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非典型武侠（十二）
片刻之后，郅牧再次来到群英楼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啊，难得的平静！现在正是听戏的好时候啊。”郅牧温上一壶黄酒，并对着老管家耳语几句，后者立刻领命离开了。
“书接上回，军师解梦说见喜，庞统却道灾一人，关公自是闷闷不乐，这一喜一忧，该信哪个？”说书人也适时做出了疑惑的动作和表情，卖了个关子，然后接道：“待到午时三刻，有一吴将上门，称我姚宾，知将军宽宏仁义，愿与您做结义兄弟，关公这才恍然，原来是孔明所道之喜。未成想……”高台之上，说书人又摆了个拱手的架势，悠然唱道：
“既然得见梦中意，刺血方为真兄弟。推杯斗酒日向西，宴席散尽头脑迷。眼见哥哥早歇息，姚滨心中生.奸计。偷了长刀和马骑，还有关公身上衣。”
“少爷！这段、这段再给俺们讲讲呗！”家丁们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郅牧，让他不由得放声大笑。
“哈哈！好，这段的意思也很简单，前文提到，话说那关二爷做了几个怪梦，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因而向卧龙和凤雏寻求帮助。”
“这孔明呢，说你关公家里要添个喜事，但庞统却说灾祸临头。这天，从东吴那边来了个叫姚宾的将领，说我仰慕关公久矣，想要投诚，跟你做结义兄弟，关公信以为真，但却被姚宾所骗。”
“啊，这诸葛亮怎么还没有庞统算的准？”家丁们疑惑道。
“呵呵，其实他们都没有算错，庞统算到的是姚宾带来的祸事，此人偷了关公的武器和战马，但却被前往西川的关索截住，因而才有了后面关索与关羽父子相认的桥段，这才是孔明所道的喜事啊。”
“哦~原来如此！看来还是孔明技高一筹！”家丁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颇有些正在听先生讲课时的模样，让郅牧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恰逢老管家前来回报，郅牧心中已经了然。
“不过……这样的提示也未免有些太过露骨了吧？”他听完唱段，突然一拍桌子，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引动了许多宾客的不满。随后猛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向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哟！贤弟，这么巧啊？”郅牧亲切的拍了拍那位武士刀轮回者的肩旁，把对方吓的一个激灵。
“哈……哈哈……确实很巧。因为……团队给我指派的任务，还是在这里蹲点，收集情报……”对方一见到郅牧，眼神下意识的就瞥向了出口的方向，在心理学上，这表示对方非常急切的想要结束这次谈话。所以，郅牧“贴心”的让几位家丁站到武士刀轮回者与大门的必经之路上，堵住了他的视线。
“我可是在那里坐了好长一段时间啦，莫非是我刚学会的潜行技能太厉害了？你完全没有发现我呢。”
“你……你在那边笑的那么大声，就算是聋子也该听见了！”他下意识的吐了个槽，随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上了嘴。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明明见到了我，却不主动过来跟我打个招呼？”郅牧似乎正在表演变脸的技巧，方才还是笑眯眯的表情，但转瞬间就变得极其冷漠：“真是可惜啊，我还以为我们一见如故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是、是愚弟不识礼数，还、还请兄长责罚！”
“哎！这就对了嘛，走，咱们楼上找个包间，好好叙叙旧！”郅牧不由分说的将对方拉起，一路拽上了二楼雅座。
一炷香后，群英楼，大堂。
“哎，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老弟？”
“啊？啊……”对方似乎刚刚遭受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神情还有些恍惚。
“我……我叫小林諒……”
“啥？还真是日本人？怪不得乐章会分配一把武士刀给你。”当然，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郅牧只是在心里腹诽了两句而已。
“好吧，小林老弟，可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哦。”郅牧走上马车，在小林諒复杂的神色下，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
入夜，风高，灯深，刀寒。
“你说的那五人，各自持有一把旷世宝兵，而且，就住在崇文街的第四户？”如今的万通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数十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力士。
“正是，这五把兵器早已被域外天魔动了手脚，若是不速速解决掉这五人，等到他们杀性大发，怕是会殃及百姓。”郅牧恭敬回答道，他并不担心对方会更换住所，因为那个武士刀轮回者肯定不会将自己“通敌”的事情说出去，而跟据两人签订的契约，他也没法将自身情绪受到影响的发现告知队友，故而，想要算计一帮被蒙蔽了心智的家伙，不会比算计一群猪更加困难。
“……你们都听到了吧？还不快去！”万通一听到会“殃及百姓”这四个字，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先前在广安门至先农坛一带，就已经发生过多起命案。幸好万通手眼通天，再加上都发生在京师外城，没有惊动内城的士大夫们，所以总归是被他糊弄了过去。但这次的隐患可是在天子脚下，即使郅牧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他还是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按理说，凭借着郅牧、关敏、关胜再加上丁家堡的武力，其实足以战胜那个轮回者团队了，但依靠着自己的几句白话，就能让整个锦衣卫衙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动，令人无可奈何，借势而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斩敌首级，无疑是上上之策。
临行前，郅牧再次开口，让人给所有马匹的蹄子上包裹软布，又熄灭了所有火把，整个队伍都依托着郅牧的感知技能和锦衣卫的口哨密令进行沟通。尽管万通的神色有些不爽利，但不得不承认这招确实有效。很快，他们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包围了眼前的民居。
“小心些！以免狗急跳墙！”关敏贴心的提示道。在入夜前，她就已经解决了【玉蜂针】上附带的诅咒，并成功带着关胜跟郅牧会和。
“尔等何人？竟然强闯民居？”忽然，实木的门板洞开，五个身形各异，但又都持着华美武器的侠客出现在视野中。他们一人掌刀、一人持剑、一人执斧、一人立钺、一人张弓、一人用矛。端的是英武不凡，杀气凌然。
“瞎了你的狗眼，锦衣卫办事！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带头的锦衣卫千户当时就吼了回去，他摆了个手势，几十张精巧手.弩就对准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六名轮回者没想到是这种状况，嚣张的气焰立刻就消散了大半。尽管他们的心智受到了影响，但在这死亡的威胁下，久违的理智又重新站在了上风。
“这位……官爷，我等有眼无珠，冒犯了列位大人，还望恕罪……”这时候，他们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有种未知的力量在影响他们的心智，只要他们能服个软，把被诅咒的兵器上交，最起码还能活命，甚至还能反过来咬郅牧一口。然而，就在这时，名为小林諒的轮回者突然大吼了一声：
“呔！狗官！我等今日就要斩了你们这贪赃阿谀之辈！受死吧！”他不再多言，而是接着这股气势直接发动了【长曾弥虎彻】的主动技能，以消耗耐久度为代价，将开口的锦衣卫千户直接打的吐血倒地。
“小林！你干什么？”小林諒的队友们顿时惊愕无比，但一切都因为这一刀的落差而无法挽回了。
“果然，丁家小子说的没错，这帮人早已被迷了心智，不用再谈了！放箭！”万通不再奢望能够和平的解决问题，他轻轻一挥手，几十枚钢制的弩箭发出锐利的声响，将除了小林諒之外的五人顿时射成了马蜂窝。尽管几名轮回者都各自施展了看家本领，但他们所有的防御技能和道具，都在连绵不绝的远程攻击下碎成了齑粉。
硝烟过后，小林諒却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仿佛一点事情都没有。这显然是郅牧的功劳，关敏顺着郅牧的视线望去，只见小林以郅牧赠与的【七级浮屠】为代价，成功抵挡住了这次攻击。尽管数名锦衣卫已经持刀杀上，但却暂时无法击破浮屠塔周身的防御立场。接着，他又将同样属于郅牧的【炉石】取出，激发了长达3.5秒的读条。就在七级浮屠的效果停滞的一刹那，他带着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郅牧，随后身影化作白光，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长曾弥虎彻】掉落在地的咣当声，以及一页飘然落下的信纸。
“天杀的，这是什么神通？我等莫非见鬼了不成？”这一招直接把万通等人看傻了，他们过去摸索了半天，但却连一具敌人的尸体都找不到。
“丁家小子，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与其现在问我，还不如看看那信上写了什么？”郅牧言语间依然恭敬无比，让万通暂时压下了心中的不快。
“那馕糠的夯货！”万通只是抬眼一看，随即怒骂了起来。
“传我军令！那持着《花关索传》的黑衣男人找到了！”
62.非典型武侠（十三）
“喂！小少爷，我才走了两天而已吧，你是怎么把锦衣卫拉到咱们这边的？”关敏不解的问道，“还有，按照我们之前的方案，不是应该用群英楼去摆平这个轮回者小队吗？”在二人先前敲定的计划中，他们只需要在“五岳一楼”、“锦衣卫”以及“西辑事厂”中借到任何一股势力，便足以应付可能存在的危机了。她不理解郅牧还要把锦衣卫这个庞然大物拉下水，毕竟……所谓的江湖门派，说白了就是一群无业游民罢了，在朝廷衙门面前，只能算是茅草一般的存在，完全无可比拟。
“还不明白吗？这群英楼坐落于京师内城，通晓天下情报，它们背后存在的人，应该早已呼之欲出了吧？既然我们明明可以直接跟他们的上家合作，那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很显然，这群英楼正是朝廷扶持的派系之一，然而，郅牧明明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收获了五把史诗级的武器，小林諒也按照两人的约定，将那《花关索传》的线索告知了万通等人，但他的表情却丝毫不显得快乐。
“你……就算他们都是为了朝廷办事，但毕竟互不统属，恐怕也会有些嫌隙吧？你不担心对方过于强大，而只能沦为附庸吗？还有，你既然没有拉上群英楼，那【七星云芝】怎么不见踪影？”关敏紧紧盯住郅牧，想要在他的表情上看到一些端倪。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呵呵……要的就是他们之间的嫌隙，至于对方过于强大的问题……你且看下去就知道了。另外，谁说我没有拉上群英楼？”郅牧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请拭目以待吧，娘子？”郅牧纵马疾驰，让关敏一时摸不着头脑。
月明星稀，京师郊外，荒废田庄。这里便是小林諒所提供的，那位持有《花关索传》的黑衣汉子所在之地。就在这时，郅牧感觉周围的光线突然暗了下去，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月亮似乎诡异的缺失了一角。这应当是一场月食的开始。
“噤声！丁家小子，你向前去！你们几个，跟着他！”万通下达了指令，让郅牧带着几个锦衣卫所属前去探索。
郅牧手持一把龙泉剑，谨慎的四下张望。然而，就在自己等人要接近田庄大门时，身后却传来了马蹄的震动声。
“呵呵，丁少爷、关姑娘，别来无恙啊。”宣士仁带着群英楼所属的人马及时赶到，让郅牧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直娘贼！群英楼的人怎么来这里了？”万通恶狠狠的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手下，“是谁走漏了风声？！”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片刻之后，从远处的道路上，有数条明亮的火龙正在接近。定睛一看，是打着各路旗号的江湖人马正匆匆而来，泰山孤绝门、华山清风府、衡山胭脂楼、嵩山琉璃派、衡山金玉堂，还有无数如同丁家堡一般的二流三流门派，全部齐聚于此。
“我等前来领教一番锦衣卫的高招！”
“……丁家小子，你好胆！”万通此刻也明白过味来了，他身上的气势无形攀升，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郅牧一掌毙命！
“冷静！你看，田庄里面依然是漆黑一片，他在等待时机！”关敏突然大喊一声，这显然是她故意为之，就是要提醒万通不要忘记正事。
而万通也显然是领会了关敏的意思，他立刻下达命令，让锦衣卫所属摆开阵势，准备迎接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宣士仁，你怎会在此？”万通运起内力，隔空传音道。如今田庄周围的声音就跟过年似的，锦衣卫的人显然也已经没必要遮掩行踪了。
“万指挥使，您何必有此一问呢？我前来此地，应该是正合了您的心意吧？还有，丁公子，你我约定达成，此物应当奉还！”宣士仁依旧是一番笑眯眯的表情，他轻轻一拍腰间的七星云芝，让宝剑在空中悠悠一转，又飞回到了郅牧的手里。
“呵……呵呵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万通冷笑不已，“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无需赘言了！”
“如此甚好！准备迎战罢！”郅牧环视了一圈关敏、关胜等人，已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他一手七星云芝，一手纹章盾牌，已经将气机锁定在了万通的身上。至于为什么不用枪械，因为这种火器一旦被使用，对方很容易就能针对此物做出防备，所以只能作为暗器，在最出其不意的时使用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然，我实则还有一问，不知丁既明你……能否为我解惑啊？”
“大人是想问，我是如何将六大门派的人引入局中的吧？其实很简单，因为那晚，在牢房外旁听的人，不止你一个啊……”将时间拨回到郅牧拷问域外天魔的那个午夜，在离白先生一墙之隔的其他牢房里……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露出的，竟然是宣士仁那温文尔雅的面容。只是当时的宣士仁在听到那个消息后，可是惊惧的脸都白了，在那之后，郅牧才及时的转换了话题，又打出手势，让老管家将万通带来旁听。至于之后，那自然是由宣士仁出手，利用群英楼职务之便，传递了一个假消息，将五大门派通通诓骗而来，以最大限度削弱锦衣卫一方的实力！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并非是在问你们这个，而是……你们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种错觉……”
“不好！他还留有后手！”宣士仁抢先喊道。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种错觉……觉得我锦衣卫会输给你们六大门派的人？”
“烦请先生出手！”他突然向着田庄方向单膝跪地，顿时引起郅牧等人的警惕。
“喝！以仗势而欺人，不合圣贤之道，该杀！该杀！”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一直隐藏行踪的黑衣汉子突然从田庄中信步走出，他挥手间便劈出几道刀气，不管是几大门派也好，宣士仁和关敏等人也罢，竟然无一合之敌，凡是敢于接招的，通通都被黑衣人一刀砍翻，看的郅牧是心惊肉跳。
“住手！这位好汉，我等有话好商量！”宣士仁首先尝试跟这蓄着络腮胡的大汉沟通。
“呵呵，好汉？睁开你等的狗眼，看看某家是谁？”大汉周身的气势一变，用手指遥遥点了一下万通的眉心，后者顿时如同燃烧的蜡烛一般融化开来，那一身赤文飞鱼袍，也一下子穿到了黑衣汉子的身上。
“哈哈哈哈，我早已在这里恭候各位多时了！虽然多了些闲杂人等，算不得最好时机，但也无伤大雅！天狗食月，黑云压城，万事俱备，还请各位速速上路罢！”万通并没有理会宣士仁的话语，而是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什么？这《花关索传》竟然是锦衣卫放出的消息？是他们将我们引来，才闹得满城风雨？”几大门派的人马终于赶到，但却惊讶于眼前的场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而万通径直从怀中取出一本造型古朴的线装话本，上面赫然写着“花关索传”四个大字，他随后高举此书，整个人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只见书中陡然绽放出夺目的光辉，如同蛟龙吸水般释放出强大的动能，将郅牧等人朝着光源的位置拉去，在尝试了无数种办法均难以奏效后，他们只能绝望的被吸入这意义不明的光团中。
……
不知过了多久，郅牧悠悠醒转，发现此时早已天光大亮。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隐隐作痛，再打开属性栏一看，自己的生命值竟然直接掉到了两成以下！在这样的警戒线上，只要随便中上一发箭矢，恐怕就要魂归九天了，所以为了自身的安全，他还是不得不立刻站起身来。
“什么情况……”他一边用圣水快速恢复着生命值，一边观察者周围的环境。两侧，似乎是浓密的山林，身后，是同样还在昏迷的关胜和宣士仁二人，但却没有发现关敏的身影，亦没有锦衣卫和六大派的人马踪迹。
“真是难办了呀……谋划了那么久，还是功亏一篑……”
