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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枪手全文阅读

作者:伏二爷     他是枪手txt下载     他是枪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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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刚出教学楼,天空中纷纷扬扬下起了雨夹雪,文笑笑打了个喷嚏,带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准备回老宅拿了伞之后再出门。

    宅子和竹南大学隔了一个天桥,天桥一侧是繁华闹市的竹南,另一侧却是静谧的老城,这里的宅子大多有几百年的历史,有的已经被划为重点保护区,只有极少的宅院还在住人。

    文笑笑的老宅就是其中之一,她半年前才装修了一番,增加了日常需要的现代化设施,热水器、电路网路都有,宅子现在住起来很温馨。

    即使有那么一点空落落。

    文笑笑穿过天桥,从城市的一边到了另一边。熙熙攘攘的热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萧瑟和冷寂。

    文笑笑深吸了一口气,她可以闻到隐隐的泥土和雪水的气息,凛冽的空气像刀子一般划入她的鼻腔,疼痛的刺激莫名地让她心静下来。

    竹南和老城,同一城市内两个几乎绝缘、互不干扰的地方,而文笑笑虽然穿梭其中,却哪一个也不属于。

    文笑笑走进一条小巷子,积雪反射着苍白的阳光,整个巷子虽然死气沉沉,却被照得亮堂堂。而右侧尽头就是文笑笑住的小宅了。

    她一直低头看路,再加上雨雪天气视线不好,以至于没注意到她的院子门口早早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雨夹雪还在下着,轿车顶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银色华盖。

    车门边悠然地靠着一个肃黑的身影,那人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

    这么冷的天气仍是一身薄薄的西装,男人默默地吐着烟圈,目光落在紧锁的院子上若有所思。他身上有一种静如止水的气质,好像外界的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似的。好像,从他的角度看,一切都静止了似的。

    文笑笑注意到这个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这男人也注意到了她,她来不及躲藏。

    文笑笑绷紧了神经,响起刚才在天桥上炳爷颤抖着声音给她传的话,叮嘱她那边派了新的人过来,让她千万要小心。

    文笑笑把头压的低低的,任刘海从耳后滑落,遮住半边脸,她插在羽绒服兜里的手紧紧握住随身携带的弹簧刀。一步一步往前挪。

    她住在巷子尽头的宅院,已经走到这儿了,没办法再假装自己住别的地方。

    那就只好,硬碰硬了。

第二章 参观

    她知道那边派来的人都身手不凡,她的胜算取决于是否能够出其不意,一击致命。

    幸好文笑笑从来不是那种柔弱女子。

    这几步的路程像走了几十年一般,那男子的目光只是淡淡扫过文笑笑,背靠着车门,姿态依然那么放松,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敌不动,我不动。

    文笑笑停在男子面前,随着男子的目光看去院子里。

    “先生这是来老城参观?”文笑笑细细嫩嫩的语调却不卑不亢,即使大雪飞扬仍遮掩不住她声音里的倔强。

    “算是。”男人中厚的声音回答,细细打量着文笑笑。

    “那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这边是住宅区,不对公共开放,”文笑笑伸出白嫩的小手指了指对面的方向,“出巷子右拐是古迹参观区。”

    “嗯。”男人却不动,仍然抽着烟。

    “那就请先生挪一下您的车,就这么停在人家大门口很不礼貌。”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文笑笑,眼神里有些玩味,却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自顾自的低声道,“你就不怕吗,嗯,文…公主?”

    文笑笑整个身体僵了僵,她摇了摇头笑了一声,“你是他们的人。”

    “我不是谁的人,”男人把烟头扔到地下踩了踩,和文笑笑四目相对,淡淡说,“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男人俊朗的面孔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

    文笑笑看着男人,认真道,“不管你指的是什么,我保证我手里没有,我爷爷文尚,也从没拿过你们的东西。”

    提到爷爷,文笑笑感到阵阵的疼痛从心脏的地方密密麻麻地扩散开,像刀割。

    男人冷笑一声,俯身靠近文笑笑,鲜红的薄唇对着冻的发红的耳朵低声道,“文公主既然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又怎么能确信你没有呢?”

    没有温度的气息打在文笑笑的耳廓,文笑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强迫自己站住不动,“那先生不妨告诉我,您确定我拥有的东西,是何物,我若是有,一定归还。”

    男人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上下打量着文笑笑,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第三章 债主

    男人目光落在他大拇指所触之处,有些失神,有些着迷,良久之后一字一顿地吐出,“我、要、这、颗、心。”

    男人说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像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

    文笑笑压制住身上的颤抖,任越下越大的雪打在她的脸上,而男人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很快就要将她的肋骨压断。

    “我只是贱命一条,”文笑笑喘着气说,“先生要杀要剐,那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文笑笑抬头看着他,笑了笑,“但是,女孩子的心,可不是随便给的。“

    “不是你的东西,哪里由得你来给或不给?”

    文笑笑也没回,她嗅了嗅周围的空气,一本正经道,“哎,什么东西烧焦了。“

    男人分神的瞬间,文笑笑右手抓着弹簧刀用力插入男人的喉咙,男人后退了两步松了抓在她身上的手。文笑笑将另一只手中的打火机扔进车后部的火苗里,撒腿就跑,身后传来非人类的尖叫,接着是嘣的一声爆炸声。

    文笑笑在巷子口喘着粗气的时候,一切已经归于平静,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刚才停车的地方的雪层比其他地方薄一些,仅此而已。

    那车,那男人,都已经不见踪影。天地间依旧白茫茫一片。

    文笑笑拿出烟要点一根,才想起来打火机扔掉车里一起爆炸了。

    她干脆收起了烟,重新回到巷子里。文笑笑回到小宅,把被雪打湿的羽绒服和靴子换掉,拿了伞,然后从玄关的抽屉柜里找出火柴点了烟。

    在院子里默默地抽完一根后,看着院子前那一片重新被白雪覆盖的地面,文笑笑愣了愣神,锁好门去火锅店。

第四章 您的阿卿三年前就死了

    文笑笑本来是算着提前去,这样火锅店不会有那么多人,不用等号,还能找个好位置。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在老宅那边拖了她好久,她现在就不会眼巴巴看着别人吃饭,而自己手里拿着一个遥远的147号小票在火锅店外的小沙发上瑟瑟发抖。

    文笑笑抽了抽鼻子,刚才在雪里站了太久有点感冒了。她暗中记下一会儿路过药店的时候买点感冒药。

    “文笑笑。”一个温润声音在耳边响起。

    文笑笑正在愣神,耳边温热的气体让她哆嗦了一下。她警惕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应冲锋那一张隽美清秀的脸。

    文笑笑却感到这略带笑意的脸庞写满了嘲讽。应冲锋歪了歪头,示意文笑笑跟着他走。

    文笑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脑里就一个问题,他也参与了吗?

    “我提前定好位置了,一起吃。”应冲锋似乎对文笑笑的冷漠并不知情。

    “不用。”

    “过来。“应冲锋的语气不容置疑。

    文笑笑知道应冲锋逼急了没准会做出点儿什么,这会儿她是手无寸铁,而应冲锋早就知道她所有弱点。反抗,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于是她乖乖站起来跟上去。

    她一进门闻到火锅底料的香辣味,不由得流起口水。

    “出息。”应冲锋嫌弃地看了看文笑笑。

    文笑笑放眼望去,小小的店内十几桌都被占的满满的,正要问应冲锋定的座位在哪儿,来了一位身穿黑色工装的工作人员,非常客气地喊了一声“应先生”,然后带着他们上楼。

    文笑笑来了这么多次,从来不知道这火锅店还有二层。

    应冲锋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瞥了她一眼,“二楼是贵宾套间,没来过?”

    “吃个火锅而已……”文笑笑心里思忖,难道贵宾涮的是金豆?

    应冲锋嗤笑一声,“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愿意?”

    “太愿意了。”文笑笑面无表情说着违心的话。

    进了包间,应冲锋熟练地点了一个清汤锅和一个麻辣锅。文笑笑坐在应冲锋旁边,一言不发看着应冲锋熟练地用开水挨个烫他们的餐具。

    “怎么?”应冲锋抬了抬眼,动作没有停下。

    “没事儿。”文笑笑揉了揉一双圆圆的杏眼。

    应冲锋烫餐具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道,“那个老头子上周中彩票从学校辞职了,竹南大学正好有个空缺。”

    “嗯。“文笑笑依然面无表情。

    两个服务生端着火锅进来,打破了包间内的寂静。

    文笑笑除了谢谢之外没有再说话,低着头看着锅内的沸腾,就那么静静坐着。应冲锋目光停在她有些落寞的侧脸,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多吃肉,补一补。“应冲锋从辣锅里挑出羊肉夹到文笑笑的餐盘,不一会儿又给她夹了些蔬菜。

    文笑笑不挑食,只顾低头吃,不管谁夹的,盘子里的东西很快就打扫干净。应冲锋松了口气。

    应冲锋放下筷子,指节分明的大手抬起想揉文笑笑的头发,却收了回来,他神色有点复杂。

    “阿卿,”文笑笑觉得他温润的声音里藏着刀尖,一刀一刀割到人的心里,“让哥照顾你。”

    文笑笑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伤感,她躲过应冲锋的目光,低着头把蔬菜盘里的小萝卜摆成两个同心圆。

