器人制造出的激光拦网。在无奈之下，她只好利用自己抓地力极强的蜘蛛爪子从洞穴上方爬过去——前提是趁智械造物被牵制的时候。
可即使是那台讨厌的铁罐头已经被两个友军贴身缠在一起，也可以从它的躯干后方打开一个小门，用里面暗藏的火焰喷射器阻拦自己。
更别提，它似乎还搭载了不少先进的星际武装——上至单兵电磁炮，下至高斯冲锋枪，如同机器猫一样具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如果不是罗杰和关索不惧疼痛，用以伤换伤的办法，强行用武器去堵枪眼，郅牧早就被它给打成筛子了。
“这样的场景，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郅牧的眼中仍然不见退怯的影子，他昂扬踏步，发起了又一次的冲锋！
237.蒸汽时代（十五）
“砰！”七星云芝砍在智械造物的坚硬外壳上，只能打出一串耀眼的火星。
“没用的，你绝对不可能击败吾主眷者的神之屏障，还是乖乖匍匐在吾主的脚下，接受秩序与机械的改造吧！”那名没有受伤的炼金术士见到这一幕，立刻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哈，反派死于话多你明白不？”郅牧一手执盾当下炼金术士的攻击，另外一只手则继续尝试着徒劳的劈砍。
“说吧，你大可以尽情的说你想说的。”就在郅牧陷入苦战的时候，兜帽弓手突然睁开双眼，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眼前的邪魔啊，你是罪恶的化身，瘟疫的元凶。如果放任你不管的话，终究会危害到这个世界的和平于安宁。所以……就让我跟你一同毁灭在这里吧！”这样带着咏叹调的奇特咒言，顿时让郅牧的心中警铃大作。
“哦？是那个足以置我于死地的技能准备好了吗？”郅牧按捺住急速跳动的心脏，只是懒洋洋的勾起嘴角，回以一个风轻云淡的表情。
这样的举动让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趁早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吧！”兜帽弓手只是经过了片刻的蒙圈，但为了防止被郅牧钻了空子，很快就回到了那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仿佛已经预见到了眼前这个神秘僵尸的死状。
刚才还要急急忙忙的跑路，现在就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了？装啊，你再装？兜帽男如是想到。
“我说，你们天韵之林的人好像也有点精神不正常啊，这种看什么都像邪魔，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舍生取义的做法，在我看来只是走了跟冥血同盟相反的极端而已。”郅牧一掌逼退了来犯的炼金术士，继续用闲聊般的口吻说道。
“……什么？你也是轮回……雇佣兵？”兜帽男在慌乱之下，差点就把那个禁忌的词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同为一阶职业者，你先前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能量？”兜帽男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惊愕当中。
“很简单，我秃了，也变强了。”郅牧摸了摸自己腐烂的头皮，“怎么样，把这么一个足以扭转战局的技能用在了我这个小兵的身上，是不是心里懊悔的很呀？”
“机会！”郅牧暗自催动元气，用无极诡步冲到了兜帽男的右侧，顿时让后者如临大敌。
“当然是因为克里斯蒂娜给我加了几个buff呀，否则我怎么可能同时驾驭三只强力的召唤物？”
“不！我们被骗了！”兜帽男不甘的大喝，可技能已经准备完成，也只能将魔封波的能量引导向了郅牧这边。
“不过没关系，至少我们可以干掉你的三只召唤物，削弱冥血同盟的实力。还可以杀了你这个愚忠的恶魔走狗！”
“哦？是吗？”郅牧突然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下一秒，先前那个被郅牧拍伤的炼金术士主动从左侧窜了出来，于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视线死角中，帮助郅牧挡下了【魔封波】的律动。
在接触到魔封波的一刹那，那名“自告奋勇”的炼金术士便被全然吞没，化作一模亮光被封印到了兜帽男腰间的小瓶子里。
“这、这怎么……可能……”兜帽男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发出这样的疑惑了，但他的双目随即从绝望变得无神，裸露在外的皮肤寸寸龟裂萎缩，很快便化为白光消散了。
很显然，经过机械改造后的炼金术士超过了兜帽弓手所能承受的能量上限，使其被迫在消耗掉所有生命值之后走向了死亡。
“该死，你对我的教友做了什么？”那名没有受到外伤的炼金术士转动着他的机械义眼，用合成出来的惊讶语气问道。
可即使是拥有数倍于人类动态视力的科技眼，也没能看出郅牧刚刚究竟是怎么操控自己同伴的。
