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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下无病     与君歌txt下载     与君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祸起

    林立夏闻言微愣,心底浮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脸上却是淡笑着说道:“殿下,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你都开口叫了我林立夏,那我还能是谁?”

    李毓修长的手指抚上了茶盖,青瓷的茶盖映着白皙的手指竟生出一丝妖娆:“那除了林立夏的身份呢?”

    林立夏笑容微沉:“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李毓轻笑出声:“还真是没有耐心,现在就急了吗?”

    林立夏黑眸沉稳,对李毓这种人,越是云里雾里探虚实就越难得到结果,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李毓见她不说话便看了她一眼,哪知她一脸平静,眼里也不见一丝焦急。他忽然有些迫切,迫切看到她的平静被打碎:“我大明王朝皇室中一直都流传着一个传说,每隔一百年会出现一名女子,此女天资聪慧,见识独特,品行不似寻常女子。”

    李毓轻啜了口茶水,魅惑嗓音缓缓说道:“世人皆知真命天子为帝星,而每当帝星显现时总有一颗紫星一同出现。紫星掩去帝星踪影,也叫人无法堪破其中玄妙。而那名特别的女子,便代表着这颗紫星。”

    林立夏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话,她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不就是说她就是那个特别的女子吗?

    李毓继续说道:“帝星和紫辰显现这一年,天下必定易主。而这紫辰之女更是至关重要。”李毓细长的眸子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得紫辰者得天下。”

    “荒谬。”林立夏一声冷笑,“难不成你们也相信这江山只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

    李毓不以为意:“我大明王朝自开国四百多年来,虽不能说天灾不断,却也是战火纷飞。每隔十年便会出现一次动荡,这一次动荡便可毁了近二十年的成果。而只有紫辰出现的那几十年里,国家风平浪静,毫无动荡。”

    “这也只能说明你大明王朝运道不好。”林立夏心内嗤笑不已,紫辰之女?她还是真命天女呢!

    李毓眯了眯长眸,薄唇轻勾:“上两任紫辰之女都同你一样,都是异世之魂。”

    林立夏听到这句话时总算有些反应,她惊讶过后便狐疑地看着李毓:“你怎么知道?”

    李毓起身:“我怎么知道的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身为紫辰的女子,都成了皇后。”

    李毓已经站在了林立夏身前,微微低下头仔细看起了她。细长的眉,勾魂的眸,小巧的鼻梁,微抿的红唇。他伸手轻触上了她的脸,看她毫无畏惧与恐慌地和自己对视。

    “这样的容颜……这样倔强的表情……林立夏,得到了你便可以得天下,你说,他们爱的是你,还是你的身份?”他语气轻柔却带着故意问道。

    林立夏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们?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林立夏撇开脸冷冷地说道。

    李毓却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她的唇:“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对那位子也是有兴趣得很。”

    林立夏抬眸看向了他邪魅的脸,他说,一开始?

    “乖立夏,你真聪明。”李毓笑得倾国倾城,“我发现,你比皇位更让我感兴趣。”

    她是一件让他难得有探索欲望的东西。

    林立夏没有出现他意料中的怒气,而是十分欢乐地笑了起来。对,十分欢乐。

    “九殿下,这么看来,我是不是要多谢你的厚爱?”她其实心里非常无力与慌乱,却不想在他面前泄露半分。

    李毓黑眸内暗不见底。

    林立夏盈盈一笑:“如果殿下的话说完了,那么立夏可否先行一步?”

    李毓听了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林立夏又问了一遍,得不到他的回应便认定了他是默认。“那立夏先下去了。”说罢转身离去,急速的动作带得裙角扬起。

    李毓也没有出声阻止她,只是暗眸内看不清神色。

    这一天,六珑和七巧在伺候李毓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见到自家总是慵懒悠闲的主子阴下了一张俊脸。同样阴着脸的还有回到林府的林立夏。她将麦穗也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到桌边。她伸手想给自己倒杯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她颓然地放下了手,脑子里无数的猜疑涌了上来。

    李毓说,她是紫辰之女。李毓又说,得紫辰者可得天下。李毓还问,他们爱的是她,还是她的身份。

    他们,李玄,李澈。也就是说,李澈也有夺位之心。他们三人都想要那个位子,于是暗自勾心斗角,更想要拥有那所谓的紫辰之女。

    紫辰之女?林立夏仔细一想,当下不以为然,若如李毓说的这般,前两名穿越女子有这般本事,那还要什么皇帝!她自己就关系到国家几十年的安定,又何必委曲求全和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干脆推倒丈夫自己当女皇得了,又省心又省力!什么?女子当政不容易?整个江山都寄托在她一个女子身上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古人真是愚昧,愚昧!