    良久,文笑笑抬头,四目相对,她勾起一个谄媚讨好的微笑,“请应先生放过我,我贱民一个,您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另外,”她加深了笑容,“您的阿卿三年前就死了,我是文笑笑。”

    应冲锋看着文笑笑像哭一样的笑脸,心中百味陈杂。

    “我吃好先走了,多谢应先生慷慨解囊。”文笑笑瘦弱的身子挺得直直的,像一只时刻提防天敌的小鹿。她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出了包间。

    应冲锋并未阻拦,目视房间门的一双凤眸闪过一丝忧伤。

第五章 老大可不是这个傻子

    吃完火锅时间还早,文笑笑没什么事干,便去七里桥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

    她挑了一部新上映的动漫,买了张位置好的票,又去买了饮料和爆米花。

    这是工作日,影厅里并没有多少人,文笑笑直接霸占了一整排。

    爆米花是奶油味的,文笑笑不知不觉吃掉了一大半。

    电影讲的是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两个人穿越时空的爱情。遗忘是电影的主旋律。“请记得我。”男主把名字写在女主手心,却不知女主转头就遗忘了刚才的事情,手心的字也被擦得模糊,无法解读。

    文笑笑巴掌大的小脸被荧幕上的光打得忽明忽暗,随着电影中的人物时而微笑时而皱眉。

    整场电影,文笑笑看得聚精会神,男女主在街上擦肩而过却互不认识的情景,让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而后女主跑回去叫住男主,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并以这个场景作为电影结局。某种意义上讲,结束正是他们的开始。

    入夜,雪停了。街边的灯光落入文笑笑的一双杏眼,星星点点化入眸子里,是少有的抚媚和淡淡笑意。

    街灯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世界好像停在了这一刻。

    文笑笑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周围的不正常。

    “竟然没有死。”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雪并没有停,是他,停止了时间……

    文笑笑突然想起了今早在老宅门外的时候,莫名有种那个人在时间之外的感觉。

    文笑笑冷冷道,“出来。”

    一阵阴森森的笑声在风中传来,只是,如果停止时间的话,是不会有风的,只能说明这阴风就是那人的真实形态。

    “文公主…一个人逛街…吗?”时断时续的破碎声音飘入耳中。

    “和你有关系?”

    “我只是关心文公主,”那声音肆意而猖狂,文笑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大晚上可别发生什么意外……”

    “我不是正和这‘意外’说话吗?”

    “那文公主可是误会我了。”声音充斥文笑笑的耳蜗。

    说毕这声音从四面八方开始汇聚,凝结成一股黑色似雾如烟的东西,这黑雾越来越浓,最后成为一张鱼网形状,向文笑笑撒过来。

    文笑笑失去意识前,见到有一束极强金色光芒包围她,将黑雾逼退。她抓住身前无比温暖的一个物件,沉沉地睡过去。

    “绝对和弦?”空气中的声音并不生气,倒是语调多了半分玩味。

    被冲散的黑雾在纷飞大雪中汇聚,最后刷的一声凝成一个人形男子。

    他如一叶孤舟在白茫茫风雪中飘零,石头大的雪丸砸在他的衣服上,并不融化,只留下一条一条的白色痕迹。

    他纹丝不动,仿若一座大自然的冰雕,如却又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男子他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黑色液体,一手插在西裤兜里,嘴角噙了一抹满意的笑。

    “你杀不死我的。”男人中厚的声音幽幽道来,一双桃花眼如妖似孽,“你还不明白吗?”

    应冲锋跪在地上,怀中是失去意识的文笑笑,视线落在男子沾雪的皮鞋上,一字一句道,“放过她。”

    “凭什么?”男人点上一只烟,挑衅似的俯身道,烟圈送入应冲锋的耳朵,一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兄妹俩。

    应冲锋手掌时不时冒出很弱的金色的光晕,却又在脱离手心的时候很快熄灭。

    “论法力我比你高了不知道多少,”男子讽刺道,“区区一个半吊子的绝对和弦,就想击退我?”

    他仰起头,作势叹息,“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小孩子的自信啊。”

    “放过她。”应冲锋温润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男子挑逗地语调上扬,“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使出来什么招。”

    男人瞥了一眼文笑笑的方向,女孩安详地闭着双眼,头侧向一边,被厚厚的羽绒服包裹,却有种藏不住的瘦弱。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她不是吗?”

    男人如妖似孽的桃花眼中带着些许玩味,语调上扬,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老大吩咐的任务,我为什么不打算实施?”

    应冲锋勾了勾嘴角,“一个小姑娘而已,以你的法力,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他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不杀她,你便不是我的敌人。”

    “敌人?”男人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大笑,像是听到什么特别搞笑的事,一副英俊的面容上露出少见的澄澈和愉悦,他眨了眨一双咪笑的桃花眼,“做我…莫非墨的敌人?”

    莫非墨视线落在被融雪打湿全身的文笑笑身上,那圆圆的小脸在应冲锋怀中睡得安静,小口略张,发间挂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他勾了勾嘴角,一双桃花眼深刻了几度,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挥,纷纷扬扬的大雪依然从天而落,却乖乖避开了应冲锋他们。

    莫非墨一根葱白的食指敲打着下巴,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看着这漫天飞雪,若有所思,“你说,老大要是知道你背后蓄意搞破坏,会有什么反应?”

    他一双桃花眼里掠过一丝狡黠,上下打量应冲锋和他怀中沉睡着的文笑笑,“她大概会把你碎尸万段吧,哦不,也许她会先把这个小丫头做了。”

    说毕莫非墨若无其事地点起一根烟,转身就要离开,“能让我莫非墨称作敌人的,已经死了八百年了。”他背对着应冲锋,良久,语气恢复了百无聊赖,“我还会出手的,你大可每次都来救人。不过,我劝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

    “毕竟,老大可不是这个傻子。”他指了指文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应冲锋一眼,然后懒懒地挥了挥手,肃黑的背影刷一声化身黑色烟雾,在无风的空中幽幽飘散,直至融入天空中的每一片洁白雪花。

第六章 纸条

    “起床。”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文笑笑哼唧了一声,抓起温暖的被子套住脑袋转个身接着睡。

    “文笑笑。”耳边的声音有了些许严厉,像是上课点名,文笑笑打了个哆嗦。

    应冲锋一手抓起文笑笑的被子,“上早课。”

    失去了被窝温暖的文笑笑黑着脸倒头又要睡。

    应冲锋抓着文笑笑的肩膀,把她摇摇晃晃地立起来,伸出手拍了拍文笑笑睡得通红的脸蛋,没怎么用力,但啪啪的声音却是很响。果然,文笑笑一下子睁开了粘在一起的眼皮。

    “啊!”文笑笑一时没反应过来应冲锋怎么会在老宅里。

    应冲锋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笑,他心情不错的样子。身上一套浅色的家居服,领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宽厚的胸膛。头发恰到好处的乱,配上一双微眯的凤眸颇显风流倜傥。

    “你出去,”文笑笑不客气地说,“我换衣服。”

    她伸手去摸床边的椅子上的衣服。发现是一套新的冬装,从内衣到外套都准备好了,标签已经剪掉。文笑笑愣了一下,把衣服放到床上开始穿。

    出门的时候天刚刚亮,竹城的冬天又干又冷,文笑笑早已经清醒过来,她把自己裹在厚厚的靴子和羽绒服里,但是一开门刺骨的阴风还是让她打了个爽快的喷嚏。

    “感冒了。”应冲锋嗔怪,他在玄关处拉住文笑笑,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了条墨绿色的围巾给文笑笑围上,“走吧。”

    外边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浅浅的日光映着满世界的银装素裹颇有一番静谧的意味。院子里光秃秃的灌木顶着巨大的白色华盖,嗖嗖的风吹过庭院却什么也没带走。

    那灌木是爷爷生前一直在打理,文笑笑心里有些密密麻麻的痛,她嘲讽地笑,眸子里是冰冷,“你知道爷爷怎么走的吗?”

    应冲锋眸色暗了几分,没有回答。

    “流了很多血,床单全被染红了,”文笑笑深吸一口气,“脑震荡,骨折,内脏粉碎。一个健壮的年轻人都承受不了的痛,爷爷撑了12个小时才走。”

    “阿…阿笑……”应冲锋脸色很难看。

    “离开,”文笑笑冷冷道,“这里不欢迎你。”

    炳爷是在天桥上把应冲锋兄妹俩拦下来的。应冲锋习惯性把文笑笑护在身后,愣了一下,随机点了点头叫了一声“炳爷”。

    炳爷贼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火急火燎地问,“我的小祖宗,你还好吧,可吓死我了。”他破烂不堪的棉袄下一双苍老褶皱的手颤微微的,嗓子有些沙哑,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多谢炳爷昨天的提醒,果然来者不善。”文笑笑从兜里掏出几个钢镚儿,弯腰佯作向炳爷面前的搪瓷罐子里扔钱。“叮当”的声音在空若无人的天桥上清晰而响亮。

    “怕火,但那厮并不简单,只是临时击退了。没有杀死。”

    “阿笑这孩子啊。”炳爷把双手插入袖口,佝偻着在硬纸板上盘腿而坐。

    他看向应冲锋,黑溜溜的眼珠里有些惋惜,叹了口气,“是阿锋吧,长这么大了。你爷爷临终前,还在惦记你。”

    炳爷吸了吸鼻子,却在一瞬间停住动作,黑溜溜的眼珠有片刻的失焦,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接连快速闪过。

    “炳爷?”文笑笑关切地问。

    炳爷回过神的时候的脸色苍白,似乎从一场噩梦中醒来,“阿笑。”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应冲锋,摇了摇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炳爷用手掌捂住他那搪瓷罐子,默念了几句什么,然后从里边拣出一张纸条,看也没看就塞到文笑笑手心。

    炳爷的手很粗糙,黑黝黝的,手背上是密密麻麻的冻伤和裂口。他挥了挥手示意文笑笑他们离开,自己靠着天桥的栏杆假寐。

    应冲锋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问。

    文笑笑坐在开着暖气的教室里打着瞌睡,讲台前是史料鉴赏课的老师念着黑白两色的PPT,时不时打开一个补充视频播放。

    文笑笑从兜里掏出炳爷给的纸条,展开是遒劲的钢笔字:“小心。”

    她苦笑了一声,把纸条扔到垃圾篓里。

第七章 能不能请您吃顿饭?