“呵，虽然我知道你们教派的人喜欢互相称呼对方为‘教友’，但看到你这副木头一般的表情，让人很难猜测你们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啊？”郅牧依旧不忘了发动嘴炮技能，“别做出一副僵硬整容脸的表情了，既然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称呼我为瘟疫的源头，那么我自然要拿出一点能够匹配我称号的东西才行啊……”
“你是想说……你尝试用瘟疫操控了我的教友？”炼金术士“卡顿”了片刻，才用那种别扭的语气询问道。
“你是不是想问，只能侵蚀孱弱肉体的瘟疫，是如何伤害到你们这些高贵的‘机械改造人’的？”郅牧看了看那边还在僵持着的战场，用略带嘲讽的语气问道。
现在的人数比是四对二，搞不好一会儿还能变成五对一，所以他一点儿都不着急。
“我们是掌控炼金奥秘的‘秩序使者’，不是什么改造人。”炼金术士想要做出愤怒的表情，但最终呈现在脸上的样子却非常僵硬，让人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呵，即使躯干和四肢都被填充了满满的零件和军火，但你的皮囊、消化系统、呼吸道和大脑依旧都还是原装货。所以……我就刚好开发一种针对你们大脑的瘟疫咯~”
“说起来，我还真的是要感谢你们啊。因为机械改造的关系，你们好像都不是很注重个人卫生和传染病的防治。对了，你们是不是还会因为那层厚厚的煤油而阻止了细菌的传播而感到沾沾自喜呢？这反而让你们忽略了对肉体的保护啊……”
“你……你将他打吐血的那一招，并不是为了伤害他，而是趁机传播瘟疫……”那名炼金术士闻言，脸上逐渐出现了惊骇的表情，但他体内的芯片在感应到宿主的变化后，又及时注入了缓和情绪的镇定剂，导致他的脸上不时在多种情绪间切换，看上去令人抓挠不已。
“嗯，血液传播是最快的，但是空气传播也不慢嘛，姑且将之命名为‘炼金操纵’好了。”郅牧满意的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转过身去，准备去料理那台还在坚持作战的智械造物。而这边的炼金术士本来还想偷袭郅牧，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自己的头脑正逐渐变得迷离，那些曾经铭刻在芯片中的教条正随之远去。
他就这么僵硬的、决然的，成为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旧日阵营的一员。
“好吧，接下来就是你了……”郅牧看了看依旧“面色不改”的银白色机器人，即使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战斗，对方也一点能量耗尽的意思都没有。而与之相反的是，郅牧的脑海中不时传来乐章的警报声，因为名为罗杰和关索的召唤物血量已经要见底了。
“麻烦得很啊……三个相当于一阶轮回者水平的召唤物都对付不了它，感觉这家伙的战斗力都可以去做一般任务剧本中的关底Boss了。而在这里只能当个小队的副官而已。”郅牧不禁为之咂舌。
至于这台机器人是小队副官的推断，自然是通过其他轮回者的反应才能得知的——被开局秒掉的盾手应该是队长，因为在他死后，其余人的战术开始变得非常没有章法，比如两个炼金术士迟迟没有增援，而兜帽弓手则直接在悲愤中开了大招。
另外，郅牧细心的发现，兜帽弓手很重视这台机器人的情报，所以它应该是智械阵营那边具有一定地位/权限的造物。
它很可能就是郅牧这样的“使徒”，和郅牧一样，带着阵营高层的命令而来，将属于智械/旧日的信仰传播到更广阔的地方。这样来看的话，对方的强大也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玩意儿真的是最终Boss，即消灭它就能回归乐章空间的那种，那郅牧也不会吝惜一个召唤物的性命——直接让罗杰舍身保住对方，然后命令关索点燃几吨炸药的引线就完事了。可在任务前景尚未明朗的贪婪邀请赛当中，他只能考虑用损失最小的方式来击败对方，比如……
“比如……我的【量产型能量手套】？”郅牧将那只厚重的灰白色游戏外设带到右手，对着机器人所在的方向微微张开了五指。
下一秒，面对着关索的拖刀技能，本该发动激光射束进行反击的智械造物突然一顿，任凭对方砍掉了自己位于装甲下方相对脆弱的激光武器。裸漏的电线激荡出热烈的火花，让它不得不将频繁报错的部分进程跟主程序隔绝开来。
“警告，检测到不明程序的入侵，初步判断为地球人类文明于二百四十年前研制的主机游戏控件……”这段话连它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开什么玩笑！自己引以为傲又如此先进的智械科技，居然会被一个“爷爷辈的古董”给影响到？
“呼……只能影响到它的一部分吗？而且才不到一秒钟。”虽然只有一秒钟，但郅牧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顿时如同潮水一般流逝。但郅牧倒是没什么失望的情绪，毕竟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一秒钟的延迟也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只是可惜，他恐怕不能像对付炼金术士那样，通过某种方式“收服”一个机器马仔，而是只能……
“只能毁灭你了。”郅牧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238.蒸汽时代（十六）
最近，辛西娅小姐总有一种预感。