    林立夏知道自己的观念太过偏激,毕竟古人的思想保守,又追崇迷信,局限性非常小,再加上这些是没有科学分析的事情。可她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她猛地捶了捶桌子,本来她就一团乱了,很好,现在更乱了。

    她想起刺杀她的那些黑衣人,想起救她的黑衣人,想起麦穗,麦穗,又是什么人?她和麦穗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从一开始的戒心到现在的放心,她相信麦穗对她是没有恶意的,可现在,她却只想弄清楚她是谁派来的。

    李玄?李毓?李澈?又或是别人?派她来的目的是什么?保护?又或是监视?还有,李玄和李澈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这劳什子的紫辰之女?

    她毫无头续,也没有人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只能这么自己憋在肚子里,疑虑重重。

    这一憋,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里她只见了李玄一次面,李玄因最近番邦的事情而忙得不见人影,几天之后她听麦穗说李明达派了李澈去边境打仗,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个消息时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林立夏的预感没有错,一个月后,整个京中都传遍了,边境一战八王败了,失了两坐城池,只因出了内奸。军中有人上报,八王与敌方勾结,故意输了这一仗。而八王在被揭发以后连夜潜逃,下落不明。八王府里所有人都被关押在了天牢,平常与八王接触频繁的人也全都被抓,京城内一时人心惶恐,那英挺严谨的八王竟然是这么个卖国之人!

    林立夏听到麦穗说这个消息以后,手中茶盏跌落摔个粉碎,她颤抖着吩咐麦穗去备轿,她知道自己现在要找的,能找的,只有李毓。

    李毓对于她的来访并不见惊讶,他正皱着眉头仔细看着满书桌的折子,她也不打招呼,上前就拿起折子看了起来。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林立夏面色苍白地开了口。

    李毓难得认真地回道:“皇叔这次确实是有嫌疑,可父皇怎么会这么草率地就下了旨?朝中大臣抵死上奏,可父皇却不管不顾一意孤行,父皇这次实在反常!”

    林立夏身子不稳地晃了晃,她听到自己虚弱缥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想,我知道为什么。”

    李毓猛地抬头看着那面色异常苍白的女子,眸光幽暗。

    林立夏杏眸内一片荒芜,又似乎有着几分脆弱,她艰难地对他开了口:“李毓,帮我。”

第77章 苍白

    林立夏让李毓带她回到了那座岛,回到了那个石室。她有些不稳地站起来往那堆废物走去。心底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可在面对事实时她还是无法抑制地浑身冰冷了下来。

    没了,圣旨没了,不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李毓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说过话,他只是一脸莫测地看着微微颤抖的林立夏,他在等,等她开口问他。

    林立夏语调有些不稳可还算冷静地开口问道:“最近八王爷有什么反常吗?”

    李毓低头看向那面色苍白却依旧沉稳的女子:“八叔前段时间在处理番邦的事情上和四哥有了分歧。四哥主张议和,可八叔觉得番邦只是个小国,与其随时在边境蠢蠢欲动还不如一举歼灭,两人之间火气不小,父皇最后采取了八叔的提议,并命八叔带兵出征。”

    林立夏苦笑,她想到李澈,那样霸道英挺的一个男子,原本他可以漂亮地打胜这一仗,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无疑,圣旨必定是李玄拿走了,也肯定已经给了李明达,不然,他又怎么会下了那样的旨?

    那折子上说,李明达已经下旨将八王府的人满门抄斩,一个不留。而李澈,李明达下了悬赏,李澈身价一百万两黄金,不论生死。李明达派了李玄监斩,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他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八婶被斩,亲眼看着自己宠爱的幼弟人头落地。他会伤心吗?林立夏怀疑,他明明对睿儿那样宠溺,为什么会这样做?她觉得自己傻得不行,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那天李玄在李澈面前故意搂住了自己,那不就是对李澈的一种挑衅吗?他明明知道那天李澈的求亲,知道李澈对她的心意。利用她对李澈的刺激或许不会很大,但绝对也不小。他早算好了以李澈的性格定是不会放弃,就如李澈说的一样,为什么李玄可以他却不可以?男人之间的较量可以不是为了那个导火线,却是导火线引起的,李澈又怎么想得到皇帝已经和李玄设计好了要害他呢?