    “这周的作业是,写一篇关于胡雪岩30岁以后历史记载的对比论文,要求引据至少三个不同来源的观点。好了,下课。”

    又是作业。文笑笑心里好烦呐。

    “哎,你。”文笑笑用橡皮砸向一个文文弱弱的男生。

    男生坐在她斜前方,被砸到随机转过身来寻找声音来源,他带着一副很厚的黑框眼镜,看文笑笑的眼神有点躲闪,“额,什么事?”

    “帮我写作业。”文笑笑歪着头指向讲台上还没有收起来的PPT。

    “这,不太好吧。”男生的声音很小。

    “我觉得好极了。”文笑笑一只手转着笔,似笑不笑地看着男生,挑战他反驳。

    “给你三天时间,周一下午我找你要。”说罢文笑笑倾身拿起男生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徐徐念出他的名字,“哲、明、凡。”

    “我我我——”

    “笑哥这是抬举你,还不赶紧谢谢笑哥?”一道冷冷的声音从男生背后传来,把他吓得一哆嗦。

    “行了,秦胖。”文笑笑面无表情,“哲明凡同学已经答应了,对吧?”

    “额是是,我我我写。”哲明凡同学快哭了。

    “算你识相。”秦胖一个巴掌用力的拍在哲明凡的肩上,差点把他拍倒在地。随机转向文笑笑,露出狗腿的笑容,“笑哥,咱回?”然后自觉地给文笑笑收拾好书包背在自己身上。

    “下午记得去找王蚂蚱收古典史的作业。”

    “好嘞我都记着呢笑哥。”秦胖点头哈腰,“哎,王蚂蚱在那儿!他过来了!”

    文笑笑顺着秦胖指的地方看过去,一个瘦高清秀的男生正朝她走来,目标坚定,王蚂蚱嘴角噙了一抹害羞的笑,手里拿着一沓装订好的打印纸。

    “作作作业给你,这次应该能拿九十分。”王蚂蚱优雅地伸出手,把打印纸递给文笑笑,眼中露出一点腼腆和期待。

    文笑笑还没伸手,作业就被秦胖代收了。

    “额,还有我做助教的时候,提前知道你们这次史料鉴赏的作业,就顺便也写了,格式也改好了,都在里边,直接交就可以。”王蚂蚱语气讨好,说完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太热了,他的脸有点红。

    “嗯知道了。秦胖?”文笑笑给秦胖使了个眼神,秦胖立即把作业装到书包里,然后从里边掏出一个钱包,抽出一张粉红的票子戳到王蚂蚱面前。

    不得不承认王蚂蚱的作业总是保质保量,所以才会长期雇佣他。活干得好,自然要奖励,这是笑哥立下的规矩。

    王蚂蚱犹豫了一下,看到文笑笑凛冽的眼神,伸手收下。

    “怎么,还有事?”秦胖没好气地说。

    “我我我想问一下文文文小姐,能不能请您吃顿饭?”

    秦胖冷笑一声,挥舞起了拳头,不久之后,王蚂蚱青着两个眼圈一瘸一拐地离开。

    文笑笑揉了揉眉心,对秦胖说,“走吧。”

    出了电梯,应冲锋已经在教学楼大厅等着了。颀长的身躯半靠在墙上,西装搭在手臂,墙的一边是不断滚动各种信息的电子告示牌。冬日的柔光透过玻璃门在应冲锋身遭染上一圈暖暖的光晕,像是下凡的天使,文笑笑有些失神。

    看到文笑笑从电梯里出来,应冲锋抬头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

    文笑笑无处可躲,便走到应冲锋面前,大大方方说了声“应教授好”。

    “文笑笑同学,跟我来一下。”

    “笑哥,不会是因为上次让你去办公室的事——”秦胖低声问,他比文笑笑还要着急。

    “秦元兮同学,你先走,我找文笑笑有点事情。”应冲锋温声道,语气中却是不容反驳。

    文笑笑挥挥手,“我没事。”

    “笑哥,有事打电话。”秦元兮不放心地叮嘱,一边把书包递给文笑笑,狐疑地看了两眼应冲锋,这才离开。

    应冲锋笃定文笑笑会跟上,自顾自转身走向大门,颇有一副高冷教授的风范。

    到了停车场,应冲锋走到一辆黑色路虎前,打开副驾车门让文笑笑坐进去,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回老宅拿上学习资料和几件衣服,搬到我那里。“

    文笑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却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应下。因为论法力和武力,她根本不是应冲锋的对手。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暖和,文笑笑闭上眼睛假寐。

    车外的喧嚣渐渐弱去,虽然竹南离老城只是一条街的距离,可因为街中央安着护栏,车辆得绕一圈从另一侧的路口进入老城。而竹南大学这边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堵停停,这本来走路十五分钟的路程,等他们开车到老宅门口,却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

第八章 她的王子会爬上高塔来接她

    正午的阳光悠悠播撒着温度,街道上的积雪早被清理。

    而正对着云来街,学校大门口那颗光秃秃的榕树根部砌着一个混着灰尘、泥土和碎垃圾的雪堆,不知是谁在雪堆两边插了木棍,远远看去是一个脏兮兮的雪人。

    图书馆门前的叶湖湖面只剩下一层若隐若现的碎冰,路面湿漉漉的,行驶的车轮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水。好在这个时候街上没多少人,应冲锋的黑色路虎毫无障碍地进了校园,直达职工宿舍楼下。

    应冲锋停好车却没有出去,他目光落在后视镜里的一个人影上,压低了声音,“你认识那个人吗?”

    文笑笑顺着应冲锋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高身影映入眼帘。这人双手插在兜里,时不时环顾四周,像是在等人,却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王蚂蚱在这干嘛?

    “不认识,怎么了?”文笑笑没打算让应冲锋知道自己私下的事情,事实上,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嗯。”应冲锋微微一笑,淡淡道,“那应该是来找我的。”

    “等着。”应冲锋转头看了看文笑笑面无表情的脸,拔了钥匙下车。

    文笑笑等应冲锋离开后试了试车门,果然锁上了,她暗暗骂了一句。

    “王蟲同学。”应冲锋温声道。

    王蚂蚱听到自己名字,抬头看到了应冲锋那一张英俊又严肃的脸,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应应教授,您好。”

    “有问题?”

    “哦,是、是这样,我想请您指导一下我的,额,我的毕业设计——”说着王蚂蚱从放在脚边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翻开夹子,是一沓散开的彩色手绘,王蚂蚱手忙脚乱地展示,然后开始和应冲锋讲起了自己的构思。

    应冲锋时不时“嗯”着,指节分明的大手拿起其中一张看了起来。这一张和作品集其他的动漫风格不太一样,这是一副侧面写真肖像。他哼了一声。

    画中的女孩梳着一条金色的麻花辫,长长的辫子绕脖子一圈,末梢垂在左胸前。女孩侧脸噙着半抹笑,睫毛微垂,含情脉脉目视前方,后背撑开一对银色羽翼。

    背景是一片看不清的金光,女孩逆光而立,影子被拉的长长的,画中这一刻,或许是清晨,或许是黄昏。

    女孩袖口不显眼的地方有两个钢笔字迹的花体英文字母“AG”,比划勾得长长的,像是一对翅膀。远看还以为是袖子上的花纹。

    “这张可以作为封面。”应冲锋道,“你的主题《光影造型师》有些宽泛,建议你起于光影的概念,归于细节的表达,以这张肖像为中心,确立你的主题。”接着又讲了一些关于用这几张图排列叙事的指导建议,倒是一针见血,非常专业。

    “就这些。”应冲锋把画还给王蚂蚱,直起身子,温声道,“以后有问题工作时间去我办公室,或者邮件预约时间。明白?”

    王蚂蚱红了脸,连忙点头,“明白明白,谢谢应教授。”

    “走吧。”应冲锋挥了挥手打发了王蚂蚱,自己起身去车边。

    “应教授!”王蚂蚱看着应冲锋的背影,也不顾礼不礼貌,急急地叫住他,“您是不是在搬家?需要我帮忙吗?”

    应冲锋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应,继续走着。王蚂蚱暗暗骂自己无能。

    应冲锋到车边径直打开后备箱提出两个整理袋。

    车窗降下,出现了文笑笑冷漠的小圆脸,被刘海遮住了半边,“好了?”