当年，她因为一时的叛逆而选择加入拉里亚的秘密结社，到现在一夜之间成为整个希望教团的二把手，不能说一下子就蜕变为了城府极深的大魔头，但至少也长进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了。
所以，虽然她自我感觉伪装的很好，但自己却总有那么一种直觉，就好像父亲大人已经发现了她的小秘密似的。
因为，斯特林公爵最近总是毫不避讳的在她的面前谈论希望教团的种种事迹，而且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想要通过自己把这些情报传递给教团，故意让他们知道一样。
就比如昨天的那次谈话：
“辛西娅，我的女儿。你对上午的那次会议有什么看法？”斯特林公爵将辛西娅叫去书房，他一边品味着辉煌平原上出产的烟熏红茶，一边轻描淡写的问道——据说这红茶是跟某种烟草一起生长，并在翻炒的过程中用其熏制的，所以很受中年男人的喜爱。
这样的场景很普遍，因为公爵大人一向喜欢做在书房的窗户边喝红茶，而且也确实经常考教辛西娅对于政治活动的洞察力，尤其是在她自告奋勇参与家族事务之后。
“嗯……各执己见，毫无底线？”辛西娅歪了歪头，回以一句萨伏亚王国的俗语，意思是讽刺那些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大局的人们。
“哈哈哈，没错，他们就是一群这样的人。”斯特林闻言大笑，他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是的，你说的完全正确！”
“不过我的女儿，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斯特林公爵的眼神深邃。
“明明是一群有头有脸的贵族，但却像贫民区的卖菜大婶那样扯着嗓子叫嚷，为了争夺眼前的利益而不顾市民的死活，甚至想要取消拉里亚的宵禁政策，结果原因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商队进来，高价卖给市民煤油和肉菜？”
“这样可笑的理由如果被民选执政官的支持者们听到，他们怕是会举着阿勒波顿的肖像画进攻议会大楼了。”
“他们不是笨蛋，恰恰相反，能在蒸汽的变革中保全家族纹章的他们，都不是无能之辈。可为什么即使如此，那些本来就站在更高的境界上，而且拥有幕僚、管家、骑士、军师等人才的他们，依旧还会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呢？”斯特林公爵用与自家女儿完全一致的宝石蓝眸子看向后者，“我的女儿，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不是因为蠢笨，又为什么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为了赚钱，他们可以连能够杀死自己的瘟疫都不屑一顾吗？
辛西娅终归还欠缺了一些眼光，她想了又想，发现自己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我曾经遇见过一位遥远的东方行商。”斯特林公爵突然说道，“他教给了我一句他们家乡的俗语，叫做‘屁股决定脑袋’。”
“我就这么说吧，你觉得，作为一个家族的领袖，我一年要支出多少费用在我们的日常开支上？”斯特林公爵写下了一个数字，让自家女儿投去了惊讶的视线。
辛西娅顿时沉默，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作为一生下来就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名门贵女，她确实早就对这种奢华的生活习以为常，又怎么会去在意每年花了多少钱呢？
“你还记得福宁伯爵吧？我们家族的老牌盟友之一。”
“记得，不过他现在已经是我们希望教团的马仔了……嗯，至少教宗大人是这么称呼对方的。”辛西娅悄悄吐了吐舌头，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斯特林公爵大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异常，只是继续说道：
“以他为例，一个伯爵家庭往往会有好几个嫡系的后代，以及一大堆旁系的亲戚要养。除此之外，还需要至少八名守卫府邸的侍卫和十二名服务自己的侍者——我说的这些只是在拉里亚城维持体面生活的最低额度，甚至还不包括家族领地的开支。至于为什么要养这些人……因为这些人在某种程度上还象征着家族的门面，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儿子被同等爵位家庭的后代轻视，乃至于商人都因为觉得你看上去穿戴寒酸而不再找你合作，那么维持这种体面就是必要且重要的。”
“所以，他们只能在这架不带马鞍的战车上向前疾驰，不停的兼并土地、赚取利润，然后再回过头来修建府邸，招揽随从，接着周而复始……”
“而一旦习惯这种生活之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到艰苦拼搏的那段岁月了。”
“这……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贪图于眼前的利益，而是必须这样做？否则就会因为资金链的锻炼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像那些、那些因为物价飞涨而不得不抛售田地或是借高利贷的平民那样？”辛西娅一下子就想到了因为煤油费而苦恼的工人辛格，随即若有所思的问道。