    都是因为那道圣旨,如果当时她没有翻出来,如果没有被李玄注意到,那么所有人都不用死了,蓝王妃、睿儿、郁娘,还有被关押的那么多人,他们对这些都毫不知情,他们为什么要死?只是因为皇族之间的阴暗斗争,所以他们都是牺牲品。

    李玄,现在这个名字却只叫她莫名地全身发冷,还有什么是他没有算计好的?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她是紫辰之女,又或许,他对她的情都是假的,再或许,连她所有的反应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她要相信他,可她拿什么去相信?他对自己的亲人都可以这么不择手段,那她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定他在对你一脸微笑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策划起了一切,最无害的人反而是最危险的那个。

    林立夏抬头看向了李毓,坚定地问道:“你会帮我,对不对?”

    李毓着实不理解这个女子,她怎么会觉得自己会帮她呢?李玄除了李澈对他而言是件喜事,他为什么要蹚这趟混水?他慵懒地笑笑:“你觉得呢?”

    “你会。”林立夏笃定地开了口,“你最感兴趣的不就是想看李玄没了紫辰之女还能不能坐稳皇位吗?你帮我,我离开,你不帮我,我就是再不愿意也会和他在一起。”

    李毓细长的眸子里满是讶异,她竟然知道他真正感兴趣的原因!眼前的这个女子表情是那么自信,自信到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林立夏如释负重地笑了笑,马上又问道:“你知道陶彦是谁吗?”

    李毓何等精明之人,一听到这个名字脑中便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他失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是这样。”

    林立夏皱眉:“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可是我却知道他是谁。”李毓神秘地笑笑,“让我来猜猜,四哥已经找到了那道圣旨,对吗?”

    林立夏睁大了眼睛:“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圣旨的内容是……那个位子,本不是我父皇的。”李毓浅笑说道。

    可林立夏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蒙的吧?”

    李毓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狼狈,他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不想知道前因后果吗?”

    林立夏诚实地点了点头,她当然想知道。

    然后,石室里只听得到李毓低沉魅惑的声音。

    “我父皇这位子,到现在都还有人怀疑是不是他当年篡的位,因为父皇虽然是先帝最出色的儿子,可先帝最疼爱的却是当时只有六岁的八叔。听说先帝唯一爱过的女子便是八叔的母妃,更是不止一次透露要立八叔为太子,可还没等先帝立好太子,他便因病驾崩,当时只有我父皇和先帝的心腹内侍在他身旁。内侍称先帝口谕将皇位传给了父皇,当然,朝中定有很多人怀疑,可当时父皇羽翼已丰,再加上八叔才六岁,所以那些臣子也渐渐安分了下来。父皇对八叔很好,因为八叔自幼最黏的就是父皇,父皇登位以后也没有做出加害八叔的行为,所以那帮臣子明里什么也不说,暗中却在等八叔长大。八叔长大以后同父皇自然是疏远了。父皇这几年身子越来越差,往年的事也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想起有人传的流言,说当时先帝已经立下圣旨叫人带出了宫,等到八叔长大以后再拿出来。父皇日夜疑虑,却拿不定是有人故意挑拨还是真相,所以,他叫了我和四哥去找。”

    李毓对她笑了笑:“当然,这些往事是我自己查出来的,父皇只大约给了一个可能的名单,叫我们去找一件先帝留下的东西。我从京城查到了洛阳,可每次都落人一步,等我的人赶到时那家人都已经被灭口,然后,名单上只剩下了两个人:谭千钧和陶彦。”

    “谭千均是几朝元老,若那东西在他手里我们也无可奈何,只能伺机而动。而那陶彦,十八年前宫变以后便带着自己的儿子出了海,后来便杳无音信。”

    说到这里,林立夏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看来阿青说的那个美公子便是陶彦的儿子,而那被他不小心毒死的爹便是陶彦了。