    “上去开门。”应冲锋提着袋子晃了晃,歪了歪头,眼里是一丝狐疑。

    王蚂蚱躲在一颗树后看着这一切。不久文笑笑就从黑色路虎里出来,她表情淡淡的,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痕迹。

    目视文笑笑和应冲锋进了职工楼,王蚂蚱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文笑笑进了门有些惊讶。这不是宿舍,准确的说是一套精装的小公寓,带有齐全的家具,已经住了些日子,却看不出旧。公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厨房的锅碗瓢盆是新的。

    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将屋子照得敞亮,公寓里灰白色调的装修竟有了些暖意。

    客厅两侧是两间卧室,另一侧开了一扇落地窗,格局和老宅很像。文笑笑随遇而安,她把东西一股脑扔到自己房间,然后盘着腿光脚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一边吃甜点,一边按着电视遥控器换台,最后停在了电影频道。

    这是一个美国电影,主角是一个应召女郎,她爱上了一个富有的公子哥。女主角一开始自卑自己的地位,几次装扮成“贵妇”潜入男主的世界,体验了一把没有嘲笑和鄙夷的上流生活,却也看到了这个阶层人们的虚伪。男主不愿把她当成肉体关系之外的存在,而女主意识到自己将痴情付诸东流,忍痛和男主决绝。男主挥袖告别。

    正当文笑笑以为电影要就此结束,旁白响起女主对男主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梦中的王子口衔一只玫瑰,爬上高塔来接她。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已经离开的男主毅然跑着返回女主的公寓,他口衔玫瑰,从公寓外爬入她的阳台,跪地求婚。

    煽情的音乐响起,男主单膝跪地的画面渐渐隐去,文笑笑已经哭成泪人儿。

    公寓里只有电影悠扬的片尾曲和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

    文笑笑正抹着眼泪,应冲锋便从厨房出来,衬衫西裤上围着一条蓝格子围裙,两只手滴着水。

    应冲锋看到电视屏幕上正在滚动的卡司字幕,身前瘦弱的小人在沙发的角落颤抖着哭泣。他用滴水的手拍了拍文笑笑的小脸,只是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傻丫头”。

第九章 这种低级方式够掉价儿的

    文笑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手边的《古典史》翻了一页便没有再动。

    “晚上吃多了,下去消消食?”应冲锋温声道,他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正在批改书桌上那一摞作业。

    文笑笑自搬来就没有出过门,每次想出去都被应冲锋以各种理由拒绝。这应该就是软禁吧。

    听到应冲锋提议出门走走,她的眼睛一下子就开始放光,面无表情的小脸上也温柔了几分。

    应冲锋心情轻快了几分,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暖意,“去穿衣服,我跟你一起。”

    文笑笑小脚丫啪啪地离开书房,火急火燎地套上出门的衣服。刚到楼下,文笑笑就不争气地打了个喷嚏。

    “等着,我上去拿条围巾。”应冲锋指了指职工楼的大门口,示意文笑笑在那呆着不要动。

    职工楼旁边是学生餐厅,这时候已经关门了。矮矮的街灯陆续开启,校园内静悄悄。天空迅速地暗下去,时不时有一只麻雀在空中划过。

    文笑笑拉紧了羽绒服的拉链,在职工楼大厅左顾右盼,许久,应冲锋也没下来。她深呼一口气,顶着寒风走出了职工楼。

    晚风很烈,文笑笑一双眸子被干涩的风吹得流泪,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分辨出不远处的叶湖边有一个绰绰的人影。

    那人戴着黑色鸭舌帽,面向叶湖,看着随风而波动的湖面出神,只露一个背影给文笑笑。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王蚂蚱?”文笑笑隔着大风喊了一声。

    王蚂蚱耷拉着脑袋,听到文笑笑的声音身体一僵,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半响才慢慢转过身来。

    灯柱发出昏暗的光,打在叶湖水面,又反射到王蚂蚱清秀的侧脸上,文笑笑发现他面色有些苍白,嘴角微微颤抖,睁大的眸子里闪烁着恐惧。

    “你、说、什、么?“文笑笑大声喊,大风刮走了她一半的音量。她只看到王蚂蚱的嘴唇在动,却无法分辨他说的话。

    王蚂蚱又张了张嘴,眸子里闪烁着几滴眼泪。文笑笑依旧什么也没听见,她又冷又饿,实在不想在这里跟王蚂蚱费口舌,便转身要走。

    文笑笑刚转过身,便撞入一个冰冷的胸膛。她向后踉跄两步,却被禁锢住双手。面前的人抓住文笑笑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然后拿起一个装了无名液体的矿泉水瓶子,瓶口对准文笑笑的小嘴,粗暴地灌下去。

    文笑笑哪会束手就擒,她抬起膝盖就是一蹬,男人险险避过攻击,握她下颌的手更用力了。文笑笑接着使劲踩下男人的脚,这次男人没有避过,喉咙里隐隐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停下给文笑笑灌液体的动作。

    文笑笑挣扎着,却依然被迫喝下去了不少。

    剩下小半瓶的时候,莫非墨停下了,他不慌不忙地把剩下的液体倒空在旁边的叶湖,然后修长的手指一弹,将矿泉水瓶准确地投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文笑笑感到浑身软绵绵就要飘起来似的,她使不上力,只能靠在莫非墨身上勉强站立,但同时她的大脑是清醒的,她看眼前人的目光带着刀子。

    “麻烦,”莫非墨一脸嫌弃,拍了拍文笑笑的脸蛋,“这地方用法力太暴露,不然谁会用这种低级的方式,够掉价儿的。”

    他贴近文笑笑的耳廓,中厚的声音低语:“真是委屈文公主了。“

    文笑笑发誓莫非墨这句话是笑着说的。

    “滚——“文笑笑用力支配嘴部肌肉,最后发出了这个字。

    “我呢,没有什么恶意,就是请文公主跟我走一趟,“莫非墨清冽的音色丝毫不受周围大风的影响,”烦劳您,帮我这个忙。“

    莫非墨对上文笑笑刀子似的目光,勾了勾嘴角。

    “我以名义担保,绝对把您,完完整整地,还回来。“

    莫非墨轻松横抱起文笑笑瘦小的身躯,离开之前微微转头,扔给王蚂蚱一个黑色的手机道,“20分钟之后你就能说话了,想报警什么的,随意。我还得谢谢你呢。”说完莫非墨眨了眨眼,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鸷。

    王蚂蚱泪眼婆娑,他透过眼前的薄雾看着莫非墨带文笑笑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王蚂蚱跪倒地上,手抓着地面刮出血痕,他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三个字,却没有人听得见。

    竹南大学,夜晚狂风依旧。

    应冲锋拿了围巾下楼,文笑笑早已无处可寻。他听着电话另一头挂断的嘟嘟声,发白的指节紧握手机。他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地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第十章 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无…耻…”文笑笑用尽所有力气喘息道,她身体轻飘飘的,脑仁子阵阵地疼,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脑中说,睡过去吧,睡过去就不这么难受了。

    莫非墨露出一个锋利的笑容,他步伐稳健,横抱着文笑笑不急不慢地前往目的地。不知何时耳边的狂风又挂了起来。

    文笑笑不停地打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她太冷了。莫非墨像一座冰柱,而她仿佛正陷入一个无底的冰窟,坠落、坠落。

    这个人,连正常的体温都没有吗?

    文笑笑没有力气,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这个男人唯一想要的东西,就是她的心脏了。

    可这心脏,是爷爷临终时叮嘱文笑笑要守住的。想起爷爷,文笑笑不由得闭上了眼,脑海中出现了爷爷的音容笑貌。

    爷爷说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阿卿,没想到这烈焰之心,到了最后还是要由你护着……这…就是孽缘吧。阿锋啥时候回来了,告诉他,我这个老头子一辈子无愧于天地,偏偏啊,亏欠着他这孩子,我——”爷爷狠狠地咳嗽了几声,消瘦的脸上刻满褶皱,“阿卿,守着这心,”爷爷抬起颤微微的手,盖到文笑笑心脏的位置,“好好…守着……”

    “爷爷!”面前的老人不再有心跳,文笑笑稚气未脱的小脸写满恐惧,她紧握老人的手,泪眼模糊,啜泣得肺疼,“爷爷我该怎么办?我该做什么?”

