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人间鬼域（三）
郅牧盘腿坐在换过被单的双人床上，他的手指轻轻停在某一页的页脚，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看下去。
“现在这样很纠结啊，尽管我可以直接翻到日记的结尾，去把故事完成了就走，但如果没能了解中间都发生了什么，最终的任务评价一定很糟糕……”
“可这才多久，就已经是两个社会热点碾在我的脸上了……再看下去，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不能播的内容。”
“要不，我直接翻到结尾，就瞅一眼？只要不一口气看到底，应该就不会触发传送！”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郅牧缓缓将书页翻到最后……
头重脚轻的感觉传来，可惜郅牧还没能看清一句话，就被迫失去了身体的感知。
又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一切都变得非常静谧，仿佛所有噪音都被吸走了一样。
“什么……这、这里不是……我最初来到的那个房间吗？”
红蓝交织的闪光逐渐显露，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也清晰了起来。
郅牧清楚的看到，那是警车闪烁的顶灯。
“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
探照灯打在身后，刺眼的光芒让郅牧意识到，自己的身上早已布满了血迹，而之前房间内踩到的柔软物体，竟然是一具具残破的尸体！
他想要动用自己的超凡能力，却发现没有一丝效果。
他惊恐的向外退去，却被一排子弹打到在地。
准职业者的身体素质没能给他带来任何帮助，很快，血液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流出来，渐渐失去了生机。
“啊！”郅牧大叫一声，却发现自己又出现在卧室的床上。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只是他视野中的色调更阴暗了，日记也变得有些残破，仿佛很快就要散落开来。
“看来，即使死去，也会在一定代价下重新返回这里。”
“另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并不算是完成了日记的结尾，但我究竟要续写什么呢……”
久违的，劫后余生的庆幸，让郅牧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说起来，我自从进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以来，还没有产生过任何生理需求，这似乎能侧面作证一些事情。”到现在为止，即使只算在救护车上的那段时间，对于正常人来说也应该由口渴或是排泄的欲望了，但郅牧却浑然不觉。
随后，他调整好状态，慢慢翻开了新的一页——
“10月18日，多云”
“我从小就有个骑士梦。”
“就像男孩子们都喜欢舞刀弄剑一样，我也尝试过扮演电视中的角色。”
“曾经我想要惩恶扬善，不管是骑士也好，大侠也好，超级英雄也好，只要能打跑坏人，我都愿意试试。”
“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沦落到连强制加班这种事都不敢面对了呢？”
“是我看到别人靠着父母，一进公司就能成为我的顶头上司的时候吗？”
“还是在我提出要举报这种不合理的压榨员工行为，反而被同事打小报告的时候吗？”
“哎，不说了，毕竟还是工作要紧，好不容易还完了上个月的房贷，还是让自己轻松一点吧……”
“正好，我的大学时的好哥们，阿浩，他要结婚了，想邀请我过来参加他的婚礼！”
“我本来是想订个酒店来着，但是阿浩热情的请我去他的家里，也好，我正好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10月19日，阴”
“下飞机啦，这一下子坐上七八个小时的飞机可真是不容易……但不得不说，这是一座非常现代化的大都市，居然有那么多飞机可以直达，不像我的家乡连机场都没有，还要转乘火车才能回去。”
“说起来，自从我选择回到家乡的小公司工作，我们真的好久都没见面了。”
“咦，他来信息了，说他现在和父母以及未婚妻住在一起，哎呀，怎么不早跟我说呢，这我可得好好准备下！”
不出所料，剩下的部分也被暗红色的血迹覆盖了，而郅牧也再一次进入了日记中所描述的情景里。
当他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阴冷潮湿的房间内，这里似乎就是阿浩的家了。
“周围都是些比较劣质的，刷着油漆的木制家具，有点像我们小时候住的老房子……难道阿浩这么多年都没有搬过家吗？”
“咚！咚！”好像是敲在空心的木板上那样，郅牧微微打开房门，却被吓了一跳。
眼前，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太太，她的脸颊凹陷，面色蜡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翳，皮肤就像是干枯的老树皮那样布满了痕迹。只见老人嘴唇微张，露出没有牙齿的口腔，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对郅牧招了招手。
“奶奶，您这是要……？”郅牧尝试沟通，但老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她只是站在原地，还时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
就在郅牧一筹莫展之际，老人见郅牧没有动作，竟然自己离开了。
然而，让郅牧感到惊恐的是，老人转身后，空空如也的脊背后，竟然露出了自己的内脏和骨骼！
就像是一具被解剖的标本那样，老人的整个背面的皮肤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跳动的各类脏器就这样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而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则是趴在老人肋骨间的一个奇怪生物，他头大如斗，脸上还留着胡子，但身体却像是婴儿一般瘦小，有点像是罹患侏儒症的病人，但他的嘴巴却明显异化，变成了类似蚊子一样细长的口器。此时，这根尖利的“针管”正狠狠的向上捅去，穿过老人的食道，直接刺入她的脑子里。
幸好，老人此时已经转身，而婴儿也没有搭理郅牧，这个奇怪的组合一步三晃似的走入旁边的房间，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搞什么……这应该是阿浩的奶奶吧，怎么还有个婴儿？”
郅牧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一边吐槽自己的“挚友”，一边快速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抽屉里有把剪刀，先拿上吧。”郅牧悲催的发现，自己的物品栏好像又被锁了，不过超凡能力似乎还能发挥作用。
出了房门，一股压抑的氛围扑面而来，让郅牧的寒毛根根竖起。
“咕噜噜，咕噜噜……”老太太早已回到了隔壁的房间里，如果仔细倾听，似乎还能接收到某些奇怪的声响，郅牧小心翼翼的靠拢过去，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刚才还没注意，这地板上黏嗒嗒的东西是什么？”
就像是有时不小心把汤水洒在地上那样，如果没有很快清理干净，那么那块区域就会变得黏糊糊的。而现在，郅牧走过的每一块木地板，都混合着“吱呀”的木头挤压声和奇怪的粘黏感，很难想象其卫生状况。
“这样就相当于向房间内的其他人宣告我的位置，恐怕没有办法安静的探索了。”郅牧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既然无法隐藏自己的行踪，那与其鬼鬼祟祟的摸索，还不如正大光明的观察。他环顾了一圈客厅后，敏锐的发现了一张全家福。上面是两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和一个美艳的女子，女人的怀中还抱着那个脑袋和身体比例严重不符的婴儿。
“为什么只有这四个人？我的那位‘好朋友’阿浩呢？另外，这张照片里还没见到的两名家庭成员会在哪里？”郅牧轻轻将这张照片取下，然而话音未落，郅牧就明显感觉到了房间在震颤。
“靠！也是，就那么一个小小的两室一厅，也玩不了什么古堡解密，直接战斗吧！”郅牧掏出了剪刀，将客厅的桌子推到一边，准备留出闪躲的空间。
一个三米多高的巨型生物出现在视野中，它的的外表与人类相似，但身体似乎膨胀到了极限，每走一步都会造成皮肤的破损，一些黄绿色的腥臭液体顺着腹腔的狰狞缺口流淌下来，滴落在黏糊糊的地板上。
虽然来者的长相已经非常扭曲，但他依稀能从对方光不溜秋的发型中辨认出来，这就是照片里的那位老爷爷。而他也终于知道，这地板上的奇怪粘液到底是什么东西了。郅牧握紧了那把小小的剪刀，似乎又回到了与爬行怪血战的那天，如今面对的怪物更加恐怖，但却丝毫没有退路可言。
如同铁锤一般的拳头落下，激起木屑纷飞，那张老朽的餐桌被直接砸成碎片，在郅牧的脸上留下一道细细的伤口。
“即使以骑士的力量也难以对抗……最好能在开阔地形下用远程手段进攻，但现在又无法离开这个房间……”郅牧尽力在这狭小的客厅里翻来滚去，却只能眼看着身上的伤口逐渐增多，而剪刀虽然能划开巨人的皮肤，却无法造成可观的伤害。
就在这时，只见巨人灰白鼓突的双眼一闭，它张开大嘴，一股红白相间的恶心液体喷涌而出，没有任何闪避的可能，宛若高压水枪一般将郅牧的腹部击穿！
内脏、血液、红的白的，落满了一地。
“咳咳……呕！”郅牧吐出一大口鲜血，直接陷入了濒死状态。
“等等……我是不是算漏了什么？”巨大的痛苦让郅牧再也无力支撑身体，他的摔倒在地，浑身冷汗直冒，但求生的本能还在驱使他进行思考。
“如果是平时的我，难道不会先尝试交涉一下吗？再不济也应该先试试大门能不能打开，为什么会一见面就要想着战斗？”
“等一下！大爷，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郅牧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直接将剪刀收了起来，转而和以一种和颜悦色的表情跟这巨人搭起了话。
“我不是有意拿走这张照片的，我给您放在这里了！”
“我似乎是吃错了东西，把您误认成坏人了！实在抱歉！”伴随着郅牧的鞠躬致歉，巨人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他的身体开始逐渐缩小，直到变回瘦弱的老人模样。
“瓜娃子，你打得额好痛！”老人摸了摸小腿上的划痕，破口大骂起来。而郅牧则低头看了看自己腹腔上破损的大洞，默默点了点头。
“大爷，我刚睡醒，还有些迷糊，请问我兄弟阿浩在哪里？”
“啥？你就是阿浩一起上学的那个娃儿？那你不该叫额大爷，该叫额叔！额是他爹！”
“……那我多嘴问一句哈，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阿浩是不是国字脸，还留着两撇小胡子呀？”郅牧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对嘞！不就是他把你接到额们家里来的嘛！”老头坐在被拆成两半的沙发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酒精来，喷的自己呲牙咧嘴。
郅牧终于理清楚了头绪，因为他刚刚描述的，正是那个大头怪婴的相貌！
然而，他此时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许多血水，意识也变得不太清晰，很显然，他能够停留的时间不多了。
32.人间鬼域（四）
温度正在逐渐下降。
似乎一下子到了严酷的冬季，由于血液的流逝，郅牧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打起摆子，意识逐渐陷入灰白。
就在郅牧逐渐陷入昏迷时，突然，耳畔似乎传来一阵酥麻，让郅牧精神一振。只见一个化着浓妆的妖艳女人在他耳朵上吹了一口热气，随后坐到了老头的身边。
“爸~我下班回来了，阿浩呢？”这女人似乎似乎天生带有一种轻佻的气息，不过还是非常温柔的给老人捶起背来。
“哎，是小丽呀，阿浩还在屋里呢……”
“他非要一笔钱，说是要投资什么狗狗币，这不，你婆婆还在里头给他算账呢！”
“阿浩还是这样嘛，真希望他能快点找到工作……”女人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别担心，好闺女，只要你嫁给阿浩，我们老两口打拼下来的三套房子，两辆车，就全是你的啦！只要你能好好照顾阿浩，我们就算喝西北风也愿意呀！”
“哎呀……爸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女人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娇糯，她又嘘寒问暖了一番后，就进到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而郅牧在被吹了那一口热气之后，虽然还是无法动弹，但至少意识恢复了清明，甚至再次感受到了体内的生命能量正在缓缓涌动，尝试修复破损的身体。很快，老太太也抱着阿浩走了出来，桌子早已被打碎，一家人却毫无违和感的席地而坐。
“大爷！叔！有没有绷带让我缠一下啊……”郅牧发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致命伤势，阿浩甚至露出他的大黄牙跟郅牧打了个招呼，言语间，似乎是两人昨晚举行了结婚前的单身派对，喝到下午才醒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被女人端了上来，但阿浩却对此置若罔闻，还是一个劲的趴在老人的胸腔里，长长的口气向上方窥探，贪婪的吸食着自己母亲的脑髓。
“……就像婴儿吮吸着乳汁似的。”看得郅牧一阵恶寒。
“哎……我大概知道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了。”随着念头逐渐变得通达，郅牧将精神沉入眉心，凝聚起最后一份底力。
“……你想让我当愤青，我就做给你看！”郅牧一锤地板，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随后大声喝道：
“废物，看着我的眼睛！”
“做一个四肢残废，混吃等喝，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头鬼，你要脸吗？”
阿浩被说中了短处，奇丑无比的大脑袋上露出的不好意思的神色，他用自己跟萝卜一般长短的婴儿手臂爬下母亲的肋骨，自己搬起凳子坐在一旁。
“哎，小六！怎么能这么说我儿子呢？他还小呢，以后会成材的！”比之前更加虚弱的老太太突然反驳道，她的手颤抖到几乎握不住筷子，但依然“宠溺”着自己的孩子。
“对，对，是晚辈话多了……”郅牧正感觉到物品栏的格子在一个个亮起，他逐渐掌握了局势的主动权。
“如果他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想必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嗯？你这娃儿在说啥嘞？”
“没事，我就是想着，这不是阿浩结婚嘛，这是我的份子钱，还有个小礼物。”郅牧露出了奇异的微笑，他一边拿出大把的现钞，吸引住了大家的视线，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圣罗兰的骨灰瓮】藏于手掌，随后趁众人不备，将银瓮狠狠拍在了阿浩的脸上！
“愚蠢的啃老族！吃我一板砖！”随着圣物开始发挥作用，阿浩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某种黑气似乎从他体内逸散出来，而他也逐渐恢复了成年人的体型。很快，整个画面也随着这声清脆的、重物拍在脸颊上的声音而崩碎了。
整个视角顿时变得天翻地覆，当郅牧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完好无损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
等到脑海中的不适缓解后，日记本上的故事也有了新的变化：
“阿浩一家人非常善良，尤其是阿姨，每天都要换着法的给我烹饪当地美食！”
“不过阿姨可能是日夜操劳的关系，看上去比我妈憔悴了很多……”
“还有叔叔，听说他以前是省篮球队的，即使现在年纪大了，依旧是那么高大英武……因为不认识我，还差点把我当成了入室盗窃的坏蛋……”
“关于阿浩现在面临的问题，我在临走前跟他聊了聊。”
“不管他之前多么消沉，但毕竟大学生的底子还在，所以，在我的劝说下，他答应会从现在开始努力自学，争取通过下一轮的司法考试。”
“好啦，假期结束了，回去努力工作吧！”
接着是一段属于他人的笔记，甚至在纸面上留下了有力的痕迹：
“兄弟！我考上律师证啦！遇到官司别忘了联系我！”
“哎……”一声叹息，郅牧抚摸着褪去血迹的日记本，他的身体依然健康，但精神早已疲惫不堪，他默默躺在那张大床上，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艰难处理着大脑中繁杂的信息。
“我这样……究竟是逆转了既定的结果，还是一场阿Q精神式的幻想呢……”
然而，针对郅牧的恶意并未停歇，可怕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开始。
思考间，在这空无一人的房子中，突兀的传来了“咚”的一声，似乎是某个重物落地似的。
接着，是一种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某个木制的门被打开了，但却没有脚步声传来。
“哪里来的门……这是个现代化的公寓，要说木制的房门的话……”郅牧只觉得一股凉气涌上头顶，因为他似乎想起来了，家里面只有一样东西是带木头开拉门的——那就是用来藏匿女友尸体的衣柜。
“她在哪里？”郅牧踮起脚尖，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那深棕色的衣柜。只见柜门大开，但是被保鲜膜密封住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郅牧似乎又陷入了头重脚轻的迷蒙感觉，他感受到自己力量正在逐渐流失，重新变成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然后突兀的，仿佛脊背上传来一股腥风，然而回过头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又来了……”眼前的景象散发出重影，【感知】技能也在疯狂示警，郅牧顿时觉得有无数隐型的鬼怪正埋伏在他的周围，而女友的尸体就会在某个房间的拐角看着他，但当他跑过去后查探后，一切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郅牧的精神越来越差，就像是高中生在凌晨六点钟起床时的那种模样，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而对方就像是在放风筝一样，一直戏耍着郅牧，令他疲于奔命。
“不……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等到我力气耗尽，恐怕就会被轻易杀死了！”郅牧拿起那把匕首，选了一处靠墙的角落，紧紧盯着眼前半开的房门。
然而，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迟迟没有靠近这里，郅牧本想着关上房门，却突然感觉到脖子上有些滑腻。
一抬头，一张布满疤痕的恐怖脸庞出现在眼前，她四肢着地，用锋利的指甲钩住天花板，而长长的舌头就从房顶上垂下，耷拉在郅牧的后颈上。
“啊！”郅牧就像是突然炸毛了一般，一个翻滚离开了角落，再回头望去，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要冷静，我相信，这个奇异的空间中，每一个行为都应该有其映射的含义！”
远处似乎传来了敲门声，但郅牧已经无暇去顾及这些。眼见那诡异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门缝之中，在这危机绝望关头，油尽灯枯的他还是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举动。
只见郅牧打开日记本，将其向后随便翻开了一页。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记忆深处究竟是什么！”
“12月6日，？”
“已经记不清楚了。”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出门了。”
“我明明一直兢兢业业，为了生计而奔波，从未做过伤害别人……”
“不管是儿时的阴影，还是长大成人后的打击，都不能使我放弃对生活的向往。”
“然而，明明做了那么多……
“明明对她那么好……”
“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生命中最后的一抹光，也消散了。”
“是否还要坚持下去，是否还要倔强的等待希望来临？”
然而，与其他故事不同的是，这一章的血迹似乎不太一样，假如郅牧的眼睛没有出问题的话，这团血迹正在蠕动，然后缓缓露出了接下来的红色字迹：
“不！别再骗你自己了！”
“毫无疑问，那些都是你做的……”