“没错！这就是贵族的本质。”斯特林公爵的眼神依旧深沉，“我们因为爵位而高贵，但我们也被这份高贵而束缚。”
“因为我们的屁股已经牢牢的被粘在了这张名为封建的凳子上，无法离开。”
“所以我想说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群体都该有它对应的座位，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父亲，你为什么要突然跟我说这些呢？”辛西娅还是有些不解。
“哎……”公爵突然叹了口气，“在整个拉里亚城，我知晓每一个阶级所捍卫的权益到底是什么，可唯独有一个群体，我到现在还不太明白。”
“我想指的是那个新崛起的希望教团，我的女儿。说实话，我一直在找机会去找那个教团的首领聊聊。”斯特林公爵似乎没有看到自家女儿的慌乱表情，只是目不转睛的望向窗外。
“因为我得知道他们的座位在哪里，也就是他们在拉里亚城的立场——哈欠。”公爵大人突然伸了个懒腰，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想要午睡的想法。
“父亲大人，希望教团是真的希望拉里亚城恢复健康……”看到这一幕，辛西娅终究还是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他茫然了片刻，选择退出了父亲的书房。
片刻之后，位于辛西娅房间内的一个黑铁盒子突然发出了响声，让她条件反射般锁上了房门。
“是使徒阁下……不对，是教宗冕下给我的神物响了。应该是冕下有事情在召唤我……”辛西娅握着那台便捷式无线电设备——好吧，在没有电能的世界里，这玩意儿确实也算是神器了。
辛西娅仔细的听了起来，随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将镜头移回郅牧这边，除了辛西娅和几名原从信徒之外，还有被无线电通知赶来此地的格列维等人，他们正在用无比骇然的表情看向洞穴中的狼藉。
“这、这些都是大人独自做的？”女枪手用颤抖的声音发问，但却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不只是她自己，就连闻讯而来的辛西娅等人也对眼前的一幕震惊不已。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伟力，才能用脆弱的肉体比肩蒸汽巨兽般的破坏效果？
“先把有用的东西都搬出来吧，这座洞穴估计很快就要踏了。”郅牧平静的指了指因为经过了机器人的自爆而变得摇摇欲坠的洞穴石柱。
先前，希望教团按照郅牧的意思，通过几位贵族马仔经手了许多物资和军火，而现在，不管是因为洞穴结构即将崩塌的危险，还是考虑到基地暴露后的安全问题，也是时候进行转移了。
“是！”格列维条件反射般的应和一声，立刻带着自己的轮回者忙碌了起来。
相比于脆弱的旧日信徒们，手段层出不穷的轮回者们无疑更适合这种危险工作。至少，即使他们在搬运过程中就遭遇了塌方，团队中的魔法师也有足够的能力把大家带出来。呃……好吧，他们队伍里的菜鸡魔法师根本不会这种大型传送魔法，最多可以用隔空取物的方式快一些把军火运出来——他如此自告奋勇只是为了想在约翰大人面前多表现一点而已。
“大人，我们要转移去哪里呢？”没过多久，格列维等人就以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完成了搬运的工作，然后还在获得郅牧的首肯后，分别取走了一些智械造物的残片。
望着他们欢天喜地的模样，郅牧才突然意识到，那些被他打烂的合金碎片和内部的电子系统似乎都是不错的制造材料来着。
“算了……那啥，你们把东西都送去拉里亚城内的希望教堂吧，反正凭借我们在民间的威望，也不怕城防卫队盘查车队。”
“教宗大人有令。”辛西娅闻言肃穆的点了点头，轻轻一打响指，几架用吉吉尔斯大陆的热带木材镶嵌的蒸汽马车就从森林的小路上开了过来——自从镶木技术，也就是把木材切成小块镶嵌在建材表面的技术有了发展后，原本被认为是结构脆弱的热带木材也摇身一变，成为了许多贵族家庭用来装点门面的奢侈品。换句话说，仅仅是这么几架马车加上蒸汽战马的价值，可能就已经超过教团这批物资的价值了。
“以后记得低调点，我们的受众群体永远都是普罗大众，尽管那些贵族们可能会因为珍惜自己的性命而开出更多加码，但我们不能让民众认为我们教会的高层是喜好奢华的。”郅牧细心叮嘱道。
“是！我明白了。”辛西娅懊恼的点了点头，作为贵族之女，她发现自己考虑到的方面还是太过不足了。
“那个……教宗冕下，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汇报。”辛西娅欲言又止，想到了今天早上的纠结，想到了跟父亲的对谈，她很担心这样的行为会让自己效忠的教团处于危险的境地，但内心中又不能放弃对父亲的尊敬和感情。
不过，在联想到教宗冕下的神威后，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的父亲，斯特林公爵，想跟您见上一面。”
239.蒸汽时代（十七）
“啥玩意？斯特林公爵要见我？”郅牧微微一愣，“哦……看来他依旧对希望教团的存在有些忌惮吗？”
“教宗冕下，我的父亲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要不……我可以先去跟他商量一下！”辛西娅赶忙补充道。