    本来这一段都被葬在这个海岛的石室内,可任谁也料不到竟然被她给翻了出来!而且,还被李玄带了出去。

    林立夏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带点嘲讽,带点无奈,带点无力。她一个半月前在这里听到了心爱男子的表白,她以为自己或许可以去接受,去努力,去付出,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她依旧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可能融入对方的生活。这一切就像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所有的事情又兜到了一起,该出现的又出现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李毓微微皱起了眉,邪魅的脸上泛起不自知的不悦,他只知道这样无力的林立夏叫他莫名地刺眼,可心底又有另一种欲望挣脱而出,他无比渴望她被击败的样子,不是无力,而是崩溃,歇斯底里地崩溃。

    李毓不怀好意地开了口:“你知道这次刺杀你们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林立夏闻言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她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问的,她想到那种可能便心痛得想晕过去,她想捂住自己耳朵不去听他的话,可她却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开合的嘴唇说出了两个字。

    “李玄。”

    李玄,李玄,还是那个温文如玉的男子,那个笑得一脸温雅的男子,那个对她说“立夏,我爱你”的男子。

    她原以为他在这次刺杀中只是藏着私心所以顺水推舟,却没料到一切的一切都是骗局,一个一箭好几雕的骗局。他是最佳演员,也有着最深的心机,没有人比他的心思更缜密,没有人比他更懂人的细微心理。

    或许他真的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不像李澈这样需要大动朝政,不像李毓一样漫不经心,他是天生的阴谋家,掌控算计着一切。

    她想到那时的相依为命,他看到失态哭泣的她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觉得她很傻很笨?是不是连在说那句“我爱你”的时候都带着算计?

    对他来说她到底是什么?抑或者什么都不是?

    她的心里似乎有千万只虫子在咬,痛彻心扉。喉咙紧得她只想大声叫出来,双手躁动着只想砸毁一切东西,可她不能,她不能,还有人等着她去救,李澈,李澈肯定会回京,因为他的妻子儿子在那里。可他回去以后又会掉入李玄的层层计谋,这一切太阴暗了,那个男子,他在乎的,真的只有那个皇位吗?

    李毓满意地看到林立夏的脸苍白到毫无血色,看到她紧咬着牙关握紧了双拳,他期待着她的崩溃,那即将到来的异样美丽。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将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用疼痛提醒着自己的理智。

    “我们要找到李澈。”她淡淡地说道。

    眼前微微仰起头的女子露出美好细腻的颈,她面色苍白得似乎就要晕厥,语气淡得就像是在谈论天气,可眼神却坚定得足以撼动任何东西。

    李毓被这样的林立夏震撼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将来会把这一生所有浓烈的感情,通通献给眼前的这个女子。

    这个眼神淡然却无比坚定的女子。

第78章 情殇

    巨大的豪华船前两人迎风而立,黑色发丝随风扬动,凌乱,狂躁,说不清道不明地沉闷。

    深蓝色的海面微微波动,似强压在心底深处的情绪,风雨欲来。

    浅青色衣裳的邪魅男子微微仰首,刺眼的阳光照得他半眯起了双眼,不着痕迹地看向了身边不远处的女子。

    女子安静地伫立,背部直直地挺起,显得落寂又不显柔弱。她双眼淡淡地眺望远处无边的海域,似乎想找出尽头。

    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片平静,直至一只顽皮的小东西从水中跃起。

    他看到她的唇角终于漾起一丝笑,可很快却又消失不见。他张口欲言,却不知要说些什么。他失笑,最终还是安静地看向海面,回味着方才那个安静淡定的女子。

    林立夏有些欣喜地看着那顽皮的小东西,她乐了,这里竟然有海豚。瞧,那小东西玩得多欢腾,溅起的水花宣扬着它的欢乐,那么直接,那么肆意。不像他们……喜怒哀乐都要隐藏在背后,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婉转埋在心内。每日带着心思去做某件事或接近某个人,多累。只因为他们是人,是世界上最智慧、最欲念、最贪婪的人类。

    她慢慢垂下了眸子,眸里灰蒙一片,有些刻骨的哀伤在里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切都在雾里,捉摸不透。她没有傻到不去怀疑李毓,其实她想透了,李毓还能真的什么都没做吗?他今天有意无意地向她托出了所有的事情,可这些事情他要是没有充分的准备会告诉她吗?明明三个人在争位,他现在却像是按兵不动,又或者是隔山观虎斗?至于他说的事情的真实性她不曾去怀疑,李毓是骄傲的人,那种骄傲是骨子里的,他不屑于欺骗她。这样一个人,好吗?至少他不会像那人一样骗她,或许,他才是最纯粹的人,比他们都要纯粹。尽管他是那么任意妄为,那么肆意。