“你自己也很清楚……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残暴的、没有理智的杀人狂魔！”
鲜红的字体正在扭曲抖动，耳畔仿佛响起了恶魔的低语，郅牧心神动摇之际，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
“他是一个很自己为是的人，经常把自己的观念强加给别人。”
“他从小学时候就这样啦，我还记得那天是植树节，我和另一个同学在比赛爬树，结果他直接冲过来，一人一脚把我们踹下去！还说什么……“为了小树，我要惩罚你们！”之类的怪话。你说，这是不是神经病？”
“我是他的高中同学，和他关系还不错，我记得有一次吧，一个女生在考场里作弊，连监考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只有他站出来大声的举报那个妹子。这本来是个好事，但没想到女生最终竟然割腕了……还好发现的早……”
“警方已成功在嫌疑人的住处进行搜查，发现嫌疑人有记录日记的习惯，其中有大量的不良宣言……”
“我觉得，他只是比较有正义感而已，不能全说成是他的错吧……”
“那您觉得，这种行为应该得到谴责吗？”
“杀人肯定不对，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可能……”
“那您觉得，如果给这件事情打个分，您会选：可恶、非常可恶、还是穷凶极恶呢？”
“……我选：可恶。”
当郅牧再次回过神来时，他正坐在一张冰凉的椅子上，眼前是一台老式的家用彩电，上面播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采访画面，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其剪辑成这样似的。而郅牧也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身体极度虚弱，物品栏再次被锁，只有那条满是问号的主线任务还在闪现。
很快，他感受到了视角的变换——有人正在转动他屁股下面的椅子。
“好了，小张啊，你能大概说一下看完这段视频的感受吗？”
在足足转动了180度后，郅牧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场景。
黑眼镜、白大褂，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谦和文雅的中年男人，他胸前别着金属的身份牌：精神科主治医生秦有德。
“……我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郅牧无奈的想要扶住自己的头，但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被牢牢拷在了椅子上。
“小张？你还好吗？”秦医生似乎很有耐心，也很有亲和力。
“……抱歉，秦医生，我刚刚走神了。”
“您刚刚问我什么来着……对了，看完视频的感受……嗯，我觉得吧，这说的莫非是张九六的故事？”尽管郅牧的精神已经频临枯竭，他还是咬牙想要占据谈话的主动权。
“张九六的故事？”秦医生的目光一下子凝固住了，他思考了一会，试探的问道：
“你……现在不是张九六吗？”
“嗯？不是张九六？现在？我有多重人格分裂症？”郅牧那种预感正在越来越清晰，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悖论。
“哎……是的，除此之外，还有严重的臆想症和前行性失忆症，所以，我才需要每天给你放一遍你的新闻……”
“除了张九六，以及你之外，还有操着一口古英语，认为自己是中世纪骑士的罗杰。”秦医生一开口，郅牧的动作就僵硬了。
“还有认为这座医院外早已遍布丧尸，而自己已经变异的小女孩艾琳。”
“呵，这一套都被玩烂了……然后要我找到真相，判断自己没疯是吧？”郅牧努力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正尝试为一切找到合理的分析。
“但有一样东西你是复制不了的，那就是我的真正身份！”郅牧很笃定，不管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是谁，他都只能局限于这个小世界中，而无法知晓“轮回者”的存在。不眠乐章就像是一个信标，完美的解决了那些可能混淆轮回者判断的麻烦。
然而，秦医生的下一句话，立刻让郅牧如坠深渊——
“以及……认为自己在一部小说里，被一个名为‘不眠乐章’的意志所操控的大学生郅牧。”
【警告】：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在任务世界暴露乐章相关情报，请于7日内消灭所有知晓此信息的智慧生命】
【违者抹杀！】
33.人间鬼域（五）
“这位先生，我已然向你传递了许多信息.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医生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微微扶了一下眼镜，又抿了一口咖啡。
“秦医生，我说话比较直啊，你好像……并不在意我到底是谁？”郅牧稍稍稳定了心神，依然不死心的问道。
“怎么会呢？我们医生的首要职责就是为病人考虑啊。”尽管这听上去义正言辞，但秦医生的表情却一点都不严肃，他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开始专心把玩起咖啡杯里的调羹。
“好吧，我真心的希望你能治好我……你可以称呼我为……”
“你是郅牧，对吧？”
“……”
“嗯，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那你今天想要说什么？对我控诉你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吗？”
“还是又扯到那套某个‘至高存在’的理论？认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就必须要被抹杀？”
“说实话，我很喜欢听你的故事，如果你能请一位笔者把这些都记录下来，说不定能成为很畅销的小说。”
“那你又为什么要拷住我？”
只见秦医生关掉了一个像是录音机的设备，随后他摘下眼镜，脸上的肌肉露出无法控制的抽搐。
“呵呵，这要问你自己了……不对，应该说是，问问你的脑子，问问张九六为什么要杀死那些无辜的市民。”他似乎是咬着牙才说出这句话。
“以及……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女儿？！”到了最后，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就像是怒吼一样，把眼前的郅牧吓了一跳。
“抱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郅牧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他想要挣脱束缚，但身体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你这一点……”
“不管你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不管你虚构出哪个人格来面对我……”
“在第二天起床时，你总会把一切忘掉！！”
“不不，等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下来谈一谈，您的女儿是谁？”
“去跟你那混乱的脑子谈吧！”
郅牧眼睁睁的看着秦医生从儒雅逐渐变为狰狞，只见他掏出了一支透明注射器，快速将其中的液体推入了郅牧的肩膀里。
“什……么？你给我注射了……什么？”郅牧顿时又出现了头晕目眩的症状，他想要挣扎，却又无力的陷入黑暗之中。
当他又一次醒来时，只能看到一片苍白的天花板。
“大大小小，我也昏迷了七八次了……还有什么刺激的，就一并拿过来吧……”
“七八次？不……你的时间观念似乎混淆了……”郅牧这才发现，秦医生带着浅蓝色的口罩，穿上橡胶制作的防护服，就站在他的附近。
“可以告诉你，我已经这样折磨你整整一个月了！”
“看这视角，我似乎是在躺着。那个仪器……好像在哪见过？”
“DX-2A型电休克治疗仪，怎么，有印象吗？”
“不……”郅牧突然奋力的挣扎起来，他感受到了一种恐惧，那是有别于中世纪战场的血腥，是另一种充满绝望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那台机器眼熟了。
因为那是他现实世界中看到过的场景！是被众多新闻报道过的残酷刑具！
“秦医生，使用这种设备是非法的！”
“哈哈哈哈，对，就是这种表情，每天你都会露出这种绝望的表情！让我再看看吧！”秦医生癫狂的大笑着，而他正拨动开关的手，与记忆中的视频逐渐吻合起来。
“你的女儿到底是谁？！”郅牧愤怒的大声叫嚷，“我是无辜的！”
“真是可悲啊……她明明那么相信你，但你如今却不记得她……那我就再重复一遍！她是你的女朋友，被你残忍杀死的秦小露！”
“啊！！！！”随着开关扭动，郅牧的头皮仿佛有数百只钢针齐齐插入，然而仅过了几秒，他就再也无法发出任何惨叫了，只剩下渐欲充血的眼球和绷紧到极致的肌肉。
“痛苦吧？怎么不叫了啊？”
“我费尽心机，运作到这个小医院来，就是为了惩罚你！惩罚借着精神病名义就可以逃脱法律制裁的你！”
“我要把你施加给我女儿的痛苦，一点一点的放到你身上，折磨你一辈子！”
“你这人渣，乐色，人面兽心的杀人犯！去死吧！”
突然，悲怆而又疯狂的大叫在此刻停止，郅牧眼前一花，仿佛在一瞬间经历了场景的切换。
“叮铃铃铃铃铃铃！”急促的铃声响起，让郅牧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呃……我……在哪……”灰黑色的墙壁以及刷着劣质油漆的双层架子床，把人的回忆带到了学生时代。
“这里是……学校？什么情况……”郅牧摇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却一下子被周围的景象吓了个够呛。
只见床上坐着一个又一个面无表情的又残缺破损的硅胶人偶，它们顶着拟真的皮肤和玻璃烧制的眼睛，正努力尝试站起来，其关节处还有明显的金属滑轮，就在郅牧愣神的时候，有个别迅速的甚至以及开始叠被子了。
“恐怖谷效应吗……”跟据心理学家的分析，越是和人类相貌接近的东西，就越会引起人类的反感和恐惧。乍看一下似乎没什么，但如果一直盯着那些人偶的面部，就会觉得内心一阵发毛。
就在人偶们已经穿戴好整齐的迷彩服排着队离开时，郅牧却被脑海中的一条信息吸引了注意。
【警告】：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在任务世界暴露乐章相关情报，请于36小时内消灭所有知晓此信息的智慧生命】
【违者抹杀！】
在这条警告的后面，还贴心的显示着一个气质儒雅，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的照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我的‘舍友们’好像都要离开了，要不要跟着他们？”就在郅牧不知道如何是好时，走廊尽头的房间却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一个浑身缠绕着铁链的奇怪生物，它的长相只能用“猎奇”形容——头部被缝在脖子上的摄像头取代，躯干看上去肌肉虬结，但关节处却只有手指粗细，远处望去，它的四肢就像是一节一节的莲藕。而脊背上还有有大量不正常的组织增生，每一个脓疱内都夹杂着香烟盒、现金、手机等奇怪的物品。
郅牧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摄像头大哥一脚踹开某间宿舍的大门，然后将手中的铁链扬起，把一个还没来得及出门的人偶活活勒成了麻花。看到这里，郅牧如同旋风一般的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又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的模样，然后是头也不回的跟着木偶们跑下楼去。
“搞什么，这个家伙的压迫感要比之前见过的鬼婴和阿浩一家强太多了！”不出意外，郅牧的物品栏再次失效，这让他感到很无力。
“不知道从哪里泄露的轮回者秘密，以及手指上的奇怪伤口……”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似乎有几道深刻的印子，最早的已经开始结痂愈合，而新鲜的则还带着血迹。
踩在绿色胶皮铺垫而成的操场上，郅牧惊讶的发现，这里早已聚集着数百个昂首挺胸的木偶，而活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也都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难以猜测他们此刻的感受。
一阵腥风突兀的闪过，郅牧的头发根根竖起，手脚也开始不自觉的痉挛。只见一个长相奇诡的生物快速爬过——它似乎没有皮肤，鼻子和嘴唇，整体呈现干枯腐烂的样子，而它暴露在外的肌肉似乎跟一些黑色或红色的电线粘结在一起，替代了血管的位置。
“这啥？行走的高压电？”郅牧还有心思吐了个槽，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下面，全体学生，开始背诵《弟子规》！”
所有的人偶都整齐划一的将目光注视过去，那是一个穿着西装，但是却顶着一个大喇叭的人型生物，在看到喇叭头之后，人偶们的口腔位置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括声，竟然真的传出了沙哑的、冷漠的声音：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糟了，我哪里还记得这种东西！”
就在郅牧艰难的对着口型的时候，刚刚掠过的干尸怪物又突然折返回来，然后将一根手指搭在了郅牧的脖子上。
“泛爱众，而亲亲亲亲亲亲亲……”眼睛、口鼻中不停流出浑浊的液体，郅牧的眼睛上翻，顿时失去了知觉。
郅牧似乎被人抬到了担架上，他的视角逐渐向上移动，看到一个个居高临下的人偶。它们目送着郅牧缓缓远去，不带一丝情感。然而，他忽然瞥见一个男生，他记得那是这个方阵仅有的一个活人。
男生此刻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同情，让郅牧有了非常不详的预感。
“你、不、听、话，这样、不是、好孩子。”没有嘴唇、鼻翼、眼皮的腐烂面容再次凑过来，它操着沙哑的嗓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还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
“进去，三天三夜才能出来。”
一股大力袭来，郅牧整个身体都腾空而起，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
铁门关闭的声音传来，郅牧的视野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34.人间鬼域（六）
黑暗、死寂、寒冷。
郅牧倚靠着墙壁，艰难的站起身来，然而脚上似乎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压抑住内心的不适，用手在地上摸索。
“十厘米长，有毛发覆盖，伴随液体溢出，应该是死掉的老鼠。”郅牧方才安下心来，脚踝处又传来瘙痒。不得已，他只能再次伸手朝着未知的危险抓去。
“呃，长条的，有硬壳，好像是蜈蚣……”假如这是在现实世界，郅牧恐怕早就跳出三米开外了，然而在这个漆黑的密室中，他很清楚自己逃不过这些。
“得想个办法，否则这些东西会很快爬满我的身体。”此时郅牧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衣，甚至没有鞋袜，在这阴冷的密室中被冻的瑟瑟发抖。他忍着恶心，将之前踩死的老鼠尸体捡起，然后沿着密室的墙壁摸索过去，将这鲜美的“食物”放在离自己最远的角落里。
“一个很简单的方形房间，看来不是要我玩密室逃脱。不过和前两个场景不同的是，这里的怪物们对我有着明显的恶意，而且惊惧感十足，一看就不是能够轻易战胜的类型。”
“如今已经是秋冬季节了吧，这也太冷了……”郅牧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劣质迷彩服，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现在位于地下，那可就不好跑了……不行，还得再摸摸……”郅牧强忍着恐惧，继续触碰那些未知的“小家伙”。
“嗯……这里似乎还有个蹲便器，我说怎么有一股臭味……为了防止摸到什么太过恶心的东西，我就不伸手进去了……”
“墙壁上有个空调，那是不是也能摸到遥控器？嗯……大概是摸到了，先等我把上面的蟑螂揪下来。”
“金属铸造的防盗门，我倒是可以尝试着用技能打一下试试，但引来那些怪物。”
终于，郅牧开始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也成功在脑海中建立起了一张三维结构图。
“奇怪的配置，有蹲坑这种基础设备，也有空调这种高端设备，但是除了这两个物件以外居然什么都没有，难道被关的人只能睡在水泥地上吗？”
“另外，我在这等半天了，究竟该怎么推动故事的进程呢？”郅牧轻轻敲了一下沉重的铁门，发现这种锁的样式有点眼熟。
“应该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防盗门’，但令人讽刺的是，恰恰是这种A型锁的防盗门最容易被盗了……可惜我没学过开锁，难道谜底真的就在粪坑里？”就在郅牧犹豫不决时，他敏锐的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郅牧让自己靠在门后，默默摒住了呼吸。
钥匙扭动，让郅牧牙酸的摩擦声音传来，刺眼的白炽灯光照进房间，露出了一双胆怯的眼睛。原来是郅牧昏迷前看到的那位“活人”少年。
“……这是你的晚饭。”少年的精神似乎有些问题，他的目光涣散，撂下一句话就要离开。
“等等，这位同学！”郅牧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胳膊，但对方却没有任何表示。
“比人偶更像人偶……”郅牧扫了他一眼，先是探出头去，确认了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后，将少年拉近了房间里。
“同学，冒昧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是你过来给我送饭？”郅牧轻轻合拢铁门，在黑暗中沉声问道。
然而，少年在进入房间后，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发出惊恐的大叫，并且用力拍打着房门，发出哐哐的声响。
“我靠，你小点声！”让郅牧更加疑惑的事情发生了，在他露出有些强硬的语气后，少年竟然真的不再出声了，甚至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原先的人偶状态。
“搞什么……他的人性完全被抹杀了，就像一具听命行事的机器。”无奈之下，郅牧只能重新打开铁门，借着外面惨白的灯光，决定好好观察一下少年的模样。
“冒犯了，这……？！”在少年的领子底下依稀可以看到数条疤痕，郅牧又将他的袖子卷起，露出了一块粉一块黑的皮肤。
“不会吧……不要是我想象的那种剧情啊……”郅牧心一横，将少年的裤子掀开，却发现了屁股上残留着大量暗红色的淤血。
“应该是龙鞭，也就是钢筋条抽出来的，现在已经好转不少了，否则他应该根本下不了床。”
“电击、禁闭室、殴打、人偶，还有这典型的迷彩服……”
“……所谓治疗网瘾，实则为虐待未成年人的恐怖之所。”
“行，不管幕后到底是谁在恶心我，但你成功激发出了我的斗志！看来要再做一回愤青了！”
就在这时，郅牧耳边又响起了嘈杂的、混乱的电视调频声音……
“杀人肯定不对，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可能……”
“那您觉得，如果给这件事情打个分，您会选：可恶、非常可恶、还是穷凶极恶呢？”
“……我选：可恶。”
当郅牧再次回过神来时，他正坐在一张冰凉的金属椅子上，眼前是一台老式的家用彩电，上面播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采访画面，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其剪辑成这样似的。而郅牧也第一时间确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虚弱的身体，被限制的物品栏，脑海中只有那条虚幻的、闪着微光的主线任务还在意识的深处游荡。
很快，他感受到了视角的变换——有人正在转动他屁股下面的椅子。
“好了，小张啊，你能大概说一下看完这段视频的感受吗？”
“什……么？”仿佛宿醉带来的后遗症，郅牧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连声音的来源都看不清晰。
为了克服眼前的重影，他微微闭上眼睛，回忆起自己的记忆。
“我是来干什么了来着？哦，对了，我被一个女鬼追杀，然后被迫又进入了日记的世界中……”
“小张，你还好吗？”耳畔似乎传来一个温柔的男中音，但郅牧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等一等，这条警告是怎么回事？”郅牧强忍着想要睡觉的欲望，他调出了乐章传递而来的红色信息。
【警告】：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在任务世界暴露乐章相关情报，请于3小时内消灭所有知晓此信息的智慧生命】