过了一会儿，剩下的两人终于恢复了意识。尽管几人互有龌龊，但关胜看到自家姐姐不在此处，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他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决定暂时站在了郅牧的身侧。而宣士仁早已上了郅牧的贼船，自然愿意合作，先一同离开这林子再作计较。因此，郅牧也将自己的疗伤道具分享给了他们，帮助他们恢复了一部分的体力。
春寒料峭，在这遮蔽阳光的山林中更是显得幽深清冷，但几人都是武功好手，倒也不惧些许阴气。关胜灵活的翻上一颗巨松，大约指明了一个方位。三人脚步轻快，不到片刻就感觉到了周围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这是即将要离开林地的征兆了。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一支黑红色调的兵马。他们普遍配有长弓和马刀，并且眉眼细长，身材粗狂，并不像是中土人士。
为首的将领内衬一色质孙服，外穿铁色罗圈甲，甲片相连如鱼鳞，给人以漆黑肃穆之感。
“这、这身装扮是？”宣士仁突然变得脸色煞白，“不可能，不可能的，京师附近怎么可能出现蒙古怯薛！”
63.非典型武侠（十四）
“什么？蒙古人？”郅牧心中一惊，“别紧张，我们现在不一定就是在京师附近，或许是被那话本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当然，就算嘴上这样安慰着宣士仁，但郅牧心中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了，他真心的希望自己脑海中的设想不会变成现实。
然而，眼下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己方三人早已被这支神秘的兵马团团包围，一场恶战迫在眉睫，只见鸣镝突响，骏马奔腾，没有二话，没有单挑，数十把锃亮的钢刀带起呼啸的风，直直的朝着郅牧等人砍来！
“联手！”宣士仁一拍腰间的鹅黄小袋，立刻便有一把精致的火铳飞出，然而，就在他刚刚瞄准上为首的蒙古怯薛时，对方也已经催动内力拉开了弓弦，一颗急速的弹丸，一根锐利的箭矢，在空中竟然发出了惊雷的般的碰撞音效，而关胜也持剑急遁，从侧翼猛地袭杀入阵，砍瓜切菜一般干掉了几个杂兵。
“眼下敌众我寡，应当施以斩首战术！”郅牧高声喝道，在面对骑兵的冲击下，他舍弃了笨重的盾牌，而是一手持七星云芝，一手持龙泉宝剑。仗着职业者的身体素质左冲右突，堪堪避过了对方的第一轮冲锋。而他们显然也没想到这三个敌人会这么难缠，因而连人带马都冲入了郅牧身后的树林里，一时无法回身。
“机会！”宣士仁眼见他们的首领落单，立刻扔下填充时间过长的火器，又从百宝袋里拍出一支梨花枪，此枪无红缨点缀，而是在原枪樱的位置绑上一火筒，借助火药之威在近距离灼伤敌人。只是，随着他这一冲，那就无人能够牵制怯薛的远程火力了，对方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拉弓射击，转瞬间就让关胜的肩头中了一箭。
“该死！没有配合啊。”无奈，缺乏远程攻击手段的郅牧只好跟二人汇合一处，三把兵器朝着同一个目标齐齐挥出——
假如这是在真实的古代战场上，这名怯薛首领应当没有任何好方法能够抵挡从三个不同角度袭来的攻击。然而，这毕竟是一个充斥着武功和内力的世界，只见他周身气势一荡，如渊如海的内力蓬勃而出，郅牧感觉自己似乎砍到了一团浸水的棉花上面，有种说不出来的阻塞感。
“此人武艺高强！不要留手了！”宣士仁深知对方的恐怖，他率先一拉引线，手中的梨花枪顿时绽放出灼热的火流，而关胜此时也沉默的挥出一道剑芒，努力配合着对方的节奏。
“机会来了！就姑且将子弹用在这里吧！”郅牧佯作挥刃砍杀，但却趁着对方应对关胜与宣士仁的夹击时，猛地将暗藏于袖中的GLOCK-17取出，朝着对方的后心就是连开数枪！
“砰！砰！砰！”所谓武林高手，胜在早已参透自身所学功法，使得周身护体气罩浑然一体，遇到外部的攻击都可以自行抵挡或反弹。然而，在面对现代火枪提供的巨大动能下，他的气罩很快如同玻璃一样碎裂成块，并被下一发子弹射入心脏，惊愕的倒在了地上。
“呼！贼首已死，尔等还不速速跪地投降！”宣士仁捡起地上的钢刀，干净利落的割下了对方的脑袋。
尽管敌军人数甚众，但好在这是一个讲究个人武力的时代，事实上，假如郅牧三人可以联手斩杀这个宗师首领，那么他们也能一点点消灭掉这支队伍，只是他们实在不愿在这尚不明朗的局势下浪费太多体力，最终在宣士仁的话术攻势下，对方还是识时务的退却了，为郅牧等人省下了许多麻烦。
“天杀的，此地到底为何会出现一支蒙古游骑？莫非我等早已不在中原了不成？”宣士仁此刻仍旧是惊魂未定，与郅牧初见时沉稳内敛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宣兄莫急，我等就快离开这林子了，届时再找个人家询问一番吧。”郅牧安抚住对方的同时，顺带把自己的称呼也从“宣先生”变成了“宣兄”。
三人休整了一阵后就再次踏上了探索的道路，在离开之前，除了几匹可以代步的马匹外，郅牧还发现那名怯薛身上竟然装备着一整套优秀品质的装备，由于先前宣士仁已经展现了一件类似物品栏的储物道具，所以他也无需遮掩，将对方的装备和刀弓都收敛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离开阴冷的林地后，三人再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的照射，他们乘着快马，谨慎的翻过一片山坡，跑过一片草地，最终停留在了一座巍峨雄壮的城市前。
从高处向下望去，四方街道，规划整齐。经纬分明，星罗棋布。一如郅牧在许多影视作品或历史书籍中看到的形象，无需多言，这里就是京师城无疑。只是如今的京城内外战火连天，若是抬头望去，还能看到漆黑的乌云在京城的上方集结，仿佛下一秒就要迎来倾盆的大雨。
“这……”三人的神色都有些震惊和疑惑，其中尤其以郅牧最甚，他立刻劝说二人向下移动，而在接近攻城一方的军阵后，很快便有斥候游骑将己方拦截在了角落。
“尔等何人？若是不速速离开，小心性命难保！”
“军爷，还望恕罪……”宣士仁仗着一口伶牙俐齿，立即热情的与眼前的士兵攀谈起来。
“军爷，我等不知为何误入至此，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谈话间，宣士仁就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将一个金角塞到了对方的手里，见对方神色缓和后，他立刻询问道：“这京师怎的变成了如此模样？眼下又是谁在攻城，谁在守城？可否请军爷告知在下？”
“什么京师？尔等为何在此胡言论语？”斥候一开口，就让郅牧的心思凉了半截：“别啊，别是我猜测的那种情况吧……”
“要说谁在打谁，当然是我明军正在围攻那元大都啊。”斥候搞不清楚这些人为何突然变得震惊，只是平淡的说道：“如今元帝已经遁逃，只剩些巫师萨满什么的在城内故作疑阵，大将军说，我等最迟明日便可破城了。”
“元大都！巫师萨满！”三人的脸都白了。
“果然是我想那样……有太多地方都令人起疑了，在我以往经历的世界中，所获取的信息都应该具备够推动任务进程的作用，但是，自从到这里之后，所谓的《花关索传》也好，域外天魔的设定也好，还有八十年前的浩劫也罢。这些听上去……倒是很宏大，但他们没有办法串联在一起！”
郅牧的思绪飘飞，又想起了白先生说的那句话：
“这三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此三人从未透露过自家名讳，只有姓氏流传下来。”
“他们一人姓宣、一人姓关，还有一人，正是姓丁！他便是你丁家先祖！”
“为报此仇，我等才要追杀你家后人，以解心头之恨！”时间回到现在，除了一脸蒙圈的关胜以外，郅牧和宣士仁只能苦笑的回应对方。
“如今，终于全都联系起来了！以锦衣卫指挥使之尊亲自下场，毫无疑问，那只是当今庙堂之上那位的命令！他们放出神功秘籍隐藏在《花关索传》内的消息，设计在月食之夜引我们三人聚合，就是为了送我们来到这八十年前的元末明初！去挽救他们的大明江山！”彻骨的寒意袭来，郅牧大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伙伴，引发两人惊愕的表情。
斥候看着面前的如丧考妣的几人，不由得疑惑道：
“你等究竟是何人，怎的如见了鬼一般，脸色如此难看？”
“啊，在下姓宣，名……”宣士仁刚要报出自己的名号，却被郅牧抬手阻拦。他目光凝重的向宣士仁摇了摇头，让对方明智的闭上了嘴。
“这位兄台，我姓丁！”
“我姓宣！”
“我……姓关！”
“我等虽为异性，但因意气相投之故，愿效仿先贤，结为异姓兄弟！如今元帝暴虐，致使生灵涂炭，我兄弟三人看不下去，特来投军，还望军爷收留！”
一个时辰后，明军大营。
先前，凭借着宣士仁的金银攻势开路，几人扮作前来投军的义士，再加上三人的武艺皆是不俗，稍加展示后便被收录进大营之中，成为了三名光荣的……小兵。
“丁公子，如今……还得仰仗公子高智，为我等谋划一二啊。”宣士仁虽有几分急智。但如今也乱了方寸，只寄希望于郅牧还有什么好的点子。
“既然宣兄都这样说了，那便先如此罢……眼下，还请暂且听我行事，如何？”郅牧也顺势借坡下驴，将话题引入重点——他已决意去完成这段元末动.乱的传说。毕竟，按照眼下的状况，他们若是不去阻止那些长生天萨满的邪恶仪式，那恐怕立刻就要被对方召唤出来的域外天魔们杀死，因此也就无从去谈什么回家的方法了。
“我等所作的谋划，并非全无用处，至少，我可不觉得那到光芒还有“精确制导”的效果，否则，万通绝不会说什么：‘此刻并非最好时机’的这种话。依我看，那六大门派也好，锦衣卫和我丁家堡众人也好，应当也被传送到了这个时代，我们自然要先设法与其汇合，然后再作计较！”
“甚好，甚好！”宣士仁虽然听不懂什么是“精确制导”，但还是大概理解了郅牧的意思，心中的一块大石也随之落地，只要能跟自家群英楼的人马汇合，进可攻退可跑，天下大可去得。至于关胜，一听说要去找自家姐姐，那自然也是双手赞成。
“既然这样，我们如此这般……”
64.非典型武侠（十五）
“首先，既然我们一时无法找到失散的队友，那不如就让队友来找我们！”目前，郅牧只能通过团队模块中的信息来判断关敏是否还活着，但她究竟身处何方、有没有遇险，暂时都是不得而知的。但是，既然他们也一同来到了此方时空，相信以关敏的智慧，即使没有被传送到大都附近，她也一定会想办法赶来与郅牧汇合。
“那，我等该如何行事？”
“呵呵，若是按照元末动.乱的传说，此时正有一群来自草原之上的长生天萨满正在大都城内作法，以图负隅顽抗。故而，你我三人早晚会去那里面走上一遭，所以……”
“啊，在下明白了！”宣士仁恍然接道：“我们不知道六大派的人马都在何处，但却可以让他们知晓我们的位置！如今我军攻城在即，届时声势浩大，定能吸引八方注意！”
“只是，如今尚不知晓，我军将在何时进攻，若是迁延日久，怕是不妥……”
“无需担忧，趁着天色尚早，还有自由活动的机会，立刻去搜寻些情报吧！如今大都城上的守军多面带菜色，城墙上更有数处缺损倒塌，一些填补的石块甚至生出了青苔，显然是长久围城所致。依我看，元军恐怕是无力为继了，然而，城中毕竟还有一群萨满正在活动，虽然明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也无法坐视对方举行仪式，因而，最早今夜，最迟明日清晨，想必……他们便会发起总攻！”
未时刚过，大营方才熄了炊烟，对于行军打仗一事来说，几万明军一天的吃喝拉撒可不是好管理的，郅牧等人也正是趁着这个混乱的时刻悄悄离开了所属的营帐，分头打探了一些消息。
“在下发现一个问题。”
入夜，关胜默默的点起一根蜡烛，刚一恢复明亮，宣士仁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这里……好像没有武林门派一说。”
“哦？是营中尚未征辟江湖中人吗？这至少可以侧面作证，大明军营中没有六大派的人马。”昨天似乎刚刚下过大雨，郅牧一边询问，一边分心清理着泥泞的鞋子。
“非也……某是说，这元末，根本没有武林！”
“嗯？”郅牧也顾不得擦鞋了，“怎么说？”一个武侠风格的世界里，竟然没有武林，这让郅牧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本想提一提那五岳一楼的名号，未成想，竟无一人知晓……他们说，自蒙元一统中原后，汉人门派屡遭屠戮，早就无江湖一说了。另外，此刻锦衣卫和那东厂也尚未建立，因此……”宣士仁神色恍惚的说道。
“因此，如今的武林尚且是一片空白！”郅牧脱口而出，随后脑海中也响起了久违的提示音。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触发支线任务】：
【任务内容】：在大都城内集合‘五岳一楼’六大门派所属人马，其中每个门派的幸存者不得少于十人
【任务奖励】：？？？
【任务失败】：扣除信用点*1000
【警告】：
【检测到您的信用点余额不足，将在任务失败后随机在您的物品栏中抵扣等额的装备或道具，当您所缴纳的物品价值不足以支付惩罚费用时，将执行抹杀处理！】
其实，与武侠小说中不同的是，在真实的历史中，由于元代对于汉人和南人的高压政策，导致游侠这个群体几乎从元代绝迹，也就只有在元末明初之际，元朝对于中原的控制力减弱，行侠之风才稍稍抬头。当然，郅牧的之前提到的预感也就因此很明晰了——他恐怕还得负责让“武侠”回到这个世界。
“……来的真是及时啊。也就是说，我不但要去搞定那些所谓的长生天萨满，还得去给不明真相的六大门派当保姆……对了，乐章也姑且算是给了我一个明确的提示，很显然，这六大派的人马应该早就被传送至大都内的某个角落了……”由于任务失败的代价过于惨重，郅牧感到肩上的担子在无形中又重了几分。
“此事，我已明了……咱们路上再慢慢解释吧！”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营帐外兀的响起了鸣锣之音，郅牧知道，决战之时已然到来。
夜色，漆黑如墨。
风声，凄厉婆娑。
兵戈，止啼休祸。
飞箭，穿肠而过。
轰隆隆的战鼓声响彻云霄，在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恢弘城墙上，无数明军正攀登着云梯和高塔，舍生忘死般冲向眼前的敌人。而元军也不甘示弱，用弓弩和火器点燃了一条鲜红的道路。放眼望去，可谓是尸山血海，骨肉横飞，尽是无边炼狱之景。
“快，从这里上来！”郅牧持剑砍飞几名杂兵，招呼宣士仁和关胜加快攀爬的速度。但对方的人数显然超过了他的想象，仅是转瞬之间，郅牧好不容易清扫出的空间又再次被蜂拥而上的元军所填满，甚至还有机灵的家伙想要用长锤去推到宣士仁和关胜所在的云梯。
“靠！我可没有群体攻击技能啊！”郅牧的短板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哪怕如今的他能够以一敌众，但却只能一剑一剑的奋力砍杀，无法将对手一次性清除。
“这次回去，就算不去学几个魔法，也要买一把射速够快的冲锋枪才行！”无奈，他只能解剑换拳，暗自运起体内真气，以一招【混元掌】向前轰去！尽管这一招并不是范围类型的攻击，但还是借助对方倒飞而出的机会再次清出了一片空地，以供刚刚爬上来的宣士仁和关胜落脚。
“好个没天理的贼亡八，这真是不让咱歇息啊……”眼见围拢上来的元军越来越多，宣士仁不由得怒骂一番。趁着郅牧创造出的机会，施展轻功，和关胜一起飘飘然落到了城墙的内侧。
当然，郅牧是不会轻功的，但还好他的身体素质强健，只见郅牧取出一张厚实的盾牌，在鲜血淋漓的尸堆之上向前冲撞滑行，直接跌落到了宣士仁的脚边。而此刻，除了个别有心无力的杂兵外，郅牧三人显然是已经安全了。
于是，在付出近乎一半的生命值损失后，郅牧成功带领他们摸进了这座的古老的都城。
与明中期承平日久的京师城不同，这时候的大都因为遭遇长期的围困而变得萧索，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在荒凉的外城大街上，别说是火光了，就连一丝生机都无法寻觅。
“按照史书所言，这元顺帝恐蹈宋代徽、钦二帝复辙，应该早已北上遁逃，城中只剩淮王帖木儿不花监国、丞相庆童留守，因此才显得守备空虚，让我等得以轻易潜入。”宣士仁小声对同伴说道，这让郅牧不由得另眼相看，此人精于宋元史学，想必会在未来几天内发挥重要的作用。
“好了，如今我们该往何处去？”郅牧闻声回头，发现两人都眼巴巴的瞧着自己。
“你们……一个群英楼出身的人杰，一个游历江湖的侠客，结果都等着我来拿主意？”郅牧顿时满头黑线，无奈的摇了摇头。
“宣某唯丁兄马首是瞻。”这是表忠心的说法。
“我只想见姐姐。”关胜更是直白，实在令郅牧哭笑不得。
“哎，这时候就体现出一个好队友的重要性了，假如是你姐姐在这里，一定能提出合理的建议吧……说实话，我之前明明都猜到后续的剧情了，但是却没告诉她，这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也罢，还是先找到她人再说吧……”
如今，三人摸着黑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回头望去，只有东、南两面城墙上依稀传来阵阵杀喊声，但是三人清楚，再过一会儿，不管大都城被攻破与否，等到战火止息，城中秩序恢复，他们可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在大街上瞎逛了。想到这里，郅牧斟酌着说道：
“这样吧，我有一个办法，你们听听看……”三人耳语一番，随后各自找了一个方向离开。
“此计风险与机遇并存，等你们点燃房屋后，切记不要傻站在原地等候，万一抢先来的是元军的高手，那可就不妙了！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到探明来客，再行处置！”郅牧的想法很简单，趁着城内巡守稀疏，他们应当尽快分头行动，扩大搜索的面积和效率，另外，假如遭遇了不可抗拒的危险、亦或是完成了与队友汇合的目标，那就立刻点燃周围的一幢房屋，以向另外两人传递消息。如今城外大乱，而内城中心还有长生天萨满正在做法，这都是需要大量人手保护的活计。因此，即使元军有心前来查看，恐怕也不会兴师动众，这就给了郅牧等人可趁之机。
又恢复了孤身一人的处境，但郅牧并未显得烦忧。
“啊，终于没人看到了，我得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一下生命值……”他先找了个角落，急匆匆的吞下一罐冰凉的牛肉罐头。
值得一提的是，在不眠乐章所管辖的物品机制下，道具和装备对轮回者带来的影响往往不会精确到某个具体的数值。例如郅牧刚刚吃下的这罐【Tushonka牛肉罐头】，其效果为“小幅增加轮回者的力量和体力”，但所谓的“小幅”究竟是多少呢？
“嗯……大概在五分钟内恢复了10%的生命值与8%的内力值……还不错了。要不是我的圣水都被万通讹诈走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说起来，我本想靠着接触锦衣卫来占据主动权，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那个深不可测的万通给坑了一把，可谓是功亏一篑啊……看来以后还是要拓展一下思路，正所谓万千世界无奇不有，哪怕我真的能做一场天衣无缝的谋划，但对方就是以力破巧，靠一身绝世武功把我们通通砍死，那也没什么办法……”休息了一阵后，他关掉手机上的计时器，重新踏上了征程。
65.非典型武侠（十六）