    她知道那个人也不想,谁又想这样?时刻活在算计和被算计里,阴谋与被阴谋,真实的感情在虚伪的现实里反而成了假的,而假的,或许才是真的。

    莫子玄,李玄,李玄,莫子玄。她在心底反复念着他的名字,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掉下,直直地落入了海水中消失不见。她能理解他做的一切,可是却不能原谅。心底某块地方纠着疼,疼到她怀疑自己的胃病又犯了。

    爱情是个不能触碰的东西,你碰了一下就回味无穷还想再一下,你以为自己陷得还不深,可以控制住自己,可在一切被颠覆以后失了魂。原来已经那么深,所以才会那么痛。

    她在心底说着,李玄,你说,我再次面对你的时候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出现?我该歇斯底里地质问?我该悲痛欲绝地哭诉?还是恩断义绝地绝交?

    她或许什么都不能去做了,因为她很累,累到连呼吸都觉得疲惫。

    “李澈……会不会已经出事了?”她轻轻地开了口,声音飘忽得像是可以被风吹散。

    李毓侧目看了看她回道:“没有。”

    林立夏突然笑了起来:“我说,李毓,你们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种阴谋与杀戮?”鲜活的生命不值得一提。

    李毓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们是皇家的人。”

    林立夏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他们是皇家的人,他们必须得这样,可她不是。

    她想起那个英俊的男子,她或许是把他当朋友的,好几次偶遇,他霸道地宣称他喜欢她,他偶尔捉弄地忽视她的话,这么鲜活的人,就因为她的一个无心之举要死了?还有他的女人儿子和无数的人。她是生长在现代的女子,气愤到深处也会有杀掉一个人的冲动,可人命不是玩笑,没了以后就无法挽回。那是人啊,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人生,如果她不去做些什么她会一辈子恨自己,即使她知道自己很渺小。

    “李毓,你一定要帮我。”他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即使救人也只是他的兴起。

    李毓低低地笑出了声:“好。”

    为什么不好呢,这个多人游戏即将结束,属于他一个人的游戏就将开始。他游离一个又一个的游戏里,乐此不疲。船到岸后他们分道扬镳,码头上渐行渐远的两人却似乎被什么联系在了一起,有的时候,天涯只咫尺,而咫尺却是天涯。

    林立夏想过自己和李玄再次见面的场景,那或许是法场上李澈劫人的时候,或许是他要杀李澈的时候,反正那个时候她会以圣母的姿态出现,然后一脸冷清地和他恩断义绝,心碎至死。

    穿越小说上都这么写。可小说不是现实,现实也不按小说那套路子走,现实是现场直播,总是让人无法预料。

    李玄在第二天便来找她了。听麦穗说李玄来的时候她正在逼自己喝粥,然后突然就心里一阵酸楚,眼睛里泪水摇摇欲坠。她有些自嘲,爱情真伟大啊真伟大,瞧她也这么林妹妹起来了。可是,真要到这时候了,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

    要不你这么想,两个人唱一出戏,你在这头全心全意投入发挥,而那头的人却面似用心,其实脑子里七晃八晃都是别的念头。

    这叫什么?这叫独角戏。独角戏,听这词儿就凄凉。

    李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面色有些苍白的林立夏,他关上门走到了她的身前,像往常那样温雅地问道:“怎么,身子不舒服?”

    面对这样的问候林立夏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没有。”

    然后,一阵沉默。温文尔雅的俊美男子微低着头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子,而女子只是半垂了眸子不说话。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而两人之间一直都有种默契。

    有些东西不说出来也都明白,他们两个,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玄微微叹了口气,最后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里,她瘦了,难怪气色那么不好:“你都知道了?”

    林立夏没有挣扎,她可以对霸道的李澈狠狠反抗,可以对邪魅的李毓重重反击,可独独对李玄出不了手。她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由他抱着,眼里一片空旷。

    李玄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低地开了口,温热的气息离她那么近:“立夏,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林立夏想,你告诉我,我该拿什么去相信你。

    李玄伸手抬起了她的脸,使她的表情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他还是那么治愈系地说道:“立夏,我是爱你的。”

    林立夏还是没反应,眸里的光又散了些。以前有人对她说过,忽视,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李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就慌了,这个连设计自己去死都没慌过的人终于慌了。他有些急促地说道:“立夏,相信我,相信我。”

    林立夏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样的李玄哪像一个处处算计的人,他那么急迫地要她相信,就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带着哀求的意味。

    她知道他不会说对不起,对不起是什么?对不起是世界上最无耻的三个字。他没有错,他利用她来得到皇位有什么错?她也没有错,她心凉自己付出的感情有什么错。他们站的立场不同,执着的不同,对错肯定也不同。

    她终于有了反应,抬起手抚上了他好看的凤眸:“你在苏州的时候就知道我是紫辰了?”