【违者抹杀！】
“我暴露了？是什么时候？”郅牧清楚地看向那块正在倒计时的面板，神色中满是疑惑。
“张九六，你还在听吗？”郅牧这才注意到，他的面前有一张办公桌，而一位身穿白大褂，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士正在盯着他。
“呃……抱歉……秦医生？可以再重复一遍吗”郅牧瞄了一眼男子的胸牌，默默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嗯，我刚刚是在问你，看完这段视频后，你有什么感受吗？”
“嗯……这里似乎描述了一个杀人犯的故事？不过其中大部分都是街头采访，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批判这个当事人的，似乎有些片面了……”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吗？”秦医生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他从抽屉中拿出一叠资料，将其扔到了郅牧的腿上。
“那就看看这个吧，希望你能有所理解。”秦医生走到窗户边，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
郅牧瞥了一眼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的牌子，什么都没说。然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手中的纸张吸引住了。
“震惊！变态男闯入邻居家里，残忍害死高龄产妇！”
“恶毒！精神病受邀参加婚礼，新婚夫妇惨被屠杀！”
“默哀！连环杀人魔再次犯案，目标竟是自己女友！”
郅牧将报纸上的新闻放到一旁，又拿起了下面压着的判决书。他快速的扫过前面的篇幅，将目光集中在了最后一句话：
“XX司法精神病鉴定所评定张某某患有精神分裂症，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故驳回原告上诉。”
“哎，这不就对上了嘛……”郅牧无奈的摇了摇头，“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前几幕的经历……恐怕是虚假的，是被我自己的大脑添油加醋后，形成的恐怖桥段。”这时，他突然觉得手指有些刺痛，垂头望去，竟然在自己无名指肚的位置发现了数条结痂的痕迹。
“从这个角度看，应该是被我的大拇指掐出来的，这也太用力了吧……我为什么要掐自己？”
“而且，这个医生恐怕有大问题啊……”郅牧再次唤出那条赤红色的警告信息，上面详细标注着需要被“灭口”的人物信息。
“秦有德……他看上去应该是我的心理医生，莫非是用了催眠或者吐真剂一类的东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套出的情报？”
“但这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了，我记得我是通过日记本才能往返于数个场景，而每一幕的剧情，应当是在我掌控张九六身体的一刹那才会开始运转，但是我又没有被审问的记忆……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要知道关于不眠乐章的情报，除非……”
郅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除非我现在所处的场景，并不是我被传送时的时间和地点了！”
“我应该有一段记忆消失不见了！”
“这个剩余的提示时间也很可疑，3小时？我记得上次触发警告时，只给了12小时的期限啊……”
“而且按理说，我现在是个精神病，当务之急是接受治疗，而审讯的环节也早就过了……莫非是他对我用了私刑？可审问我又有什么目的？套出隐情扬名立万，还是被害人家属发泄愤恨？但不管是靠着物理审讯或化学药剂逼问我，还是靠着拉近关系来套我的话，都不是一两天内可以完成的，我在这里待的时间，恐怕要比我想的更漫长……”
“看完了吗？现在能够记起什么了吗？”秦医生重新坐回办公室，他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录音设备，又拿出了纸笔准备记录。
“秦医生，我、我是不是犯法了……”郅牧顿时影帝附体，露出痛苦中夹杂着三分迷茫的神色，他尽量模仿着张九六的口吻哀声说道：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35.人间鬼域（七）
“在那个噩梦里，我总是不停的一次次重复那些场景……”
“我梦到我来到一个孕妇的家里，帮他们抓住了一个红眼睛的婴儿。”
“我还梦到去参加好朋友的婚礼，然后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个啃老族。”
“对了，还有一个场景是在公司，我被老板训斥，被同事奚落，最后我自杀了……至于其他的，我就想不起来了……”郅牧恰当的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好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勉强自己。”
“来，跟着我做，深呼吸……好……”眼看安抚住郅牧后，秦医生却话锋一转：
“嗯……不过，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还是要纠正你几点。”
“其一，你并不是去帮你的邻居抓鬼的，根据他们的供词，是你大半夜拿着刀闯到他们卧室，最后做下了……很残忍的事情。”秦医生抽出一张纸，上面提到了“嫌疑人张某某用被害人家中找到的水果刀杀死了被害人”的字样。
郅牧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夜晚的场景，只是此时的自己仿佛变成了第一人称视角下的旁观者，无力改变人物的动向。
只见邻居家的客厅一片静谧，然而张九六却像是看到什么东西似的，连续向后退了好几步。他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在厨房找到一把细长的水果刀，一路蹑手蹑脚的往上走，直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叫着将刀刺入了那位孕妇的身体里。
“……与我经历的细节有很大差别啊，一个有鬼怪，而一个没有，或许应该将那个带有鬼婴的场景归结于张九六的臆想？”
“还有，在你参加老同学婚礼的那次，也并不是你‘教训’了他一顿那么简单……”秦医生继续揭露着另一个视角下的真相。他指向郅牧腿上的一幅照片，那是郅牧在阿浩家的抽屉里找到的剪子，这把剪刀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和内脏碎片，看上去非常令人作呕。
“你用高压水枪在他父亲的体内注入了大量的水，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巨人？然后又用剪刀肢解了他。”
“你还把他母亲的皮给剥开，再把你老同学的脑袋塞了进去，据说，当时在现场的警察同志们都产生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郅牧听着这些，再次进入了幻境。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巨人，也没有猎奇的人体皮囊，有的只是郅牧一个人对着他们惊恐的大叫，引来一家人疑惑的神情。随后郅牧逃回了房间，直到夜深人静，才拿着一把剪刀出来袭击了他们。
“至于你的工作……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因为，在你犯下第一起案子前就被公司辞退了。”秦医生又给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啊！如果按照这个人的说法，那么这条时间线应该是这样的：张九六因为犯错被公司辞退，再加上房贷和父亲生病，以及女友分手的压力，最终使得他的心智逐渐变得扭曲，随后历经孕妇、啃老族和报复女友的事件，最后被捕。”
“这样倒是符合我在日记结尾看到的剧情……”
“不过，其中还有几个疑点！”
“秦医生，我想问一下，这几次案件的顺序是什么？”
“关于这个，你自己的日记上有写，警方也结合这些证据做出了推断，当然是邻居的事情在前，随后是老同学一家，最后……是你的女友。”
“那么，这其中的间隔有多长呢？”
“你的作案频率非常之高，在10月19日杀死老同学一家后，又在20日又杀死了自己的女友，然后居然旁若无人的叫了外卖，直到被外卖员发现并报警。”
郅牧回想起自己被厉鬼追杀时的场景，好像最后关头的时候，的确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呵呵，看上去没有理由反驳啊。那么秦小露呢，我为什么要杀她？”
“你这是什么语气？你丝毫不在意那些被你剥夺的生命吗？”
“难道说，你，现在不是张九六了？”秦医生的眼睛微眯，似乎握住了口袋中的什么东西。
“你是谁？郅牧吗？又要向我卖弄你那一套轮回者的理论了吗？”
“这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啊……”看着再次闪烁的红色警告，郅牧压制住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但他还是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您可以称呼我为：名侦探王锐！”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正义的私家侦探，看到这位张同学被人诬陷，实在是气愤不已，所以托梦过来帮帮他。”
“荒谬！你是想说，自己又凭空多出了一个人格吗？”
“还请听我分析一下吧，秦医生。”
“你一直试图让我相信你构造的时间线，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但我认为其中有几点是你没有考虑到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那混乱的大脑又抽风了吗？再说了，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不是警察！”
“第一，说到心理医生，您恐怕不知道，作为一名优秀的侦探，我也选修过相关的专业课程。”
“一般来说，没有医生会直接向病人播放他杀人犯罪的相关新闻，尤其是这种恶意剪辑过的，舆论明显是一边倒的新闻。因为这种强烈刺激只会让病情恶化，使得病人更加不愿相信真实。”
“第二，细节不足！您应该没有试验过，用剪刀把一个人分尸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吧？”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杀过人！我也不想听你的做案细节，你这人渣！”
“那么，您不会也没下过厨吧，别说是人了，就算是杀猪切肉也没人用剪刀啊。”
“另外，高压水枪？什么样的家庭会配备这个东西？除非他家有个别墅，老爷子平常就喜欢用水枪呲呲草坪。”
“然而，他们家看上去虽然比较殷实，但在这新一线城市里，也只能住在三室一厅的小区里而已。”
“……”秦医生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还有，你说我在19号杀了老同学一家，又在20号杀了自己女朋友？这可太离谱了。”
“人家可是在国际化大都市，而我住在小县城里，就从那天夜晚杀人开始算吧，我既要给大爷注水和分尸，又要给大妈开膛，还得把我兄弟的脑袋割下来，而且凶器居然只是一把剪刀！这怎么也得折腾到第二天上午吧？接着就是五六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火车和大巴转运，以及去机场的时间，怎么也得黑天才能赶到了。但女友死的时候，明显还是白天，这玩意儿又不是考勤，我至于上赶着、舟车劳顿的回来杀人吗？”
“不，这不能证明什么，如果你就是当夜杀死了她，在21日的白天才发现呢？”
“呵呵，她的血迹还没干透，当我触碰她时，甚至还能感受到体温，所以你的假设是不成立的。”
“最后，你说我已经跟你相处一个月了，但我认为张九六目前还没有被捕，事实上，经过我先前的陈述，他是不是犯罪还是两说，因为……”
“因为，如果将我经历的众多场景比作一幢楼，那么最开始的黑暗房间就是‘地基’，它是既是开头，也是结局，是整个故事的基石。”郅牧的念头顿时变得无比通达。
“我的卧室，是大楼里的电梯，是我众多记忆的‘中转站’，我在这里停留，获得喘息的机会。”
“但你为了阻止我修正记忆，居然用女鬼来吓唬我。”
“另外，干扰我思考，驱使我去硬抗老大爷也是你干的吧？”
“让我们接着说，我想，必须要把每一层的记忆都‘打扫’干净，才能顺利离开这栋‘大楼’吧？”
“还有，我注意到您手上的动作了，我很奇怪啊，您面前的人现在四肢都被拷住，而且是被分开拷在椅子腿上的，在这种状况下，即使是拇指脱臼法也不管用，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威胁到您呢？”
“除非……您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您面前的这个人是可以挣脱开手铐的。”
郅牧在说话间，已经扯下了双手上的束缚。
“综上所述，在这本日记中，您或许有着比其他角色更高级的‘权限’，但依旧只是其中的一员。”
然后，郅牧又一把抓断了腿上的镣铐。
“啊！你是杀人凶手！你得死！”秦有德状若疯魔，他掏出一支不明的针管，朝着郅牧扑了过来。但却被郅牧一脚就踹到了墙壁上。
“说实话，我有点疑惑了，你明明千方百计想要阻止我找回记忆，又为什么露出这种悲伤痛苦的表情呢？”
“你懂什么？那是我的女儿！”
“有意思，我的老岳父跑到我的记忆里想要弄死我？好了，现在我给你个机会，把我女朋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再告诉我关于张九六目前的具体情况！”
“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就是凶手！还我女儿的命来啊！”秦有德口吐鲜血，却依然顽强的想要爬过来。
“……这不对啊，莫非我的分析有问题？”郅牧皱起眉头，再次梳理起自己的记忆网络。
“秦医生，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因为恐怕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们。”
“你也想抓到杀害你女儿的真凶吧？我们合作，如何？”
“你在说什么……咳咳，我不会相信你的……”秦医生还是咬死郅牧不松口。
“我有个问题，您是怎么知道我能够逃脱手铐的呢？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或者知道我有超能力吗？”
“我不会信你那一套轮回者的说辞的……我只知道当主人格为张九六时，他确实通过一些方法能逃脱出来，比如我曾经把他……你的双手拷在一起，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掰断了大拇指而脱困，所以我总是很小心……”
“但有一点确实是我亲眼所见，你竟然赤手空拳拧断了手铐……这不该是人类具有的能力……”
“很好，看来我们初步达成了共识，还有一个问题，请问你在折磨我的时候有注意过我的手指吗？这是我自己掐出来的痕迹吗？”郅牧像秦有德展示了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数条血痕。
“什么？不，人体在被电击时肌肉会痉挛，你不可能控制自己。而在电击结束后，我会给你吃一种药，让你忘记发生了什么。”
“好吧，看来问题就出在那段缺失的记忆上了……这个药效一般多久能消退？”
“恐怕不行，这种药并不是屏蔽记忆，而是阻断你获得记忆，所以，即使停止服药，也没办法回想起你缺失的记忆。”
“好吧……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关于轮回者的事情的？”
“是吐真剂，我一直想要你，或者张九六说出杀害我女儿的真相。”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36.人间鬼域（八）
一声沉闷的枪响传来，秦医生带着愤恨和遗憾的目光缓缓倒在地上，脑海中的警告信息也终于偃旗息鼓。郅牧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却发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糟了，击杀秦医生也没能离开这片空间，恐怕是我预想的最坏结果。”
“我尝试使用骨灰瓮来净化他，但是没有效果，这证明他并非那些‘鬼物’。”
“哎……姑且还是先调查一下吧，且不论我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但如果把日记本比作电梯，那么我所经历的重男轻女和啃老一族的两个故事，应该都是在这栋记忆大楼的同一层但是不同的房间。”
“而秦医生所处的这个场景，似乎比那些故事更加靠近大楼的出口，这里应该会有些反应现实的内容。”
“说起来，我好像接受了自己是在回溯记忆的设定了呢，有没有可能……那个鬼怪的世界才是现实？那可就全部反过来了啊……”
郅牧迅速的检查了几个房间，现在的他仗着超凡力量，完全无惧可能出现的危险。中间还遇到了几个医生打扮的家伙，不过都被郅牧打晕藏起来了。
“DX-2A型电休克治疗仪、一片漆黑的禁闭室，还有各种各样的刑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名称：戒尺】
【分类：单手武器】
【品质：普通】
【攻击力：E】
【备注：“别打我的手心！”】
郅牧随手拿起一根戒尺，眼前立刻弹出了它的白板属性。
“很好，这是越来越接近真实的标志。”郅牧穿上白色的大褂，一路低着头走出了这里。终于，他感受到一股刺眼的光芒，同时整个身体都在兴奋的舒张着，那是人体久违照射到阳光的幸福感。
郅牧回头看了一眼这家奇怪医院的名字：洪都书院。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有意思啊。”
“按理说，这里绝对是大大的热会热点、舆论中心吧？如果这里都没有‘鬼’，莫非真的要在城市里大海捞针？”郅牧思索良久，最终决定——回家看看！
“说起来，如果从日记的世界中再回到我读日记的房间中，会发生些什么呢？无限套娃？”尽管记不得具体的楼层和房间号，但郅牧机智的跑了一趟物业，查询到了自己的住址所在。
“先生，您的物业费欠了半年了，别忘了交啊！”
“下次一定！”
快步来到自己的房门口，郅牧本想直接一脚将房门踹开，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敲了敲门。
只听见咔哒一声，门从内部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春靓丽的面庞。
“你回来啦！”丽人的身上还穿着围裙，她微微一笑，闪开身让郅牧进来。
“……”郅牧微微愣神，似乎不久前，她还是一具温暖的尸体，而后又变成可怖的女鬼追杀他，令其疲于奔命。但如今的她就这样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看上去幸福非常。
“对了，我爸今天来看我啦，刚刚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买点水果，正好，你现在去买吧！”
“哎呀，不用麻烦，让小张休息一下吧！他工作也不容易！”郅牧一个激灵，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望过去，赫然发现秦有德正带着儒雅的微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还捧着一杯咖啡。
郅牧紧紧贴着墙壁，手中已经悄然握住了自己的Glock-17。
“岳父大人，您怎么有空过来啦？”看到秦有德似乎注意到了这边，郅牧立马露出一副笑眯眯的神色，实则在默默拉近两人间的物理距离。
“哎，小嘴儿这么甜啦？”他的女友，秦小露也端着盘子凑过来，似乎是要用晚餐了。
“呵呵，小张这孩子不错，不过想要娶我女儿，还得再加倍努力呀！”秦医生勉励了一番郅牧后，慢条斯理的享用起女儿做的饭菜。
时光回溯，岁月静好，幽幽的月光从窗棂洒落，竟给人一种温馨的错觉。这种时间与空间的错乱，让郅牧觉得有些眩晕，就像是在公车上低头玩手机时的不适感。
“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日记本规则的转换，或许，见证并超度鬼物已经不再是离开这片空间的‘钥匙’了。”郅牧嚼了嚼嘴里的番茄炒蛋，顿时觉得酸甜可口，但又担忧其中有诈而不敢咽下，只好找个借口去卫生间吐掉。
“哎，刚刚还在另一个秦医生面前侃侃而谈，难道转头就要被打脸了吗……突然有一种玩游戏卡出bug的感觉，我不会要被困在这里了吧……”总算熬过了晚饭时间，郅牧在洗好盘子后，一溜烟窜到了卧室，并在床头柜里找到了那个日记本。
他借口换身衣服，将卧室的门锁上，翻开日记本，却发现上面竟然都是一页页白纸。
“有点意思了，说明我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开始写日记，还是幕后黑手没能把细节展现出来？”
正思索着，外面却传来了低声交流的声音，郅牧赶紧凑到门口，只听到：
“爸，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是呀，有个病人突发紧急情况，我得过去看一下，别担心！”