将时间向前拨动，来到郅牧三人被带回明军大营的时刻。
所谓元代的“大都”，即明代的顺天府、京师，在清朝时则称北.京，是元代科学家刘秉忠规划建设而成，其中又分为外城、内城与皇宫三层，由于城市轮廓方整，街道砥直规则，使城市格局显得格外壮观。
当关敏站在大都中心的恢宏宫殿前俯瞰整个京城时，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些曾经在学生时代获得的知识。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的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竟然被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是普通的麻绳，我应该可以轻易挣断，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另外……”她扫了一眼自己的属性栏，发现自己被附着上了【中毒】和【虚弱】的负面效果。
“我大概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这里就是元大都皇宫的所在地——大明殿，不得不说，以现在的眼光看来，这个名字着实是有些讽刺……”
关敏如今位于整个元大都的中心地带，在她的面前，还有一群身穿染色兽皮，手拿鼓槌和和铜镜的蒙古萨满正在举行着某种奇怪的仪式，那是一个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图腾，四周还有六台造型奇异的骨质雕塑，而其上正竖立着六把造型各异的凶兵，分别对应着刀、剑、斧、钺、矛、弓六种形态，种种的迹象，都让关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这是……回到了元朝时期？”作为一名资深轮回者，她的反应要比郅牧平淡很多，“原来，他一直隐藏的想法就是这个……这有什么可瞒我的嘛……”她气恼的鼓起了嘴，但碍于旁边还有其他闲杂人等，只好又强迫自己的脸上浮现出冷漠和惊慌的神色。
在她的两侧，还有大约二三十个同样被束缚的囚犯，当然，用囚犯这个词可能不太恰当，因为，从她发现这些祭司们正在干净利落的将囚犯们挨个割开脖子放血时，她就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这个仪式所需的活祭品罢了。
“幸好，每杀一个人，他们都要跳一段舞蹈来进行祭祀，按照如今的速度……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轮到我。”关敏很幸运的被排在了这条队列的后方，她不是没有想过强行脱离，但是，当她数了数周围盘踞着的敌人数量时，还是明智的放弃了这个选择。
“我需要等待一个机会！等到他们方寸大乱，我才有把握趁乱逃离，另外，这些被缚之人，大多穿着明代中期的服饰，想必是六大派所属的侠士吧，若是能够解开他们身上的毒素，倒是可以利用一二……咦？那边那位……不是老管家丁黄吗？那就好办了……”
“如今是初春时节，天会黑的很快。小少爷，你可得抓紧了啊……”关敏心中已有计策，她微微抬起头，深深的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
将时间拨回到现在，郅牧还尚不知晓关敏的具体情况，如今的他猫着腰到处躲藏，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时不时能够看到小股的兵马正朝着城墙方向增援移动。
“越是逼近崇文门……也就是内城的所在，大街上的敌人就越多……”
“但我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六大门派所属的弟子，亦没有任何轮回者的身影……如此看来，他们应当是都被传送到了内城乃至皇城之中，这就不好办了啊……”无奈，郅牧只能转回三人分开的地方，用打火机配合酒精，将旁边一张印着“江南布行”的帷幔点燃，接着，他又将另一块土布盖在燃烧物的上方，顿时卷起阵阵的黑烟。
“只需要利用不充分燃烧会产生一氧化碳的特性，便可以用很少的燃烧物制造出黑烟滚滚的效果，完全不用烧房子嘛，只是，我很难用现代科学的方式将给他们听啊……”郅牧早在英格兰的洞穴探险时就尝试过利用火焰的力量，在点燃火堆后，他立刻跳上屋檐，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埋伏了起来。
借着夜色的掩盖，这浓烟并不甚明显，只有时常会环顾四周，注意观察信号的宣士仁和关胜才能及时发觉。很快，三人重新汇合，并对自己的所见所闻做了简短交流。
“若是将整个大都城分为四块，我等只是探索了东南一角而已，丁兄，你说这六大派的人，会不会全被聚拢在了城北？”
“嗯……有可能吧，但是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郅牧思索道。
“首先，我们要思考一个问题，万通是否有能力，控制我们每个人被传送的时间和地点？”
“假如一切都是随机事件，那以概率学来讲，他们被分配在外城各个区域的几率都是相同的，不会出现整个东南区域都找不到活人的情况。”
“而假如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嗯，就像我们三人的情况似的，那么，六大派的人显然也被放在了一个能够推动故事走向的地点。我个人认为，他们应该是直接被传送到了内城乃至皇城之中，因此我们才无法在外城找到他们。”
“原来如此……等等，若是万通担心六大派的人前来搅局，把他们全部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地方，那可如何是好？”宣士仁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理解了郅牧所说的一些现代词汇，他随即提出新的疑问，就连关胜也顿时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呵呵，那又如何？别忘了，明军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场浩劫的可怕之处，眼下，只有你我三人才能挽救整个苍生啊，若是不立刻去阻止那群萨满的阴谋，我们就要面临源源不绝的天魔入侵了！所以，就算没有六大派的帮手，我们也不得不直奔大明殿所在。等到我们腾出手来，届时再慢慢寻找他们便是。”其实，得益于支线任务的存在，郅牧很清楚，六大派的人必然身处于大都城中，但这一点就无法跟二人说明了。
“这姓宣的老滑头，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那么聪明了……”郅牧揉了揉额头，“还有这个小舅子也不好办，若是我用词不当，他怕是立刻就要出城去找他姐姐。”想到这里，他只能再次向两人解释道：
“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听说过‘时空悖论’一词呢？来，我们边走边说。”接下来的数分钟内，郅牧尝试用古文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假如一个路人甲穿越到了十年之前，并杀死了十年前的自己，那么，他本人还是否会继续存在呢？以此为出发点，便会引起一个逻辑上的悖论，因为现在的路人甲死了，未来的他也不会存在，所以一个在未来不存在的人是无法穿越回去杀死自己的。
他从这个故事中引申出目前三人的境遇，即，假如郅牧三人没能在此刻阻止这些蒙古萨满的仪式，让他们成功召唤出了域外天魔，那么毫无疑问的就是整个中原都要遭受灭顶之灾，大明朝是否还能继续存在都是两说。因此，假如人类都被域外天魔屠杀的差不多了，那么自然也不会出现八十年后的丁既明和关敏等人，他们便会因为失去自己的“存在”而彻底消失。但假如他们消失了，那也自然不会出现在这八十年前的元末大都城中。所以，这也是郅牧坚持让三人按照元末传说的故事在行动的原因，尽管他确实因为被万通安排的明明白白而感到愤怒，但相比于此，他更担心，假如自己不顺着既定的“过去”行事，那么“未来”的自己恐怕也要暴毙而亡了。
这种被剥夺选择权的滋味不好过，被安排好的命运和道路更是让人无法接受，但由于郅牧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得暂时如此行事。
“所以，关胜你也别急，若是不能阻止那些萨满的阴谋，不管是我们还是你姐姐，怕是立刻就要身死魂灭，你明白了吗？”这段来自四百多年后的奇妙理论把关胜唬得一脸蒙圈，但他很明显把握到了其中的关键，那就是：“先杀萨满，再找姐姐。”
解开疑惑后，三人也渐渐摸到了内城的城墙根。郅牧心生一计，让三人埋伏在通向南外城墙的必经之路上，成功伏击了几名匆忙赶去增援的元兵，并且把他们的衣服扒了下来，尸体则随意扔到了一处房屋的后面。
过了一会儿，郅牧三人大大方方的走向崇文门，并急促的拍击着门上的铜环，让守卫在此的士兵打了个激灵。他们急忙端起兵器看向来者，发现为首的竟是一名英武不凡的蒙古怯薛，还有两名身材高大的普通士兵矗立在其身后。
“这……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少废话！我等有紧急军情！耽误了送信，你们担当得起吗？”宣士仁的口才终于得以发挥，他对着城门楼上的元兵就是一阵狂喷：“尔等枉食我大元俸禄，竟敢行此不忠不义之举？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大人，我等并非不愿，只是大人可有腰牌在手？”
“这是自然！”郅牧从怀中取出一块黝黑的牌子，对着城墙上的元兵晃了晃便收了起来。
“呃……如今天黑的厉害，大人可否再……”
“好个直娘贼，竟然还敢应口？”宣士仁立马接道，随后竟然熟练的用蒙古语吐出一长串的脏字，将那元末贵族的高傲和无礼展现的淋漓尽致。
“还请大人稍等，我等这就开门！”城头上的守军无奈，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上司，只好先打开城门再做计较。哪怕是真的奸细也无妨，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而已，我们可是有七八个兄弟看着呢！
这，便是他们此生最后的一个念头了。
“哎，合该如此！哎呀！没想到竟是王爷亲自驾临，我等有失远迎！”进入内城后，宣士仁突然神色一变，立刻就要朝着守军身后的某个家伙跪伏下去。在如此精妙的演技下，几个无辜的元兵自然是下意识的回过头去，随后就被摸上城楼的郅牧和关胜通通放倒在地上。
“宣兄，你这嘴皮子是真的溜啊。”对此，郅牧不得不道一声佩服，这次的古代之行，让他深切的领略了一把用文言文骂人的快乐。几人迅速在城楼上收敛了一些可用的道具，并各自找了一匹快马，直奔中央皇城而去。
66.非典型武侠（十七）
三人还未前行多远的路程，便被一伙狼狈的武者给拦下了。
“宣先生，是我们、我们是华山清风府的人啊！”与郅牧料想的一样，在进入内城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波六大派所属的成员。一直活跃在背景板，给郅牧等人充当陪衬的名门大派，如今终于有了露脸的机会。只是他们此刻的状态很不好，抛开丢盔卸甲的狼狈身形不说，还有四五个连行走都不能自已的伤员急需照料。
“这……还请各位稍等……”宣士仁回头望向郅牧，而后者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各位，还请沿着崇文门的方向一直走，那边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你们换上那些元兵的衣服，伪装成城楼守军，我等还要去皇城方向阻止那长生天萨满，无暇顾及诸位，还望见谅！”宣士仁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轻而易举的就将对方打发离开，尽管清风府的人还对宣士仁把他们骗来此地有些不忿，但毕竟眼下自身难保，也只好顺着宣士仁的意思先去崇文门避难。
“对了，你们若是在道路上遇到其他门派的同道，也可以叫上他们一同前往。”临行时分，郅牧又补充了两句话：“待我等摆平了那边的麻烦，就回来与诸位商议！”
“等一下！敢问三位，我等可是来到了元末明初，那八十年前的动.乱之时？”正当郅牧等人要离开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师兄，你先带伤者往崇文门去吧，我当随三位好汉同往，除魔卫道！”
“哎，二师弟，我等也同往！让大师兄带着他们先行退避吧！”
“哦？我还以为，这六大门派中尽是些贪图利益之辈，没想到啊。既然如此，便一同前来吧！”郅牧对此毫不意外，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话术说出，示意三人放慢一些速度。事实上，除了第一个开口的人是真心想要行侠仗义之外，后面跟风的几人，全都是混杂在武林门派中的轮回者罢了。
“我本意是不想让太多人掺杂进来的，但皇城中少说也有数以百计的敌军在等着我们，仅凭我们三人的力量……恐怕是无力招架的。”就这样，郅牧等人重新启程，一路上如法炮制，将遇到的众多门派弟子送往崇文门内避难，而他们身边的轮回者和武林人士数量更是如同滚雪球一般膨胀，很快就集结起了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
“我就说嘛，这么大的故事背景，怎么也得有个十几人的轮回者规模才合理，算上因为江湖仇杀而死去的倒霉蛋，这些人基本上就是全部了。”此时跟在郅牧身边的轮回者，全部都是对眼前情况了然于胸的，并具备一定素质的精英，而郅牧用后脑勺想想都能知道，这种脆弱的联盟有多么危险。
“如今，我们尚且自身难保，不赶快去阻止那场祭祀，怕是都统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又谈什么回去的道路，又争夺《花关索传》呢……不过，一旦这话本重新现世，那他们恐怕立刻就要刀兵相向了，不可不防啊。”
多变的思绪中，半个时辰匆匆过去，郅牧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终点，也就是皇城前的大内正门——崇天门。
巍峨肃穆的宫门前，竟没有一个守卫在此的士兵，郅牧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依稀还能听到门内歌颂长生天的祈祷祝词。
“呼……”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望向众人。
“诸位好汉，一旦我开启这扇大门，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朗声大喝，丝毫不介意被门内的元兵听到。
“此路凶险异常，九死一生，若是此刻想要离开的，我绝不会阻拦。”郅牧当然知道，这些轮回者是不会放因为自己的一番豪言壮语就放弃自己原本的念头，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即“保命”和“完成任务”。他的这番话，是给自己三人，以及六大派所属的几位“侠客”所说的，是给那些真正为了大义而前来相助的“英雄”所说的。
这可以说是一种仪式感，也可以说是在为自己打气。
在进入这个世界后，他一直觉得，自己与“武侠”这个词语越来越远。作为丁既明这个“小人物”来说，他没有体会到仗剑天涯的英雄传说，也没有经历过快意恩仇的江湖情缘，有的，只是跟轮回者、域外天魔之间的尔虞我诈，以及被大明朝廷安排好的人生路线。他所存在的意义，就是被《花关索传》所引诱，前往那八十年的动.乱时代，为了确保大明社稷的延续，去舍生忘死的、去不顾一切的牺牲，去击破那些讨人厌的萨满和妖魔。与其说，这是一个武侠风格的世界，倒不如说，这是一个披着江湖外皮的，映射郅牧轮回者身份的故事缩影。
无奈、彷徨、生与死的交织，让郅牧心中感慨非常。所以，他才由衷的对那些自愿前来此地冒险的侠客，感到由衷的敬佩。
“但是，就如同我先前所说的那样，既然无奈，那便好好享受罢！享受这身为‘侠’的短暂时刻！”
“唯有此刻，我就是丁既明！唯有此刻，我就是“侠”！”
“为挽救这武林苍生，大明江山，我当独身先往！”话音未落，他暗运双臂劲力，推开了这扇沉重而又古老的宫门。
说来也怪，如今虽是初春时分，风中多有几分寒意，但在推开宫门后，郅牧只觉得一股猛烈的热浪朝自己袭来，他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朝着一边闪去，在赤红的烈焰散尽后，其中包藏的，竟是数把妖异的骨枪！
“快！立刻冲进去！”宣士仁一马当先，用手中的火铳打死了一名持着骨枪的元兵，但关胜比他更快，只见他竟凝练出一抹鲸脂般的剑光，直接将藏匿在宫门口的伏兵斩杀殆尽！
“冲！”二十余名轮回者和侠客鱼贯而入，立即跟眼前能见到的敌军拼杀起来！而郅牧也尾随其后，与宣士仁、关胜直奔大明殿而去。
“敌军人数众多，不能硬拼！擒贼先擒王！”郅牧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元军士兵，以及一整队骑着草原骏马的蒙古怯薛，顿时感觉到了汹涌而来的杀气。面对着成倍于己方的敌军，不禁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到一种绝望。
“暴雨梨花枪！”宣士仁以手中能够喷火的长枪开路，顿时扫出一片空地，但也因此被对方精锐的怯薛部队所盯上，数十支箭矢在空中划出笔直的气浪，将宣士仁限制在了战场的一隅。
“关胜，送我进去！”随着郅牧的大喊，关胜顿时心领神会，他再次静心凝神，用自身独特的剑气为郅牧打开了一条道路，当看到郅牧和几位侠客成功进入大明殿所在的广场后，他方才持剑傲立，死死的守住了身后的大门。至于为什么是让郅牧去面对敌军首领，那自然是因为关胜和宣士仁清楚郅牧在斩杀那个元军首领时所用的手段，不管是武功再高的敌人，只要被那种看不到轨迹的“暗器”打中，定然要殒命当场。所以，只有郅牧才是最适合去执行“斩首战术”的人选。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点热”的话，那么，如今的郅牧就仿佛被放在微波炉里旋转一般，除了越来越无法忍耐的灼伤外，还有整个脑壳都受到挤压的眩晕和疼痛感。这并不是比喻的说法，因为郅牧此时的生命值正在以每五秒下降百分之一的速度流逝。当他站在大明殿的台阶上向下眺望的时候，发现整个大都城都近乎融化在一片略显妖异的热浪中，那布满乌云的天空也早已换了模样，呈现一种极致的漆黑，仿佛原本的天空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露出了另一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原来，这才是仪式真实的模样，怪不得城外的明军发现不了……”给整个大都城布下了一层迷彩性质的障眼法，这已经不是武功可以达到的手段了，可谓是近乎妖法矣。