    她淡淡地问道,好像不怎么在乎。

    李玄胸口一窒,接着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没有漏过怀里人儿的突然僵硬,于是更加放低了姿态地说道:“立夏,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这种感情本来不在我的预料内,可它就这么发生了。”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唇瓣有些颤抖。

    李玄眸里波澜起伏,他有些失了力道地摇晃起了她:“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苏州,从苏州就已经开始了,然后是刺客、苦肉计,你的网撒得这么大,我怎么躲,你让我怎么相信。”怎么去相信,他的温柔都是真的。

    “立夏,立夏。”他密密麻麻地吻落在了她的眼上和唇上,干燥的唇瓣擦得她的脸有些疼。

    她张口微叹,却被他登堂入室侵占。

    缠绵,凄楚,谁伤心了,谁难过了,谁后悔了,谁的眼泪掉了,入口有些苦涩。

    他们都是明白人,可就因为太明白,所以才痛苦。一切想象中的勾动天雷地火的场景都没有。没有人开口说话,他就一直带点急迫地、恐慌地亲吻着他,她就那么安静地、沉默地任由他亲吻。

    最后,她低低地问,明知道无望可还是问了:“你能放过李澈吗?”

    良久沉默,他冷静地说道:“不能。”

    “哦。”她淡淡地应了声,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还是平静的,面上没有一丝愤怒或者别的情绪。可就是这平静的表现叫李玄的心里深深地惶恐了。他知道李毓和她回了那个岛,他知道她这么聪明肯定会想到真相,他也知道李毓肯定会做些事情。他想过她会气愤,她会痛恨,她会鄙视,她会嫌弃,却没想过她会这么冷淡。在爱情面前,平静比任何强烈的感觉都来得伤人。

    李玄紧紧地抱紧了林立夏:“立夏,嫁给我。”

    林立夏的反应还是淡淡的一声:“哦。”

    你说说,这两个人,明知道只是这一刻的假话,可说的人和回答的人都那么认真。

    李玄面上仍是斯文儒雅,唇边依旧浅笑淡雅,可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四殿下,忧愁了。

    他依旧积极谨慎地办着自己的大事,可眼底那一抹黯然却怎么也消除不掉。

    这日他终于等来了那个人。

    谁?当然是李毓。

    李毓那上勾的桃花眼显得那么诱人,他手指轻轻划动桌面说道:“四哥,我们来做笔交易可好?”

第79章 换天

    “交易?”李玄淡淡说道,凤眸中却多了几分犀利。

    李毓突然笑出了声,看着那温雅的男子说道:“往日是我眼拙,竟然以为四哥真的淡泊名利,现今才知道四哥才是那只黄雀。”

    螳螂捕禅,黄雀在后。以前他和八叔暗里斗得厉害,可不是全便宜了四哥?

    李玄闻言面不改色:“九弟这番话说得不够全,现今这状况九弟不是收获甚多吗。”

    他跟皇叔这么一闹,身为局外人的李毓定是那渔翁。

    李毓似惋惜般开口说道:“只怪四哥这步走得太急。”

    李玄只是笑着不说话。他又怎么会不知自己这步走得不稳当不妥当,可那日李澈向父皇再次请婚立夏,如若不是那边关急报来得及时,父皇说不定已经应了下来。

    易简之,林立夏,先别说她是紫辰之女,就凭她是他心尖上的人儿,他也不能叫她嫁给别人。

    “四哥这局布得巧布得妙,我和八叔都被你蒙在了鼓里。若不是我暗中一直跟着你的那侍卫,又怎么猜得到刺客竟然和你是一路?而更惊讶的是丞相才是他们的主子。”位高权重的丞相竟然就是阎王阁的阁主,暗门的头领,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他们几次受追杀都是来自阎王阁,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怀疑是八叔搞得鬼,可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丞相明里支持四哥,暗里也是不遗余力地铲除异己。他和八叔在洛阳的那次刺杀也是四哥所为,而游湖那次才是八叔派去的人。

    李玄脸色没有半分异样,他啜了口茶水说道:“彼此彼此,九弟这次不是也做得很好吗?”