“我让六子送送你。”
“别了，你们好好休息吧，给我把钥匙就行！”
接着，就是大门关闭和上锁的声音，随后秦小露似乎做到了沙发上，一边开着电视，一边刷着短视频。郅牧微微打开一条缝隙，发现女友正坐在外面，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咳咳。”他假装咳嗽了一声，坐到了女友身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想要发掘什么秘密。
“干嘛？平常看不够啊？”秦小露翻了个白眼，关掉短视频，又浏览起了购物软件。
“六子，给我买个包包吧，你看这个怎么样？”
“额……”郅牧拿过手机，先扫了一眼当前日期跟时间，却直接返回到已完成的订单页面，看到了数款价格不菲的女士挎包和衣服。他又看了看用户信息，发现收件人和地址也无误，于是默默将其调回到了原先的平价商品页面，接着装作为难的神色缓缓说道：“哎，怎么又要买包啊……要不，咱们省点钱还房贷吧？”在确认过时间后，郅牧断定，如果秦小露的手机信息没有作假，那么此时他们依然过着房奴的生活。
“哼，怎么老是拿这一套敷衍我，你都多久没给我买包了？”
“……是我的错，我一定努力工作……”郅牧回想起刚刚看到的，一月前购买的某马士订单信息，没敢反驳她。
“上一边去！对了，我爸来这边开会，会在咱们家住几天啊，这几天让他睡你房间，你睡沙发去！”
“……行，媳妇大人说啥都是对的。”郅牧顿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张九六啊……合着你平时俩还不睡一张床呗？敢不敢再惨一点……”
“对了媳妇，咱们这小县城，连个三甲医院都没有，岳父大人来开什么会呀？”郅牧突然想到了日记本中的信息，自己居住的地方明明是个三线小城市，怎么会有心理医生选择在这边开会呢？
然而，秦小露正要回房的背影却在一瞬间僵硬了，她背对着郅牧，周围似乎只剩下了电视节目的嘈杂声音。那似乎是一部最近很火的惊悚片，只见剧中的女子也是背对着镜头，让郅牧有些心里微微发毛。
“坏了，可能是太久没得到休息了，一不小心把疑点说出来了！如果是恐怖片，大概就要触发即死的桥段了吧……”就在郅牧准备应付战斗的时候，秦小露却突然回头了，只见她也是一脸疑惑的神情，甚至还有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怎么没想到呢？恐怕我爸来开会只是借口吧，他，他应该只是想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秦小露说着，竟然扑到郅牧怀里大哭起来，“呜呜呜，我们真的是太不了解父母的苦心了……”
“……不用说了，你们，应该也是假扮的吧。”郅牧缓缓叹了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什么？六子你在说什么呢？”
“首先，是你手机种的购物记录。”
“我看过你的订单记录，每月至少购买数款奢饰品的你，究竟是哪里来的钱呢？”
“即使是心理医生的父亲，再加上我这个社畜，恐怕也经不起你那么造吧。”
“而且，假如我们真的这么有钱，也不会背负着房贷，住在这种小房子里面。”
对面的女人刚想要解释，却又被郅牧堵了回去：
“如果你想要反驳我，就先把你放鞋子和包包的地方给我看看如何？恐怕咱们家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地方吧？”
“那些、那些应该都在我爸家里……”
“呵呵，但上面标注的地址可是同在本市的另一个地方哦，你爸不是出差过来的吗？”
“另外，你明明说他是过来开会的，但他刚刚又说有个病人要去看，自相矛盾啊……”
“太多疑点了，而且你的微表情也已经出卖了你，那种不信任和慌乱的情绪，实在不像是面对自己男朋友的模样啊，所以……还请你老实交代吧！”
女人愣了一会儿，突然大声哭闹起来，“呜呜！我就说我不擅长干这种事嘛！”
“行了，先别哭啊……我的那位‘岳父大人’，要不你也出来吧？”话音未落，靠近厨房的白色的墙壁上，突兀的出现了一扇隐蔽的侧门。郅牧看着秦医生带着复杂的神色出现在房间里，不禁露出久违的笑容。
“你不是张九六。”
“你也不是秦医生吧？”
“请你相信，我们是在尝试治疗他。”
“也请你相信，我的到来也是为了帮助张九六的。”两人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持之中。
“哎……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大学城找的舞蹈演员安琪，这次冒昧请她来扮演你的女朋友，其实是想通过情景疗法唤醒你，或者说张九六的记忆。”
“不过，那些购买记录其实不是安琪小姐的，而是我们伪造的，打算在后面的某一天让你‘无意’中发现。”
“……也就是说张九六的女友是个拜金女？他这人生的Buff叠满了啊……”
“对了，那我之前遇到的那个秦医生是谁？”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在大脑中遇到了什么，但或许是因为长期跟我和安琪相处的原因吧，你在潜意识里可能把我们的形象糅合进去了。事实上，我也不姓秦，我叫刘建国，是你的主治医师。”
“但是我并没有感受到场景的切换，只是选择从洪都书院回到家了而已……现在想来确实有很多疑点，秦有德说我杀了人，但法律怎么允许我去到洪都书院那种地方呢？要去也应该是正规的精神病院才对吧。”
“很好，你已经逐渐把握住了要点，逻辑思维能力的回归预示着病情的稳固。”刘医生欣慰的点了点头，“但是，你提到没有感受到场景的切换，那可能不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你的潜意识和表意识正在混淆，不同的记忆开始交融在一起。”
“这代表什么？”
“这恐怕代表……你的时间可能不多了……”话音未落，整个房间的灯光突然熄灭，刘医生和蔼的神色也逐渐变化为疯狂的狞笑，而舞蹈演员安琪的四肢突然不正常的向后扭曲，顿时让她发出阵阵痛苦的惨嚎。
“什么意思？原来你们也不是真实的，对不对？”
“只有回到过去……找回你缺失的记忆……”刘医生露出挣扎的神色，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郅牧推出房门，自己则留在了房间内。
“等等！究竟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我又该去哪？”
“回去，哪一个都不是真实……”眼前的色调再一次变得灰暗，整个住宅楼都开始摇摇欲坠，在哀鸣中产生了大面积的塌方。郅牧只能闷头朝前狂奔，一路飞快的离开小区，身后的场景则如同雪崩一般，所有的生灵、死物、以及大量建筑残片从大地的裂缝中掉落，只留下白茫茫一片的雾气。
“回去……去哪？”那种头脑沉重的感觉再次传来，郅牧咬紧牙关，选择按照心中的第六感向前奔跑。
“和我预想的完全相反了，如果说‘出去’代表的不是真实，那么……”
“……不是要前往大楼的出口，而是要到最深处去吗？”无休止的剧烈运动耗尽了他的体能，迫使郅牧在踏入洪都书院的后一秒失去了意识。
37.人间鬼域（九）
仿佛是被铁锤狠狠敲击了一下脑袋，郅牧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听觉和体感也在此刻全部丧失。
接着，是一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那是郅牧在洪都书院中所见证的漫长经历。
“啊，我都看见了……那是我……也是你的努力……我都看见了！”大量的回忆突然被灌入脑海，郅牧此刻鼻血喷涌，眼泪和鼻涕也难以抑制的流了下来。
郅牧的眼前突然涌现出许多灰色的回忆。
那是一次次的策划，一次次的逃离，最后都付之东流。
那是一次次的折磨，只有用尽力气在无名指上掐破的痕迹还隐隐作痛。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那应该是你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而我，将救赎你！”郅牧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视角转动，他再次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又遍布虫豸的禁闭室里，眼前则是那个表情麻木的少年。不知为何，他的手中正端着一份馊掉的盒饭，似乎是想要拿给郅牧吃。
“呼……呼……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呀？”郅牧急促的喘着气，想要蹲下来以示友好，但愕然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有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要高。郅牧摇了摇头，继续尝试跟少年沟通：
“我明白，在这里很痛苦吧。”郅牧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让对方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下。
“请一定要记住，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那不是你的错。”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像我们这样的，传递的是温暖，而不是痛苦。”郅牧紧紧抱住少年的单薄身体，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们不能屈服，让我来帮助你吧，让我们逃出去！不但要走，还要给这帮衣冠禽兽一些永生难忘的教训！”少年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放声大哭，但郅牧却吓得赶紧捂上他的嘴。
“老弟，别哭！我知道你现在情绪激动，但引来他们就不好了！”
“没，没事……他们对我很放心，因为，因为我是最听话的那个，比人偶还听话，所以他们不会监视我……”少年哽咽着，诉说着他的悲伤。
“哎，我向你保证，这一切即将会过去的，相信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我叫张九六！”
“……”郅牧一时无言，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疑惑顿时被打开。
“都一一对应上了，毫无疑问，这是张九六的童年回忆，是他最不想面对的那一面。”
话音未落，白炽灯下的墙壁却突然出现裂痕，而对面的另一堵墙则逐渐像冰激凌一样融化，开始缓慢的与一道铁门融合在一起。
“要尽快了，照那种世界崩坏的速度来看，恐怕是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郅牧不再犹豫，在确定了物品栏还是无法使用后，他飞身跃起，一脚踢爆了空调，又把遥控器里的的外壳也拆开，将两者的零件收集起来并放在了口袋里。
“走，小六，辛苦你带路，带我熟悉一下这学校内部的地形吧！”两人从阴暗的地下走廊悄悄探出头来，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栋教学楼内，远处则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
“小六，你给我送完饭之后原本是要去哪里来着？”
“回去上课，背《孝经》。”
“给你们上课的是哪个老师？”
“这里、这里一共只有四个老师，他们是管理宿舍的刘老师，监督我们军训的张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李老师，还有、还有给我们‘治病’的杨、杨校长。”
郅牧将这些名字与记忆中的形象一一做出对应：“刘老师应该就是那个自带相机的怪物，管军训那个喇叭头是张老师。上课的李老师还没见过，杨校长大概就是那个没有脸皮的腐烂怪物吧，也是最后说我不听话的那个，毕竟就他是浑身带电的……”
两人一路顺着墙壁潜行，眼前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有机械化的读书声传来，郅牧观察了一下两侧的窗户，决定带着小六四肢着地，匍匐潜行过去。
“事母孝，故事地察；长幼顺，故上下治……”
“你！坏孩子！背不出来，就是不孝顺父母，该打！”左边教室中传来了刺耳的劣质喇叭声音，那是所谓的张老师在训诫学生。右边的教室里似乎有铁链摩擦的声音，郅牧正依此在快速思考对策。
埋头爬行了一会儿，小六拉了拉郅牧的衣服，示意他快到自己的教室了。
“也就是说，四个老师分别位于相邻的四间教室之中，如果我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动手，那么剩下的就会迅速围拢过来。不过好消息是，课程还有半个小时才会结束，刚好可以让我去做些布置。”
在小六的带领下，郅牧成功摸到了校长办公室附近。
“这样看来，其实这间书院也不大，只有四个教室，两三百个学生，一间校长办公室，一间老师办公室，再加上个宿舍和杂物间。”然而，在他踏入房门前，却再一次被动触发了【感知】技能。
“左右没有异动，是哪里传来的危险？”郅牧看了一眼露出畏惧之色的少年张九六，将手臂凑近了门框的位置。
只见根根汗毛竖起，手臂上传来一股酥麻的感觉。
“门框居然是通电的……”无奈之下，郅牧只得优先去走廊尽头的杂物间和配电室进行探索。但却发现有几个僵硬的人偶早已经在那里等待着。
“行了，我知道你们也是被虐待的苦命学生，但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去劝导你们了，让开，或者在地上躺一会！”人偶们不发一语，只是低着头朝着郅牧冲过来。郅牧看着走廊外越来越近的崩坏和轰隆声，只好飞起几脚将人偶们踹到一旁。
“虽然摸上去是木头的质地，但是依然有着人类的要害，恐怕失去阴间滤镜后的他们就是一些普通学生，还是避免伤害这些无辜者吧。”郅牧撇下这些努力做出眩晕表情的人偶，精准的切断了办公室的电源。
两人再次折返到杨姓校长的办公室，郅牧当先跨入，快速搜刮着房间内的物品：
【名称：怨念之鞭】
【分类：单手武器】
【品质：优秀】
【攻击力：D-】
【效果：在攻击时有几率附着恐惧效果】
【备注：“沾染斑驳血迹的‘龙鞭’，虽然被叫做鞭子，但实际上确实一根被打磨过的钢筋。”】
这是唯一一件带有属性的道具，此外，还有众多带有暗红色斑痕的白板道具，让郅牧看得一阵恶寒。
“砰！”郅牧一拳打破了最后那个被上锁的箱子，里面是被码的整整齐齐的现金。
“机会来了！小六，你先回班里去跟姓杨的说，我不但跑出来了，还溜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引他过来！”望着张九六离去的背影，郅牧的计策也逐渐成型。
“不错，你是好孩子！知道帮老师通风报信！”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那个缺失了眼皮、鼻翼和嘴唇的可怖面容再一次出现，然而，他昏黄的眼睛底下倒映的，却是漫天飞舞的钞票和熊熊燃烧的大火。
“啊！我的钱！”仿佛是被捏住脖子的老母鸡一般，杨校长发出刺耳的悲鸣，它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想要找到办法扑灭火焰。
就在这时，它的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只见郅牧挥舞着龙鞭，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这怪物的身上。
“差生！你忍心看你父母生气吗？你愿意看到我生气吗？！”怪物体内发出了机器般的蜂鸣声，两人的毛发再次虚张，让郅牧明白是电击到来了。
“好在我早有准备！”仔细看去，郅牧在握住龙鞭的位置缠绕了许多黑色的衬垫，那是他在空调机中“拆卸”下来的一大块橡塑板，原先主要是用于保温和减少机器的噪音。如今则被郅牧当做了绝缘的防护品。
“你，整天好孩子、坏学生之类的挂在嘴边……真的不会良心作痛吗？”看着怪物的神色由得意转为惊愕，郅牧面沉如水，一字一顿的说道。
“在我看来，学习不好、爱玩游戏，这都不是你虐待他们的理由。不爱学习的人，或许不是个好学生。但绝对不是个坏孩子！”又是狠狠的一鞭子抽过去，让怪物直接跌倒在地。此时郅牧才发现，这怪物充其量也就跟他的身体素质差不多，远远没有最初遇到对方时的那种压迫感了。
“啊！别打了！都是他们父母送他们来的！如果他是你什么什么人，算我们倒霉，你带他走！我把学费退给你！”
“孩子没有按照父母预想的轨迹而发展，那是父母的责任，是他们教育失败。但你们接着教育的名义去迫害人家，还要脸不？”
“用暴力和镇压，把孩子们塑造成温顺的羔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管他们的家事？家长能够获得一个好孩子，书院收获金钱，媒体则多了一份抨击网瘾的稿子，而社会大众也纷纷表示赞赏，这明明是互利共赢的局面啊！”讽刺的是，越是到了生死关头，眼前的怪物却越来越表露出作为‘人’的一面。
“小兄弟，你那么能打，来我这里吧！我这里是龙哥关照的啊，龙哥你认识吧？咱们这片儿的地头蛇！”
“……所有人都获得了他们想要的，只有这些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力啊……”郅牧此时的神色哀伤，完全不像是即将胜利的表情，他又一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不！不！你别冲动啊！”
“随意定义他人的人生……”
“将‘第九艺术’曲解为‘精神鸦.片’……”
“与黑社会沆瀣一气，动用私刑虐待这些无辜的生命……”
“以我骑士之名，审判你！”沉重的钢筋条在此刻化为疾风，【制疤者】再次发动，将钢筋狠狠的灌入了杨校长的脑子里。
清澈的破碎声传来，萦绕在张九六童年中的梦魇，如同沙尘一般消散了。
38.人间鬼域（十）
整个校长室变得一片狼藉，火焰、血污与家具碎片满地都是，只有郅牧的身上依旧洁净。
郅牧感觉到自己的物品格子正在一个个被解锁，而一旁的少年张九六，也因为目睹了罪魁祸首的死亡而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边是什么声音？”几个老师听到这边的异响，带着几个狗腿子人偶出来查看。然而，在郅牧将杨校长的尸体扔在走廊正中心时，他们顿时明智闭上了自己的嘴。
“时间不多了，愿意跟我走的，离开这鬼地方的，就趁现在吧！”说完，郅牧拉着张九六开始就开始往外走，全然不顾其他活人和人偶的想法。
“不许走！不许走！你们快去把他抓回来！”然而，郅牧在越过杨校长的尸体时，又顺手一钢筋打碎了它的头。然后大摇大摆的从几个老师之间穿行了过去。
张九六看到这一幕，他面对着那些麻木和惊恐的学生们，开始声嘶力竭的呼喊起来：
“没有了！我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郅牧好奇的问道。
“我的恐惧没有了！”
“他也没那么可怕，这些老师也没那么可怕！”
“没有了恐惧，他们什么都不是！”每说一句话，张九六的体型就高大一分，直到变回二三十岁的上班族模样。话音未落，几个还没有被同化的活人学生也站了出来：“对！他们什么都不是！”于是，这些学生裹挟着更多的人偶们一起，就在几个怪物的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
而怪物们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他们奋力的追赶着逃走的学生们，而更靠后的则是不断被崩碎、又被席卷为灰色尘埃的世界边缘，一行人一路追一路逃，终于看到了一扇洁白的光门越来越近。郅牧不再犹豫，他拉住张九六的手，一起进入了耀眼的白光中。
“结束了吗？”郅牧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上升，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正在一片深邃的海洋深处。脚下一道巨大的裂缝正在逐渐扩张，而两侧则是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幕幕匪夷所思的场景。不管是邻居一家、阿浩一家还是秦医生他们，都缓缓融合在宁静而又安详的白光之中。然而，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海洋底部的裂缝再一次扩大，柔和的光芒顿时消失了，只剩下漆黑一片的海水，以及越来越近的撕扯声。
郅牧知道，那是这片空间即将崩碎的征兆。
“不，或许不应该说是空间了，这里应该是你的记忆之海，是潜意识与表意识的交界之处。”
“我说的没错吧，张九六先生？”虽然是身处于海水中，但郅牧却很轻松的转了个身，他的呼吸和说话也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
郅牧的对面，正是一脸疑惑，和他一同离开洪都书院的张九六本尊。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我的记忆中……”
“呵呵，或许是现在的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吧，所以老天爷派我来帮帮你。”
“……”
“好啦，开个玩笑，话说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看到的场景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你不妨自己猜猜吧。”
“这又没外人，老张你真见外啊……呃，好吧，我们言归正传。”看着对方有些不善的表情，郅牧连忙说回正题。
“首先，我始终坚持我在秦有德面前提出的比喻，即，我一直身处于你的记忆之中，只不过最后并不是以大楼的形式呈现的，而是一片宽广的海洋。”