“时机已至！”这时候，郅牧和关敏终于发现了彼此的存在，美人周身气势一荡，轻飘飘解开了身上的绳子，与她一同站起身来的，还有数十位已经被关敏暗中串联起来的，被缚的武林人士们。不知道关敏用了什么办法，他们身上的毒性已经消散，虽然略显虚弱，但好在一身武艺尽复。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后，立刻跟周围的元兵们拼杀起来。
“拦住他们！”整个皇宫广场的中央，如今已如同人间炼狱，滴落鲜血的尸体、风干成骨的法器、还有成军列队的怯薛卫士，构成了一幅令人遍体生寒的风景画。而开口之人，正是留守于大都城内的元朝宗室——淮王帖木儿不花，而他身边，则是另一个被自家皇帝抛弃的倒霉蛋——左丞相庆童。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们通通都被破城的明军所杀，但在这段架空的剧情中，注定还要搅动一番风雨。
“既要击杀这两个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瓦解敌人的士气，还要想办法捣毁仪式现场，阻止域外天魔降临……”郅牧顿时感到有些头大，“按照最优先的选择，那必然是该以破坏仪式为主，可是，就算我底牌尽出，真的搞定了这群萨满，但恐怕下一刻就会被围拢上来的元军杀死。”
“但如果我先去干掉那两个首领，时间上又来不及，如果真的让他们完成仪式，恐怕一切休矣！”
“关敏！你们牵制住周围的士兵！我先办正事！”
“几位英雄，还请相助！”按照郅牧和关敏等人的方位来说，那些武林人士跟庆童等人都位于中央广场的北侧，靠近大明殿的正门，但郅牧才刚刚从广场南面的入口进来，距离祭祀现场更加靠近。另外，尽管郅牧看不懂这场祭祀的原理，但他至少能够发现，为首的那个头戴鹿角帽，背负妖异骨矛的萨满头子，只差聊聊几笔，就可以完成一副由鲜血绘制的图腾了，不管那是什么，郅牧都无法去赌。因此，他也只能先去阻止那名萨满的绘画进程。
67.非典型武侠（十八）
“好！”美人急匆匆的回复一声，在刚猛霸道的正面战场上，她舍弃了【玉蜂针】这种无法格挡和挥刺的暗器，而是在地上捡了一把结实的钢刀，带领一众武林人士杀入了战场之中。他们虽然人数较少，但胜在武艺高强，竟然一时牵制住了源源不绝的敌军部队。
“噗！”将视角拉回到郅牧这边，此时的他遭遇了相当大的麻烦，在空旷且缺乏掩体的巨大广场上，郅牧几乎变成了移动的活靶子。尽管有着【感知】技能的帮助，使他尽可能的避过了大部分的远程攻击，但他的精神和体力还是不可避免的虚弱下去，终于，当郅牧的肌肉爆发力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再次做出闪避的动作时，一支燃烧着妖异蓝火的骨矛也已经钻入了他的肩膀，飙出一股赤红的血。在频繁且强大的异域法术下，他身上的罗马禁卫甲最先损坏，随后是储备的几张纹章盾牌也已通通报废，只剩下一件防弹衣还在发挥着聊胜于无的作用。
在付出了众多的代价后，他成功靠近了几名萨满所在的仪式核心，在这个距离上，他已经有了九成把握能够开枪击中对方，因此，他近乎毫不掩饰的举起了手中的GLOCK-17，将准星定格在了那个鹿角萨满的躯干上。
“有暗器？即使是火铳也无法伤害到由天神赐福过的神衣！”那名鹿角萨满只是不屑的摇了摇头，继续抓紧时间绘制图腾。随着子弹出膛的震动声传来，鹿角萨满那五颜六色的衣服上也适时出现了一层淡紫色的护罩，接着，那层似乎坚不可摧的护罩就如同玻璃一样破碎成块，而他的心脏部位，则绽放出蓝色的鲜血。
“我一眼就看出你们不是人！”即使在遍体鳞伤的境遇下，郅牧也不忘吐了个槽，他抓紧机会，砰砰几枪过去，将视线所及的敌人通通送上了西天，然后一个翻滚逼近到鲜血绘制的图腾上方，用衣袖抹乱了那散发着腥臭气息的神秘图案。
“不！”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鹿角萨满顿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似乎胜利已经在向武林群侠们招手了。
然而，郅牧并没有露出任何庆幸或兴奋的神色。
“啊！”
“咳……可恶！”
郅牧循声而望，发现是跟随自己的几名侠客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了胜利来临前的道路上。
那些都是土生土长的明人，是被郅牧和宣士仁无意卷入到此地的无辜者。
他们本可以埋怨郅牧三人，拂袖而去，乃至刀兵相向；他们也可以随着伤者前往崇文门避祸，保全自身，哪怕跑去南方重新开宗立派，或是做一富家翁，都要好过死在此地；但他们偏偏选了最难的一条路——他们要北击胡虏，匡扶山河。
至于那些轮回者，一早就盘算着保存实力的策略，各自找好了与自己实力接近的敌人，做些磨洋工夫，没有一个人跟着郅牧冲到此地。
看到这一幕，郅牧高兴不起来。
一个念头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流转，但他很快就被关敏的大喊拉回了现实。
“别分神！快看天上！”关敏一声大喝，顿时让郅牧将视线上移，随后，他看到了让自己不可置信的一幕——
无边黑夜，无穷妖云，无垠星空。目光所及之处，是密密麻麻的人形怪物，他们都长着漆黑的身躯和模糊的五官，以一种漠视和残忍的眼光俯视着大明殿前的纷争。
先前那超出人类忍受极限的热浪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阴冷。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擦去了那个图腾……”话音未落，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呼出了一股白雾。郅牧打开属性栏，看了看自己仅剩26%的生命值，以及尚未处理的【流血】、【烧伤】、【冻伤】三种负面状态。艰难的取出医用酒精和绷带，给伤口做了紧急的止血处理，并穿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然而，在伤口愈合前，如果他进行了任何剧烈活动，都会导致流血的效果再次出现。
“眼下，就算是让我再打一场，恐怕也没什么力气了……”毕竟，郅牧刚刚才狂奔了几百米，又硬抗了数次敌人的远程攻击，虽然他的生命能量和内力值尚且充裕，但体力早已耗尽。毫无疑问，局势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接着，无数的域外天魔开始朝着郅牧等人所在的方向急速俯冲而来！
“不太对……按照那个元末的传说，我们三人应该是在巫师萨满们成功打开空间裂缝后才站出来力挽狂澜的，难道……是我们来的太早，导致时空的循环还是被打破了？”
“怎么办？我现在就在空旷的广场中心，避无可避！用【圣罗兰的骨灰瓮】，召唤罗杰·德·布莱恩的英灵做最后一搏？”得益于【七星云芝】的特效，郅牧感觉自己的体力又恢复了一点点，咬咬牙的话，还可以勉力格挡一阵，但决计是无法奔跑了。
“这样只是稍稍延缓了我死亡的时间罢了，恐怕于事无补……”就如同在末日都市第一次面对死亡威胁时那样，在郅牧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他周围的时间再一次变慢了。
“不……等一等，这周围的六座雕塑是……”郅牧注意到距离红色图腾十米左右的位置，摆放着六个造型诡异的雕像，他立刻抬起手枪尝试破坏它们，然而，子弹却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所弹开了。与此同时，时间也再次开始流动，只需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漫天邪魔就会加入战场，毁灭所有的生灵与秩序。
“看来不是雕塑本身的问题，那么，是这上面插着的六把骨质兵器？”他又尝试将一柄插在其中的骨矛拔起，但不管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法让其有丝毫的松动。
“快！罗杰！”散发着神圣气息的骨灰瓮从郅牧的腰间飞出，随着一股尘烟从骨灰瓮的缝隙中飘然而出，一名威风凛凛的覆面黑甲骑士出现在郅牧的身边。他激发体内的神圣之力，牢牢抓住了骨矛的上端，与与郅牧一同用力的向上提起——
“啊！！开！”郅牧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他的肌肉隆起，虎口崩裂，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咔……”这是骨矛被从雕塑中抽离的摩擦声。
“不！”这是众多域外天魔目睹这一切后的绝望叫喊。
随即，天空中被撕裂的口子顿时绽放出强烈的吸引力，将绝大部分的妖魔吸回了它们原本的世界，而剩下一小撮零碎的散兵游勇，尽管它们躲过了空间裂缝的吸引，但似乎遭到了仪式失败后的反噬，导致它们纷纷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随后惊惧和愤恨的神色中四散奔逃，隐匿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哈……哈啊……”郅牧几乎是立刻就倒在了地上，承受着脱力和肌肉拉伤带来的痛苦。而身为英灵的罗杰不会疲惫，依旧忠诚的守护在郅牧身边，使他避免了被元军的箭矢偷袭而亡。当然，在如此浩瀚的场面下，也没有几个士兵还把心思放在战斗之上了。此时，趁着元兵士气大跌的机会，众多轮回者各自施展所长，竟一时控制住了局势。留守的淮王帖木儿不花和丞相庆童眼见大事不妙，立刻在最后一支蒙古怯薛的率领下朝大明殿退避，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元朝气数已尽，即使困兽犹斗，等到明军攻入城中，自然也免不了一死，也就无需再多费力气去追杀他们了。
“少爷，您没事吧？”随着各个被分割的战局逐渐被打通，关敏和丁黄，宣士仁和关胜等人也成功来到了郅牧的身边，牢牢的将其保护起来。鉴于郅牧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了现代火器和魔法道具，他的轮回者身份已然败露，与他们一同前来的几个轮回者小团体中，也出现了一些暗地里的动作。恐怕只要《花关索传》重新现世，那顷刻间便要展开一场生死厮杀。
“城破了！城破了！”远处，传来斥候惊慌失措的大喊，与四散溃逃的元军、伫立原地的武林群侠们应和成画。不管是轮回者还是六大派所属，都没有去追逐那些逃跑的敌人，反倒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我们……究竟该如何返回自己的家乡？”
“难道，朝廷便当我们是垃圾一般，用完就丢弃吗？”在化解了死亡的危机后，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众人立刻沉浸在一片猜疑和无助的情绪中。他们本是追逐《花关索传》而来，先是被乐章赋予的神兵影响了心智，好不容易解除了诅咒，又被迫穿越到元末的大都城中，历经数场腥风血雨，这使得在场之人无不伤痕累累、心力交瘁。
“呵呵，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郅牧终于缓过来一口气，他在关敏的搀扶下慢慢坐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众人旁矗立的六座雕塑。
“在揭露答案之前，丁某想问各位一个问题。”
“在我们之中，可有懂得异域萨满之术、亦或是道门阵法之理的人呢？对了，在崇文门那边休整的伤者之中，若是有懂行的，也可以快点将其请过来。”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既然如此，‘那位’岂不是给我们发送了一个有来无回的任务？因为，假如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到属于我们的年代，那自然也就是没法回去找那本《花关索传》了。”由于还有许多本地人在场，郅牧只好用‘那位’做一语双关，既暗指了乐章的存在，也可以说成是锦衣卫指挥使万通的代称。
“啊，你是说，乐章不会向轮回者发送必死的任务，因此轮回者必然能够找到一个回去的方法，所以，我们应当利用那六座奇异的雕塑，尝试打开一道可以通往成化年间的传送门？具体要怎么做？”关敏在郅牧耳边小声询问道，引起后者的微微颔首。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那六把妖异的骨质兵器，这显然不是本世界应有的造物。尽管咱们都没学过传送魔法，但好歹也看了那么多小说和电影，我估计，这个传送法阵的原理，就是通过‘六件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道具’来得到一个坐标，从而打开一道通往该坐标的传送门。所以，我们只需要找六件分别对应刀、剑、斧、钺、矛、弓的兵器塞进去就好，当然，这六件武器的品质必须足够高，这也是我们手中那些神兵利器的真正用途！其次，我们不能使用被诅咒过的神兵，以免让法阵重新定位到那个域外天魔所在的世界。所以，大家凑一凑吧，我这里可以提供一把宝剑。”他取出【七星云芝】，向众人微微示意。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快……”
“不急，不急，眼下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商议……”
“何事？”
“那自然是……谁该回，谁不回。”
68.非典型武侠（十九）
“这……丁、丁兄，此乃何意耶？”众人纷纷对郅牧的言语表示不解。
“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被放弃了啊。”郅牧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并没有人来接应我们，也没有杀死萨满后就能立刻传送回家的美事，在我等完成了自身的使命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万通也好，朝廷也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们能平安回去。若是还有人还想着什么：‘我若携此不世之功，还能回去封个侯爷当当吧？’之类的美梦，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郅牧的话语很冷漠，但却足够真实，真实到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冒然选择回到京师，可能并非上上之策……”宣士仁接道，“或许，当我们回到京师郊外的那一刻，就会被锦衣卫团团包围，为了不泄露这个秘密，他们会将我们通通杀光！”
“亦或许，就在我们跟元军拼死拼活的时候，朝廷的人马就已经在攻打六大派的山门了。趁着我们都被困在此地的机会，刚好将整个不安分的武林剿灭殆尽！”关敏又抛出另一种可能，对于希望维系稳定的大一统王朝来说，这刚好是一个掌控中原武林的绝佳机会。
“因此，你们要好好想想了，反正，眼下明军马上就要进城，且不论法阵开启后的‘门’能维持多长时间，咱们肯定是没时间去接崇文门那边的武林同道了，也就是说，他们注定是要被留在这个时代的，他们的存在，会让这个一片空白的武林重新染上颜色，并将六大派的传承延续下去……丁家堡也同样是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达成一条时空的闭环，我们的后人才能在八十年后重新回到此地，完成他们的使命。”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要留下？”关敏惊愕的问道，“你可别忘了主线任务的存在！你……”
“哎~别着急嘛，这不是还有你嘛……”郅牧微笑着打断了关敏的话语，“在同一队伍内，所有成员的主线任务进度是共享的，对吧？”
“这……是这样没错，但是……”美人楞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
“你……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跟他们混战厮杀？你……就不怕我用特殊的道具逃走？或者，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一个人根本抢不到那本花关索传呢？”
“呵呵，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出于一种什么目的才选择跟我组队，但都做到这一步了，你怎么可能轻言放弃。而且……我相信你，不仅是相信你有完成任务的实力，也是相信你跟我一样，心中怀着一股怒气！想想看，万通给我们添了那么大的一个麻烦，我们在这边打生打死，而他却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不管是为了我一时义愤，还是为了那些舍生取义的、真正的侠客，坦白说，我想报复他！”郅牧用微弱的语气在关敏身边说道，他此刻的生命已经油尽灯枯，但头脑的条理却越来越清晰。
在得到关敏的颔首后，他用面如金纸的脸庞做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来，娘子，我们如此这般……”
话分两头，当郅牧同意贡献出【七星云芝】和宣士仁的【暴雨梨花枪】后，众人才勉强认可了这个方案。在轮回者们历经了几场威逼利诱和血腥交易后，终于选出了另外四把对应的武器塞入雕像中。接着，一位持有毛笔模样兵器的轮回者站了出来，他蘸了蘸满地流淌的鲜血，于六座雕像包围着的广场中央写出一个楷书体的‘明’字。
在众人的期盼下，血迹还尚未干涸，一道漆黑的裂口就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们自然不会冒然进入这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传送门，所以，另一位似乎能够掌握机械造物的轮回者上前一步，放出了一台形似无人机的高科技设备，晃晃悠悠的飞入那漆黑的裂口中。
“果然，那边全是锦衣卫打扮的敌人……我的探测器也被破坏了。”这条消息无疑宣告了郅牧的判断是正确的。
“呵呵，各位的状态恢复的差不多了吧，我友情提示一下，听这杀喊声，明军应该已经快到内城了！”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看来，他们的时间着实不多了。
在轮回者们制定战术时，郅牧和关敏着实废了好大力气才安抚住关胜的情绪，使其愿意留在这个时代。终于，这帮人似乎商议出了一套类似“抢滩登陆”性质的计划，随后良有秩序的冲入了传送门中。
半个时辰后，京师郊外，荒废田庄。
满地的残肢断臂，破碎的刀剑铠甲，无一不在宣告着，此地刚刚发生过一场堪称惨烈的撕杀。
一方，是效力于于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的天家鹰犬，他们因为职责所在，只能硬着头皮将生命消耗在无意义的内斗中；另一方，是在刀口舔血，残忍狡诈的轮回者团队，他们受限于抹杀惩罚的存在，不得不为了生存而付出一切。
当《花关索传》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将会是一场苦战。