“不，你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嗯……就算是你父亲已经猜到了也没关系，我会处理这件事的。”郅牧沉吟了片刻，“好吧，也确实应该对这里的事情做一个收尾了。”
“这里的事情？收尾？”辛西娅似乎有些不解，“这、您的意思莫非是要离开这里？”
“啊，拉里亚这边也没有要我忙的事情了吧？”郅牧出言宽慰道，“放心吧，我还不会就这样回到群星当中，嗯……目前的计划姑且暂定为向东探索吧，去春河邦联和诸侯议会那边看看。”
这倒不是郅牧有要旅游的想法，只是在获得了“低语辐射模块”后，灵魂回响号根据不同生物部件之间的联系，判断下一块缺失的部分可能遗落在了安格斯大陆东边的某个地方。
“原来是这样啊。”辛西娅和其他的旧日信徒们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格列维等人倒是没什么意外，轮回者嘛，毕竟东奔西跑惯了。而且他们和这些“土著”不同，最后肯定是会跟着郅牧一起离开的。
“总之，我现在就去见一下斯特林公爵，然后再去教团的驻地做一些安排。最后，格列维，把这场战斗的照片发给克里斯蒂娜看看，但是什么都不要说。”郅牧依次将自己的意思传达明白，随后便跟着辛西娅上了一架没有任何纹章标志的低调马车。
格列维对此毫无异议。
事实上，任何一个富有战斗经验的自身轮回者，都能通过在场的痕迹看出这一战的凶险之处。所以，这就郅牧是同时带着友善与肌肉的明信片，再次向冥血同盟发出了“邀约”。换句话说，能够单枪匹马灭掉由轮回者加本土精英组成的五人小队，这样的实力已经足够让克里斯蒂娜重视自己，使其“不得不”再见自己一面。
很快，郅牧便乘着马车来到了拉里亚的大门前，尽管现在的城镇依旧处于封锁状态，但当城防卫队看到希望教团的标志——由两串橄榄枝加一个红色的十字组成的图案之后，立刻带着敬佩感激的目光偷偷打开了大门。
由此可以见得，希望教团在拉里亚民间的声望已然攀至了一个顶峰。
至于偷偷开门可能造成的瘟疫扩散？开玩笑！所有拉里亚人都知道，每多放一个希望教团的人进城，他们就能越安全一分！什么？贵族议会的刁难？你难道见过把医生挡在医院外面不让进的情况吗？贵族也会得咳血病的吧？
所以，现在上到市政厅，下到城防军，都对希望教团大开绿灯，得以让郅牧无需经过盘查就能入城。
毕竟他的样子还是太吓人了，估计就算是拯救了城镇的希望教团也无法包庇这样一个“怪物”。为了不让故事朝着《巴黎圣母院》的悲惨结局发展，“面貌丑陋”的郅牧还是决定能躲就躲。
在进城之后，郅牧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那种萧条的氛围。
大街上空无一人，两侧的店铺歪歪斜斜，只剩下几株杂草在砖石的缝隙中肆意生长。
“这么一看的话，冥血同盟那帮人还真不是东西啊……”郅牧很快便把窗帘放下了去。毕竟两侧的街道上不知还有多少居民，正在窗户后面用怀疑和担忧的眼神看着这架“明目张胆”走在大街上的马车。
很快，马车就灵巧的转了个弯，拐到了普通市民所看不到的贵族西区，并稳稳的停在了斯特林公爵府的后门。
“你就不要上去了，也不要跟你父亲主动提起这件事情，我会掌握好的。”郅牧叮嘱了辛西娅一句，随后选择独自进入了守卫森严的公爵府邸中。
郅牧踩着柔软的鹅毛地毯，穿过富丽堂皇的走廊，在管家的指引下继续深入，直到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存在于公爵府的一楼，反倒是来到了地下的某个地方。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公爵阁下，以及整整一排提着合金长剑与轻型步枪的公爵府亲兵——看来，对方似乎一点贵族礼仪都不打算讲。
“呵，您这是连一点要信任我的意思都没有啊。”郅牧不禁摇头轻叹，“用这样的排场来应对我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也未免太浮夸了一点吧？”
郅牧一边说着，一边掀起了自己的黄色兜帽，让那副恶鬼般的面孔露了出来。
“这只是必要的防御手段，毕竟我对您尚且一无所知。不过……年轻人？嗯……恕我难以分辨出您的年龄。”斯特林公爵也是明显被那副面容吓了一条，但很快便凭借着深厚的谈判经验恢复了镇定。
“实在抱歉啊，我也不是故意长成这副模样的。”郅牧佯作叹息，顺便还冲着公爵身后的亲兵们咧了咧嘴，引得对方差一点就要走火。
“无妨，不过从您的相貌来看……难道您是从南方沙漠诸国而来的吗？”斯特林公爵好奇的问道。在他的眼中，郅牧现在正顶着一副
“嗯……”郅牧正要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后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怎么说呢，我变成这副模样，只是为了更好的让你们接受罢了。”
“什么？”公爵大人有些不可置信的侧了侧耳朵，“您说的是……变化？您的相貌可以自由变化？”
“是的，相貌的更迭是为了更好的融入人性的阴影中，因为我追寻着土地中弥漫的罪恶而来，又将追逐于群星中的凌冽寒风而去。在这片愚昧、荒芜而又充满斗争的文明国度当中，我的到来将象征着安宁不再，但那可怕噩梦的来临的原因却并非源自于我……”
“这……”斯特林公爵顿时茫然不已，但他还是坚持想要把谈话引领回正确的方向：
“希望教团的教宗冕下，我这次请您过来，主要是想就贵教在拉里亚的传教事宜请教一二，我很乐意在未来的某天与您探讨教义，可今天实在是不合适……”