    面上看是他这道先帝圣旨害了八叔,可若没有李毓暗中牵制住了谭千均,这事能成得这么容易吗?说白了,李澈这事,是李玄明里让皇帝施威李毓暗中推澜所至。论这计谋,谁都不输谁。只是现今这罪都让李玄背了而已。

    “现如今林立夏知晓了一切,四哥又准备怎么做?”李毓慵懒地眯了眯眸子问道。

    李玄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动桌面:“这句话该是我问九弟。”他故意让林立夏知晓了一切,意欲为何?

    “我?”李毓挑眉,“我只是想和四哥做那笔交易。”

    “九弟不妨说来听听。”李玄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嗓音,叫人听了如沐春风。

    “我不会和你争那个位子,反而会帮你稳住朝中那帮老顽固。”李毓云淡风轻地说道,“条件是八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四哥停手放他们一条生路。而林立夏这女子,即使四哥喜欢她也不能给她名分,大臣们不会同意,父皇不会同意,至于去留,由她自己决定。”

    李玄心中震撼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这么说起来的话九弟岂不是吃亏?”

    李毓无所谓地笑笑:“四哥没了那紫辰之女便和我没两样,我不和四哥争那位子也只是因为我一时兴起。或许等四哥坐上了那位子我又有了兴趣。那时就看四哥能不能坐稳了。”

    这么没道理的一番话从李毓的嘴里说出却是那般顺口,李玄垂眸不语,似正思考。

    良久之后李毓才听到他说了个“好”。

    李玄茶色的眸中满是锐气,这位子,并不是只能靠紫辰才可以夺到。他要凭自己的本事坐上去,等到那时,他要堂堂正正地将她迎入宫中,与她共享天下。

    李毓从四皇府出来时天已是黄昏,他看着天边暮色眸中黯然。母后,你若是知道今日我破坏了你精心策略的一切,又当如何?

    朝中局势多变,离处死八王爷府人的日子越来越近,八王爷党苦心计划如何救人,这时却发生了更大的事,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明帝李明达在早朝时突然驾崩,享年四十三岁。

    众人心底震撼惶恐之余又不禁猜测哪位皇子才是下任君主,这时李明达的心腹内侍裘公公拿出了李明达早就拟好的圣旨。明帝传位与四皇子李玄。

    这下众人脸色不一,红青蓝黑煞是好看,只有李毓和李玄面色正常,毫无惊讶或惊喜。

    那天,皇后砸碎了殿中所有的东西并召李毓入宫。

    李毓刚进了门便险险地闪过了一个飞来的茶盏,他步子悠闲地踱步走了进去,看着那一脸怒气的皇后道:“母后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皇后提高嗓子问,“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毓失笑:“儿臣当然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皇后细长的眸子通红,她猛地上前打了李毓一巴掌:“你竟然改了那圣旨!你竟然改了!你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事!”

    李毓细腻的脸颊上出现了五个手指印,他缓缓地抬起眸子看向了皇后道:“为什么不能?”

    “你这个混账东西!”皇后又是狠狠一巴掌,“莫非是让驴踢了脑袋!你,你,你!”

    “母后,你觉得,这样得来的皇位儿臣会要吗?”李毓轻舔了下唇角裂开的伤口。

    皇后微微一愣,接着又冷哼了一声:“又有几个人是干净得坐上这个位子的,何况那圣旨是你父皇亲笔写下的,又有什么不对?”

    “亲笔写下?那父皇可记得自己写过这圣旨?”李毓冷笑,“你找了那西域的催眠师让父皇写下圣旨,可又怕临时有变所以干脆毒死了父皇,母后,这样得来的皇位我受不起。”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本宫这样做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谁!你这个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李毓不理会她的怒气自顾自开口道:“母后总是为我好,小时候杀了我心爱的猫是为我好,长大后杀了我的心腹也是为我好,现在毒死父皇仍旧是为我好。”

    李毓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母后,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我自己觉得好不好?

    “你杀了我的猫是教我不可以对一样东西投入过多感情,你杀了我的心腹是叫我不可轻信别人,你害死父皇是为了我登上皇位,可是母后,那都是你觉得好的东西,我不稀罕。

    “我本可以和四哥一争高下,这皇位最终也会是我的,可现今却要你杀了我的父亲才能登上,母后,这样的皇位,我要来做什么?”