但，朝廷的人马终究还是没有预料到轮回者们层出不穷的手段，就在某位轮回者提起一台漆黑的勃朗宁M2重机枪时，战场的胜局便已然注定。
然而，这名提前暴露底牌的枪手，却在换弹期间被他身后的另一位轮回者杀死。
这一举动，造成了整个脆弱战线的崩盘。
无差别的混战，开始了。
八十年前，元大都，大明殿前。
“宣兄，关兄，明军快要进城了，我等便就此别过吧。”郅牧此时已经用来自骨灰瓮中的圣水吊住了一条小命，他勉强站起身来，朝二人做了一揖。
“丁兄，那你呢？”宣士仁不解的问道：“若是要我等重新在此地开宗立派，也不能少了你丁家堡吧？”
“呵呵，老关和我，又不是出身于什么名门大派，因此也不需要建立什么山门，话说关兄啊，你只管逍遥云游去罢，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姐姐，这时代，必定有你的一段传说！”郅牧亲切的拍了拍关胜的肩膀，随后说道：
“至于我丁家堡的传承嘛……黄叔，还得靠你多多费心了。”郅牧看了一眼依旧忠心追随在自己身边的老管家丁黄，不顾对方的反对，将他们通通打发离开了。
不过，在临走前，郅牧还想起了一件事情。
“哦，对了宣兄，之前，我托你在那百宝袋中存放的几件兵器，可以交还于我了。”
时间回到现在，关敏浑身浴血，正以冷峻的表情注视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她左手持一柄流光四溢的宝刀，右手紧紧握着被鲜血浸透，染成乌黑的《花关索传》。与此同时，久违的乐曲声也再次响起：
【主线任务已完成】
【任务奖励：史诗级武器*1】
【正在回归乐章空间。。。】
【警告】：
【检测到轮回者5210号，您当前正处于战斗状态，回归机制将在您脱离战斗的五分钟后生效。】
显然，提示音的响起，代表了着除了关敏和郅牧之外的所有轮回者都已然在这场战斗中身死。而关敏只要再想个办法逃离，便是大功告成。
“关小姐，何必还要负隅顽抗呢？”万通的脸上带着悠闲的笑容，“不过是逞一时的暗器威风，才堪堪击败我麾下一个百户所的兵力而已。可是，还没等我说些什么，你们到先内讧起来了。”
“果然，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如今，我率足足千人之军，已将此地团团包围，关姑娘你武艺高强，又深谋远虑，本使确实动了爱才之心呐……”
“只要你束手就擒，不再妄造杀孽，我可以作保，不但《花关索传》是你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也是你的，如何？”万通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抗拒的诱惑力，他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以将关敏乱刀砍死，就像他已然砍死了许多人那样。但他却在此刻抛出了橄榄枝，这既是代表了自己的诚意，也是一种减少对方敌意的谈判技巧。
假使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任何一个其他轮回者，他或者她，都不会有任何迟疑，恐怕立刻就是纳头便拜，因为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为了活命，轮回者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是的，万通曾经诓骗过他们，把他们当成可有可无的棋子，害的轮回者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赌上性命，经历了许多波折，才最终返回此地……
但……追逐利益，延续生命，都是人类的天性所在，只要答应万通，成为朝廷鹰犬的一员，就可以顺利的脱离战斗状态并传送，没有人，会拒绝这项百利而无一害的提案。
然而……
“哎……我到底为什么要来做这件事啊……”关敏干脆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万大人，我自然是很愿意投效于锦衣卫麾下的，只是，丁公子方才给您留了一段话语，若是不能完成夫君的遗愿，敏愧不敢当。既然眼下得了空闲，还望大人恩准，权且一听便是。”她拿出一部来自于现代世界的手机，在得到了万通的点头后，播放了一段来自于郅牧的录音：
“咳咳……开始了吗？好的……”
“万大人，丁某最近尝读一本古书，其名曰《说文解字》。而我今天想说的，便是这一个‘侠’字……”
69非典型武侠（完）
“侠，形声字。篆文从人，夹声，表示相助之意。”
“后来，这两个被夹在一起的‘人’，变作二个小‘点’，自汉代起，就简化为了如今的侠字。其本义为武艺高强，讲义气，见义勇为，能扶弱抑强、舍己助人的品行。”
“那么，所谓武侠者，到底是侠重要，还是武重要呢？”郅牧没等万通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
“我自认为，应当是武为第二，侠为第一。”
“因此，即使以锦衣卫的武力来说，哪怕掌控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们终究没有一颗‘侠义之心’，所以只是算是‘兵’、‘将’，但不能称之为侠。”
听到这里，万通也明白过味道来了，尽管他知道郅牧听不到自己的反驳之语，但还是脱口而出：
“哈，笑话！尔等自称江湖豪侠，实则却是群屡犯朝廷法度，不受官府约束的武夫罢了！你们为一己之私，戴刀佩剑，一窝蜂涌到京师脚下，几番争抢下来，几乎是人人身上都背负着几条命案！而我锦衣卫所属，忠君爱国，匡扶社稷，为天下安危而捐躯，你等又如何相比？”巧合的是，郅牧的声音也刚好停顿了一会儿，就像是早就预料到对方要反驳了似的。
“我猜，万大人您，肯定要说我们是一群以武乱禁，藏命作奸的贼徒了。”郅牧的声音重新响起，让万通的眼角一抽。
“那么，在下确实有个疑问……在我等舍生取义，从百万元军中突围，力战长生天萨满，挽救大明社稷的时候，锦衣卫在哪呢？”
“此乃天数！必须要由你们三人回到那时，才能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尔等难道要逆天而行吗？”万通恼羞成怒的怒吼道。
“对了，您最好别拿什么‘顺天而为’、‘皇恩浩荡’、‘君叫臣死’之类的废话来搪塞我，你我都很清楚，这是道德绑架。没有人，能用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条条框框，去束缚另一个人的人生，即使是皇帝也不行。”
“放肆！关敏，你欲意何为？还不速速止息此人妖言！”万通气的几乎要破口大骂起来。
“所以呢，假如我们没有找到回来的方法，那大人您一定会很快把我们抛掷脑后，接着去做您的忠臣良将，顺带还要铲除掉六大派的势力。”
“再过几日，您就连我们的名字也不会记得，您会把所有的功绩揽到自己身上，因而更不可能记得，那些为了大明社稷而抛头颅洒热血的无名英雄，那些为国为民的‘侠’！”郅牧的语气也突然激烈起来。
“既然，那些为国捐躯的侠可以被您、被皇帝当成草芥一样丢弃，那我便不要做这样的侠。”
“他们都说为国为民的人才是大侠，他们都赞扬勇于牺牲的人才是大侠，但我偏要做个小侠。”
“为了那些无辜牺牲的大侠，为了那些老死异乡的伪侠，我只愿作一秦汉游侠，锄强扶弱、热血悲心！”
“也愿作一隋唐英侠，不畏强权，快意恩仇！”
“唯不做宋明之儒侠，用之即弃，决死无生！”
“你……你要干什么？”万通突然变得有些结巴。
“抱歉，万大人，这一点……妾身也不甚知晓啊。”关敏再次取出装有【玉蜂针】的木匣，发动了其中的第二个效果：“承载此暗器的木匣上铭刻了古墓派的经文，可以将使用过的玉蜂针传送回木匣内。”
另一边，八十年前的大都城中，郅牧看着手中的玉蜂针突然消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的身后，是数以千计的大明军阵，而他的面前，是六座造型妖异的雕像，而在这雕像之上，还摆放着六件不凡的神兵。那是郅牧借万通之手，从那支六人轮回者小队手中夺来的兵器。
这六把兵器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它们身上都带有着域外天魔的诅咒。
“你何人耶？速速放下兵刃！”那边的明军仍旧对眼前的景象一头雾水，只好厉声询问郅牧。
“……各位……军爷……”郅牧眉目低垂，缓缓说道：
“不知，小人在崇文门安置的那些逃脱的汉家流民，如今还好？”
“他们尚好，我等自会安排这百余流民归乡，但……你到底是哪家儿郎？”然而，郅牧并没有回答对方，他只是想从对方口中，确认自己的支线任务进程。如今听到六大派尚且聚拢了百人，那自然是达到乐章所规定的要求了。
【支线任务已完成】
【任务奖励：回风胡琴】
……
【名称：回风胡琴】
【分类：道具】
【品质：精良】
【效果1：此琴颇具灵性，可以按照使用者的想法自行弹奏乐曲】
【效果2：此琴曾是莫大先生爱琴，因此附带主动攻击技能“潇湘夜雨”】
【备注：“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所用之胡琴，一曲潇湘夜雨，可谓琴剑和鸣，即琴中藏剑，剑中藏音，杀人于无形。”】
“呵，这件东西，倒是来的妙哉。”郅牧心念一动，一把古色古香的木琴便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小人，是个民间说书的先生……之所以停留在此，是想给各位军爷……唱上一段……”未等那边答复，郅牧就自顾自的弹起了胡琴，打起了节拍：
“书接上回，话说那姚宾、偷了关公一身装，夜半天色心惊逃。迎面遇上花关索，正是应了盗马祸！那关索乃是、荆王关公第二子，生得一身好武艺，斩了姚宾持刀立，首级携到大寨里。当时可谓是……”郅牧话锋一转，手中胡琴的语调逐渐高昂起来——
“还记关公昨日寐，问计军师说喜悲。先有姚宾祸事累，此时是喜还是悲？今得小将十八岁，父子相认往事追。拜了汉主是刘备，此时是喜还是悲？”
“此时是喜……还是悲？”
【提示】：
【检测到您的队友轮回者5210号已完成主线任务，您的主线任务进度已同步刷新】
【主线任务已完成】
【任务奖励：史诗级武器*1】
【正在回归乐章空间。。。】
一曲唱罢，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而众人头顶的天空中突兀的绽放出漆黑漩涡，无数来自域外的天魔席卷而下，顿时将历史搅的面目全非。
……
当郅牧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私人空间内的地毯上。
意识沉入眉心，一段久违的结算报告浮现在眼前：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开始本次任务评价：】
【剧情世界：非典型武侠】
【任务难度：中】
【完成度：91.0%】
【任务评价：A】
【获得额外奖励：A级礼品卡*1】
【提示】：
【检测到临时团队231号，该团队的主线任务已结束，该临时团队已解散。】
【检测到您在本次任务中获得的史诗级武器数量为：6，请选择一件您希望保留的武器。】
“嗯……尽管只有七天，但不得不说，其任务烈度和难度，都要比那个跨越数月的中世纪战场大多了。但即使以这样的难度，乐章也仅仅给了它‘中等’的评价……”他一个翻身从床上弹起，点开了那个可以选择史诗级武器的界面。
事实上，郅牧没有任何选择，因为在他收获的七把武器中，只有【七星云芝】的诅咒是已经被解开的。而跟据规则，每一把受诅咒的神兵都可以兑换为一千点信用点，这使郅牧的腰包迅速变得充盈起来。
“一下子收获了六千点啊，值了！再偿还掉鸡哥的两千点，呃……加上利息算两千五，还剩四千五的净收益！这样的话，算上剩余的五百点，我目前的总身价就是……五千点！”
然后，是郅牧在本世界收获到的一件装备：
【名称：怯薛戎装】
【分类：防具】
【品质：优秀】
【防御力：D】
【耐久度：300/300】
【效果：此铠甲的主人精于骑射，将赋予佩戴者被动技能：箭术精通（LV.1）】
【备注：“罗圈甲是由厚实的牛皮鞣制、树脂粘连、皮绳缝制的复合型皮甲。历史上，随着蒙古怯薛的铁骑踏遍欧亚大陆，许多骑士的罗圈甲上都镶嵌或捆扎了各国敌人的甲胄残片，从而形成了一种别具一格的、防护力惊人的铁罗圈甲”】
这件装备的获得，令郅牧对于各种装备的分级有了新的体悟。
“其实，我早就有些疑惑了，就拿史诗品质的【七星云芝】和普通品质的【Glock-17】举个例子吧，所谓道具的‘品质’，应该是由一件物品所具备的‘效果’而决定的，而对于攻击力或防御力的评价来说，尽管这把宝剑的特效强大，造型帅气，但仅仅就杀伤力而言，似乎还是子弹的威力更胜一筹。”
但郅牧不禁要疑惑了，相比于这把D级攻击力的手枪来说，乐章为什么会给【七星云芝】一个C级的评价呢？显然，要想参透不眠乐章的种种设定和规则，郅牧认为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关于这件装备也是一样，一件公元前的罗马铁甲，和一件十四世纪的蒙古铠甲，其稀有品质又该如何定论？”
“哎，想不明白啊……”
“关敏那边……对，还要问问她关于《花关索传》的归属问题，啊……先休息一段时间吧，我现在只想睡个懒觉……”他决定暂时放弃思考。在兴奋和疑问过后，一股强烈疲惫感和虚弱感迅速攀上郅牧的心头，使得他的睡意如潮水般涌现，无奈，他在匆匆收拾一番后便回到了原生世界，随后四仰八叉的倒在自家的小床上，平复着大战后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创伤。
70.新的任务
【提示】：
【您目前剩余的休息时间为：24天，48分钟】
“呃……什么声音？”当他再次醒来时，耳畔似乎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私人空间内可以享受更加高效的住宿体验，但他却很固执的要回到自家的店面里才肯睡觉。
“怎么回事……是有客人上门了吗？可我记得自己明明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吧……”他挣扎着爬起身，嘴里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是因为起床这一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生命值此时只恢复了两成不到，没有被衣服遮蔽的地方到处都是伤口和淤青，若是跟据自己的身体素质而言，恐怕要三天左右才能恢复如初。当然，这个时间是受到【七星云芝】的特效加成的。然而，就算是在这样的境地下，郅牧依然没有选择通过乐章来恢复法则身体，而是打算靠着自己扛过去，其铁公鸡本质一览无余。
他颤颤巍巍的扶住墙根，轻轻将耳朵附在了卧室和店面中间相隔的门扉上。毕竟他身上的伤痕太多，冒然冲出去，反而会吓到自家的客人。
“老板，请问这条项链是纯银的嘛？适合送给女朋友吗？”这声音很陌生，应该是正在选购商品的顾客。
“这位客人，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做‘男不穿金，女不戴银’？”熟悉的声音传来，让郅牧的嘴角一抽。
“额……好像是哦，那，请问这颗石头是什么材质呀？我送这个带宝石的项链总可以了吧？”男人讪讪的问道。
“也不行。”
“额……为什么？”
“因为这颗宝石是假的，由百分之百纯聚乙烯，也就是树脂制成，你要是送这个给女朋友，我保证你第二天就能变成一只优雅高贵的单身狗。”
当郅牧急急忙忙的冲出房门时，只看到了那名客人转身离去时复杂的眼神，好像是在说：要说我该赞扬你的诚实吧，那照你这个说话方式，开这个店岂不是血亏？但要说我该鄙视你的直白吧……又得谢谢你帮我省下了冤枉钱……
“喂！这位客人，别走哇！”郅牧刚想要追出去解释一番，但却被另一个人抓住了手臂。那应当是郅牧的直属上司，自称‘谛听’的中年男人——王九。
“嘶……”郅牧被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你终于醒了。”王九无视了郅牧的满身伤痕，他一句话都没问，只是淡淡瞥了郅牧一眼。
“你……我就不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了，也不问你找我来做什么……”郅牧用一种同样复杂的神色说道。
“但……你特么冒充店铺老板的身份，还赶走我的客人，是要干啥？？”
片刻之后，郅牧重新关闭了店门，脸色忧郁的坐在了王九对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在气势上被人压制的感觉。
“这位小同志？你就是这么跟自家领导说话的？”王九露出了标志性的玩味笑容，让郅牧诧异的是，此人的表情明明被隐藏在厚厚的金属面具之下，但之前那位被赶走的顾客却并没有感到异样，就仿佛王九的脸上什么都不存在一般。
“……就算是上司，也不能随便跑到别人的房子里来吧？”
“是啊，所以我并不是随随便便才过来的。”王九略略的一点头，“我准备了一个任务给你，看一下吧，不出意外的话，它将是你职业生涯内的一个起始之点。”尽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在郅牧的耳中听来，却带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
他接过一沓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纸张，仔仔细细的阅读起来：
异常事物调查局——华东分区——S市分局
【以下内容为绝密】
任务代号：不可窥探之楼
创建日期：2021/9/15
任务地点：在XX街道一栋名为鑫达公寓的建筑内，出现了新的【现象】。
任务情报：鑫达公寓由于内部结构老化，已被列入旧城区改造计划并取得拆迁许可。然而，由于未知原因，导致正在进行房产评估的数名房屋管理局工作人员失陷其中。
任务特征：该现象难以被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所窥探，在当地警方尝试以暴力进入公寓大门时，无论任何利器或爆炸物都无法对该建筑造成任何损坏；在警方尝试以高空索降至任意房间的窗户位置时，发现房间内的窗帘被紧紧拉上，而对玻璃的测试等同于上述情况；在警方尝试拨打任意房间内的座机电话，或尝试向任意网络设备终端发送消息时，均未获得回应。然而，该建筑内始终有正常的水电用度，约为正常家庭每日用电量的【已屏蔽】倍，以及约等于【已屏蔽】名成年人的日常用水量。对建筑内的通讯及网络监控也均已失败告终，具体表现为【模因缺失】。
任务目标：找到进入“不可窥探之楼”的方法，并搜寻该建筑内的幸存者。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尝试收容或摧毁该现象。
任务奖励：积分+500，年终工作绩效综合评价+1
【请在阅读后销毁】
“这……这！”在官方口吻的平淡叙述下，郅牧只觉得冷汗直冒，让他觉得这有一种“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讲恐怖故事”的既视感。
“好了，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跟我走吧。”王九淡淡的说道。
“等等！不！当然还有问题！”郅牧急忙拦住对方，“我还没准备好呢！这都是啥？‘现象’是什么意思？‘模因’又是什么？‘收容’和‘任务奖励’又代表什么？”