    应冲锋离开了,爷爷也走了,现在,就只剩文笑笑独自流浪在人间。

    “爷爷……”文笑笑呢喃着,不知何时她伴着昏昏沉沉的寒气睡了过去。离开眼眶的泪水在脸颊上凝结成霜。

    又一次,文笑笑只剩下她自己。她发现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习惯。

    刺激的消毒水味让文笑笑在口干舌燥中醒来。

    她在一张冰冷的单人床上睁开眼睛,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布,映入眼帘一片惨白的节能灯管散着刺眼的光。

    她伸手遮了遮眼,等适应了这光线后四周环顾,差点“啊”的一声叫出来。

    这这是,文笑笑倒吸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里整齐地摆满了一行一行的相同的白色铁床,床上是相同的白布,而床单下盖着的……

    房间的装修简陋,除了床和灯,光秃秃什么也没有,天花板上安装了制冷机,嗡嗡地不间断工作,保持着房间的低温。

    文笑笑抹了抹脸颊上的爽,拾起刚才的白布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开始寻找出口。任何房间都会有一个门。

    只是这房间太大,放眼看不到尽头。她只能随便寻个方向走去,双腿有点僵,她踉跄着前进。好在文笑笑的衣服都在,她才不至于被早早冻死。

    “乖乖别动。”突如其来的人声差点让文笑笑心脏骤停。

    她立即就僵住了。

    “挺听话的么。”冰冷而妖孽似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语调带着阴鸷,文笑笑的脊椎直冒寒气。

    “呵呵。”男人的笑声里是不屑。

    他绕到文笑笑面前,歪着头俯视这个所谓的“文公主”。

    “所以你费这么大劲,就为了一个丫头片子?”男人提高了声音,似乎在和另一个人说话。他颇有兴趣地看着文笑笑,好像她是一个猜不透的谜。

    “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男人眯着眼,他戴着皮手套的手抓住文笑笑的下颚,文笑笑的脸扭曲到变形。

    男人的眼神充满恶意,如果说莫非墨让人联想到一只毒蛇,那么面前的男人则是剧毒的毒药。仿佛看一眼就会病发身亡。

    “你…是什么人?”文笑笑问。

    男人嘴角露出一抹绝美艳丽的嘲讽,松手扔掉文笑笑的下颌,徐徐道来,“我啊,是你祖宗!”

    说毕他就近寻了张床坐,也不管上面躺着是什么,就那么张扬地翘着二郎腿,一只胳膊随意搭在铁质的床头。男人和文笑笑四目相对,手指隔着皮手套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膝盖。

    他脸上的嘲讽变成嘲笑,嘴角再一勾,嘲笑被愤怒替代。

    “你算个什么东西?”男人的语调中泛滥着想要就地掐死她的欲望。“就凭你这张脸蛋?”

    男人似乎将她当作仇人,文笑笑努力回想着自己得罪过哪些人,好像,还真不少……

    “那咱们看看,你要是没了这张漂亮的小脸,他还会不会要你!”男人的声音如摇曳在高脚杯中的红酒,透着无法掩饰的高贵和蛊惑。

    文笑笑想,如果他用这声音命令人去跳楼,都会有人争先恐后地去做。

    这男人,是毒药。

    “您说笑了,我孑然一身,又穷又丑,哪有人要我的。也不会,有人来找我。”说到后一句,文笑笑自嘲地笑了笑。

    “你说对了。”男人又一次立在文笑笑身前,他醉人的声音在文笑笑的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正中她的耳蜗。

    “没有人来找你,因为没有人……找的到。”

第十一章 你是心疼的

    男人满意地勾了勾唇,他摘下一只手套,露出右手,那手热得发红,看材质像是耐高温的金属义肢,在冰冻的房间里兹啦冒着白色的雾气。

    文笑笑不动声色地后退,她强迫自己镇静,努力找着话说分散男人的注意力,“您说的没错,人要是想找我,我早就不在这里挨冻了。不管您刚才指的人是谁,他明显并没有来不是吗?现在没来,以后,也不会来。”

    文笑笑脑海里出现应冲锋的身影,她苦笑一声。

    如果不是她,如果没有烈焰之心,应冲锋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吧。以他的美貌和才华,他应该早就娶到一个和他地位相衬的妻子,生一双聪明又漂亮的儿女,过着顺风顺水的人生,远离这一切,甚至根本不会来竹城。

    其实,应冲锋无论做什么,她都没有办法恨。因为文家早已亏欠了他太多太多。

    “怎么,想到你的小情人了?”男人对文笑笑的沉默感到不满,嘲弄道。“别担心,我帮你。”

    说着男人徐徐抬起那只冒着热气的手,就要往文笑笑脸上按。

    男人逼着文笑笑后退,直到她的腿碰到身后的床板。

    “你的恐惧很诱人……”男人眯着眼吸一口气,红酒般的声音缓缓道,“如果是其他场合,我肯定会留着你,但是你看,很遗憾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要速、战、速、决。”

    他一手抓住文笑笑的肩头,不让她乱动,另一手直接探了过来,越来越近,文笑笑隐约闻到毛发烧焦的味道。

    她挣扎着冻僵的双腿去踩男人的鞋,可实际使出的力道却小了很多。

    先是被灌水,再是被关在冷冻室。今天出门的时候也许该查一下黄历的。

    文笑笑无力地笑了笑,更讽刺的是,她将要在一间冷冻室里被烧死。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

    “受死吧丫头!”男人的语调透露着得意,抓着她肩膀的手收紧——

    “程凡!”一个中厚的声音呵斥道。“够了!”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似笑不笑地看着文笑笑,“怎么,心疼?”

    来人是莫非墨,文笑笑不知为何内心有点失望,却又松了一口气。

    “放开她。”莫非墨言语中的权威不容置疑。

    “就一个丫头片子!值得你这样?”程凡紧锁眉头,漂亮的脸上出现的是厌恶和憎恨。

    “跟我没关系,”莫非墨深吸一口气,“留着她有用,是老大的安排。”

    程凡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称之为老大的,不也是一个贱兮兮的女人?我说莫非墨,我严重怀疑你的判断。不过,”程凡歪了歪头,“这丫头和那女人是有几分相像,你可真会挑呐。”

    “特意把我支开自己在这偷偷摸摸,你想怎么样?”莫非墨语调平静,他身上散发着凛冽的寒气,和这房间的冰冷完美融合。

    “哈哈哈,我想怎么样?我想她消失!”程凡眼底一片阴鸷。

    “不可能,换一个。”

    程凡咬了咬牙,紧接着恢复了语调张扬,“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凡哥哥,我就放了她,怎么样?”

    “程凡!”

    “啧啧,我等着呢。”程凡停在半空的手蓄势待发,散着橙红的光,在室内三双眸子中映成六簇熊熊的烈火。

    “好好好。”莫非墨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将烈火取代。“你真的是,欠收拾。”

    随即莫非墨抬起一只手伸往程凡的方向,与文笑笑见过的变换不同,这一次只有莫非墨的一只胳膊化作一团黑色烟雾,而这烟雾紧接着成了一只大手的形状,由莫非墨的臂弯直接伸到程凡那里,他的金属义肢一下子熄了火。

    “以后…不要干涉…我…的…事……”莫非墨中厚的人声和另一种尖锐的非人声混合着,在巨大的冷冻室里回荡、回荡。

    程凡看到变成碳黑色的义肢,勾起一个嘲讽笑容,他优雅地收回手,慢吞吞戴上皮手套。

    “果然,你是心疼的。”程凡毒药似的眸子投向莫非墨,“只是,也不知道她的‘心’,怎么样了。”

    说毕程凡掸了掸肩上的烟尘,眨了眨眼,肆虐一笑,大步离开。原来,门在一直就在文笑笑身后的方向。

    莫非墨脸色一变,上前半搂住文笑笑,察觉了她越来越弱的心跳。他将文笑笑横抱起来,唰的一声两人在原地化成一阵黑色烟雾,从巨大的冷冻室消失。

第十二章 您为刀俎,我为鱼肉

    “醒了。”坐在床边的莫非墨递过来一杯水,眼底是一片深沉。

    文笑笑躺在床上,脑袋还是晕晕的,“这是哪儿?”

    “我的地儿。”

    她环顾四周,房间除了四面灰色墙壁,水泥地,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房顶一个灯泡呲呲得响。没有门,没有窗户,文笑笑也不知道这是白天还是夜晚。

    她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啧啧,不怕我毒死你么?”

    “您若是想我死,我早就死了。”文笑笑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咕噜咕噜把一杯水喝干净,这才慢悠悠道,“就算我不想喝,您会同意吗?”

    “你倒是挺清楚。”莫非墨歪了歪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您是体面人,不会去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文笑笑擦了擦嘴,倒不忘提醒莫非墨给她强灌液体的事。

    “文公主可别高看我,咱不是什么体面人。”莫非墨勾了勾嘴角,“物尽其用罢了。”

    他接过文笑笑手中的杯子,手指若无其事地敲了敲那塑料杯子的把儿,眼中一丝玩味,幽幽补充了一句,“这水是干净的。”

    这时候文笑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想问有没有吃的,但是把话打住,只是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这话跟没说一样,文笑笑知道从莫非墨口中套不出什么,也不费力追着问了。

    文笑笑手支起身子,上身却被一阵剧痛拉扯。她伸手去摸左胸疼痛的地方,发现那里缠着绷带。

    “你做了什么?”文笑笑咬着牙。

    “开膛手术。”莫非墨神色不改,似乎在谈论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你——”文笑笑想起爷爷临终的叮嘱,拳头紧握,眼中充满杀气。

    “你自己摸摸。”莫非墨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懒洋洋地拿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文笑笑手放上去,绷带下彭、彭的跳动还在,和以前一样,很厚实,很安稳。她闭上眼,听着耳边涌起的脉搏像海浪一般安抚人心,文笑笑就这么静静的不知躺了多久。

    莫非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那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我能出去走走吗?”文笑笑的声音略沙哑,她看了看光秃秃的四面墙壁。‘出门’并不简单。

    “你先休息,”莫非墨掐断烟头,“一会儿带你去见一个人。表现好了,我可以考虑考虑。”莫非墨一双桃花眼越过文笑笑,停留在光秃秃的墙面上,眸子里波涛暗涌。

    “好。”文笑笑咽了咽唾沫,闭着眼应着。

    出去,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如果这意味着要给莫非墨当几天孙子,那也值。不管莫非墨带她见什么人,她跟着去就是了。

    刚才的对话让文笑笑有点疲劳,她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中间醒了几次,莫非墨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但每次醒来椅子上总有一杯白水。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交谈,还有人揭开衣服给她的伤口换药。

    文笑笑完全睡醒的时候莫非墨依然不在。她拿起椅子上的水喝个精光,然后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中那一颗钨丝灯泡,猜着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她倒不担心学校的课程,有秦元兮他们帮她签到写作业,她去不去都没多大影响。

    只是不知道应冲锋在哪儿,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秦胖他们估计会很担心吧,不过王蚂蚱应该告诉了他们她被绑架的事。文笑笑也不指望他们找得到她。

    这种感觉还真让人失落,当你失踪却没有人来找你。也不知道莫非墨去哪儿了,不是说要带她出去吗?文笑笑厌倦了等待。

    “一会儿只管跟着我,”莫非墨中厚的声音突然响起。

    文笑笑吓了一跳,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只见一身肃黑西装的男人从房间另一个角落走来,他吐着烟圈,淡淡道,“呆在我身后,不要开口说话。”

    然后递过来手中几个纸质购物袋,里面装着女式的各种衣服。颜色都是压抑的黑色。“换上。”

    文笑笑锁住他的目光,黑着脸没有什么动作,好像在说,你确定让我穿这?