“在记忆的最底层，那是你最不想面对的，一直深深压抑着的悲惨时光，那是在洪都书院饱受虐待的日子。”
“是的，不过托你这位‘盗梦客’的福，我现在已经释然了……”张九六久违的舒展开自己的眉头，身影似乎变得虚幻了不少。
“盗梦客？这个外号还不错……”张九六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郅牧看得直皱眉，他不由得加快了语速。
“让我们接着说，再上一层的记忆，则是女友的‘死亡’和秦医生的拷问。和它同在一层的，应该是我最初所处的那段关于社畜的回忆吧？”
“但我认为女友的死亡要打一个引号，事实上，从心理学角度讲，一个有过悲惨遭遇的人往往会产生自卑、缺爱等性格问题。”
“在职场中，你被人呼来喝去，在感情中，你也被对方给套牢了。”
“我本来以为女友的故事会是一段‘主线剧情’，但现在看来，我们必须摘除掉那些阴间滤镜后才能辩证的解读这段回忆。”郅牧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不论她想要什么，你都满足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物质。终于，当她终于变成了你意想不到的样子，因为那些奢饰品牌而选择离开你。那么她在你的生命中，就算是死了。”
“不过你的性格嘛，一方面由于过去的经历，变得懦弱和不自信；但原本的那一面似乎是正直和善良的，所以你幻想出了一个秦医生，他在时刻拷问你的内心，埋怨你失去了伴侣。呃，抱歉，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弄死这个姓秦的。”
“没事，请继续说下去，还有一层回忆呢？”
“最外层的记忆，也代表着与你关联最弱的两段回忆。由于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所以不过是两个略有感触的故事罢了。在现实中，或许是因为你没能真正的拯救邻居和阿浩一家，这些片段都在这潜意识的海底被曲解为了带有鬼怪的噩梦。甚至影响了你的精神，让你觉得自己才是造成这些事故的元凶，还幻想出了警察同志来缉捕你。”
“而我的经历，就是一步步深入的你意识海，尝试拯救你的过程。”
“至于那个真医生和假演员，它们是你虚构出来的，是所有记忆中‘权限’最高的角色。它们代表着你的心理自我修复功能正在运作，它们不停的帮你回忆起自己不愿面对的故事，并鼓励你战胜这段噩梦。”
“但很可惜的是，它们似乎还是失败了，只是却多了我这个变数。”
“哎，我没有学过心理学，不过你说的应该大致是没错的……”这位身世凄惨的年轻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可惜，如果能早一点遇到你该多好……”郅牧这才发现，对面的张九六早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了。
郅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梦境的崩坏，意识的交融……”
“隔间里的自杀……”
“特么的，那一段不是回忆！你是真的自杀了吧！”郅牧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而本来虚幻的海洋也变得凝实起来，每一朵水花都在阻碍着郅牧的移动，但他还是紧紧抱着张九六，艰难的向上游去。
“你搁这跟我拖延时间呢？你就这么想死吗？！”一张嘴，苦涩的海水就倒灌进口腔里，逼得郅牧只能加快速度向上游。
“谢谢你，在这生命的尽头，依然有个人了解我，我很开心。”张九六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别死！别死！你值得继续活着！”氧气逐渐耗尽，恐怖的窒息感让郅牧痛苦不已，他双目充血，用尽全身力气将张九六的身体托举到了海面上，随后自己则沉入了一片黑暗的海底里。
混沌、黑暗、迷茫。
张九六似乎跌入了寒冷的冰窖。
远处，红蓝交织的闪光再一次出现，但这次并非警车的顶灯，而是救护车闪烁的光芒。他艰难的睁开眼皮，看到的是手忙脚乱的同事和一脸凝重的医护人员。
“坚持！小张你要坚持住啊！”聆听着周围人的惊呼声，张九六始终憋着一口气，因为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他感觉如果把这口气呼出来，自己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虽然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现在求生的本能却让他握紧了担架上的扶手。
“郅牧……郅牧……”
“什么？患者在说什么？”
“好像……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你们有谁是叫郅牧的？快过来，这可能有助于激发患者的求生意识！”
与此同时，在张九六的脑海中——
“回去……回去……”耳边回荡起那个刘医生的话语，郅牧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凉的海底。
“什么情况……我怎么又回来了？”
“重男轻女、啃老一族、拜金女友、洪都书院……”
“还有什么事是我没做的？”
“对了，还有一样是我可以做的！我要想办法唤醒他的求生意识！”郅牧不再迟疑，他从不断扩大的裂缝中缓缓上升，试图寻找到之前经历过的几个回忆片段。
“差点忘了，还漏下了这个！”郅牧走入一间写字楼，出现在盥洗室的隔间内。
“砰！”他一路飞奔找到经理办公室，然后狠狠的一拳捶到了那个肥胖男人的脸上。
“让你特么再搞996！耽误我多少事！”随后，在经理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下，他又飞出这段回忆，向着还未被完全吞噬的几个场景缓缓游去……
“哎呦……小张啊，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我给你加薪，给你配车，求求你坚持住啊……”白色的医院内部，经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急救室的大门外，突然感到鼻梁上被谁打了一拳似的，伸手一摸，竟然是两条鼻血顺流而下。
“你你……你看我都急成啥样了，你快点出来吧……我可求你了啊……”经理的一张脸都快皱成苦瓜了，但即使是员工们在一旁不停劝说，他也还是不肯起身。
“这位刘经理，请问您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您认为自己却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并且承诺给张先生补偿，并且升职加薪？”一位记者适时将话筒凑了过去。
“对对对，我认错，我以后一定好好对待小张！”经理的表情已经麻木了，就在刚刚，公司的大老板亲自打电话来，严厉的斥责了这件事对公司的负面影响，而过去常常把员工丢出去当替罪羊的他，如今也理所应当的被大老板抛弃了，为了保住职位，只能含泪送钱给张九六来取得原谅。
“电视机前的朋友们，让我一起为这位无辜的市民祈祷吧，张先生，您听见了吗？一定要活下去！美好的未来在等着您！”
“大哥！嫂子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啦？哎呀，小妹妹，你弟弟可真可爱呀……稍等，我接个电话……阿浩！对！你拐个弯来就能到了！”公寓楼内，郅牧身后房间的日记无风自动，一行行崭新的文字出现在结尾处。
“220伏，病人没有反应！”
漆黑一片的房间中，一个年轻男子缓缓的苏醒。
“我……是谁？郅牧还是张九六？”男人似乎有些疑惑，他惊讶的向后退去，却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是什么？”惊恐的情绪弥漫在男人眼中，他本想夺门而逃，身后却传来一声稚嫩的祝福语。
“张叔叔！祝你生日快乐！”一时间，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蜡烛、横幅、蛋糕、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温馨。男人这才发现，在最初梦到的场景里，那不是什么窸窸窣窣的流言蜚语，也没有什么警察追捕犯人的幻象，取而代之的则是邻居一家，阿浩一家，以及所有被自己帮助过的洪都书院的学生们。他们站在那里，由衷散发出幸福而又真挚的微笑。
“我……不想死……”在医护人员的惊喜下，急救室中的张九六，忽然发出了细弱蚊蝇的呢喃声。
“你……值得活下去！”洪都书院的校长办公室里，还在不停查找学生联系方式的郅牧，则说出了坚定的论断。
“病人、病人有反应了！”
“我/你不会死！我/你会活下去！”跨越两界，张九六与郅牧一同展露出锐利的呼喊声。
【主线任务已完成】
【任务奖励：领悟“骑士之心”】
【正在回归乐章空间。。。】
39.人间鬼域（完）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开始本次任务评价：】
【剧情世界：记忆救赎】
【任务难度：中】
【完成度：99.5%】
【任务评价：S】
【获得额外奖励：S级礼品卡*1】
【提示】：
【您已领悟骑士之心，正在晋升为骑士职业者。。】
【晋升仪式已完成，详情请查阅法则属性版】
点点星辰从漆黑的宇宙穹顶飘落下来，仿佛做了一场弥天大梦，郅牧站在象牙色的金属地面上，一时久久无言。
“哎，我尽力了，如果不是傻不拉几的直接翻到结尾去看一下，搞不好就有百分百的完成度了吧……算了，不想这些了，希望老张以后可以好好生活吧。”对于轮回者来说，每一分每一秒的休息时间都是宝贵的，郅牧只能将这些抛诸脑后，久违的唤出自己的身体属性版，开始细细端详了起来：
【法则属性版】
【姓名】：郅牧（男）
【乐谱编号】：6701
【种族】：人类
【职业】：骑士
【生命值：110%】
【能量：100%】
【身体状况】：好（健康）
【力量】：E+（普通+）
【敏捷】：E（普通）
【体力】：E+（普通+）
【精神】：E（普通）
【意志】：D+（良好+）
【幸运】：G（极弱）
“力量、体力与意志得到了进一步加强，生命值居然直接突破了上限。这就是领悟骑士之心的收获吗？”郅牧想了想，又打开了技能栏：
【技能属性版】
【天赋技能】：感知（Lv.1）；骑士之心
【常规技能】：Fehler:制疤者（Lv.1）；勇气护盾（Lv.1）；百分百空手接白刃；混元功（Lv.1）
【法则技能】：无
【骑士之心】
【技能评价：D】
【技能类型】：被动
【技能效果】：在轮回者当前职业带有“骑士”相关的词条时，永久增加其部分属性
【技能消耗】：无
【冷却时间】：无
【技能描述】：“跨越生死，心向光明。”
“挺好的，但这次乐章有点扣啊，一点信用点都没给。不过好消息是，我在记忆片段中使用过的圣水并没有真正的被消耗，子弹也没有变少。相应的，那条龙鞭也没有进到我的物品栏里面。”
所以，目前郅牧物品栏中所有的道具分别是：
【艾琳的决心】、【Glock-17】、【被祝福的阔剑】、【罗马禁卫甲】、【圣水（14盎司）】、【恶尸粉*5】、【食尸鬼之眼*2】、【圣罗兰的骨灰瓮】以及9mm型号的弹药和恢复性道具若干。此外，还有郅牧在源生世界购置过的“野外生存大礼包”（内含各种工具）和信用点一千余。
除了原本就存在的道具外，只有圣水是通过骨灰瓮来额外制造的，其转化速率大概为3小时/1盎司。
“对了！艾琳怎么样了？”郅牧连忙轻抚项链，呼唤着艾琳的名字。
“啊？大叔？”艾琳发出睡梦中的呢喃，让郅牧方才松了一口气。在经过询问后，原来在这段时间中，艾琳一直静静的躺在郅牧的物品栏里，所以她并不知道郅牧经历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哎，那个张好可怜，如果是我被送进那种地方，我肯定一把火跟他们拼了！”解释完毕后，艾琳却发出了让郅牧汗颜的言论，但没想到艾琳却继续说道：
“其实，如果张最后死掉就好了。”
“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早在刚刚进入乐章空间的那会，我就趁你逛街的时候溜进交易大厅看了一圈。那时我就意识到了，剧情世界的人物也可以像我这样以灵魂融合进装备的方式进入乐章空间。”
“我以为在中世纪的冒险已经让你明白了，你应该知道独狼是多么的难做。乐章要远远比你我想象的更加凶险，所以，我是很期待那个张死掉的，这样你就会在悲痛中想办法把他带回这里，成为你助力。”
“另外，朱莉也是一样的，尤其是她那么喜欢你。我查过了，轮回者完全可以像乐章提出申请，支付相应的信用点和礼品卡将她也转化为轮回者，这样的话，你就能获得一个可靠的队友了。”
郅牧一阵默然，这是他一直以来逃避着的，关于人性的思考。没想到今天却被艾琳毫不留情的讲了出来。
“谢谢你，我懂了。”
“嗯，这样才对嘛……”
“我懂了，明天就送你去上重点高中！”
“啥？你这个没良心的大叔！”
两人一边吵着嘴，一边漫步于星空下的巨大广场上。郅牧看着来来往往的，神色匆匆的轮回者们，心中竟然突兀的有了一份宁静。
“似乎开始喜欢上这种生活了？”郅牧摇了摇头，他一路溜回私人空间，美美的睡了一觉。
清晨，郅牧慢条斯理的品尝完一份枫糖松饼，接着身影一闪，终于回到了阔别数日的“珍奇之屋”小店。
【提示】：
【您目前剩余的休息时间为：14天，35分钟】
“这次修养的时间格外长啊，也就是说，如果我一直泡在乐章空间里面修炼，那么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提升自己。”郅牧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问题，恐怕下一个世界的难度会直接超过自己的想象。
“咚咚！”
“谁啊……大清早的……卧槽？你怎么又来了？”王锐睁着惺忪的睡眼，再次被郅牧吓了一跳。
“走，进去说！”
清晨的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中洒下来，显得温馨又舒适，然而王锐却在郅牧的注视下非常别扭。
“不是，你盯着我干啥？”
“呃，不会是我帮你代开营业执照被警察发现了吧……”
“说啥呢，什么叫代开，那可是你的店，我只不过是一个不要工资还自掏腰包负责进货的雇员而已。”郅牧被王锐逗乐了，随后他又摆出严肃的态度，问道：
“我这次来是想问下你，知不知道哪里能办个证件，办好了可以直接入学的那种。”
“噗！”王锐好不容易稳定心神，又一口水喷到了桌子上。
“啥？你问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而且，这个也不是办个身份证就能解决的啊，你要有当地户口和学籍，以及中考成绩等等资料才可以申请入学。”
“这么说，你很懂咯？”
“……我只是友情提示一下，作为学生，你从小学到大学的学习记录都会被记录在案，并生成一个学籍号。而且现在都是联网筛查的，办假证根本没用。”
“好吧，看来常规手段是不行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你又要干嘛去，喂！别走啊！”
郅牧回到自己的小商店，掏出了手机，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条陌生的聊天信息。
“老板您好，我有个朋友对这件盔甲很感兴趣，可以带他过来吗？”
郅牧想了想，回答道：“随时可以。”
不一会，那边传来了回信：“好的，那么还是今晚八点左右吧，麻烦您了。”
“哎，希望不会是来灭口的吧，虽然我现在很想找人打个架练练手，但能谈还是谈谈比较好。”郅牧刚想把手机扔到一边，却又回过神来，他再次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当时胡同杀人魔一案的受害者，林梦。
“那个杀人魔已死，以后可以不用担心了。”随后，郅牧将门口的牌子翻转到“正在营业”的字样，开始坐等客人的上门。
时间悄然流逝，由于在第三个世界中未能获得任何特别的商品，再加上好几天没有开门，今天的营业状况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郅牧就这样看着小说听着歌，终于迎来了夜色的降临。
“老板好！哎，这不是最近很火的那部无限流小说吗？哎，我要是也能成为轮回者该多好！”
“……祝你如愿。”郅牧心虚的看了一眼眉心的信息栏，庆幸没有再弹出什么红色的警告字样。
“啊，对了，这位就是对黑色盔甲感兴趣的先生。”男生将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冷峻男子介绍给郅牧，随后站到了正主的后面。
“客人，您好。”
冷酷男微微点了点头，将郅牧的微笑攻势轻松化解。他一眼就看到了玻璃柜内的，带有中世纪附魔技术的漆黑盔甲，令人奇怪的是，他明明想要细细端详，却先拿出了一副墨镜给自己戴上。
“哦？类似战斗力探测器一类的东西吗？可惜我买的那个道具有点显眼，不能直接拿出来看他。”
“开个价吧。”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冷酷男直接说道。
接着，他摘下墨镜，将脸朝向郅牧这边。
然后，冷酷男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朝这边走来。
“那套盔甲，如果您有意售卖的话，请提出一个价格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语气突然一下子变软了。
“哎，看来收购可以隐藏能力的道具刻不容缓啊……”看着郅牧摇头的模样，冷酷男摘下墨镜，神色变得愈发阴沉，甚至已经将手悄悄放到了口袋里。
“其实是这样的，我不太想拿它卖钱，而是想换一些别的东西。”
“这一地区的灵气尚未复苏，我恐怕找不到等值的物品。”冷酷男皱起眉头，并对那个学生使了个颜色，后者很快离开了店面。
“哦……你想多啦，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在相关部门有关系吗？我想给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女生办个身份证明，对了，最好还有户口、中考成绩和学籍。”
“……给我一张那位女生的照片吧，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交易，可以吗？”
“可以，不过我暂时还没有她的照片，晚一点传给你吧。”
冷酷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与郅牧互换了联系方式。
“我一定如约前来！告辞了！”说罢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哥，这次怎么那么急？那个店主有什么问题吗？”高中生如同马仔一般殷切的询问道。
“没什么，如果你有空闲，记得多来这边帮我看看。”冷酷男眼神凌厉，他默默注视了一会儿那刷着劣质油漆的大门，随后编辑了一条信息，但却同时发给了两个号码。
镜头转动，在他们身后的小店里，郅牧正在认认真真的记录下今天的见闻。
“有意思，他说的‘灵气复苏’是什么？可惜不能打草惊蛇啊……”随后，他结束了今天的营业，怀着期待的心情回到里屋，又从物品栏中取出了一件散发着五彩光芒的道具。
40.莲花鲜藕
【警告】：
【检测到灵魂体‘艾琳’，该血统道具与目标角色匹配性良好，转化成功率为为98.1%，请轮回者慎重使用！】
【名称：莲花鲜藕】
【分类：道具】
【品质：史诗】
【效果：鲜藕为骨，莲花为肌，九转还魂，重塑法身】
【备注：“龙王亲至陈塘关前兴师问罪，哪吒为保全百姓，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当场自戕。而后，哪吒以庙宇汲取人间香火，却被其父李靖阻挠而失败，后太乙真人借莲花鲜藕为其再造肉身。”】
郅牧轻柔的抚摸着娇嫩的花瓣，他脑中回忆着小时候看过的《哪吒闹海》大电影，思绪渐渐飘飞到了昨天——
“咕咕！咯？你说这张S级礼品卡是你获得的？”鸡哥方才回归，就像是刚从烘干机里飞出来似的，浑身的羽毛都蓬松开来。
“直说吧，能换多少钱？”
“我鸡哥也是敞亮人儿！A级礼品卡的市价要五千点左右，但S级却由于特殊要求和附加交易而充满变数。这样吧，我看过那个小妹妹的情况了，这件史诗级道具给你，YesorNo？”鸡哥用鸟喙从羽毛中叼出一朵散发着五彩光芒的莲花，逗狗似的在郅牧跟前晃来晃去。
“呵呵，眼下可是卖方市场，多一次购买顶级物品的机会，是任何高阶轮回者都无法放弃的。你的价码不够。”
“咯，愚蠢的人类，你觉得S级就是天花板了吗？而且别忘了，所谓的礼品卡，也不过只是张购买商品的门票罢了。”
“而恰恰这张门票就是最关键的，否则你们就只能去拍卖行或者路边摊贩那里‘淘金’了！”郅牧作势就要离开。
“……等着，我要和我的团队商议一下。”鸡哥迈着优雅的步子转过身去，那里正站着他的队友们，分别是一头猪、一匹马，以及……一块石头。白色的公鸡慢慢回到队伍的中间，然后开始用郅牧完全不理解的方式开始沟通——天知道那块石头是靠什么来交流的。
其实，像这种交易还是比较少见的，毕竟作为一个刚经历过三个世界的萌新轮回者来说，鸡哥完全可以花费一定的代价直接在郅牧下次任务时尾随他进入，接着再杀人夺宝，吃干抹净。从不完全的统计数据上来说，这才是不眠乐章的主旋律。而郅牧也恰恰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现在其实很慌。
“好吧，你赢了！不过别忘了，等那个小姑娘重塑肉身，也就代表着她将被强制转化为轮回者，你不想让她因为试炼世界而再次遭遇生命危险吧？要注意，轮回者所经历的第一个世界是无法组队的，或许这是乐章对我们的考验之一吧。所以……我们额外把这个送给你，够意思了吧？”
郅牧接过一本古朴的竹简，不消片刻，就立即就被竹简中的内容所吸引了。
【三昧真火】
【技能评价：C】
【技能类型】：主动
【技能效果】：引心中之火照亮天地，对全体敌人造成一次强力火属性伤害，并有概率附加灼烧效果。
【技能消耗】：50%的法力值
【冷却时间】：1小时