“还有，这个任务是强制性的吗？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哦……这些，员工手册上没写吗？要认真看啊。”王九不闪不避，而是继续拖行着郅牧向前走。
“啥？你啥时候给过我员工手册？”郅牧近乎抓狂的问道。
“嗯？”王九这才停下脚步，诧异的看了郅牧一眼。
“哦……我可能忘了。”
“……”郅牧此时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辞职！！”
一刻钟后，郅牧正坐在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内，愁眉苦脸的看着手中的《异常事物调查局员工手册》。
总的来说，王九并没有欺骗他，这个所谓的“异常事物调查局”确实是正儿八经的“有关部门”，在这里，郅牧是几乎可以享受公务员待遇的。当然，既然是“几乎”，那么就说明其确实有不足之处，也就是……没有底薪。
“这……意思就是全看绩效提成嘛，问题不大。”这就是任务奖励那一栏中，“年终工作绩效综合评价+1”的含义。跟据员工手册的记载，年终绩效的评价每增加一级，便会在下一年时提高员工的底薪级别，属于企业中激励员工的常规手段之一。
另外，调查局的员工还通过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来获得所谓的“积分”，这种积分可以兑换许多世俗中的资源……说白了就是金钱，以及部分属于超自然世界的神奇物品。这确实跟郅牧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还有，领导啊，这个任务是可以拒绝的吧……我觉得还是那种正面干架的活计适合我……”说实话，郅牧的胆子不大，他对于这项任务所描述的情节属实有些发怵。
“嗯？”王九想了想，从自己西服的内侧取出了一根钢笔模样的物品递给了郅牧。
“这是咱们员工出任务时常用的纳米注射针剂，具体原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只需要在这个部位轻轻扎一下，便可以治愈大部分的伤势。”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向郅牧示意。
【名称：纳米疗伤针剂】
【分类：道具】
【品质：优秀】
【效果：大幅恢复使用者的生命值，但会加速体能的消耗】
【备注：“随着科技的逐步发展，纳米级微型机器人开始得到广泛的使用。”】
“这是……”随着王九的解释，郅牧对这件道具的理解逐渐明晰，他的眼前也适时出现了乐章的提示。
“果然，轮回者必须对眼前的物品具备一定的认知后，乐章才能以此生成相应的物品说明……”这又是一条重要的情报。
“看明白了吗？”就在郅牧顺着这条思路继续思考时，王九又冷不丁的插了一句进来。
“呃……看明白了，您的意思是？”郅牧不解的问道。
“看明白了就把它用掉。”
“是！”既然已经获得了乐章提供的物品说明，郅牧也便不疑有诈，他笨拙的打开盖子，将针头内的液体推入了颈外静脉之中。数十秒后，随着郅牧的血液在身体内循环了一周，他皮肤上的伤口也正在飞速愈合。
“感谢领导……”郅牧对此真诚的道了个谢。
“我让你用它，不是为了听一句感谢的，是为了让你明确它的功效，以防我在蒙你。还有，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啊？我、我问……能不能换一个任务？”
“哈，只要你敢换任务，我就当场把你打成半死，然后再用这种针剂治好你。”
“然后再打成半死。”
“毫无疑问，我有这个能力。”他又挂上了一副玩味的笑容，“最后一遍，你去，还是不去？”
“……”郅牧一听，冷汗立刻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去！肯定去！这定然是领导为属下精挑细选的任务啊，属下怎么能辜负领导的一片苦心呢！”郅牧艰难的扯出一个笑脸，无奈的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
本意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郅牧，再一次被迫投入到紧张刺激的冒险中。
71.规则怪谈（一）
“所谓模因，指的是模因理论中文化传递的基本单位，英国著名科学家理查德·道金斯认为，模因(meme)是在诸如语言、观念、信仰、行为方式等的传递过程中与基因在生物进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相类似的事物。当然，我们之间就不扯大道理了，所谓的‘模因缺失’，其实就是指——传递文化或信息的媒介缺失了。”
“也就是说，警方无法通过任何方式获得来自于这个公寓的任何信息。尽管通讯记录和网络浏览记录就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但我们却……看不到。”
“那些文字无法被我们所观测，亦无法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经过王九的解释后，郅牧只能听到车辆引擎的嗡嗡声。
“另外，‘现象’一词，指的是事物在发生、发展、变化过程中所表现的外在联系性和客观形式。当然，在我们异常事物调查局，这个词汇往往被代指为‘异常事物’，即所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件，都可以用‘现象’来代称，因此无需对此产生过度理解。”
“原来如此……”郅牧艰难的长舒一口气，他显然对自己的新单位有了更多的认识。
“对了，公寓内的民众有被疏散吗？目前该建筑内都有谁在？”既然这项任务已经不可避免，郅牧只得开始询问更多细节，跟据不眠乐章的规则，他无法向原生世界的智慧生命展示自己的超凡力量，所以一起行动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这栋公寓本来就要拆迁了，所有的住户都已经自行离开，不过为了不引起民众的恐慌，我们还是动用了一些手段，将周边建筑的绝大部分业主‘自行’离开了住所，并且在短期内都不会回来。这样即使你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有别人看到。”
“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有的居民是上班族，我们就直接约谈他们公司的老板，对其进行一次长达一月的、惨无人道的有偿加班，学生那边也是同理。至于老人嘛，他们在半月前就收到了一张来自于某档老年向电视节目的邀请函，此时应该已经实现他们上电视的梦想了。”
“这……”王九在这段话中透露出了一条很重要的情报，那就是这个所谓的“异常事物调查局”，其权力非常、非常、非常之大！大到可以微观调控民众的出行规划，而不露出任何痕迹。
“既然如此……请问，这个任务什么时候大概在什么时候开始？”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
“……啥？”
黑色的轿车载着震惊的郅牧渐行渐远。很快，在经过了一道当地警方设置的关卡后，郅牧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栋名为“鑫达公寓”的建筑物前。
“破败，老旧，死气沉沉。”这是郅牧对这栋公寓的第一印象，眼前的建筑少说也有二十年左右的历史了，在其建立的最初，或许还是这片街区难得一见的新式住宅，是站在时代浪潮上的勇敢尝试，但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此地无疑已经变成了“脏乱差”三个字的代名词。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赶紧把事情办了，我相信你。”王九的风格还是一贯的我行我素，他淡淡的扔下这句话，就无情的拉上了车窗，只留下郅牧一人在风中凌乱。
“……就算是警察办案，也要先做一下案情分析吧！我这一个小时前才刚接到任务啊！”然而，即使是发发牢骚，为了防止被听到，郅牧也等了足足五分钟才敢说出口。
“哎……摊上这种老板，算我倒霉了……”最终，他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徒步走向这栋散发着霉味的神秘公寓。
跟据王九的说法，为了不引起民众的恐慌，这附近没有警察徘徊，所以郅牧从现在开始，就算是孤身一人了。
“听任务描述的意思，我应该先找到一个进入公寓内部的办法？”他轻轻拉动公寓大门，思考着一会儿究竟是要解密还是暴力破门。
“咦，什么情况？”本以为会纹丝不动的大门，结果就这样被郅牧轻轻拉开了。
他拉开早就失去效用的公寓门禁，略过了标有“正在维修”字样的电梯，默默踩在了西式瓷砖铺就的楼梯上。
“搞什么……”身后的大门无风自动，只余下门缝中透露出来的微光。
“哎……为什么有种玩恐怖游戏的感觉呢。”听到铁门自己合拢的声音，他甚至都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眼。因为完全无需多言，他肯定是被关在这栋神秘的公寓里了。
这栋公寓的结构非常简单，每一层有六家住户，左右两边各三个。并配备有电梯和楼梯，一切显得非常普通。
就如同无数老旧建筑的通病那样，早已氧化发黄的墙面上被贴满或印刷了各式各样的“牛皮藓”，由于此地已经被警方控制，楼道内部更是经过了多方排查才确定安全，所以郅牧倒是不怎么谨慎，他一边不紧不慢的向上步行，一边还饶有兴趣的审视着这些五花八门的小广告，以这种方式排解着内心的紧张和压力。
“老西医治脚气，联系电话……”
“吉房出租，有意者请联系……”
“失物招领……”
“重金求子……”
郅牧顿时满头黑线，对于时代飞速发展的今天，已经很少有人体会过居住在这种老旧公寓或小区的机会了，当时或许觉得没什么，但以如今的眼光看，这些小广告的内容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然而，就在郅牧来到二楼，一路走马观花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广告纸。
它还很新，虽然一看就是使用了劣质的纸张和墨水，但应该是最近刚刚贴上去的。
“这年头还有人靠贴小广告做宣传？这合理吗？”郅牧有些疑惑，任谁都知道，这种落后的宣传手段早已被时代所淘汰。
“不……说是小广告恐怕不太恰当。这应该是某种信件的开头吧……”
这张纸的大半部分都被撕去了，以至于只剩下短短的几句话留在上面：
“尊敬的住户，欢迎您选择鑫达物业管理有限公司，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鉴于您可能是第一次使用本公司的相关服务，我们将在此提供以下几点注意事项。”
“请注意，这是为了整个公寓的居住环境着想，希望我们能在接下来的时光中留下美好的回忆。”
【您需要注意的部分有……】
从这里开始，字体被明显的加粗了。
【1.请不要回头看，除非有人在呼唤您】
此时，恰好有一股风声卷入楼道，响起凄厉的呜呜声，让郅牧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艰难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尝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想要甩掉来自背后的、某种莫名的注视。
“这什么情况……应该只是玩笑而已吧……”他默默安慰了一下自己，“哪里有物业公司会给自家客户说这种话……”
他不安的搓了搓手指。
“哎，好吧，不骗自己了，以我这个运气来说，应该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收起轻松的神色，放慢速度，慎之又慎的检查着公寓的每一处角落。
小孩子的涂鸦画、维修管道和地漏的传单，然而更多的是被撕坏的碎片，一半粘在墙上，一半随着灌入楼道内的风飘荡。
“咚、咚。”连续踏上最后两层台阶，周围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以及甩不掉的被监视感。
第三层，他很快看到了另一张崭新的纸条。
这张纸条的上下两端都有被撕扯的痕迹，其最前方的序号则被标注了“3”的字样。
“漏掉了？但我不能回头看，那岂不是要倒退着再回去找？”他有些愣神，“不……不会的，我看的很仔细，应该没有任何的遗漏了，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有些小广告不知道被谁撕掉了，第二条规则很可能因此被损坏，所以我无法得知相关的情报。”
“其二，这种规则的叙述并不是按照楼层的顺序线性展示的，或许我可以在下一层可以找到第二条规则的所在，但我对此持悲观的态度……”当然，郅牧也可以说出第三种可能，那就是……这只不过是某种恶作剧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能回头看的规则。
可惜的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超自然事件之后，他无法抱着侥幸心理去赌，只能很快就相信并接受了这套规则：
【3.但是，当有人呼唤您是为了求救时，请不要回答他/她】
“不能接受求救吗……”郅牧用力的挤压了一下眼皮，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他步行来到第四层，并顺利的找到了新的纸条：
【4.所有的电梯入口应该都被放置了“维修施工”的标牌，假如您面前的电梯间没有设置该标牌，请不要尝试进入】
好巧不巧，就在第四条规则被发现的这一层，其电梯门的前方，并没有放置“维修施工”字样的标牌。
更巧的是，明明没有人在按键，此时的电梯门却是敞开的。
一闪一闪的灯管发出呲呲啦啦的噪声，似乎是在邀请郅牧进入。
他紧张的吞咽着口水，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然而，就在他加快了走路的频率后，身后突然传来“咚”的轻响，似乎是某种胶皮鞋发出的声响。
“……”郅牧身形一顿，压制住立刻回过头去的身体本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去。
“咚、咚……”假如郅牧身后真的有一个人，那他/她也一定是个拙劣的模仿者，因为，两人的脚步声永远是不同步的，这使得走廊上诡异的出现了鞋子和水泥地应和出的二重奏。
很快，他顶着那种被注视的慌乱感来到第五层，新的规则出现：
【6.在走廊中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因此请不要跑步，除非您正在乘坐电梯】
“又缺少了一条！”他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耳后袭来，接着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就在刚刚，他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没有保持安静！
“这就是出现第二种脚步声的原因吗……”郅牧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步伐，蹑手蹑脚的挪动两步，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与此同时，那种诡异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呵呵，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他苦笑着摇摇头。
“如此看来，这些规则恐怕都是真的！”郅牧此时再也没有任何侥幸的想法，他清晰的意识到，这栋公寓已经发生了某种不可预知的异变。
显然，一场凶险诡异的旅程，即将上演。
72.规则怪谈（二）
“抱歉，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为什么……不管我尝试把电话打给谁，他们都显示不在服务区？”郅牧看了看自己手机上满格的信号，“行吧，恐怖片的标配嘛，手机永远是摆设。”
“看来是跑不掉了，得，专心解谜吧……”
“目前看来，这些规则的苛刻程度远超我的想象，我可不觉得那几位评估组的工作人员会把这些小纸条当回事啊。”郅牧深切的认为，他要拯救的目标恐怕都已经因为违反了某种规则而被害了。
“此时的最优选择，肯定是退回到一楼，先离开这栋公寓的范围后再作计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两条规则都是缺失的！假如其中的一条规则是不能向后退，那该怎么办？”若是如此，郅牧既不能回头也不能朝后走，那就只能前进，即使想要转向，都需要一点点的将身子拧过去才行。
“赌不起啊……既然如此，还是先往前走吧，实在不行，就直接从走廊的窗户往下跳！”郅牧仗着出色的身体机能，还是有把握通过楼层外部的空调机一点一点跳下去的。
另外，郅并其实并没有什么“毕竟是第一次任务，应该给领导一个好印象，不能临阵退缩”这种属于职场新人的想法，在经历了数个残酷的轮回后，他始终明白，优先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有时候，为了满足他心中某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反而会做出一些对他自身的利益和安全造成损害的事情。当然，这就是题外话了。
第六层，作为一个出行相对方便，采光视野良好的楼层，曾经受到过很多购房者的青睐，然而，随着城市发展的提速，在无数动辄二三十层的高楼大厦被建起之后，如今六层以下的低矮户型早就与阳光说白白了。
明明还是夏末秋初的时节，此时的楼道内却异常清冷，即使以郅牧的身体素质，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不太对，还不至于冷到这个程度……”郅牧张开嘴巴，依稀能够看到哈出的水蒸气。
就在这片刻愣神的功夫，他的身体又是一阵发颤，郅牧连忙从自己的“野外生存套装”大礼包中取出一支测温枪，想要查看一下当前的温度。然而，仅仅将手从口袋里拿出的这个动作，就让他的手指都僵硬了。
“是某种神秘力量带来的影响吗？还是因为我违反了某条规则？”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在被冻死之前找到破解这寒冷的办法。
“不过，要说最可疑的，还是那个东西了吧……”
不知为何，一台陈旧的红色自动售货机静静伫立在楼道的一角，很难想象这种笨重的大家伙是怎么被人扛到六楼的，尽管把它摆放在这里显得不甚协调，但从这台机器上厚厚的灰尘和氧化的塑料外壳来看，它恐怕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去，并从机器的左上方找到了一张新的纸条：
【7.您偶尔能够在出门时见到一台红色的自动售货机，该机器允许您使用一元面额的硬币购买其中的物品】