    莫非墨掐灭烟头,一手插进裤袋,歪着头也和文笑笑对视,唇角微勾,“带你去见一个人。表现好,就放你走。”

    文笑笑眼中有些狐疑,但还是掩饰不了语气中的兴奋,“真的吗?”

    “你信,就是真的。”莫非墨没有正面回答,面不改色,“给你十分钟换衣服。”说毕他化作一阵黑烟消散在空气中。天花板的灯泡略微闪了闪,又恢复正常。

    外边是清晨,天蒙蒙亮,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反正周围的景象都是文笑笑没见过的。街边能看见的超市什么还都没开门。

    “先吃点儿。”莫非墨回到停在路边的黑色越野车,把不知从哪儿买到的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递给文笑笑。

    文笑笑已经不惊讶了,她一直以为莫非墨是个冷血冷心的存在,现在发现他好像也可以做些“不邪恶”的事。就是脸色臭了一点,脾气坏了一点,性格欠揍一点……如果忽略掉她是他的囚徒,文笑笑几乎可以把这当作一次驾车旅行。

    问题就是文笑笑没什么心情旅行,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屋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囚徒,现在正在脑子里飞速构想各种逃跑方案。

    莫非墨承诺放她走,她是压根儿不信的。“表现好”这个词语太主观,她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莫某人的好心肠上。她更相信莫非墨会找借口继续囚禁她。

    说到底,一切还是要靠她自己。

    文笑笑“哦”了一声,接过糕点开始吃,一点也不客气。这糕点很精致,好几种口味,每种口味都有几块儿,甜而不腻,文笑笑好久没吃东西了,很快就扫荡干净,不过这糕点并不顶饱,吃完还是有点饿。

    莫非墨似乎知道文笑笑没吃饱,但什么也没做,可能是怕她精力旺盛之后逃跑吧,文笑笑思忖着。

    他把包装盒子扔到路边的垃圾桶后便驱车上路。半时后,车子出市区上了高速,眼看还要很久才能到。

    “你为什么不变成烟飞过去?”你不是法力高强,挺会飞的吗,开什么车?

    “试试这新车。”莫非墨心情不错的样子,话比平常多,“谁烧了我上一辆车?”他转头撇了一眼文笑笑。

    文笑笑虽然不了解莫非墨,但她知道“新车试手”什么的根本就是屁话。她闭上嘴,也不问了,就背过头看着窗外。这段高速在山上,车子攀岩而上,路内侧的石壁变换着形状,时不时有破旧的电线杆沿路飞奔而过。

    黑色越野一圈一圈地走着山路,开始还能看见几个人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晨练,后来越爬越高,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了。

    文笑笑的求生欲开始在皮下瘙痒。这荒郊野外的,莫非墨是来抛尸吗?现在不逃,等待何时?

    “停车,我想上厕所。”文笑笑说完便暗自批判自己的借口太没有创意。

    莫非墨当然没有停车,“怕了?”他嗤笑一声。

    “怕你吗?”文笑笑撇了一眼莫某人,意思是你想多了大哥。

    “不怕吗?”莫非墨看穿了文笑笑的小心思,但没有点破。他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您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害怕不是太晚了吗?”文笑笑这句话倒是认认真真说的。“我没吃饱。”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一会儿无论碰到谁,都不要说话,我去哪儿你就乖乖跟着,懂?”莫非墨打着方向盘,在山顶的一栋别墅前停稳车。“记住,不要和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有接触。”

    他神情严肃,“好好听话,我就放你走。不然……哼。”

    莫非墨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过身握住文笑笑的小脸,拇指在她两片唇瓣上细细地涂了什么湿湿的东西,然后打量她这一张脸,满意地挑了挑眉。

    这时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子从别墅内走了过来,莫非墨整理了一下袖口,邪魅一笑道,“走着。”

第十三章 老大回来了!

    文笑笑的衣着是她从没穿过的款式,黑色羊绒大衣下一条黑色的短礼服,手上黑色的蕾丝手套,脚上踩着黑色的及膝皮靴。

    她怀疑莫非墨是不是有点什么特殊癖好,但是没敢张口问。

    下了车,莫非墨倒是很绅士地挽住她的胳膊,文笑笑的身体下意识僵了一下,期待中的冰冷体温不再,莫非墨的手是温热的。

    那个穿制服的男人,文笑笑猜测是这儿的管家,他上前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老大,墨爷,欢迎回家。”

    “阿平。”莫非墨点了点头,文笑笑也想点点头来着,但估摸着这算是“和人有交流”,就罢了,只是冷眼看着阿平。

    阿平倒是没有受到影响,对文笑笑恭敬地点头,然后熟练地带他们进入院子。莫非墨是老大啊,文笑笑暗自啧啧,怪不得那么多臭脾气。

    “人都到了?”莫非墨面无表情地问。

    “所有人都到了,车子我让人开到车库,您这里请。”说着阿平输入密码打开了进入别墅内部的门。

    一进门文笑笑感到一股热浪拂面而来,室内很暖和,文笑笑的羊绒大衣突然显得好突兀。她看向莫非墨求助,莫非墨脸色淡淡的,帮她脱下了大衣,递给一旁候着的人。

    文笑笑一身黑色修身短礼服出现在房间时,客厅里原本的喧哗一下子停了下来,安静得要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文笑笑身上,她很不自在,恨不得撒腿就跑,抬头对上莫非墨似笑非笑的眸子,好像在无声中告诉她:你跑一个试试!

    文笑笑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她硬着头皮跟着莫非墨走入人群,一路上看着他的后脑勺。耳边“是老大”“老大回来了”“老大好”不绝于耳,人群自觉开出一条过道让他们通过,这一路很是顺利。

    莫非墨挺会摆架子,再热情的问候得到的都是一个冰冷的后脑勺。文笑笑渐渐也不那么紧张了,她跟在莫某人身后,时不时也看看旁边的人,一路上感觉自己高了那么几厘米。

    这是某种酒会,来了大概几百号人,有男有女,盛装出席,却没有多少人穿黑色。看来还真是莫某人有点特殊癖好呀。

    “大家久等了。”莫非墨中厚的声音一响起,大厅里立即安静下来,似乎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产生期待的魔力。

    “想必你们也都亲眼看见,是的,老大回来了。”莫非墨转身面向旁边的文笑笑,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她,随即热烈的掌声响起。

    “事实上,老大这段时间离开,是去亲自处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存亡。”

    “而有的人却趁机诋毁,蓄意破坏,甚至虚构老大已死的消息,趁机动摇我们。对此,老大很不满意。”莫非墨和文笑笑对视,点了点头。一副两人进行了深度沟通的模样。文笑笑冲他点了点头,同时保持自己的死鱼脸表情。她现在是越听越糊涂了,干脆放空大脑,开始回忆《古典史》的第三卷内容。

    “三天前,这个人竟然给我们下了一道最后通牒,声称如果老大生日这天,她老人家再不出现,就等于承认老大已死,这人就打算自己上位!”