【技能描述】：“以天地为鼎炉，日月为水火，阴阳为化机，铅汞银砂土为五行，性情为龙虎，念为真种子，以心炼念为火候，息念为养火，含光为固济，降伏内魔为野战，身心意为三要，天心为玄关，情来归性为丹成。”
“别看现在只有C级评价，但如果练到顶层可是一门A级绝学！只是我们团队都不是人型生物，无缘修炼这套法术了……而且，她既然是要以莲花鲜藕复生，那么这三昧真火倒是正相匹配。”
“好吧，我同意了。感谢你们的善良，没有选择直接把我弄死……”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完成约定，郅牧不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呵，小子，我们自然有我们的行事风格，就轮回者一途来说，这条路还长着呢。”鸡哥与几个奇形怪状的队友相视一笑，很快便离开了。
郅牧也同样微笑着目着他们离开，然而，就在几人的身影消失之后，郅牧却猛地面色一变，他连忙狂奔到喧闹的交易所中，并准确找到了一个深棕色的光点。
一段时间后，某个隐秘的咖啡厅内。
“嗯，我们开始吧。”一个带着尖顶法师帽的轮回者将自己隐藏在乐章的保护下，他轻轻挥动手中的魔法杖，一层奇异的法阵顿时落到了郅牧的手腕上。
【提示】：
【您已获得持续效果：“隐秘之环”，任何轮回者将无法通过定位道具获取您在任务世界中的位置，持续时间：30天】
“谢谢，麻烦你了。”郅牧松了口气，他将500信用点转移了给了魔法师，这才返回了现实世界。
思绪回到现在，不知不觉间，郅牧看着只剩下不到500点的余额欲哭无泪，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经过了一夜的坚守，他眼前的五彩莲花已经逐渐舒展开来，中央的莲藕上正坐着一个亭亭玉立的赤裸女子，她的眉眼低垂，虽然是黑头发黄皮肤，却带有一副异国风情的面容，依稀能跟艾琳的模样画上等号。
郅牧连忙取出准备好的女士服装，将其轻轻盖在了艾琳的身上。
随着漫天的光华逐渐消散，莲花从根部开始枯萎，而少女的睫毛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艾琳，艾琳！”郅牧满怀期待的呼唤着她。
“……这就是，你的世界吗？”艾琳缓缓睁开双眼，她转过身去穿戴整齐，赤着脚推开房门，切实的用双手触摸着土地、树木、岩石。如同牙牙学语的孩子一般，重新学习着如何呼吸与行走。
“……我本来以为这应该会很漫长，漫长到我将以灵魂的形式伴随你经历数个世界。”
“看来，我是要比你想象的更厉害一点。”郅牧露出标志性的微笑，恰巧一束阳光斜着打过来，将五彩的光华灌入艾琳的眸子里，郅牧一阵恍惚，再向前看去，发现艾琳已经低下了头。
“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能不能……”艾琳罕见的露出娇羞的神色，让郅牧不知如何回应。
“能不能……能不能别让我去上学啊！我跟那些小屁孩没有共同语言！”
“……”
“不行！必须去！”
“你等着！看我怎么折磨那些小屁孩！”
“你试试！”
夕阳西下，伴随着二人的吵闹声，整个小屋内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入夜，两人用过精致的外卖，郅牧严肃的把艾琳按在座位上，向她询问着成为轮回者后的相关变化。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感觉力气比以前大了很多，然后有个冰冰凉凉的声音给了我很多提示，比如让我24小时内就必须去参加那个试炼任务。”显然，艾琳对于自己今后的命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样吗……对了，让我看一下你的属性栏吧，在脑海中开放一下我的权限就好。”
【法则属性版】
【姓名】：艾琳（女）
【乐谱编号】：8124
【种族】：莲花仙
【职业】：无
【生命值：100%】
【法力值：100%】
【身体状况】：好（健康）
【力量】：C（优秀）
【敏捷】：C（优秀）
【体力】：C（优秀）
【精神】：C（优秀）
【意志】：C（优秀）
【幸运】：C（优秀）
“我眼花了？”郅牧想了想，又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技能栏：
【技能属性版】
【天赋技能】：刀枪不入（Lv.1）；无魂无魄（Lv.1）；火焰操控（lv.1）；
【常规技能】：三昧真火（Lv.1）
【法则技能】：无
【刀枪不入（Lv.1）】
【技能评价：D】
【技能类型】：被动
【技能效果】：免疫“普通”品质武器带来的伤害，并减免部分“优秀”武器带来的伤害。
【技能消耗】：无
【冷却时间】：无
【技能描述】：“此子乃是莲花莲藕化身而成，非血非肉，刀剑无伤。”
【无魂无魄（Lv.1）】
【技能评价：D】
【技能类型】：被动
【技能效果】：免疫技能评价不高于“D”级的精神伤害，并减免部分“C”级技能带来的精神伤害。
【技能消耗】：无
【冷却时间】：无
【技能描述】：“此子乃是莲花莲藕化身而成，无魂无魄，百邪不侵。”
【控火精通（Lv.1）】
【技能评价：F】
【技能类型】：被动
【技能效果】：允许轮回者通过精神力操控火焰。
【技能消耗】：1%的法力值；微弱的精神力
【冷却时间】：无
【技能描述】：“炎，从二火。焚烧、炎热、光明之义。”
“呃……好吧，是我想多了……”看到艾琳的属性版，郅牧顿时觉得泪流满面——我拼死拼活三个世界才混到E级的平均属性，而你这丫头开局就全是C？
“不但免疫物理功击，更免疫精神伤害，这就是种族的优势吗……这样的属性完全可以在新手世界里横着走了，当然，千万不要大意，我听说乐章会跟据个人的能力来匹配相应的世界的。”
“大叔，我怎么感觉你懂得还没我多？”艾琳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对于之后的任务世界来说，确实是你说的那种情况，但是轮回者的第一个试炼世界是不同的，它的力量层级有限，也就是，必、须、是、‘无魔世界’！像你我经历的英格兰剧本，实际上就已经是低魔世界了，其中的分界线就是是否有超自然力量！懂了没？”
在两人先前的研究中，发现轮回者前往的世界可以通过其表现的力量形式而被分为几个档次，例如地球……这里指的是我们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没有超凡力量的地球，就属于纯粹的无魔世界。而能运用魔法与斗气的不列颠风云在力量层级上就要更高。当然，这并不代表地球的现代武器就要比巫师的大火球弱小，恰恰相反，只要一辆坦克就可以轻松消灭那些恼人的孱弱骑士们。只是……对于两个世界的潜力来说，不管地球的科技再怎么发展，作为单独的人类个体，他们是永远无法学会魔法和斗气的，但对于不列颠风云的世界来说，他们同样有煤炭和石油，早晚也能具备跟地球相似的科技水平，通过现代化社会的推动，他们的居民在掌控超自然力量的同时，依旧可以扛起火枪大炮，甚至将两者合二为一，这就是力量上限的不同。
“……这样我就放心了，大胆去吧，对了，这些恢复道具你也拿着，早去早回！”以艾琳现在的身体强度，恐怕连子弹也只是给她挠痒痒罢了。哪怕将她送到类似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想必也可以全身而退。
“大叔，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我物品栏还没解锁呢！连自己的属性都看不到，怎么存放你给的道具啊？”
“行啦，你怎么跟戴维似的，就像是送孩子上学前要叮嘱带没带水杯的老父亲一样……我走了！”艾琳利落的穿戴整齐，将乌黑的头发藏在酷酷的鸭舌帽内，身上是淡蓝色的牛仔装，活脱脱像是一个毒舌的叛逆少女，只给郅牧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郅牧目送艾琳化为白光离开，无奈的摇了摇头
【轮回者任务已发布，即将前往“绝命之路”，祝您好运。】
然而，就在艾琳离开后不久，一辆神秘的黑色轿车隐蔽的驶入这条商业街，在一番徘徊后，竟稳稳停在了“珍奇之屋”的侧后方。
“目标已被锁定，请求指挥中心下达命令。”
41.话分两头
【检测到轮回者8124号，新手任务已开启】
【新手任务：完成“绝命之路”】
【任务奖励：500信用点】
【任务失败：抹杀】
【提示】：
【乐章规则之一】：
【轮回者必须完成乐章赋予的主线任务。】
【乐章规则之二】：
【轮回者不得向任何剧情人物透露乐章的相关信息。】
【乐章规则之三】：
【当轮回者满足条件时，允许其回到故乡】
【提示】：
【检测到多名轮回者进入本世界，杀戮模式已开启】
【当您击杀任意轮回者时，有概率获得其物品栏内的道具】
【检测到您的着装与当前时代不符，已修正您在剧情人物眼中的形象，您需要在结算界面支付相关费用】
【杀戮模式】：
【您可以自由的在场景中团结/对抗任意轮回者，而无需加入任何阵营。当您成功击杀任意轮回者时，可以在结算时获得额外奖励。另外，轮回者不会因为是否结盟而受到惩罚。】
“你知道，什么是空间吗？”传送的伊始，艾琳耳边突兀的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我们通常的空间概念，是指由长、宽、高组成的三维空间。并借由一条横贯无数个相同空间的时间轴来连接。”
“理论上来说，由于光子只能在三维世界中传播，所以人是无法通过肉眼看到更高维度的时空的。”
“然而，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我们终于勉强找到了一种方法。”
“如果能够进一步的实验……我是说，如果能给我们更多的时间……也好过……”
“也好过这样的绝命旅途。”
剧烈的失重感传来，耳畔响起了剧烈的噪声，让艾琳一时难以适应。
“比大叔描述的要难受很多，也有可能是我还没适应新的身体。”艾琳轻抚着已经失去特效的银质项链，缓缓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好像是晚上……不对，月亮怎么可能离我们这么近？”散发着白色幽芒的月亮似乎占据了一半的视野，甚至还有无数闪烁的星星环绕其中，艾琳稍微向前挪动了一步，手指却触碰到了冰凉的玻璃。再加上那些看上去科技感十足的奇怪装置和按钮，艾琳已经有了猜想。
“……这恐怕是一艘宇宙飞船！这样的话，个人的勇武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不过与一脸镇定的艾琳不同的是，她周围竟然散落着十几个神色惶恐不安，衣着也奇形怪状的男女，以及一个背对着他们，一直在不停摸索着驾驶台的神秘人。
“元首在上，那些英国佬在哪里？”一个穿着灰绿色军装的年轻男子率先跳了起来，他一手握住胸口的铁十字勋章，一边举起手枪警惕的看着周围的陌生人。
另一边，一位束冠右衽的文士微微拱手说道：
“阁下，吾乃大汉朝蜀郡中人，不知为何误入此地，阁下莫非是自匈奴以西而来的商客？敢问我等为何在此？”
在文士的对面，一位穿着华贵皮草的红发贵族红发贵族一挥手，很不屑的说道：“我可是达拉然请来的贵客！你是哪家的骑士，我可从未听说过国号叫‘汉’的人类王国！”
“真的……真的有主神空间啊！看过那么多小说的我，一定可以成为传说中的人物！”穿着卡通动漫服饰的，发型如同鸡窝一般的年轻人惊喜的喊道，在他的世界中，似乎早有类似的文学作品诞生。
“好像跟大叔说的不太一样呢，这些家伙莫非是我的‘队友’？嗯……大多持有武器，不知道厉不厉害……”艾琳看着那些或佩戴枪械，或腰系手.弩的轮回者们，一时分析不出来什么，只好把视线转向了那个背对他们的神秘男子身上。
“安静！”清脆的拍手声传来，将众人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一起。
“停止那些无意义的交谈吧，将意识沉入你们的眉心，再读一遍那条闪烁的信息！”男人转过身来，他一袭质朴古装，脸上却盖着一张密不透风的铁面具。
众人微微愣神，似乎是被眼前弹出的光幕惊吓到了。
“什么？不眠乐章是什么邪教组织？”这是正常人看到无限流设定的反应。
“轮回者一说，乃虚妄之言也。”这是古人看到鬼神之说时候的反应。
“啊！是小说中的剧情！让我用双手开拓成神之路吧！”这是……中二病的独特反应。
“呵呵，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但事实早已摆在了我们眼前，往这里看看吧。”面具男不惊不忙，只是默默按下了某个按钮，随之弹出了一个浮在半空中的光幕。
艾琳站在人群的最后，微微撩起额头间的秀发，看到了令人心悸的一幕——
视频开始于一片寂静的荒地中，镜头似乎先环绕了几圈，然后又慢慢攀升，那些惊惧的场面也在循序渐进的铺张开来：宁静的乡村、繁华的都市，整个国家和大陆，乃至整个星球都沉沦在了暗红色的废墟之中。众人屏住了呼吸，继续看着镜头逐渐拉远——直到数百台银白色的高科技炮塔喷涌出热烈的火舌，重重的打在那些长相奇异的、似乎是不同动物糅杂在一起的缝合怪物身上。它们有的四肢着地，但每一块肢体都像是不同生物拼凑起来的，有的则更趋向于灵长类的猩猩或猴子，它们同样驾驶着简易的机动设备在与人类激斗。更远处，卫星和飞船的废墟之中，巨大的缝合巨兽、怪笑的灰色秃鹫，以及无数正在与他们作战的太空战舰正组成了一条血腥的风景线。
浩瀚的银河场景在这一刻消散，除了少数本来就穿着现代化的新人外，其余的见习轮回者早就被视频中的场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场景被切换到了一个蓝黑色金属铸造的房间内，墙壁上似乎还挂着一张陌生的国旗。
“致伟大联盟国的所有公民们，我是‘风云号’旗舰的指挥官，杰德。”一个穿着军装的老者出现在镜头里，他怀着悲痛的心情继续念到：“就在刚刚，护送国王与诸位内阁成员的‘黎明号’穿梭舰，已经被证实遭到摧毁……”
“如今，整个国家和星球的文明已经到了存亡关头，我们将用尽最后的力量，带着由公平抽签选中的二百名‘火种’和十万枚冷藏的受精卵，以及保存有我们全部的历史、文化、基因序列的‘风云号’旗舰踏上一条不归的旅程，我们会在这一刻静默所有通讯设备。此致，永别。”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在下明明记得，自己早已缠绵与病榻之上，怎会来到此地？莫不是早已身死，魂归仙界？”
“呵呵，仙界？不如说是幽冥地狱来得恰当……哦，抱歉，我记得汉朝时还尚未有地狱一说来着。”面具男开口接话，听起来似乎熟知地球的历史。接着，他的声音也顺便将所有轮回者都召集了起来：“就如同你们所见，这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经历过七次任务的资深轮回者，名字就不说了，总之，我将为你们介绍一下有关不眠乐章的基本情况，至于这个主线任务嘛，如果你们愿意与我签订合约，以任务收益的50%雇佣我，我倒也不是不能帮助你们……”
就在面具男绘声绘色的讲解基础知识时，我们的主角郅牧也遇到了麻烦。
“哎，也不知道那个世界跟现实世界的流速是什么，话说艾琳完成任务后不会是回到那个末日都市里面吧？”郅牧正在忧心忡忡的等待艾琳的归来，然而话音未落，商店的大门就被突如其来的暴力破开了。
“几位客人，有什么事情……吗？”郅牧还没能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几个黑衣人就已经把枪口顶在了郅牧的脑袋上。
“姓名、特长、来历。”声音沙哑而冷漠，不带有一丝情感。
“军队？还是专门应对超自然力量的特别部门？来得真够快的。”郅牧没有犹豫，立刻就准备认怂。
“我叫郅牧，修炼华山混元功，来历你们肯定也调查过，一个普通的留学生而已，目前因为防疫政策的原因，在家上网课。”郅牧对答如流，但对自己翘课数周去做的事情完全不谈。
“……跟我们走一趟！”一个带着黑色军官帽的人一声令下，几人熟练的给郅牧带上眼罩和手铐，风卷残云般的撤离了这里。
“喂喂，别忘了帮我锁下门，我店里没监控……”然后郅牧就看到有两个人留了下来，利落的将警戒线拉了起来，这样的行为顿时引起了围观群众的骚动。
“……得了，这生意是没法做了。”在郅牧的抱怨声中，车辆远远的开了出去。
一段时间后。
“……不对吧，这都已经开了两个半小时了，别说是郊区了，就算是隔壁市也该到了。”
“我之前可是住在省会城市，肯定会有官方机构重点排查，不可能要跑到隔壁的城市去审问我吧？”
“所以……恐怕我们正在绕圈，这是为了混淆我的感知，还是在等什么东西？”郅牧的头都被黑色布袋罩了起来，实在无从得知更多的情报。
“呵呵，你很敏锐，但你恐怕猜错了，因为他们要等的人已经来了。”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在耳畔响起，让郅牧打了个哆嗦。
“该死，他是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的？车子根本没听过，难道是从一开始……？我居然没发现……”郅牧惊出一身冷汗，他强作镇定的问道：“你好，同志。”
“哦？你是党员？”
“不，我只是觉得这样亲切一点……”
“哦……哈哈哈哈，你很有意思！”男人似乎发出了畅快的大笑，接着，郅牧感觉到头套被人拿下，他急忙眯起眼睛看向窗外，发现正在自己就在商业街附近的公路上不停绕圈。
“自我介绍一下，姑苏王九，人送外号——谛听。”
“你有读心术？”郅牧立马放空大脑，不敢思考任何有关乐章的隐秘。他抬头看向坐在自己的旁边的这位“神兽”，裁剪得当的西服，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看上去一身正气……假如忽略对方脸上的那个黑色面具的话。
“别担心，我只能听到那些没有防备的声音，对你的审问已经结束了。”王九似乎很放松，对郅牧全然没有警惕的样子。
“你刚刚就一直坐在这里听我的心声？把我带来究竟有什么目的？”郅牧不敢思考，只能强迫自己不停的问出问题。
“言重了，我其实并没有来多久，而我们的目的嘛……主要还是为了确定你的威胁等级。”
“什么等级？要把我抓去做小白鼠吗？我能回家吗？”
“别急，你激动了。”王九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沧桑的眼神隐藏在厚厚的面具下，让人分不清虚实。
“我来这里，是为了‘听’你有没有恶意，你那从心灵中散发出来的，对周围人，或是对组织的敌意。”
“幸运的是，你虽然拥有一股堪称神奇的力量，但内心深处却没有随之滋长的邪恶和黑暗，这很好，也是我会选择跟你见面的原因。”
“来参加我们的工作吧，待遇丰厚，按照每次完成的任务给你提成，嗯……一般来说，如果勤奋努力的话，一年能赚个百八十万吧。对了，还有五险一金，外加公务员编制。”
“……不得不说，很诱人，但我的小店该怎么办？”
“我们讲究的是功勋累计制度，你可以跟据自己的时间合理安排任务，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去做你的个体户生意……前提是不能危害到无辜的人。所有被售卖的超自然道具都必须被记录在案，并且不能流向国外。”
“看你的头发就知道年纪不小了，这么有种为老不尊的味道……”郅牧看着王九玩味的神色，心中顿时纠结不已。
“我听到了哦。”
“……对不起。”
“来，把这份合同签了，以后就是体制内的同道了。”尽管王九的表情都被隐藏在了面具内，但郅牧却总觉得他在露出邪恶的坏笑。然而无奈的是，感受到王九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寄人篱下的郅牧只能选择屈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公务员”。
42.绝命之路（一）
“很好，你们无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面具男低沉的笑了起来，他用手指勾勒出一个奇异的符号，并将其拓印在了一名奄奄一息的轮回者身上。
“而这，就是与我对抗的下场！”面具男狠狠的一用力，将那块皮肉生生的撕了下来，这让本就身受重伤的轮回者化为白光消散了。
“现在，用你们血，在这张‘契约’上签名！用你们一半的收益换取我的随行保护！对了，你们再把各自的天赋技能和携带的道具也报一下！”
此时，不管是注重礼仪的中年文士，还是趾高气扬的红发贵族，抑或是久经沙场的异国士兵，都理智的闭上了嘴。至于那个口出狂言的中二少年更是早已被吓傻，在面具男镇压全场的时候，他就已经痛哭流涕般跪在地上了。
“不要相信他的说的话！这样的暴徒是不会真心帮助我们的！”穿戴华丽的红发贵族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氛围，他振臂一呼，“我们有足足十三个人，还有神奇的武器和技能，联起手来保护我们自己吧！”
“那你也死吧！”面具男欺身压上，手持一柄巨大的青铜“如意”朝着多嘴的贵族砸去。
“啊！救我！”贵族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而他的身后的众人早已被胆怯和恐惧围绕，无人响应他的求助。
就在这时，如玉雕琢的手掌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了面具男的武器。
“什么？”面具男想要把如意抽回，但不管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该死的大叔，我肯定是受你影响了……”艾琳甩了甩脑袋，她小口微张，一束狂烈的炎流喷涌而出，被烧红的金属面具冲天飞起，随之落下的还有面具男痛苦的惨叫声。
“啊！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其他的资深者在这里？你们怎么还是不肯放过我！”面具掉落，他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然而他始终用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似乎怕被别人看到似的。