【7-1.您每次能够在该机器上购买的商品是不确定的，但永远不会超过“橙汁”、“能量饮料”、“草莓汁”、“汽水”四种。请注意，当自动售货机内弹出“矿泉水”时，请不要饮用它，并立即离开本层】
【7-2.这四种饮料的具体作用为立̶即̶向̶物̶业̶管̶理̶员̶求̶助̶，立̶即̶向̶物̶业̶管̶理̶员̶求̶助̶】
“五种颜色的饮料吗……但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乱码？”偏偏是最关键的信息，反而被直接抹去，这让郅牧实在有些堵得慌，只得将注意力转移到售货机本身上来。
这种型号的售货机非常老旧，与市面上常见的新型机器不同，顾客是无法在外部看到里面究竟有什么饮料的，除了投币口外，就只有一个标注着“购买”字样的按钮，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郅牧的使用风险。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手机付款大行其道的年代，这台过时的机器甚至无法使用二维码进行支付，因此，郅牧身上根本没有现金，更别提去购买什么道具了。
“到底为什么会冷呢？难道是……”郅牧试探性的打开机器下方的取货口，发现一瓶没有包装、颜色透明、如同矿泉水一样的奇怪液体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兀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蜂鸣声。
“我……靠！”郅牧没有犹豫，由于此刻已经非常寒冷，但又得强迫自己保持安静，所以他施展出此生摆过的最奇怪的步伐，用一种别扭但快速又不发出声音的怪异姿势窜到了楼梯的拐角处。
“目前唯一庆幸的是，在我违反的两条规则中，并没有‘即死’类型的惩罚，而是会随着时间推移对我造成伤害。当然，如果我没有及时改正错误的话，恐怕最终也会冻死或者被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杀死吧。”
话音未落，随着郅牧离开这瓶不明饮料的范围后，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温暖，那种怪异的噪音也随之消失无踪。
“不过，我不认为继续待在那瓶饮料身边的结局会是冻死那么简单，而是……这瓶饮料恐怕会吸引一些‘东西’过来吧，一些我看不到，但是已经徘徊在我周围的东西……”他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颤。
“越来越难搞了……”逐步增加的规则数量，生死未卜的调查局同僚，让郅牧愈发的顾虑。
“只希望，不会有那种一惊一乍的桥段出现，最好也不要有多个目标间的混战，那样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条件反射般回过头去。”事实上，郅牧认为，想要安全的遵守规则，最大的难点在于如何克服人体自带的条件反射，当遇到可怖的鬼怪时，不管是回头看它还是向前奔跑，都会造成“违反规则”的情况发生。
试想这样一种场景：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某人的背后响起，一种不可窥探的生物已然在自己的耳边哈气。在这样的情境下，恐怕大多数人都会因此陷入大脑当机的状态，然后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用生平最大的一次力气打出一记漂亮的右勾拳，亦或是朝着前方不管不顾的狂奔而去。
然而，且不论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些神秘怪物的对手，仅仅是回头这样一个下意识的行为，恐怕就会招致死亡的结局。
短暂的分析结束，郅牧来到第七层，这里依然没有任何警察或住户的踪迹，整个楼道都弥漫着一股阴冷的霉味，显得无比死寂。
“我进来的时候应该还是上午，可是从这个角度往窗外看，似乎已经是日落前后了。看来，这里跟外界的时间流速也不同……尽量加快速度吧。”
“回想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当我在走廊上奔跑时，那些声控灯并没有亮起，也就是说，再过一小会儿，我可能就要面临一个完全漆黑的环境了。”他提前将手放在外套中，做出假装在内侧口袋中取东西的姿势，但实则却是将一支手电筒从物品栏中取出，并挂在了腰间。
然而，一条新规则的发现，再次打破了郅牧的思路。
【8.本公寓的电力系统永远不会故障，但声控灯停止运作是正常的表现。当您发现有声控灯亮起时，请立刻停下脚步，面向光源并闭上眼睛，直到该光源在您的感知中消失】
“……呵呵，黑暗是正常的表现，开灯反而需要闭眼。”
“假如这栋公寓不是专门给某些黑暗生物的庇护所，那么，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心理学上的理论——认知扭曲。”
“除了‘光明’与‘黑暗’的认知被扭转外，那些饮料显然也有很大问题。”
这个理论说来也很简单，人在日常生活中总会形成一些思维方式上的习惯，有时候，这些习惯是正面的，能够在生活中能够帮助我们更好的进步，比如，你在超市买了一瓶可乐，在你的认知中，假如要给这瓶可乐挂上一些标签，那么想必可以用“黑色”、“甜腻”、“会刺激舌苔”等词语来描述它，即使撕掉这瓶可乐的所有外包装，但你依然可以通过“颜色”、“外形”、“味道”等方式辨别出它的存在。然而，所谓的认知扭曲就是……明明这是一瓶可乐，但你却从中喝出了白开水的味道。或者，假如明明是一瓶白开水摆在你面前，但它却不是透明的，乃至于不是液体，更不是可以补充人体水分的必需品。
“只有矿泉水不能喝，但那真的是我们熟知的、化学结构为一氧化二氢的‘水’吗？同理，所谓的声控灯，真的是‘灯’吗？会不会当它们的面纱被揭开时，‘灯’所代表的实际含义，可能是某种怪物的眼睛之类的？”
奇怪的是，明明自身的寒冷症状已被缓解，但郅牧的脊背却突兀的发凉。他意识到，一旦深刻的探究这些规则背后的门道，就会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慌乱感，当然，郅牧毕竟还有底牌在身，又是经历过数次考验的轮回者，倒也不算多么害怕。
“按照楼层来说，这才走了一半多一点而已啊，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奇葩的规则……”众所周知，郅牧的乌鸦嘴总是相当灵验，不过幸运的是，第七层一切正常，使得郅牧可以安然踏上通往八层的楼梯；然而不幸的是，当他真正来到第八层时，不，当他来到楼梯的中段，即可以楼道窗户的旁边时，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一次，新的规则被贴在了窗户的木制边框上：
【9.本公寓的环境优美，采光良好。您永远可以在走廊或室内的玻璃窗户外看到阳光（即使是在夜晚）。当您无法通过玻璃看到阳光时，请立刻打开此扇窗户，将您的身体探出建筑外，直到重新看见阳光。如果情况依然没有好转，说明您当前的位置已经不在本公寓内的任何一处，我司将不再对您的人身安全负责，敬请知悉】
而在郅牧的视野中，太阳正缓缓的沉入地平线之下，不消片刻，窗外已然是一片黑暗！
73.规则怪谈（三）
“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出问题……”他晃动着早已在风吹雨淋下生锈的金属锁具，却又不敢太过用力，一旦窗户因为受损而无法打开，或者发出过于明显的噪音，郅牧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郅牧小时候有使用过这种老式窗户的经验，他微微用力，将窗扇向上一抬，终于推动了被卡住的地方，得以顺利的将身体探到窗外去。
郅牧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极致的黑色，别说是他来时记下的街道信息了，放眼望去，除了公寓楼本身那斑驳掉漆的墙面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参照物可以借用。这让郅牧立刻想到了那份异常事物调查局出品的文档，即那个“无法被观测的公寓”。
“现在我知道警方为什么观测不到建筑内部的情况了，看来这里早已用某种方式脱离了物质世界……”
“空间转换，相位移动，拓扑几何？”郅牧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网络上流行的理论。然而不管如何，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存在于原先的公寓楼内了。
“这种传送是通过什么机制触发的？目前看来，是每次经过楼道拐角的时候都会对路过的人进行判定吗？”就在郅牧一边思考新规则的特性，一边等待着情况好转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些新的状况发生。
一股明亮且温暖的光芒出现在这片漆黑的空间中，将郅牧的发丝染成金黄。
他知道，那是楼梯拐角处的的声控灯亮起了。
事情还没结束，在他的耳畔，似乎蓦然响起一阵低语。
“救救我……救救我……”
“我特么……”他不由得狠狠的爆了个粗口。
“怎么办？一条规则要我把身子探出窗户外面，一条要我闭着眼睛面对声控灯，我能怎么办？”在生死一瞬，他的大脑再次飞速运转，思考可能的解决办法。
“用【圣罗兰的骨灰瓮】试一试？召唤出罗杰的英灵去盯着声控灯？”
“不行……且不论一个没有神智的召唤物能否符合规则的需要，仅仅是暴露能力后的一系列连锁反应都会让我疲于奔命了。”这也是郅牧一直不解的地方，乐章始终禁止轮回者在原生世界展露其超凡能力，也就是说，不只是在这次，而是在今后的每一次来自“异常事物调查局”的任务中，郅牧都相当于同时被封锁了技能栏和物品栏。
“这样想的话，还是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能力，谁知道我周围究竟有多少看不见的怪物，万一乐章在事后要求我把整个公寓里盘踞的鬼怪都干掉，那我岂不是自掘坟墓了……”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焦急的思考着。
“……不，冷静下来想想，除非我有某种能够分身的技能，否则，两全其美的办法是根本不存在的。因而，我只能选择遵守其中的一条规则！”
“我选……继续遵守第九条规则，也就是保持将身体探出窗户外面！”
“原因有二，其一，假如我现在回过头去面向声控灯，那么无疑违反了第一条【不能回头】的规则，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是个死局了。而且，我也不能回应这个声音的求救。”
“其二，诚然，人类社会处处离不开各种各样的规则，但对于每一条不同的规则来说，其管理办法和惩治力度也都是截然不同的。比如偷盗和杀人，对犯罪者的量刑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我想，这个公寓应该也是一样，并不是随便违反一条规则都会被杀死！而我之前遇到的情况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换句话说，这些规则的存在，并非是为了置我于死地，而是想要告诉我一条逃生的道路！”
“第八条规则应该同样遵循这个理论，即使我不去处理声控灯的问题，也不会‘立刻暴毙’，最多受些惩罚罢了。”
“但第九条却是在这些众多规则中，唯一一条说明了‘一旦离开公寓范围，那么本公司将不再为您的人身安全负责’这种明确的提示。尽管有些冷血，但它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
“如果不及时处理好【出现黑夜】的问题，我将必死无疑！”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他无视一切来自背后的危险，将双臂支撑在窗沿上，把大半个身体都探出窗外，在这个不平衡的姿势下，假如有什么东西在郅牧背后轻轻一推，都会使得郅牧不可避免的栽倒下去。
“呃、呃、呃……”几秒之后，他的背后突兀的响起一阵不明所以的声音，硬要做个比喻的话，就像是拙劣演员棒读出来的惨叫声。
“咔咔咔啊啊啊……”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某种东西被艰难的撑开。
“扑哧……”
“咕……啪……”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仿佛是一口浓痰被人吐在地上，只是，如果以这口痰掉落在地所发出的声音来计算重量的话，那么它至少有上百斤沉了。因为郅牧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一层的钢筋结构都在因为这次撞击而震颤不已。
“扑哧、扑哧……”
“好像……是某种软体生物，至少是没有脚的生物，它在朝我的背后移动……”郅牧焦急的等待着天色变化，对于未知生物的来袭毫无准备。
“咚、咚……”然而，就在这诡异挪动声的间隔处，郅牧又一次听到了那种胶皮靴子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啊，我明白了，这个未知生命体发出的噪声，违背了住户守则的第一条！”郅牧的一个疑虑瞬间被解开。
“这些规则彼此间也会互相制约！或者说，这些公寓中发生的种种诡异现象并不归属于同一个阵营！或许我可以尝试利用这种方式来让他们自相残杀！”
就在郅牧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那只软体怪物的也恰好发现了有某种东西正跟在自己身后，接着，它停顿了数秒，不知道做了什么之后，竟突兀的发出一阵堪称惊悚的嚎叫！
“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呜呜呜啊！”明明是如同婴儿般细弱蚊蝇的声音，却配合着没有感情的棒读，给人一种异常不协调的错乱感。
与此同时，在郅牧的视线范围内的一角，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抹耀眼的阳光！
清晨的凉风卷入楼道，让郅牧猛地一个激灵。当他再次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段楼梯的最上阶。眼前，满是陈旧小广告的墙面上，赫然挂着阿拉伯数字“3”模样的圆形标志牌。
“我……我回到了三楼？”他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息，缓解着刚刚留下的心理压力。
“要记下来，黑夜和白天的变化会造成空间转移，前者会将我传送到公寓之外的某个神秘空间，而后者会将我送往公寓之内的某个随机楼层。”待到气息平稳后，他立刻找到第三层贴有相关规则的地方，以确认自己的理论是否正确。
【3.但是，当有人呼唤您是为了求救时，请不要回答他/她】
“呼……位置和内容都跟先前一样，似乎没什么毛病，应该是成功回来了。”郅牧终于松了口气，然而，眼下他立刻面临着新的选择——是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还是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
在这个高度，他完全可以做到无伤坠落，然后立刻联系王九说明情况。当然，由于某些遗漏或尚未探明的规则，他不确定跳窗会不会触发某种可怕的后果。再加上他在窗外看到的那一片未知的黑暗，让他始终下定不了跳窗离开的决心。
“得了，继续走吧……”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跳窗这个选择，就当作一个终极的尝试手段吧，等到我因为违反规则而被某种怪物追杀时，这就是我最后的退路。”
郅牧重新踏上楼梯。
四层，即【4.所有的电梯入口应该都被放置了“维修施工”的标牌，假如您面前的电梯间没有设置该标牌，请不要尝试进入】规则的发现地，也是在这里，郅牧遇到了莫名被打开的电梯。
然而，当郅牧重新来到四层时，他发现电梯门正紧紧的关闭着，而前方的空地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张“维修施工”的警示牌。
方才平静下来的心脏又提了起来。
“这是谁放的？谁来过四层？”
“这栋公寓里还有别人！”
“从四层走到七层，即使加上中间的一些波折，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而已。而且，由于我一直在朝上走，所以这个放标牌的人显然不是从楼上下来的，那么，他就只能是从下面几层过来的。但是，我又被传送回了这里，假设他一直跟在我后面……那也就是说，我们此刻的顺序就完全颠倒了！就变成了他在前方开路，而我在后面跟着！”
“千载难逢的机会！”郅牧重新稳定心神，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很快，他再次来到第五层，重新看到了那条【6.在走廊中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因此请不要跑步，除非您正在乘坐电梯】的规则。
“除非您……正在乘坐电梯？”郅牧心中一动，似乎冥冥之中抓住了什么东西。
“啊……我好像陷入了某种误区！之前，我想当然的以为，既然电梯被挂上了需要维修的标牌，那么肯定是不能进入的了；而第四条规则又要求我不能进入正在运作的电梯，所以，我压根就没想过可以去使用它。”
“但现在看来，既然规则里并没有说过我不能进入正在维修的电梯间，那我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那台电梯明显是可以运作的，我可以通过电梯快速往返其他楼层，而且还可以大声喧哗，就像是……写规则的人很希望我进去似的。”
74.规则怪谈（四）
“如此说来，那缺漏的两张纸条，应该也能在电梯中找到线索吧？到底要不要现在就进去呢……”
“嗯……姑且将其留作备选方案吧，毕竟，如果我现在就进到电梯里的话，那还怎么去堵那个放标牌的家伙呢？”他仔细思考了一番后，还是决定暂时放弃这个想法，毕竟，比起生啃这些麻烦的规则来说，他更希望能直接找到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生物。
既然做出了决定，郅牧便立刻朝上行进，然而，就在他安稳的跨过第五层，来到第六层时，又发生了新的状况。
原本被放置在角落的那台红色的售货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郅牧蹲下身子，看了看平整的地面，心头若有所思。
“一般来说，这种大型机器都是要接电使用的，但这里却没有电源接口……”
“而且，以这台机器上厚实的灰尘来说，基本可以确定它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它的正下方也应该同样积攒了许多脏东西。可是……这片区域却很干净。”