    人群中传来谩骂声,大部分是骂这个人怎么这么恶毒这么大胆。还有一部分坚持要让这个人受到最重的处罚。

    “大家不用担心,这个人和他的同伙,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今天,是老大的生日,我们把大家召集起来,一是庆祝老大事情处理成功,二是审判这些叛徒。我需要再次重申,我们内部,绝不允许出现叛徒。一旦发现,下场就是立即清除。”莫非墨的独角戏似乎很受欢迎,他转过身冲文笑笑眨了眨眼,文笑笑机械地点了点头。

    人群似乎对他们的小互动很满意,听到事情已经解决纷纷露出了笑容。看文笑笑的眼神愈加虔诚。

    “棍子、刀疤,把人带上来!“莫非墨呵斥道。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然后一个提着棍子的男人和一个脸上一道伤疤的男人压着两个人走进人群。

    棍子压着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面色温润,整个人散发着徐徐暖意,即使双手被束缚在背,嘴角也含着一抹浅浅的笑。很难相信这样温和的人会背叛自己的主子。

    但是,文笑笑是信的。因为这个人她认识,这不是别人,正是应冲锋。当年执意离开竹城置爷爷和她的性命于不顾的人,爷爷去世都没有传来半点儿问候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文笑笑内心冷笑,原来叛徒,在哪儿都是叛徒。

    棍子拿手中的棍子打在应冲锋腿窝处,让他不得不跪在地上。刀疤压着的女人倒是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照样被制服,甚至更惨。刀疤没什么耐心,直接把女人踩在脚下,女人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双手束后,侧脸贴地,嗷嗷喊疼。

    人群看清这两人的面孔后,纷纷倒抽一口气。

    “锋哥?“一个更小的男孩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叛徒就是你们的锋哥。背叛家人,背叛同胞,背叛主子。今天,我们在老大的面前,为所有人讨回公道。而惩罚,自然是最重的。烈焰之吻!”莫非墨说着抬起了双臂示意大家和他一起大喊“烈焰之吻”。

    上一次烈焰之吻作为惩罚,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一些新人是非常期待的,即使是老资历的人,也乐意观看一场经典重现。

    应冲锋温润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记得烈焰之吻需要烈焰之心提供动力,而如今老大的焰心找回来了吗?”他看向‘老大’,一脸蔑视地勾了勾唇。

    人群倒抽一口气,“老大什么时候丢了焰心”“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他在撒谎吧”“听起来像是真的啊”各种低语在室内翻腾。

    “谁说老大丢过任何东西?”莫非墨的自信丝毫不受影响,他的表演依然完美到无可挑剔,文笑笑想给他颁一个奥斯卡小金人。“焰心,不是一直在老大身上吗。”

    说毕莫非墨伸手朝着文笑笑的方向在空中画着什么符号,瞬间文笑笑被一簇人高的火焰包围,她除了感觉光芒有些刺眼外,竟然没有任何不适,仿佛在这一刻,她和火焰融为一体。而左胸心脏处热热的,这就是焰心吗?

    她感到自己前所未有地充满了力量,是那种最原始最纯粹最野性的自然之力。文笑笑沉醉在力量的洪流中如醉如痴,她愿意用一切来换取再多一秒这种感受。

    突然,这力量停止,文笑笑甚至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看到了吗?”莫非墨问人群。“这烈焰,甚至比之前更强大。”

    人群掌声不断。

    “接下来,我们就要用这烈焰之吻来惩罚这两个叛徒,让他们接受焰火的审判!”莫非墨轻松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那么现在——”

    “等等。”一道娇嫩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人群哗然,莫非墨听到声音身体僵硬起来,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然后立即恢复过来。只是对上文笑笑眸子的时候散发令人窒息的杀气。

    文笑笑不该说话的,不该的,但是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不太对劲,她有种被利用的感觉。而现在莫非墨要当众处决应冲锋,她虽然怨恨应冲锋,却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敌人手里。是的,莫非墨是她的绑架者,她最不应该帮的人就是他。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知道自己就是这位“老大”,而现在的她,虽然是个假扮的,有最高的权力做任何决定。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老大,您请讲!”人群中几个老大的崇拜者喊道。他们记忆里老大很少亲口说话,也从来不说废话。开口必是金言!

    人群沸腾起来,今天好多热闹的事儿啊!

第十四章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文笑笑想说你们放了应冲锋,但是这样岂不就暴露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一道贱兮兮的声音响起。

    文笑笑向声源方向寻去,冷不防地对上了一双毒药似的眸子,漆黑的瞳孔带着点点蛊惑。那人肩上披着一件酒红色的休闲西装,带着皮手套的一手闲闲地插在裤袋,另一手褪了手套,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下颚。

    他身后跟着两个带着健壮的黑衣男子,那两人两手规矩地交叉在腹前。这阵势颇有一种他就是这里男主人的意味。

    “还有你,真以为自己是当家的?”程凡冷笑道,歪着头就那么打量莫非墨。“你以为在场各位都是傻的?”

    “阿凡,不要胡闹。”莫非墨面无表情淡淡道。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程凡眸子闪过一丝危险,“程家,还没有沦落到让一条狗来发号施令。”

    莫非墨表情仍是淡淡的,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言语。他掸了掸衣襟上的灰烬,直接忽略了程凡,看向程凡身后的两个保镖似的男人,问道,“少爷才回来?”

    方大恭恭敬敬道,“回墨爷,今儿下午我和方二陪少爷进城逛了逛。”他瞅了瞅四周的人群,“回来的路上耽误了一会儿。”方大顿了顿继续道,“小的愿领罚。”

    “送少爷去休息。”

    方大方二齐齐回了声是,然后对程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程凡哼了一声,走向楼梯的方向。

    和文笑笑擦身而过的那几秒,他微微附身,对着文笑笑的耳朵低声道,“你的气味还是那么的…诱人,小丫头。”

    音量低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文笑笑身体僵了僵。程凡却没有戳破,只是直起身迈着潇洒的步子离开了会客厅。

    小插曲结束,人群又恢复了热闹,“老大,您继续讲?”

    “我……”文笑笑是懵的,她一开始就在疑惑为何这些人把她当作‘老大’,现在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程凡看出是她。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被发觉,不然,不仅莫非墨有无尽的办法让她不好过,眼前这些人大概也不会太高兴吧。

    莫非墨让她不要说话,还真是有点道理的。

    “宝贝儿,累了吗?”莫非墨走上前轻声道,刚好可以让人群都听见。他一手搂上她的肩,眼底是少有的温柔,而只有文笑笑知道,这温柔底下是一道道冰冷的利刃。她明白莫非墨这是给她台阶下,于是不再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莫非墨眼中出现一抹玩味,指向应冲锋那里,“这两人先关着,日后处理。”

    棍子和刀疤恭敬地回了声是墨爷,便粗暴地压着囚徒出去。

    莫非墨似笑非笑地看向文笑笑,“各位尽兴,我和阿琻…先去休息了。”

    众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没有人拦他们,等两人上了二楼,会客厅重新充满了喝酒碰杯的喧闹声,角落里的钢琴也徐徐响起一只轻快的小奏鸣曲。

    楼上卧室。

    莫非墨将文笑笑拽进房间便将门“咔哒”一声反锁。他反手扼住了文笑笑的脖子,那一张阴森森的脸在文笑笑面前放大,她忍不住后退,直到后背硬硬地碰到墙。

    “你差点坏了老子的好事。”莫非墨徐徐地吐字,表情有些狰狞,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

    “我哪儿敢。”文笑笑躲过莫非墨那一双冰冷的桃花眼,低眉顺眼地回。

    “看来,你是不想走了。”莫非墨收紧了卡在文笑笑脖子上的手,歪着头打量那一张被憋红却毫无惧色的小脸。心里禁不住一阵躁动,如果他再收紧一些,那张脸上会显出害怕吗?

    “我想什么有什么用,您不打算放我,我哪儿走得掉。”文笑笑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从应冲锋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莫非墨早就计划好了的。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应冲锋被处决。

    “今天要见的人也见了,”文笑笑略沙哑的声音不卑不亢,“您满意吗。或者说,我的表现符合您的预期吗?”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莫非墨冷哼一声,松开手,把文笑笑扔到一边,自顾自去倒了一杯不知何时已经冰镇过的香槟慢慢品着。

    文笑笑低着头看着她那一双不合脚的黑色靴子,就站在门边也不动。她这一身衣服,穿起来哪儿哪儿都难受。

    “等我请你?”莫非墨喝干那半杯香槟,却另拿了一只杯子倒上酒,高脚杯搁在桌上冒着冷气,不一会儿杯壁上就渗出点点的水滴。

    莫非墨动作没有停顿,接着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然后一饮而尽。房间里一时安静无比,文笑笑别扭极了。

    等莫非墨喝下第三杯,文笑笑才拖着步子走过去,也不去看莫非墨,径直端起他早倒好的那杯酒小口小口地抿。香槟刚入口是有点苦的,喝下去后舌尖又带着点儿醇甜的香气,半杯下去文笑笑也不矜持了,小口变成大口。

    不知什么时候她才意识到莫非墨喝酒的动作早已停下。他就那么靠在桌子边,怔怔地看着前边那面墙,颀长的身影莫名有些寂寥。

    文笑笑失神片刻,拿起酒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别人的烦恼,永远是别人的。她文笑笑有自己的烦恼,就来自面前这个人。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莫非墨冷不零丁问到,文笑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才不是她的生日。”他哼了一声。

    “一千年前的这一天,我碰到了她。她还是个小姑娘,一身单薄的破衣服,大概刚从人贩子那儿逃出来。”莫非墨低低笑了一声,“求着我带她回家,说能看出来我是个好人。”

    他随即意识到文笑笑的存在似的,转过头看向文笑笑,一双眸子深不可测,片刻佯装叹息,“她的眼光一直不怎么好的啊。”

    文笑笑一脸不知所云,只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香槟。冰镇的酒水已被她的掌心捂热,下肚后没了刺痛感。她想起来自己还是饿着肚子的。

    房间里不冷,莫非墨也不散发寒气了,文笑笑迷迷糊糊的脚疼,便脱了鞋坐在铺了毯子的地面上。

    她脑袋靠着桌子腿,不再去听莫非墨的自言自语,只是回忆着自己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刀架在脖子上的生活,什么时候她不再对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质疑和反抗?