“我知道您想问的到底什么，公爵大人。无非就是我们教团抱着什么目的而来，又是否会对拉里亚以及贵族议会造成什么威胁，对吧？”
“没错，所以你们的真实目的到底是？”斯特林公爵面色微沉，似乎只要郅牧的回答不够令人满意，他就会做出“射杀目标”的命令。
毕竟对方只有那么一个瘦如干尸的沙漠人而已，他不信对方有把握逃过几挺轻机枪的压制。
“公爵大人，我曾经见过很多破碎不堪的人性，它们有的自诩智慧，有的自持博闻，可他们最终都如同洒落的尘埃般，为这片罪恶的土地提供了新的养料。换句话说，如果您的依仗仅仅是这些孱弱可悲的工具，我只能取出一本古老的故事书，为您献上单调而又亵渎的音色……”郅牧用灰白的眼睛盯着斯特林公爵，不知何时便从手中举起一本线装古书。
“你到底要干什么……”斯特林公爵有种预感，对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那么稳定，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祖父曾经提到过的一个单词，那是一直萦绕在他们祖先头顶的梦魇，是传说中的深渊追随者。而他们称呼那种东西为——旧日信徒。
郅牧状似随意的翻了翻书页，突然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烂牙：
“请说：‘我不害怕’~”
下一秒，巨大的六爪怪物从天而降，将斯特林公爵府的地下密室直接砸穿！
剧烈的倒塌声传来，让大多数卫兵们都站立不稳，或直接被压倒在了某块碎石地下。
“敌袭！”然而，就在公爵身边的亲兵想要出声示警的一刹那，他突然很自觉的把刚才的单词憋了回去。因为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刀已然架到了自己那脆弱的脖子上。
他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两侧的同僚，可视线中传来的画面却让他怎么都不敢相信。
一个穿着黑色铠甲，仿佛是从古代中世纪走出来的骑士，正用干净利落的手法敲晕了最后一个士兵。
他望向那如同钢铁浇筑过的粗壮手臂，很自觉的眼睛一闭，软软的趟了下去。
不出一分钟，所有的公爵府亲兵已经被全部解决，只剩下还处于震惊中的斯特林公爵在风中凌乱。
“这、这……”眼前的巨变毫无疑问已经超过了他的常识范围，让他在过去所积累的谈判技巧尽数化为乌有。
“公爵大人，我就这么说吧。”郅牧突然用手一撑两人面前的木桌，用居高临下的姿势说道：
“只要我想，我就随时可以歼灭整个公爵府、贵族议会乃至全拉里亚城的生灵。我也可以做出与咳血病类似，甚至更加可怕的疾病。我可以让整个萨伏亚生活在我的恐惧当中，让原本沉浸于美酒与火炉的你们游荡在荒芜的田野上，一边啃噬着自己的骨肉，一边绝望而又疯狂的嚎叫、哄笑……”
“但我偏偏没有这样做，反倒是因为那些虔诚祈祷的信徒们，我帮助你们驱散了那些讨人厌的瘟疫，并把真诚、善良的美德传播给所有可悲的人们。而现在，你居然问我想要对拉里亚做些什么？”
郅牧瞪着那双疯癫染翳的眼珠，咧着邪恶的笑容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作为高高在上的智慧生灵，你会在意那些路边蚂蚁们雕刻的丰碑吗？”
240.蒸汽时代（十八）
“号外，号外！瘟疫的源头似乎得到遏制，诺拉镇以西诸城都已解除宵禁！”
清晨的拉里亚在报童欢快的呼喊声中多了几分生机。
远处，封闭多时的城门正在缓缓开启，将几支满载着煤炭、果蔬、腊肉的蒸汽卡车迎了进来。
类似的一幕还在拉里亚的其他城门、港口等地方上演着。
而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好像是那些得了咳血病的人们都在一夜之间有了好转。原本能够让人急速衰弱乃至于死亡的瘟疫，突然变成了人畜无害的普通流感，只要按照希望教团在街头派发的“卫生小贴士”和“常见疾病防治手册”所印刷的办法来做，就有很大的可能在数周内痊愈。
在得知这个好消息后，贵族议会光速通过了解除宵禁的法案，正致力于让拉里亚恢复曾经的繁荣。
“看来在失去了那个墨绿色盒子后，能够影响病毒的超自然力量已经消失了。”郅牧看到这一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与斯特林公爵的谈判已经告一段落，对方在绝对力量的压迫下，即使有再多不甘，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了希望教团的存在。
更别提，当郅牧表明这种力量只存在于他个人而非整个教团，以及会在离开后将教宗的职位移交给辛西娅之后，他似乎看到斯特林公爵的眼神中燃起了名为野心的火苗。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辛西娅·斯特林可以同时摄取贵族与宗教的最高权力，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统治整个拉里亚城。而这也就意味着公爵府的力量将得到极大的增强，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即使是萨伏亚的国王也做不到这一点。
“那么诸位，再会了。”郅牧向后转身，看着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的众人，平静的点了点头。