“看你的头发也知道老大不小了，装什么中二青年？”艾琳不屑的回过头，随便指了两个人：“你们俩，去把他绑起来！”被点名的两个萌新轮回者互相对视了一眼，用小刀裁开一件外衣，系在了面具男的手上，而后者也趁他们编绳的时候重新将面具带了上去。滚烫的面具在皮肉上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让众人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警告，警告，C区悬挂引擎遭到不明攻击，空间迁跃即将开始，倒计时，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艾琳本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战舰的广播声再次传来，随之而来的则是剧烈的晃动和震颤。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呢？快过来！我们要开启安全设备了！”密闭的空间被打开，一个穿着奇怪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焦急的对这些轮回者们招手并示意了一个方向。
“……跟着他！”艾琳做出了决定，而众人在一番犹豫后，也随着艾琳一路小跑起来。
走廊上是一队接着一队的带着透明头盔和高斯步枪的守卫们，他们似乎在急匆匆的朝着一个方向集合。而艾琳等人则被引导前往另一个房间，连绵不断的爆鸣声传来，一只长满黑毛的巨手从战舰甲板中透出，将一个倒霉的轮回者捏成了肉泥。
“什么？那好像是一只猩猩？”队伍中有人出声惊愕道。
然而，众人已经没有时间去观察敌人的模样了，他们来到一个类似大巴车的长方形房间内落座，自称叫做苏兹的飞船士官轻点了几下浮在手腕上的虚拟按键，两条浅蓝色的机械臂从座位两侧升起，牢牢护住了众人的躯干。
“三、二、一……空间迁跃已开始，目标，二十七光年外，无主之星——塔克古拉。”
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对肉体、精神、声音的感知，艾琳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束光，与众多浓稠栓塞的血肉和钢铁融合在一起，意识则直接遍布于灿烂永恒的星空之中，等到她再次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一片难以置信的景象——
充满科技感的银白色金属早已消失不见，到处都是令人惊慌失措的黑暗和偶尔闪过的带电火花，阴冷湿润的空气也随之扑面而来。艾琳艰难的动起手指，打出一缕微弱的火苗，她用另一只手护住光源，尝试在地上走了几步。
“有些碎片似乎卡在身体里了，但没有造成出血。”艾琳低下头，忍受着被火焰灼烧的疼痛，给自己的伤口做了紧急的杀菌处理。
“乐章不会发布必死的任务，虽然我是因为天赋技能才得以无忧，但绝大部分轮回者都应该以某种方式存活了下来才对。”她疑惑的环顾四周，却没能找到任何有人活动的踪迹。
“总之，还是得先离开这片区域再说，免得由于二次塌方而被活埋在这飞船底下。”艾琳找到一处较大的缝隙，她微微探出头去，瞳孔却猛地一缩——
只见一支箭矢从视线盲区飞驰而来，让露出要害的观察者只能堪堪举起手臂挡住，幸运的是，低级别的物理攻击并没有对艾琳造成任何伤害。她定睛一看，一张金属面具的轮廓一闪而逝，似乎一路钻到了废墟附近的茂密丛林里。
“我收回我刚刚的话，那些萌新不会都被这个家伙杀光了吧……”艾琳往前追了几步，但因为担心可能存在的埋伏而停止了。她看着从四面八方笼罩着自己的原始丛林，心中打起了盘算。
……
让镜头转移到这边。
“对了，那个戴墨镜的家伙也是我们的人，你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至于你要给某人办身份证明的问题……只要你愿意为其做担保，可以，但需要你用贡献来换。”
“……我明白了。”
在遥远宇宙的另一侧，郅牧终于离开了狭窄闭塞的车内空间，他抬起手臂遮住阳光，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未来的直属上级——‘谛听’王九。
“话说领导，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呢？”
“啊，曾经只是为了遮掩，但如今自然因为毁容了……那次为了保住身份，我不得不将有着上千度高温的面具扣在脸上。”
“抱歉，是我冒犯了。”郅牧顿时肃然起敬，他已经在脑海中编辑出了一万字的谍战大戏，但为了避免被听到内心的想法，他果断选择了告辞离开。
“对了，顺带一提……有关于某人死而复生的事情，等哪天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面具下的中年人似笑非笑，似乎是在无声的嘲讽。
“……”在郅牧的沉默中，王九摇上车窗，催促司机离开了这里。
“……我压力山大啊……也就是说，我从小生活的世界中确实是有着完备的超凡力量体系以及配套的各大组织的。假如这个‘官方’身份能为我带来一些增益的渠道，那我确实是没有理由拒绝……”
“唯一的担心莫过于不眠乐章了，他们已经掌握了我突然死去又活过来的情报，那又是否会对这种层级的存在有研究呢？”可惜，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郅牧早已失去了那珍贵的选择权。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郅牧环顾空空荡荡的街道，却没有发现艾琳的身影。“是时间流速不同，还是被传送回了末日都市？一会再回去看看吧。”他回到自己的“珍奇之屋”，顶着邻里街坊怀疑的视线，默默拆掉了门上的封条。
……
镜头调转，艾琳正一脸不爽的游荡在这茂密丛林中，潮湿、闷热、蚊虫、猛兽，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误入此地的生灵。
“还好，这些飞虫什么的无法穿透我的皮肤，就是黏在身上的蚂蝗有点恶心。”艾琳周身再一次释放出火焰，将那些蠕动着的小可爱驱离了自己。
“不过，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我似乎不止一次的见到那棵大树了，是迷路了吗？”面前，是一棵涌入云霄的巨树，艾琳用鞋子碰了碰被树根位置缠绕住的骸骨，“刚刚似乎还没有这个东西，但骨头是不可能突然长出来的吧？是有人在附近吗？”
艾琳警惕的望向四周，她看到了脚下遍布的湿润藤曼，听到了热带阔叶树木上的摇曳声音，一切显得深邃而又诡异。
她不甘心的继续朝前走去，果不其然，十几分钟后，她再次回到了这颗斑驳的巨树之下。
“露出地面的骨头变多了……”艾琳用捡来的树枝拨弄起这些骨头，顺便还发现了被压在下面的一些深色残片。
“纤维……是人造物，估计是衣服一类的东西……”
“这也太奇怪了，首先，这不会是轮回者的尸体，因为他们死后会化作白光消失，如果是飞船上的土著，死亡时间也对不上。另外，之前的广播中不是说我们要前往一个新的无主星球吗？这至少代表塔克古拉星是不存在任何强大文明的，所以这具骸骨的主人是当地的原始人？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于引擎损坏，我们是迫降在路途中了……”
“不对，宇宙中适宜人类生存的星球应该很少，没理由会在他们可观测的范围内漏掉这里，反而跑去更远的其他星球，所以这里无疑就是塔克古拉星。”
“哎，好像也有漏洞，可能是怕逃的太近会被那些外星生物追上？毕竟我对科幻什么的一窍不通啊……可恶，我连他们说的迁跃是什么都还不知道！”艾琳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忽地想起了跟郅牧的拌嘴场景：
“看来确实要通过学校去积累一点知识了，不过，我才不是喜欢上学呢！”她气鼓鼓的朝前走去，又过了十几分钟，巨树也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与最开始完全沉入泥土里的样子大不相同了，如今这具骸骨正完完整整的散落在树根旁，丝毫没有被缠绕的痕迹。
“确实是人类……”艾琳轻轻吹去骨架上的灰尘，露出里面洁白的真容。
“为什么，之前明明是那种被枯黄沁染的模样，但这个……似乎还是新的？”她说不清楚，只感觉一种错乱和不协调的负面情绪油然而生。
“这棵大树好怪，仿佛……是在观察我？”造型别致的树叶顺着重力自然下垂，似乎是在无声的起舞。
“就像是……”
“……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少女的头脑一阵眩晕，她不敢多加思考，即刻动身朝着新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次路途注定不会一帆风顺，艾琳才刚刚钻入茂密的雨林中，迎面就遇到了一个熟悉的男性面孔。她清楚的记得，那是同在“风云号”的轮回者同伴之一。
令人疑惑的是，本来应该穿着休闲运动装的年轻轮回者如今却围着厚厚的破布斗篷，脑袋上还顶着一大圈绑成环状的树叶，至于那脏兮兮的胡须早已凝结成一绺，竟然垂到了胸口的位置。
艾琳呼唤着这名轮回者，好询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对方听到艾琳的声音后却露出了极度恐慌的神色。
“啊！你怎么还活着！”他慌不择路下，竟然一头扎进右边的深邃灌木中。
“喂！你等等，那边是悬崖！”艾琳迟了一步，她只能默默听着男子的惨叫声越来越远，随后传来西瓜掉落在地般的撞击声。
“搞什么……他在害怕我？”
“我究竟昏迷了多久？看他的样子，至少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无奈之下，她依旧只能选择向前。
这次行走的时间格外漫长，漫长到艾琳犯起一阵喜悦，阳光从树梢间透过，似乎还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声。她似乎终于离开了那棵参天巨树，也离开了充满湿气和孢子的雨林区。然而事与愿违，在艾琳拨开一株半寒的针叶灌木后，映入眼帘的却又是一大片阔叶的热带雨林。
艾琳连忙回过头去，发现所谓的针叶灌木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植物和真菌包裹着的金属残骸，她望向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残留着从一颗巨型蘑菇身上蹭下来的白色粉末。
“蘑菇？”艾琳感觉自己眼花了，此时的她才发现，那棵参天巨树就在自己的身后，而遍布藤曼的潮湿泥土里竟突兀的长出一群花花绿绿的蘑菇，人头般大小的的伞盖缓缓张开，再加上令人不适的，如同泡沫箱子摩擦似的怪声传来，看上去瘆人非常。
而一向“胆大包天”的艾琳似乎被这一切震住了，她的身体僵硬，甚至连逃走都无法做到。
如果是郅牧在这里，他肯定会感到疑惑，见惯了生死战乱的艾琳怎么会惧怕这样一个小小场景呢？它充其量也不过一些恐怖作品中“场景转换”的套路罢了。
啊，好像不是，应该把镜头再拉近一点，对！再近一点！假使以郅牧的细心，他肯定会这么说的。
那是什么？
在艾琳的视线焦点处，那诡异大树的根部，一具高度腐烂的女性尸体正躺在那里。
她的身上遍布蛆虫，还有几束更加小巧的深棕色菌类想要破皮而出，慢慢的，整个大树上都长出了这种奇异的菌类，就像是人的皮肤上挤满了一个个脓包一样恶心。
不过，即使尸体的面容已经面目全非，但艾琳依稀可以看清她的穿着，她头戴鸭舌帽，身上是破损的浅蓝色牛仔装，活脱脱就像是一个酷酷的叛逆少女。
那么……她是谁呢？
“她是……我！！”
43.绝命之路（二）
艾琳压抑住想要释放技能的冲动，她一步一步靠近那具尸体，并用火焰驱散了贪婪的虫豸，但明智的没有伤害那些奇异的蘑菇。
“全是腐烂和被啃食的痕迹，似乎已经死去好几天了……”尽管她比同龄人经历过更多残酷的事情，但这种拨弄自己尸体的场景确实不常有，导致艾琳几乎要把胃里的酸水给吐出来。
“还不能完全确定她的身份，毕竟我就完好的站在这里呢！任务世界奥妙无穷，也可能是有人在设计圈套罢了。”
“但是……”艾琳的神情变得有些忧虑。
“如果我继续往前走，这具尸体会不会变得更加完整？”她想到了故事开始时，脑中被塞入的奇怪记忆，什么多维空间、时间线之类的话语，让她隐隐有所明悟。
“甚至，等到再来上几遍，会不会出现、出现活着的……我？”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忘记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在确认了未能发现新的线索后，继续踏上了前进的道路。
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压抑，艾琳依然没有在这丛林中遇到过任何野兽，哪怕飞鸟或鸡鸭也没有一只，唯有那无处不在的昆虫和真菌盘布，对于密恐患者来说极不友好。
“前面有人！这次得藏起来……”终于，变数再次来临。得益于艾琳的“莲花仙”血统加成，她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看到了来者的身影。
“是那个大叔的同乡！穿着民族服饰的家伙！”艾琳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种衣服，只觉得那人似乎跟郅牧说着同一种语言。
他身穿华贵的丝织儒袍，在当时是可以被称之为“士”的上层阶级成员了，然而，如今的文士却只能孤独而艰难的行走在一片浸泡着各种钢铁垃圾的恶臭沼泽之中。
“嗟夫！事穷势迫，将各索生也！”他显然没有任何的野外求生经验，只能长叹一声，用佩剑当作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渡过这暗藏危机的地带。
“嗯？兀那贼子，何故呈小人之行？”树后的少女还是被发现，不甘心的走了出来。
“哼，你这老头还挺敏锐的嘛……”艾琳这才意识到，这里的每个“萌新”轮回者恐怕都有其不为人知的底牌，这也是乐章将他们分配在同一个世界的原因之一。
“你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立刻询问道。
“你这小姑，既是中土之人，何不汉服发笄？若是问路，也该对长者行上一礼！”文士斜了一眼黑发黑瞳的艾琳，竟然一板一眼的教导起向陌生人问话时该有的礼仪。
“……这家伙好像比大叔还烦！”艾琳无奈，但为了稳住她见到的第一个可以交流的家伙，只好学着文士的样子拱手行了一礼。
“善！某愿以同乡晚辈相称也！”文士看到艾琳学会了一些礼仪，竟然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让艾琳的青筋都显露在了脸上。
“他似乎很看不起我的样子，是把我当成野人了吗？算了，不和他一般见识……”
“敢问长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路上看到过一个同伴，但他见到我就逃走了。”
“啊，哎……说来也怪，自那铁鸟倾塌以来，已经过去足足七日了……”
“七日？不太对吧！我见到的那家伙胡子都至少留了几个月了……呃……您继续说。”艾琳下意识的反驳，却在文士的眼神攻势中败下阵来。为了避免再次被这个奇怪的大叔说教，她还是明智的闭上了嘴。
“这七日之中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汝便是其一，快说，那日为何匆匆离去，留我等平民百姓在那废墟之中？”
“啥？你的意思是……你们确实是平安降落了，但我却在当天就选择了离开？”
“正是如此！”
艾琳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那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是人类对自己的“唯一性”遭到破坏时的错乱感。
“是我失忆了吗？还是有人在冒充我？”艾琳回想起郅牧经历的那个脑内世界，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郅牧几乎被张九六的潜意识玩的欲仙欲死。
“老先生，在我的脑海中恐怕从未有过这样一段记忆，我醒来就是在一片飞船废墟里了，你是我遇到的第二……第三个活人。”
“怎会如此？你先斩了铁面郎君，又夺了红发匈奴的卷轴，后飘然而去，不知所踪矣。”那中年文士大惊，一时不知道谁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可我明明看到那个家伙袭击了我，随后躲进了雨林里……”
“……事情好像越来越怪了。”艾琳眉头紧锁，无数的想法开始在大脑中飞速翻腾，少女在进入本世界前的倔强和自信早已荡然无存了。
“那么，你们究竟是怎么度过这七天的？你又为什么选择跟他们分开？”
“我等自然是靠着铁鸟腹中储存的粮草度日，至于后来，食货枯竭、饥寒交迫，我实在腹中难耐，本意出来觅食，却没想到被困在了这片瘴林之中。”
最终，中年文士还是没有选择跟艾琳同行，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这种陌生的环境，再加上乐章毫不留情的指出互相杀戮可以带来的收益，有人肯向你透露一点情报就算是大善人了，又怎么敢把后背交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家伙。艾琳的心情极度复杂，她告别了文士，选择了一个最顺眼的方向继续前行。
反正，按照目前可以掌握的情报，不管她怎么走，最后也会重新绕回到大树的下面。
“那片飞船的残骸也已经出现过多次了，有的还闪烁着电火花，有的却已经深深埋入地下了。下次、下次会遇到什么呢……”艾琳不愿意再去思考，一段冗长、沉默、压抑的路程就此开始。
又过了一会。
“明明每一次都是风格迥异的场景，但最后却殊途同归……哎呀，我居然会用成语了。”艾琳拨开最后一株难缠的植物，眼前的景象顿时明朗起来。
蓝天白云，青青草地，几只长相奇怪的牲畜在放牧人的指挥下跑来跑去，一片安宁祥和的氛围油然而生。当然，如果没有那堆碍眼的飞船的残骸就更好了。
“之前也是这样，有一部分树木的叶子非常细小，应该是北方的植物……是那种蘑菇带来的幻觉吗？还是我确实被传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艾琳本想去接触一下那名穿着麻布衣服的放牧人，但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先来描述一下那种奇异的牲畜吧，那玩意三分像羊，七分像狼。总的来说，居然有点像是成语故事里那种“披着羊皮的狼”，如果是不知情的人乍看之下，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境确实会很舒服，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怪狼的眼神中全是凶残和狡诈的神色，羊皮跟狼头之间甚至还滴着腥臭的血污。
“是那个穿着灰绿色军装的家伙！”毫无疑问，牧羊人是那个二战时期的纳粹德国士兵伪装的，从他胸口象征着荣誉和军功的铁十字勋章来看，足以证明此人的身手不凡。他似乎刚刚结束了对飞船的探索，而这时，那些狡猾的怪狼也嗅到了空气中的陌生味道，它们立刻大声的嚎叫，为主人指明了危险的来源。
“砰！”没有二话，士兵轮回者直截了当的开枪了，而他脚下的六只怪狼里，也有三只朝着艾琳飞扑过来。
幸好，一把普通品质的勃朗宁手枪没能给艾琳带来什么伤害，她看了看手臂上的淤青，放心大胆的迎面而上——三只狡猾的怪物从三个角度同时袭来，分别咬住了艾琳的脚踝和手臂，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然后……它们不出所料的就被崩碎了牙。
接着，艾琳唤出【三昧真火】，夺目的烈焰顿时涌现，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的从怪狼的口鼻中钻入，轻松将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烤成了七分熟。
“我的本意只是想放出火球一类的招式，但却不自觉的浪费了这么多法力……好吧，我好像终于理解大叔说的概念了，这种直接由乐章赋予的技能可谓是相当难以操控，为了干掉这些咸鱼就释放一个消耗为50%的强力技能，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经过实战检验，艾琳终于摸清楚了自己的具体能力是什么。简单来说，除了一次性烧掉五成法力的大型群体攻击来说，主动技能这方面可谓是一穷二白了，而对于控火能力的摸索，目前也仅限于打出一星火苗聊以照明而已。
脑海中的分析一闪而逝，艾琳再度欺身向前。这次，她打算试试自己的身体素质有多强。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士兵轮回者理智的选择了退却，把剩下三只怪狼留下来给艾琳“做实验”了。
【提示】：
【轮回者成功击杀一级超凡生物，获得100信用点的奖励！】
与郅牧当时获得的奖励完全不同，由于鲜花鲜藕的特殊性，艾琳早就提前开启了相应的模块，因此，乐章只能用信用点来奖励这种击杀行为了。
“依稀记得大叔说过，他当时可是费尽力气才击杀了一只爬行怪而已，而同样是在执行新手任务的轮回者，这家伙不但自带热武器，还一次性驭使了六只同等级的生物……哎，大叔要是知道，估计就要泪流满面的说什么：‘人比人气死人’之类的话了……”
艾琳一步冲拳打出，利落的打飞一只怪狼，然而这些家伙的防御力比她想象的更强，掉落在地的怪狼晃了晃脑袋，为了给自己的主人争取时间，和剩下的同伴一起死死的咬住了艾琳的鞋子。等到她赤手空拳处理完这些家伙，士兵轮回者早已小的只剩下一个黑点了。
“看起来他即将离开这片草原的边缘，恐怕我们还会在雨林里遇上的！希望届时可以制服他并打听一些情报。”既然已经拉开了距离，艾琳反倒不急于追上前去了，她找了块相对锋利的石头，开始尝试处理这些怪狼身上的皮毛。
“虽然我目前还没有饥饿或寒冷的感觉，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准备一些吧。”然而艾琳高估了自己的野外生存技巧，在一番努力下，艾琳只勉强得到了一堆生肉以及两张相对完好的“羊皮”。
“我还以为是什么恶趣味，没想到这羊皮真的是长在它们身上的……这是什么天赋技能吗？召唤一群丑陋的野兽，长相越猎奇战斗力就越强？”跟着郅牧的时间久了，艾琳也开始不自觉的吐槽了起来。