    文笑笑细想,并不是她接受烈焰之心的那一刻,那时候她只是一时无措。而是她一下子失去了爷爷和哥哥的时候,是她将过去的自己埋葬在爷爷身边,在那块崭新的石碑上亲手刻上“文芷卿”三个字的时候。

    三年的日子足以从头到脚改变一个人。文笑笑不一样了,应冲锋离开了不止三年,他自然也是变了的。

    文笑笑自嘲地勾了勾唇,她又何必纠结于过去呢?再也不见,便是最好。如果这次能救下他,文笑笑也就不欠他了。就算是,替爷爷和文家还了这笔人情债。

    “你怎么才肯放了他?”文笑笑细细嫩嫩的声音不大,如悄悄话一般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可真是兄妹情深。”莫非墨似乎早料到她会为应冲锋求情,语气淡淡的,却也没拒绝。

    “想要这颗心是吗?”文笑笑低头抚了抚心脏的位置,脑子里是爷爷让她守好这颗心的嘱托。她头有点痛,那么多人命,都因为一颗不属于她的心脏引起,她有时候好想直接把心挖出胸膛。

    她本来也不该活着的,拿这心换一条命,怎么说也是她赚了。

    莫非墨很好笑似的打量着她,一双桃花眼中是慎思,半点儿喝醉的迹象都没有,“这么快,你就认输了?”

    “你不要?”文笑笑听这语气,莫非墨似乎有别的打算。她不由得开始慌张,她的筹码也就是这颗心了。

    “现在不想要了,”莫非墨似笑非笑,“我要别的,你愿意给吗?”莫非墨不等文笑笑回答,“不然你连带着心,把自己也给我?”

    “你卑鄙!”文笑笑清醒过来,“爱要不要,我还不给了!”

    说着文笑笑便扒着桌沿晃晃悠悠站起来,还没站稳呢,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莫非墨大步走过去开了门,只见阿平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墨爷,看了一眼屋内,然后低声跟莫非墨说了些什么。

    莫非墨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见他点了点头,也没有看文笑笑,把房间门带上便和阿平离开了。

    文笑笑被锁在房间里,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阵阵的骚乱,她倒是不担心这个地方发生什么,这里的人是死是活跟她是没什么关系的。

    她只希望不是应冲锋出什么事了,她还得还他的债呢。等他们互不亏欠,文笑笑才能放心让他落入莫非墨之流的手中。

    文笑笑酒劲上来了,脑子晕乎乎的,她摸到床边扯下软软的被子裹在身上便合衣睡了过去。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浮现出小时候的一幕幕来。

    一个十几岁的清秀男孩牵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挨家挨户找那些欺负过她的男生问罪,稚嫩而坚定的少年音回响在脑海,“文芷卿是我妹妹,不准你们欺负她。”

    文芷卿是我妹妹,我会保护她。只是后来当文笑笑意识到这句话的意义时,一切都太迟了。

第十五章 我特喵的饿!

    “人什么时候不见的?”莫非墨大步往书房走,听不出什么语气,后边跟着的棍子和刀疤大气儿不敢出,恨不得钻地缝里。

    他们把人看丢,这小命儿估计也活不长了。

    “回墨爷,我跟刀疤是一直在地牢守着的,这人,”棍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刀疤,“应该是有外边儿的帮忙。”他顿了顿,“少爷来过一趟地牢。少爷离开之后,我们再去查牢房,那姓应的已经不见了。只发现这个。”棍子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刀疤,示意他上前。

    刀疤手里拿出一块变形了的铜质锁头,上前一步双手拿给莫非墨过目。

    锁头已经被融化到变形,手中是凝结成固体的一团看不出形状的废铜。莫非墨接过锁头,呲了一声,这锁还是有些烫的。

    他冷哼一声,对进来上茶水的阿平说,“找人守着卧室,不要放人进去。”

    阿平回了声是墨爷,然后退下了。莫非墨随手将锁头扔到书房的抽屉里,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不说话。棍子刀疤就在那立着,也不敢走。

    “墨爷您放心,”棍子眼神凶狠了几度,他舞了舞手里那根黑色的棍子,“那小子跑不了多远,我们就是翻个底儿朝天也把他给您抓回来。”

    “让他逃。“莫非墨淡淡道,他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棍子本来想问为什么,最后还是应了一声是,他们墨爷从来说一不二,这事儿肯定也是有了打算的。

    “把那女人看好。”

    棍子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墨爷指的是和应冲锋一起抓到的女人。他们俩是分开关的,这女人还在牢里,应冲锋肯定会回来找。

    “是墨爷。”

    莫非墨挥了挥手,棍子鞠了一躬便一手提着棍子,一手拽着刀疤出去了。

    等到了地牢,棍子可算长舒一口气儿,拍了拍刀疤的肩,颇有感慨,“老刀,把那女人看好了。”

    刀疤就那么面无表情看着他,意思是,用你说?

    “得,他娘的姓应的今儿逃了算我倒霉,再让我抓到绝对乱棒给他打残!”棍子轮了轮那不离手的长家伙,哼了一声,径直到地牢那茅厕去了。

    别墅另一边的侧门外,两个男人在阴影中低声对话。

    “焦蔓裳呢?”

    “谁?哦……那个女人?在她……该在的地方。”一道妖孽的声音响起。

    “没有她,我不会走的。”温润的嗓音依然那么从容不迫。

    “由不得你。”程凡抓住应冲锋的衣领,露出一个残忍的笑,贴近了他的脸说道。“别忘了你要做的事,最好让我高高兴兴的,不然,哼。”

    程凡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是要拿焦蔓裳做人质了。

    “那文笑笑?”

    “文——你也惦记着那个小丫头?”程凡映着月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你知道她在哪?”应冲锋深如湖底的风眸中浮出一丝亮光。

    程凡低低笑出声,歪着头看着面前衣衫破烂却仍然风度翩翩的男人。

    “她现在啊,过得比你好。”程凡眼中是狡黠的笑意,“至于在哪儿,你找不到就是了。”

    “你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

    “他娘的赶紧走。”程凡不耐烦地推开他,应冲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应冲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温润的表情下隐忍着疼痛,程凡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别墅内的骚乱渐渐平静下来,被点亮的窗一扇一扇地熄灭,只剩下二层两间卧室的灯还亮着。

    莫非墨回到卧室时,文笑笑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他关上门,就站在那儿看着文笑笑瘦小的身子裹在暗红色的被子里,像一只冬日里的幼蚕。

    大概是酒喝多了,她圆圆的小脸泛着红,旁边地上的一瓶香槟已经见底儿,高脚杯就随便地摆着。莫非墨弯腰拾起了倒地的杯子,收好,然后点了一根烟站在窗前抽着。

    窗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霜,莫非墨抬起修长的食指轻点一下,那霜便唰的凝结成冰。仔细看,这层冰的薄厚参差不齐,倒是像极了一副印象派的浮雕作品。

    莫非墨揉了揉眉,掐灭烟头。转身到床头那里,就站在床边看着睡觉的小家伙,心底不知怎么就柔软了几分。

    第二天早晨。

    文笑笑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气惊醒,“啊!”眼前莫非墨那张忧郁的俊脸吓了她一跳。

    “谁让你进来的!”文笑笑的起床气历来是不分青红皂白。

    “谁让你睡这儿的?”莫非墨不吃她那一套,冷冷训道。

    “有病!”文笑笑缩到被子里转了身又睡。

    “起来,送你回去。”莫非墨面无表情,淡淡道,“这是想一直赖在我这儿了?”

    “滚。”文笑笑嗡嗡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只留一个小脑袋在被子外边儿,大大的杏眼就这么看着莫非墨。“真让我回去?”

    “你信就是真的。”

    “有吃的东西吗?”文笑笑饿得前胸贴后背。

    “下楼开饭,正好跟你谈件事。”

    文笑笑哦了一声,心存疑惑。她闻了闻衣服上的酒味儿,皱了皱眉,先去冲了个澡。

    那件礼服是不能穿了,文笑笑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挺旧的蓝色大号毛衣套在身上,脚上踢着昨晚的长靴子就下了楼。

    这别墅,还真是雍容华贵,比起爷爷的老宅,大了不知多少倍,文笑笑像进了大观园一样四处瞅着。

    会客厅已经没了昨晚的喧闹,大厅中央摆上了一张长桌子,文笑笑刚过去阿平就走了出来,冲她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手势。

    莫非墨正坐在桌子一头看着报纸,面前一杯茶时不时喝一口,倒是悠闲。莫非墨背对着她,却能感应到文笑笑进来了,“坐这边。”

    文笑笑乖乖坐下,莫非墨看见她一身奇怪的着装,皱了皱眉,推给她一只倒扣的碗,一手捂着这碗,“这里边是什么?”

    文笑笑下意识地去翻那只碗,却被莫非墨啪一声打了手。

    “就这么看,这里边是什么?”他细细打量着文笑笑,也不知道期待什么样的回答。

    “我想吃麻辣鸡翅,能有吗?”文笑笑叹了口气。

    她看到这桌上是没有任何饭的,这所谓的吃东西,怕不是一场鸿门宴。

    莫非墨放开了碗,温热的指尖捏住文笑笑的下颚,看着她的眼睛,“我现在在想什么?”

    文笑笑以一个不舒服的姿势仰着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特喵的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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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枪手介绍:
遇见一个一千年前就认识她的男人,可是她不认识他。他是枪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他是枪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他是枪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