“冕下，我们永远都会铭记您的功劳与恩德！”辛西娅携着一众教徒，用崇敬长者的礼仪，为郅牧献上的临别的音符。
接着，郅牧迎来了他在此地的最后一波客人，冥血同盟的雏龙远征团团长，法尔廷斯，与副团长克里斯蒂娜。
“二位，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郅牧裂开干瘪的嘴唇，“礼貌”的微笑着。
“尊敬的约翰先生，我们带着诚意而来，同时也带来了能够修复您任务简报的办法。”法尔廷斯看上去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丝毫没有白种人的高鼻梁深眼窝加持，反而带着一只呆板的黑圆眼睛，穿着格子衬衫，还凸着顶，脚上更是踩着一双有些年头的胶皮靴子。
一个人畜无害的中年上班族大叔形象顿时跃然纸上……
这样的形象，居然是冥血同盟这种混乱邪恶阵营的远征团头子？郅牧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出了问题。
片刻之后，拉里亚城郊的田野上，郅牧三人正漫步于其中，周围则是许多挥汗如雨的壮年男子，但也不乏妇女和老人的身影。
原来在宵禁政策解除后，无数翘首以盼的自耕农立即扛着锄头和耙子涌了出来，为了抢收今年秋季的麦子，他们干脆发动了全家老小一同上阵，力求在星链共和国的冷空气吹到拉里亚山谷之前将麦谷送回城里，然后种下新的种子。
“这里有一种安宁而又和谐的氛围，我想这应该都是约翰先生您的功劳。”法尔廷斯驻足望了望那边热火朝天的景象，仿佛是发自肺腑的感慨了那么一句。
当然，前提是假如没人知道这瘟疫其实是他亲手放的，也没人知道那些妻离子散、生死相隔的悲剧也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话。
所以，对于法尔廷斯的奉承，郅牧只给了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但奇怪的是，明明知道自己的言论有什么糟心，也完全了解郅牧跟冥血同盟依旧是半敌对的关系，但法尔廷斯依旧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就好像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似的。
呃……好吧，他们确实试是第一次见面，但克里斯蒂娜总该把之前的那些事情告诉自家队长了吧？
郅牧抱着这样浓浓的怀疑，在应付了诸多如同“今天天气真不错啊”，“有空去你家玩啊”这种奇奇怪怪的垃圾话之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对方：
“无意冒犯，法尔廷斯先生，但我想……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谈，对吗？”
“哦？噢！您说的是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事宜吗？”法尔廷斯突然抽了抽鼻子，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接着，就在郅牧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法尔廷斯的面部突然开始了剧烈的扭曲，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惊骇的事物似的。
接着，他的口腔如同被人活生生撕裂一般，两侧的脸皮和咬肌根根断开，以七十五度的仰视角不甘看向了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郅牧在第一时间就抽出了武器，并摸出一瓶圣水准备给他灌下去。
“你们被人跟踪了？”郅牧尝试寻找到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可是却一无所获。即使是他的【感知】技能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被加强过的感知技能还是有反应的，只不过在郅牧的第六感当中，危险并不是来源于周围，而是来自于……来自于已经半死不活的法尔廷斯身上？
“别担心，这只是队长的一点小变化而已。”克里斯蒂娜淡笑一声，制止了郅牧的举动。
“什么玩意儿？你管这叫小变化？他都快嗝屁了好不好。”郅牧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带着三分警惕继续观察着这位冥血同盟队长的情况。
令人惊惧的转变还在继续，法尔廷斯的双目泛白，舌头向内收缩，头颅开始不正常的膨胀，胸腔的扩张几乎快要把那身廉价的格子衬衫都撑爆了！
这还没完，最让郅牧起鸡皮疙瘩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在郅牧的动态视觉都没法把握的前提下，直接从法尔廷斯的喉咙中钻了出来，重重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接着，越来越多的手臂开始卖力的向外涌动，一点又一点的从那狭小的食道中“挤”了出来。而在数十只狂乱挥舞的手臂中央，一只明黄色的竖眼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中间，缓缓张开了它的“嘴唇”，并用无比沙哑、疯癫、扭曲的声音说道：