44.绝命之路（三）
烈阳当空，暖风吹拂，艾琳选择在飞船残骸中避开暑气，顺便检查了一番遗留在钢铁垃圾下的几具骸骨。
“大小、颜色不一，好像是某种野兽？”
还是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道具，她离开飞船，徒步行走在茫茫草原之上，而视线的尽头也适时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热带雨林。
“好吧，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这里了……”艾琳深呼吸几口气，在做好了心理建设后，毅然踏上了新的循环之路。
随着越来越靠近雨林的中心地带，那种闷热和潮湿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艾琳忽然觉得小腿位置，也就是被牛仔裤遮盖的下方有些瘙痒，她掀开裤脚一看，几只黑红色的、还在蠕动的蚂蝗正紧紧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她微微叹了口气，在末日都市枯坐的几年中，她早已习惯了与毒虫为伴，但她不能忍受的是，属性版上的生命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
“要小心处理，不能直接揪下来，也不能用太强的火焰灼烧，这样都会导致它们的头部留在身体里。”跟据先前郅牧在英格兰领军的经验，艾琳小心翼翼的打出一缕火苗，让那些蚂蝗自然的遇火收缩并掉落在地。
“既然遇到蚂蝗了，那说明快到蘑菇区了。”艾琳拨开一株从高处垂落的寄生斛，终于再次看到了正在如竹笋般破土而出的蘑菇菌群。
“它们还在不停的生长，并且越来越多……这样的星球真的适合人类居住吗？”在一切局势还未明朗之前，艾琳没有选择去动任何看上去奇怪的植物——黏在自己身上的昆虫和环节动物除外。
她轻轻拍掉黏在自己身上的孢子粉末，将目光投射到远处的巨大树木上，她不知道这棵诡异的参天巨木究竟叫什么，但如果郅牧在这里就会很肯定的给出答案——这是一株榕树，在风水上还具有招来阴气和晦气的负面效果。按照老一辈人的迷信说法，如果长久的呆在榕树下，将会不可避免的生出疾病来。
而艾琳的视线早已牢牢被树根旁的尸体吸住，黑色的秀发、黄色的皮肤，却偏偏带有一副异国的面容，毫无疑问，那就是艾琳自己。只是此刻的少女早已没有了灵动的眼神，她目光呆滞的望向天空，胸口则是一抹狰狞的血红。
艾琳吞咽了一口吐沫，她历经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靠拢过去，用非常业余的手法检查着“自己”的死因——
“似乎是被什么动物抓伤的，她的胸口处有四条痕迹，是狼吗？那些怪狼？”艾琳回想起不久前与怪狼们的搏斗……说是搏斗也不恰当，因为那些野兽根本无法穿透艾琳的防御。
“不太对，就凭那些软绵绵的家伙？而且，这伤口也只是看上去很可怕而已，实际上不过是皮肉之苦。所以……应该还有一处足以致命的伤势！”艾琳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很快在尸体的腹部发现了一块疤痕。
“这一部分的肉已经开始腐烂了，但尸体似乎还带着一点余温，显然是刚刚死去不久。这说明……呃，这说明什么呢？”艾琳再一次思念起了有大叔在的日子，尽管郅牧也是现学现卖的半吊子，但他在英格兰深入敌后时还是跟老兵们学了不少辨认尸体的知识的。
“嗯……我想想，对了，那是因为人在活着的时候，伤口就开始出现严重的感染了！在失去皮肤的保护后，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病菌的侵袭，而这具尸体肌肉萎缩、形容枯槁，显然是饱受其困扰了，这才是她的死因！”
“等一下，这个伤口的位置为什么跟我的这么像？”艾琳掀开自己的上衣，发现自己腹部的左侧也有一道疤痕，那是因为部分飞船的碎片卡在了身体里，只能对此进行紧急的高温杀菌处理而留下的痕迹。
“难道是我没有处理好吗？嗯……这种方法也只是我在电影里学来的，只适用于止血杀菌时的应急处理罢了，这一块肉可以说……是已经熟了，如果没能在一段时间内得到专业治疗，那确实会不可避免的腐烂，进而危及生命！”
“也就是说……”艾琳睁大了双眼，她似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未来。
“不管她是冒牌货也好，我的复制体也罢，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如果我不尽快找到愈合伤口的办法，我就会死！”少女的眼神逐渐变冷，默默下定了决心。
一段时间后，雨林区与蘑菇区的交界处。
“不！放过我！”艾琳正单手提着一名痛哭流涕的飞船士兵，他身上还穿着残破不堪的、印有“风云号”字样的制式服装。然而艾琳此刻的神色没有半点怜悯，她正缓缓将燃烧的火把靠近于这名士兵的腹部，引得对方惨叫连连。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啊……当时，我记得当时还指引你们去到了安全仓内，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战士这样一说，艾琳立刻想起了他的名字，玉手轻轻松开，苏兹的身体随之瘫软在地，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情报只是一个方面，我还得做些实验。”艾琳拿出一个造型小巧的播放设备，再次查阅起刚刚收集到的情报：
“我是一名隶属于伟大联盟国的维和战士，苏兹，自我诞生以来，我的国家、民族、父辈、兄长、以及各种媒体和节目，都在告诫我一件事情，那就是消灭兽群！”
“那是自我们遥远祖先时代就诞生的祸乱，人类与兽族，就是这颗星球上象征秩序与混沌的双面。我们建造，它们就破坏；我们高歌，它们就嘶吼。从远古时期的长矛开始，到星际时代的空天母舰，这些残忍狡诈的兽族也在不停的进化。如今，它们仅仅依靠某些异变出来的特殊器官就能在近地轨道内遨游，用比宇宙飞船上的装甲还要锋利的爪子，留下一道又一道令人牙酸的痕迹。”
“再过一会儿，我就要踏上前往三号卫星的旅程了，我会将这份视频保存，并在我工作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的记录我的见闻，是的，这是我们这一代新流行的‘视频日记’，当然，到了你们这一代就不一定了，我是说……我的儿子，你们或许还会有新的记录信息的方式，但请记得，我们为文明延续的奉献是永恒不变的！致伟大联盟国！我将视死如归！”
“有趣，听起来，似乎有这样一群能够不停进化的生物，居然反过来把人类文明都赶跑了……后面似乎还有很多篇幅，只能慢慢来听了。”
第一篇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艾琳正在消化其中内容的同时，也没忘了继续她的“实验”。她身旁正摆着一块块衣服残片，上面存放着她收集来的蘑菇粉末或植物汁液等物品，这是她命令苏兹去挖掘而来的，很显然，少女打算用这个家伙来“试毒”了。
“看来挖掘和破坏蘑菇都是没什么问题的，这跟我想的不一样……但如果是吃它们呢？”
“不不！我只是不小心误入这里的啊！我还、还要把这些果子给那些火种送过去！”年轻的军官快要被少女的自言自语吓疯了。
“抱歉，我不想死。而且……我本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得知自己的死亡即将到来，艾琳毫不犹豫的抛开了人性的束缚，走向了跟郅牧不同的道路。
一番操作后，艾琳手中的蘑菇终于显示出了以下信息：
【名称：红色蘑菇】
【分类：道具】
【品质：普通】
【效果：使服用该物品的人出现中毒效果】
【备注：“该物品具有强烈的毒性，请勿在任何情况下食用。”】
【名称：蓝色蘑菇】
【分类：道具】
【品质：普通】
【效果：使服用该物品的人出现致幻效果】
【备注：“该物品具有强烈的致幻性，仅支持在绝望关头服用。”】
【名称：黄色蘑菇】
【分类：道具】
【品质：优秀】
【效果：随机解除使用者的一种负面状态】
【备注：“难得一见的，可以治病的蘑菇！”】
至于其他的各种植物和昆虫，则没能产生任何特殊效果，甚至连物品信息的提示都没有。
“有趣，是这个世界的情况特殊，还是乐章只能显示我们已知的、在常识范围内的道具？”艾琳回忆起郅牧在洞穴探险时得到的【恶尸粉】等道具，或许是早在村子里就获得了相关情报的原因，郅牧一将其拿到手就弹出了物品信息，因而暂时无法考证这条规则。
“至少，必须服用这种蓝色蘑菇才会出现致幻效果，所以，我遇到的情况应该并非幻觉。”
“大叔肯定又要骂我了……”艾琳看了一眼早已死去的军官苏兹，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里。
“大叔之前是怎么解锁物品栏的来着？完成了一个隐藏任务？我总不能一直抱着这些皮毛和蘑菇到处走吧。”
艾琳简单烤制了一下这种黄色蘑菇，尽管味道不尽如人意，但她腹部的伤势确实发生了好转。
“很好，接下来只要注意不要碰到脏东西应该就行了。”在完成了一次不人道的实验后，艾琳继续踏上求生的旅途。
经历了如此长久的冒险后，艾琳也终于感觉到了生理上的不适，由于缺乏白天和夜晚的交换，使得身在其中的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睡觉和进食，她现在困倦非常，并伴随有饥饿和口渴的负面感受。
“这些果子好像确实可以吃，配上烧烤狼肉……勉强裹腹吧。”值得一提的是，那些怪狼的肉也具有小幅增加生命值的特性，而皮毛则被定义为普通品质的锻造材料。
“来吧，让我看看，下一次‘循环’会遇到什么！”
45.绝命之路（四）
“不行，不能再等了。”
“艾琳！你怎么样？你……”郅牧的耐心耗尽，他的身影一闪，重新返回乐章空间内，并在星空广场的一角找到了艾琳的身影。
与分别前的模样大不一样了，如今的少女满脸疲惫，眼中全然被血腥和冷酷充斥，她注意到郅牧的靠近，露出了惨然的微笑，这让郅牧准备好的问候卡在了嗓子里。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郅牧将手放在艾琳肩上，希望得到她的回应。
“没什么……只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选择走向了与你截然不同的一条道路……”
“我……恐怕没能救赎任何人。”郅牧看着艾琳的双眼，似乎从瞳孔的倒影中读出了许多。
时间流转，记忆回到任务世界，艾琳再一次踏上了寻找真相的路途。
“说起来，主线任务的含义也不明不白，绝命之路到底代表什么？我现在是很有紧迫感了，但也还没到‘绝命’的程度吧。”这次，艾琳来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附近，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川，她翻过山顶，并找到了一处防风的洞穴，堪堪凑合了一晚。
等艾琳一觉醒来时，洞口外已然被黑暗笼罩，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接起一捧湛蓝的月光。
“夜晚降临了……能见度更低，情况也会更加危险吧。”然而艾琳已经没有时间等待白天了，她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来找到处理伤口的办法。
终于，在艾琳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之后，身后的苍翠山脉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株妖异的蓝色蘑菇在眼前晃动。
“幻觉，都是幻觉。”她强忍怒火，再次走到了巨大榕树的中央。
但令她疑惑的是，这次榕树的脚下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靠！”艾琳正欲分析，身后竟突然飞来一个火球，把她砸的一个趔趄。她赶忙回头望去，却发现另一个周身缠绕着火焰，神色异常冷漠的艾琳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
“好啊，终于见到真人了！”艾琳没有二话，她的控火能力还无法凝聚出这种大小合适的火球，只能再次激发了【三昧真火】。
夺目的烈焰冲天而起，在无差别的群体攻击下，艾琳无法顾及到榕树的安危了。整个雨林中心都闪烁起灼热的火光，一时间如同炼狱降临。
然而那边也不甘示弱，在片刻的失神后也同样发动了【三昧真火】，将周遭的空气都染成鲜艳的胭脂红色，艾琳只来得及下意识的做出防御姿态，随后就融合进了炽热的火墙中。
“咳咳……你怎么也会这招！”等到硝烟散去的时候，艾琳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了，她的衣服几乎被焚烧殆尽，身上全是重度烧伤才会出现的焦黄和蜡白。而假艾琳也不好受，由于遭遇了先发制人的攻击，除了大面积的烧伤外，她腹部的伤势也很明显的恶化了。一些带着恶臭的浓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她也终于体力不支般的摔倒在地上。
“喂，说吧，你到底是谁？”艾琳坚持着走到冒牌货的身边，牢牢的控制住了对方的行动。
“呵……二话不说就是这样毫无保留的对拼，不怕一会儿无力应战了吗？”
“明明是你先攻过来的！而且，我还要跟谁战斗？”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啊……哦，我懂了，你不是非要跟我打的两败俱伤，而是你根本不会用控火技巧来消耗我吧？”
“我居然被晚辈打败了，真是讽刺啊……”假艾琳的神色有几分戏谑，她的眼皮无力的闭合，身体在绝望关头奋力的抽搐起来，但最终还是失去了生命体征，瞳孔涣散，温度流逝，跌落在榕树的根部。
“她到底是是谁……”艾琳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同样的相貌、衣装、技能、语调，除了假冒的这边会使用火球以外，似乎找不到什么不同之处了。她连忙借着还在燃烧的火势将食物弄熟，紧急恢复了一些生命值。
“奇怪，她似乎没有找到治疗烧伤的办法？但她却说我是‘晚辈’，这是什么意思？”艾琳仔细检查了一下冒牌货的尸体，她穿着一件“风云号”飞船上的制式服装，虽然制服已经被焚烧成一团焦黑，但依稀能辨认出领口的印花：苏兹上校。
“这不是连人家的衣服都扒下来了吗！那岂不是和我的经历一模一样？”
“嗯？等等，她的身上也有一个播放设备！”艾琳打开视频，并从对方口袋里还摸出了一个科技感十足的耳机。全息屏幕上的画面似乎因为之前的高温侵袭而有些闪烁，艾琳快速的翻动进度条，想要与另一个设备中的视频做个比对。
“糟了，应该是有些电子元件被烧坏了。”绝大部分的视频信息早已变成一片马赛克，艾琳翻阅了数遍，才勉强找出一篇还算完好的“日记”来。
一阵子兹拉兹拉的声音响起，视频终于可以播放了：
“时间紧迫，我就不多说了！”一开始，苏兹充满惊惧的脸庞就占据了整个视野。
“我是、我是原风云号旗舰的军官、苏兹！”画面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他似乎奔跑在一片旷野之上，所以说起话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兽群！我在这里发现了兽群的踪迹！”
“它们竟然也来到了塔克古拉星，它们也来到了我们新的家园！”
“如果、如果我死了，请看到这条消息的人，立刻通知……”接着硕大的黑影一闪而逝，将苏兹狠狠扑倒在地上，视频也随之中断了。
“……也就是说，这个冒牌货并没有见过苏兹，而是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这些视频？”
“所以，她并没有机会抓到苏兹去做蘑菇实验，因而也就没有找到治愈伤势的办法，最终便宜了我。”
“但她究竟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攻击我呢？是因为我们处于‘杀戮模式’内吗？为了可以抽取奖励？如果我们能静下心来谈一谈，或许就能解开疑惑了！”艾琳还想要思考一番，然而其他人并没有给她这样一个机会，她方才喘了一口气，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嘹亮的狼嚎。
“阴魂不散！”艾琳看了一眼剩余23%的法力值，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发动【三昧真火】了，她计算了一下法力值的恢复时间，咬着牙站了起来，将之前从苏兹身上扒下来的“风云号”制服穿在身上，遮住了外泄的春光。
窸窸窣窣的怪声响起，似乎是某种爬行生物掠过地上落叶的声音，艾琳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了一只挑战人体承受能力的恶心生物——它的四肢分别对应着豺狼虎豹四种猛兽的爪子，身上长着洁白的毛皮，但体型却膨胀如棕熊一般，再配上一个因为尺寸太小而不协调的灰狼头颅，而这些肢体的连接处还都流淌着散发恶臭的脓血，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灰狼的眼睛同时像两个方向望去，一只紧紧盯着艾琳，另一只则看着他的主人，那个拿着勃朗宁的德军士兵。
“喂！先别动手！坐下来谈一谈吧！”
士兵轮回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没有回应艾琳的话，只是轻轻一摆手，丑陋的缝合怪就朝着艾琳扑了过来。
“砰！”方一接触，艾琳就明白自己的力量不再占优，缝合怪似乎也察觉到了艾琳的虚弱，一番试探后，它用身体撞开了艾琳的架子，并用装在它右前肢上的狼爪划过艾琳的胸口，留下了四道鲜红的抓痕。
“啊！”情急之下，艾琳一声怒吼，还算完好的左手中凝聚出一团火球，直直的砸向缝合怪的眼睛，将其逼退了自己身边。
【提示】：
【通过持之以恒的锻炼，您的某项技能已升级，详情请查阅技能栏信息】
艾琳已经没有时间去打开技能面板了，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钻入茂盛的密林里，希望以此拉开两者的距离。
而幸运的是，似乎也有其他人因为看到这场火灾而赶来了，那边不断传来激烈的嚎叫声与诡异的蠕动声，让艾琳有充足的时间离开了这里。
“……”
“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罗兹上士，在‘黎明号’的服役期已满一年！”
“要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一年内从跳到上士的，这应该多亏了我舍身抢救空间站气阀的那次吧！当时就连船长阁下都亲自接见了我呢！”
冷艳的夜晚，湖水荡漾起轻柔的波，蓝色的月光洒下，艾琳将自己蜷缩在防风的山崖下，身体止不住的打起摆子。
因为害怕被敌人发现，艾琳没有生火，自然也无法处理伤口，更别提吃什么东西了。她只能将那个从苏兹身上取得的“视频日记”打开，并接上无线耳麦来遮盖声音，以求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我记得当时可真是惊险极了！那是‘黎明号’第一次尝试空间跃迁技术的时候。似乎是那帮科学家计算失误了，飞船的落点刚好处于我们‘大日星系’的那个虫洞附近！反正具体的我也说不明白，好像跟什么弦理论、黑洞蒸发什么的东西有关……唔！”
“孩子，你可别听你爸爸胡说，嘿，苏兹，什么叫‘那帮科学家’？你是在嘲讽我的工作吗？”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约三十余岁的妇人出现在镜头里，她带着搞怪的表情捂住了自己丈夫的嘴。
“不……杰西卡，我没有这个意思……呃，我只是想在我们的儿子面前表现得英勇一点，你懂的。”
“好吧，好吧，毕竟你们男人之间更有话说，哈？”
“不过，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我还是要认真跟你讲解一下什么是弦理论……”视频还在继续播放，但女人的声音却变得异常飘忽，艾琳的意识逐渐变得朦胧。她感到自己变成了那个正在视频前看着自己父母拌嘴的无名孩童，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追寻着幻觉中的温暖。
“孩子，当你看到这条视频时应该已经上初中了，很抱歉，我们选择将这段岁月奉献给伟大的联盟航天事业，还有五年的服役期才能回来……好了，先不说那么伤感的话了，假如你的学习成绩不差，那么你肯定知道什么是粒子了，对吗？”
“而所谓弦理论，它的一大基本观点就是，自然界的基本单元不是电子、光子、中微子和夸克之类的点状粒子，而是很小很小的，像线条一样的‘弦’。”女子讲到这里，还贴心的拿出了一个视频播放设备，将一些代表“弦”的奇异线条展示给观看者。
“看，当这些线条震动的时候，就会从中逸散出各种不同的微小粒子，在这里，能量和物质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所以，假如二维的‘弦’能够运动出产生三维的粒子，那么当我们把这种‘超弦理论’融入到现有的科技中时，是否有那么一种可能，可以通过人工制造的弦来释放出澎湃的能量，将我们瞬间‘弹射’进高于三维世界的时空呢？由于高维世界中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因此可以实现高速高效的迁跃技术——即，将我们在眨眼之间送到几十光年外的新世界去。”
“好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目前这项技术还在试验阶段，受到保密条例的约束，我不能直接在视频里告诉你……请耐心等待吧！等待那个即使是相隔千里，我们也可以在瞬间相遇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