“也就是说，那个人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将这台重达百斤的售货机整个搬走，顺带扫地拖地一条龙，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并不怀疑他真的有那种能力，但我……不认为是这种原因导致的。”为了避免触发某些规则，郅牧没有触摸墙面或地面，只是将身体靠近，以便更好的观察现场。
一般来说，家里装修过的人都清楚，白墙一旦变脏，就会变得非常难以清理，除了家具摩擦的痕迹外，太过潮湿会长出发霉的斑点，太过干燥又会有裂纹和氧化发黄的毛病，这些问题无一不在困扰着每一位业主的居住体验。然而，对于一面长期接触大型机器散热风口的白墙来说，郅牧并没有看到明显的色差或裂纹。
当然，郅牧也可以说，这台机器其实是近期才搬来六楼的，只是物业管理员忘记了擦拭灰尘而已。不过，假如真的有人搬动过它，那么必然会蹭掉一部分灰尘，亦或是在外壳上留下某种涂抹的痕迹，不会出现整体的灰尘厚度都几乎一致的状态。
“所以，目前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这台售货机比我想象的还要邪门，或许它具备一定的智慧，或许它的本体是某种可以扭曲我认知的生物，所以其实是它自己离开了。而我看到的灰尘则不是灰尘，乃至于墙也不是真的墙。二，结合四楼电梯间的变化，我其实是回到了一个比较靠前的时间节点，这时候售货机还没有被人搬过来，因此自然不会有所谓的灰尘。”由于刚刚经历了一个有关穿越时空的任务，郅牧对此事变得异常敏感。
“怎么说呢，两种可能都很折磨人啊……”郅牧无奈的扶住额头，然而，就在他利用这闲暇时间进行分析时，所谓的异变才刚刚开始。
“咚！”一声轻微的响动传来，可能是某种脚步声，也可能是某扇门被敲动的声音，由于相隔甚远，郅牧无法立刻判断出这声音的来源。
“终于露馅了！一定要抓住那个家伙！”他顾不上继续分析情报了，赶忙顺着楼梯向上窜去。
第七层，所有的声控灯都好好的关闭着，看上去无比的正常。
楼梯中段的拐角，窗外阳光明媚，依稀还能见到远处街道上的车辆。
郅牧就在这平静祥和的氛围中向上走去，就如同只是一个孝顺的孙辈，来看一看不愿离开老房子的祖母。
直到他看到那张位于第八层的小纸条。
【10.当您遇到任何难以解决的困难时，请立刻按响802房间的门铃，我们的物业管理员将会为您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10-1.然而，如果您已经违反了上述的一条或多条规则，请避免与物业管理员接触，假如您不小心看到了一位身穿西装中年男士，请立刻远离他】
“靠！咱说话能别大喘气吗？”郅牧立刻刹住了奔跑的步伐，“也就是说，这层楼确实是有个物业管理员的，那么，禁止通行的牌子以及自动售货机的位置，都是他调整的呗？”
“而且，最糟糕的是，我已经违反过很多规则了，生生葬送了自己唯一的助力……”
“该死！到底是谁把这些纸条分成一片一片张贴的啊，要是进门的时候就能发一张完整版，我特么早就杀到顶楼了！”诚然，相信以郅牧的能力，想要分析出规则中的漏洞也不会很难。然而，偏偏是这种由于无法获知情报而带来的硬性信息差，使得郅牧着实有些憋屈。
就在郅牧爆粗口的同时，他的脑中也在继续做着合理的推测。
“不过，我刚刚就在想了，莫名的规则、模糊的认知、错乱的空间、不可窥探的怪异，这些奇怪现象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按理说，这个物业公司是想要业主们顺利活下去的，因此才编撰了繁多的规则用于保护他们。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偏偏要把这些规则拆成琐碎的片段，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也罢……只要继续跟着规则走，收集起所有的规则片段，早晚能摸清楚其中门道的。”
“不过……等等，我旁边这不就是802吗？得赶紧溜啊！万一那人回来怎么办？”
“而且，既然我得躲着物业管理员走道，那要不……干脆直接进电梯？”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郅牧最初的想法，“由此可见，有的时候灵光一闪的念头才是靠谱的……大概……”
怀着这样的想法，郅牧绕过标注着“维修施工”字样的警示牌，轻轻按下了电梯的呼叫按钮。
“按照刚才传出的声音来看，那个管理员应该还在楼上，刚好趁这个机会溜走。”等待了数十秒后，只听“叮”的一声响，电梯门缓缓的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台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老式电梯，不过其顶部的灯具似乎是完好无损的，还在散发出洁白的光芒。
但郅牧却没有动。
因为，在与郅牧相对着的方向，正伫立着一道诡异的人影。
它穿着麻灰色的工装，左手边还立着一根被不明黑色物质凝结在一起的拖把。从服饰来看，这应当是公寓所属的保洁人员。
至于为什么要对一名勤勤恳恳的清洁工使用“它”这个词汇呢？
这绝对不是对某个职业的歧视，而是……在郅牧的认知里，此人裸漏在外的肌肤上，都布满了漆黑的焦痕，仿佛是刚刚从大火里走出来似的。
然而，它的衣服却是全新的，这至少可以证明，它是在被烧伤后才换上的清洁工装。
是什么理由让他即使伤成这样，也要继续停留在此工作呢？
另外，它的喉咙中不停的发出一种粗重的喘息声，仿佛是因为自身的伤势而痛苦不已。
更关键的是，在电梯打开的瞬间，他正背对着郅牧。也是因为如此，他能够清晰的看到此人背后印着的四个大字：鑫达物业。
更惊悚的是，在电梯打开后的这段时间，他依然没有回过头来。
而且不知为什么，电梯始终没有自动关闭。
这导致郅牧现在连口气都不敢喘，全身的肌肉都僵硬到了极点。
就这样，整个八层突兀的安静下来，只余下那如同破风箱一般喇耳朵的喘息声。
就在郅牧犹豫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鼓点般的响动！
有人在急速朝着楼下狂奔而来！
“不行，不能再僵持了……万一那个物业管理员回来，恐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这又不是乐章发布的强制性任务，先出去再作计较！”郅牧咬住牙关，三两步就窜进了电梯里。并且，由于无法回头的规则限制，他只能凭借自己对于电梯按钮排布的认知，将手臂拧到后方，按下了“1”层的按钮。
当然，希望那真的是“1”层。
电梯门也在此刻关闭，郅牧和这位清洁工则被变相关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郅牧看到了贴在电梯间的一张纸条：
【2.请不要向后退，当您看到有人倒退着向您走来时，这是不正常的，请立刻远离他/她】
“果然……缺失的规则找到了！”然而，郅牧尚未来得及欣喜，就立刻面临了新的困扰。
正在运行的电梯中传出阵阵细碎的噪声。
“呼哧……呵……”这是它的喘息声。
“嗡……”这是电梯上行时的钢缆摩擦声。
“滴答、滴答。”前面一声，来自于清洁工那被烧焦的身体，其皮肤表面正在不停渗出恶臭的脓血，这让郅牧连忙朝右边挪动了两步，以免造成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使得清洁工脱离了自己的视线。
后面一声，则是郅牧的汗水凝聚在鼻尖，随着运动时的惯性不小心砸落在地的声音。
也就是在此刻，电梯中的灯管突然熄灭了。
在黑暗中，郅牧的胸口猛然感受到一股巨力，这导致他被整个推到了电梯边缘。
几秒后，灯光再一次亮起，让郅牧感到恐惧的是，那位清洁工竟然站在了郅牧原先所处的位置。而地上的脓血和汗水却诡异的消失不见了。
好巧不巧，也就是这一撞，使得郅牧变成了背靠电梯角落，面对着它的姿势，在这个角度下，他可以清晰的看到电梯的楼层显示，很幸运，他确实成功按下了“1”层的按钮。另外，这也使得郅牧终于看清了此人的模样。
它双目紧闭，毛发、嘴唇都在大火中不翼而飞，一个巨大的黑色肿瘤正盘踞在它脸颊的左侧，不时传递出诡异的蠕动声。另一方面，它脸部的皮和肉正以某种方式逐渐分离，而这一切的元凶似乎是鼻梁的异常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了。
郅牧的心脏跳动的更快了。
75.规则怪谈（五）
“这是……什么情况？”看着那张扭曲烧焦的脸庞，郅牧现在连一根手指都不敢乱动。
“等等，那是什么？”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移开，并在其制服左侧的胸袋发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白色笔记。
就在这时，郅牧发现清洁工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一动不动的状态后，他不知道从哪里催生出一股勇气，以闪电般的速度探出手去，两指合并，将那张笔记夹了出来。
他又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在确认清洁工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后，默默打开了手中的笔记。
紧接着，他便瞪大了双眼——
“尊敬的先生/女士，欢迎您入职鑫达物业管理有限公司，我们很荣幸的通知您，您已经成为我司所属的一名全职商业保洁员。”
“鉴于您可能是第一次从事维护保洁的相关工作，我们将在此提供以下几点注意事项。”
“请注意，这是为了整个公寓的居住环境着想，希望我们能在接下来的时光中留下美好的回忆。”
【您需要注意的有……】
接下来，熟悉的加粗字体再次出现。
【全职商业保洁员守则】
【清洁工守则】
【1.您的主要职责是清洁和维护辖区内分管的楼层，但请注意不要在楼道内回头，除非有人在呼唤您】
【2.请不要向后退，当您看到有人倒退着向您走来时，这是不正常的，您应该开口提醒他/她】
【3.注意，当有人呼唤您是为了求救时，请不要回答他/她。但您应该立刻将此事告知物业管理员】
【4.当您尝试清洁电梯间时，请提前在电梯外部布置“维修施工”字样的标牌，该标牌可以在您的员工房间内找到】
【4-1.为了让您更好的投入到工作环境当中，我们为您准备了标号为“801”的员工房间，当您遇到任何问题时，可以按响“802”号房间门铃，向我们的物业管理员寻求帮助。需要注意的是，您每日按响门铃的次数不得超过两次，您每次按响门铃的间隔必须超过两小时。】
【4-2.您应当时刻牢记当前的日期和时间，当您对时间产生疑惑时，请立刻询问物业管理员】
在这里不知道被谁用潦草的笔迹写了一句话。
“他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在！”
【5.作为一名爱岗敬业的优秀员工，您应该保证自己每日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它”会看着您】
【6.在走廊中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因此请不要跑步，除非您正在乘坐电梯】
【7.该公寓内没有放置过红色的自动售货机，当您看到一台红色的自动售货机时，请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并立即联系物业管理员，您将获得不超过24小时的带薪休假】
【7-1.请不要为了获得额外的休假而主动去寻找该售货机，“它”会看着您】
【8.本公寓的电力系统永远不会故障，但声控灯停止运作是正常的表现。当您发现有声控灯亮起时，请立刻停下脚步，面向光源并闭上眼睛，直到该光源在您的感知中消失】
【9.本公寓的环境优美，采光良好。您永远可以在走廊或室内的玻璃窗户外看到阳光（即使是在夜晚）。当您无法通过玻璃看到阳光时，请立刻打开此扇窗户，将您的身体探出建筑外，直到重新看见阳光。如果情况依然没有好转，说明您当前的位置已经不在本公寓内的任何一处，我司将不再对您的人身安全负责，敬请知悉】
【10.您应该时刻牢记自己的容貌细节，保证在每日出岗前于卫生间的镜子中查看自己的面部状况。当您发现镜子中所呈现的相貌与您记忆中的自己产生较大差别时，请立刻向物业管理员求助】
【11.您的食物将由“它”专门进行提供，假如您对某种食物的味道产生疑惑，请及时向物业管理员投诉】
【12.保洁员承担着维护公寓居住环境的重任，当任何污渍出现在您的视野中时，不得使其继续存在超过13秒的时间】
【13.垃圾的存在是不正常的，公寓楼必须永远保持干净整洁干净&整洁#@O干净整洁￥%……&%*】
“一封……完整的员工守则！”在读完这足足十二条规则后，他发现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爬满了全身。
“有完全相同的规则，也有稍作改动的规则，还有没见过的规则……”他艰难的处理着这张纸上的庞大信息。
“第二条，作为住户，当我发现有人倒退着朝我走来时，我必须远离他/她，但是，保洁员还额外承担着提醒他/她的任务……”
“对于住户来说，开口提醒会触发致命flag，还是……公司不想让我提醒他/她？”
“还有，第四条倒是解释了我的疑惑，这牌子不是物业管理员放的，而是清洁工放的……在我向上探索时，这家伙估计就一直在电梯里猫着……”
“这后面的两条补充规则也有很大问题啊，不记住时间为什么要问管理员？难道自己的手表和手机时间也有可能被篡改？而且，询问管理员甚至还有时间和次数的限制，那我打个比方，要是我因为记不清时间和看到了红色售货机去麻烦了人家两次，然后又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不一样了，那我该咋办？等死吗？”
“另外，声控灯开启和黑夜降临这两点，前者铁定是完完全全的邪恶阵营了，毕竟，那个不明生物对我的敌意几乎是毫不掩饰的。而后者……或许是某种自然规律？即在这个公寓内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相同规则？”
“而这个红色售货机……住户可以尝试购买四种饮料，但是清洁工却被告知不能接触它？看来，我更倾向于之前的第一个猜想了。”结合郅牧当时的分析，他已经大概可以确认，红色售货机肯定有问题，而且，这或许是一种不属于住户方和员工方，也不是邪恶阵营的第四方存在。
“虽然不知道四种饮料的具体效果是什么，但我猜测应该是对住户有利的道具，而对住户有利，却不想让员工发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第十条……有关于相貌吗……那么，这应该可以彻底反驳掉我的第二个猜测了。”至于当时的第二个分析，也就是有关时空穿梭的概念，郅牧觉得，空间变换确实是有，但时间线应该是正常的。清洁工的长相如此可怖，应该是因为他在违反该条规则后而导致的。
“十一条……味觉也会被扭曲吗？是谁在负责他的饮食？”
“第十二条则可以解释他刚刚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因为他必须要处理掉地上的脏东西，否则就会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郅牧将对方的称呼从“它”变成了“他”。
“呵呵，身体都已经异变到这种程度了，还是在潜意识中遵从员工守则吗？”
“最后一条……肯定不会是印刷错误吧？莫非是某种存在扭曲了上面的字体？他们为什么要多次强调‘居住环境’和‘保持清洁’呢？”
“还有，所谓的‘它’到底是什么？物业公司的老板？还是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在一连串的头脑风暴中，郅牧得到了很多答案，但也随之增添了更多的谜团。
“哎，我要收回之前的话，如今看来，即使我拿到了属于住户的全套规则，也仅仅是获得了保命的能力而已啊。”
“因为，既然有所谓的员工守则，那么，除了清洁工外，物业管理员会不会也有一份截然不同的守则？”
“往大了说，水电工、外卖员、物业经理，最好人手一份，我特么看你还能编出来什么内容？”当然，如果真的需要数份来自于不同角色的规则笔记才能达成交相论证，那郅牧恐怕还要在这栋公寓还要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想要解开其中的隐秘，找到离开这里乃至拯救其他人的办法，我还需要收集到其他角色手中的笔记！”郅牧苦恼的抓了头发，但他也终于从恐惧和无奈中诞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就如同他已经渐渐喜欢上完成乐章任务的感觉一样，如今的他也终于对这份来自于异常事物调查局的任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本以为，他们也就是只能通过信息差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欺负一下住户了，没想到，却是真的有严密逻辑在内的……想必物业被迫将写有规则的纸条分开存放，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既然如此……就当是玩了一部身临其境的恐怖游戏嘛，我能顶得住！”说郅牧完全不再害怕，那显然有些夸张了，但他至少有了继续前进的理由，也就是他内心中想要解开隐秘的好胜之心暂时战胜了恐惧。当然，他最重要的依仗其实是……郅牧完全可以无视一切警告，随时传送回乐章空间内，然后带着艾琳过来一把火把整栋楼烧掉。
也就是在这时，电梯平稳到达了一楼。
郅牧向前走了几步，并用手按住电梯的开门键，在背对着那名保洁员的情况下，迅速开口道：
“老兄，假如你还有任何理智的话，就跟我说句话呗？”看到对方没有反应，郅牧只好接着尝试道：
“我是咱们公寓新来的住户，这地方有点邪乎啊，你要是能听明白的话，诺，这里就是一楼，咱们跑？”
“好吧，或许你现在没法说话，那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答案是“yes”的话，你就敲一下墙，如果是“no”的话就敲两次，或者动动手指也可以，ok吗？”
然而，郅牧始终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公寓大门，明媚的阳光从闭合的门缝中露出，给人以无限遐想。
“老兄，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先走了啊！”
又是十几秒过去，郅牧耳边只余下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以及那黑色肿瘤的跳动声。
“……也罢，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运了运嗓子，“呵”的一声，把一口痰吐在了电梯外的走廊上。
身边传来剧烈的破风声，下一秒，清洁工已经站在了那口痰所处的位置上，其速度和力量不禁让人乍舌，而他也因此回到了郅牧的视野中央。
看到这一幕，郅牧久违的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
“来，老兄，我推你出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