“放开心神，用你的双手触碰我的千分之一。”
那道嘴唇是直接从那眼睛瞳孔的中央裂开的，里面则是腥臭的尖牙与蠕动的、类似于面包虫一般细小的肉芽。而它在说完这句话后，则适时伸出了其中一直血淋淋的人类手臂，似乎是在等着郅牧握上来。
法尔廷斯就这样从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有点猥琐的中年老学究形象，转变为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血肉怪物！
而郅牧此时的内心更是震惊无比，从嘴巴里钻出无数只手的猎奇场景？要说别人可能是头一回见，但他可是曾经遇到过一模一样的玩意儿！
“梅根！”郅牧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名字。
那个惨遭虐待的小女孩梅根，同样也能从嘴巴里伸出东西来！不过不是竖眼和人类形态的手臂，而是更加暴力的爪牙和蜘蛛一样的长腿！
等等，蜘蛛一样的长腿？这不又跟郅牧的召唤物弗吉尼亚是差不多的东西了？
而弗吉尼亚又是来诞生于那种可以入侵梦境的旧日一族……等等，郅牧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
“我跟萨科和耶利尔等人经历的那个梦境……为什么会诞生出实体的弗吉尼亚？”郅牧的冷汗顿时滑落，这不是因为看到了那只眼球的原因，毕竟郅牧所经历的类似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真正觉得可怕的是，自己貌似从来没有担忧过弗吉尼亚的来历，就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一般接受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认知在不眠乐章中也会受到影响，又是为什么，他们的状态会如此相像？”郅牧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如临大敌般看着那颗诡异的眼球。
开玩笑！自己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握上去！不想活了吗？
“约翰先生，请、请不要犹豫，我们、是带着、善意而来的……”之母没想到，此时的法尔廷斯居然还能说话！而且还是一副老好人劝架的语气！虽然他已经顺着这坨不明出现的重力向下滑落，只能保持着跪地的姿态，他的双手同时向后用力撑起，面部则努力的朝向天空——貌似只有保持这种扭曲的姿势才能负担起那么一堆手臂的重量。
“卧槽？你说这个谁能信啊！”郅牧不禁破口大骂道，他立刻一挥手，两侧的树林中顿时涌现出七八个套着蒸汽动力铠甲、提着六管水冷机枪的公爵府亲兵——这是郅牧用一支【腺病毒基因试剂】换来的“有偿”协助，是他专门用来提防克里斯蒂娜再次出尔反尔的！
“……你竟敢背叛我！”那眼球缓缓扫视了一下周围，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危险，他愤怒的用其中几只手臂猛得抽向法尔廷斯，直接撕裂了后者的一块皮肉。这样的变化让公爵府的亲兵们悄悄把住了机枪的按钮，并在法尔廷斯的周围打出了足足一圈冒着烟雾的弹孔。
这样的举动让那只看上去猎奇无比的眼球突然向后一缩，好像对此颇为忌惮似的。
毕竟这可不是郅牧在地下室面对的轻火力小兵，而是能够单挑炼金术士的蒸汽动力战甲！是当下安格斯大陆最强大的单兵战力之一！
郅牧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说服了斯特林公爵，让他真的相信自己只是想要几个保镖，而不是支开拉里亚的精锐后好组织信徒推翻贵族议会的！
而这样的配置，再加上郅牧和三只召唤物的压阵，绝对可以干掉任何一个哪怕是顶尖的二阶见习轮回者！
“不！我没有要欺骗你的意思，只是你的形象实在是太容易让周围的生灵产生误解了！”法尔廷斯见到那只眼球退缩，虽然自己疼痛无比，却依然煞有介事的跟体内的怪物争辩了起来！
“明明就是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就不要让我寄宿在这里啊！”
“这是为了更崇高的目的！我们必须团结一致！”
接着一人一怪居然就这样……开启了小学生吵架的模式？
郅牧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情况，反正他自己已经完全不慌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我说……你们团长的这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郅牧趁着一人一怪在争吵的间隙，偷偷对举起双手做投降姿态的克里斯蒂娜说道。
“嗯？没有呀。”她闻言回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算了，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喂！那边那个大眼珠子！直接点吧，我不信任你，你有没有不用身体接触的方式就能解决我的问题？”
“……有。”那颗眼珠子微微一抽，颇为不情愿的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