    “你,你难道不知你父皇最近对李玄有多器重!”皇后颤抖地骂道。

    “父皇器重四哥那也是因为四哥有本事,我若真那么没用输给了四哥,得不到这皇位也是情理之中之事,可如今你这样做,这皇位就是送给我我也不屑!”李毓俊美的脸上满是冷漠。

    皇后听得愣住,最后恨恨地笑了起来:“好,好,好,本宫的好皇儿,本宫为你做了这么多,如今换来的是你的一句不稀罕与不屑!本宫,本宫,本宫。”说到这里皇后竟然哭了出来。

    “本宫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李毓冷冷地看着皇后道:“母后,你为的不是我,你为的是你甄家的荣耀,是为了你自己往日的荣华富贵。”

    皇后呆住。

    “你若真是为我好,便不该擅自毁掉我的心爱之物,你若真为我好,就不该杀了我的父亲助我上位!”李毓丢下这几句话便转身离去,只留皇后一人孤立在殿中。

    “我不仅让四哥继位,我还会稳住四哥这位子。”

    皇后依稀听到李毓这么说着,她跌坐到了一片凌乱的地上,捂住脸低声哭了起来:“本宫到底为了什么……”

    李玄在七天之后登基,名为景帝。为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李澈一家终于躲过了死刑,只是脱了皇籍,被贬离京,终身不得归来。

    林立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没有多大的讶异,这一切不是早在意料之中了吗,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李玄已经成了皇帝,那天下至尊之人。

    她想了想还是去了趟九皇府,开门见山地问李毓:“李澈是不是在你手里?”

    李毓愣住,好一会才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林立夏也干脆地回答:“猜的。”

    这次,她真的是猜的。

    李毓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间,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

    “现在李澈他们也已经被赦免,你是不是可以放他出来了?”林立夏说道。

    “八叔已经去了皇宫。”李毓转身走回了桌前。

    皇宫?

    林立夏急忙问道:“你就不怕再出些什么事情?”

    “不会。”李毓淡淡说道,语气笃定。

    林立夏轻皱眉头,李毓和李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我先告辞了。”说罢就想转身走人。

    “你就不想知道我和四哥到底说了什么?”李毓长眸微眯问道。

    林立夏淡淡一笑:“不想。”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是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因为都已经和她无关了。她干净利落地转了身,只留给了李毓一个背影。

    又过去了几日,京中已是一片冬景,麦穗给林立夏带了张条子。

    林立夏紧紧地捏住了条子,那是李澈写的,叫她明日下午去郊外亭子里相见,或者应该说,送别。

    第二日她早早地就到了郊外亭子里,当看到那个总是英挺的男子疲惫的样子后,她心里浮上疼惜与歉疚。

    “李澈。”

    李澈站在不远处紧紧地看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心中有什么东西争相溢出。

    “立夏。”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叫她,以后,再也不得相见。

第80章 离别

    林立夏细细地看起了眼前的男子,往日繁锦的袍子现今换成了一件极其普通的灰色长衫,尽管这样也遮掩不了他身上那凌人的气势,只是比起以前内敛了不少。她朝他淡淡一笑道:“要离开了?”

    李澈看着她的笑容不禁缩了缩心脏,微微扯了扯嘴角:“嗯。”

    浅蓝色长裙的女子青丝散落,白皙的脸上杏眸微勾,她红唇浅浅地勾起一抹笑,叫他无论如何都移不开视线。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王爷……”林立夏开口欲言,却被李澈打断。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一介草民而已,你叫我李澈就好。”

    林立夏心中微涩,接着轻轻喊道:“李澈。”

    李澈收了收手,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与苦涩:“立夏。”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了林立夏的发丝,她伸手将那些顽皮的发丝拂到耳后低低地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李澈抬眸看向别处,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是我输了,而且输得彻底。”

    林立夏看到他落寂的脸有些难受,她并不是希望他一直斗下去,只是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霸道自信,浑身一股迫人的气势,而今却这么简单就放弃,实在让她疑惑不已。

    她想上前安慰他几句,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最终只能轻轻叹了声气,眸中黯然不已:“李澈……一路保重。”

    回想起两人相处的时光,他总是霸气,大男子主义,偶尔会故意和她斗法,叫她哭笑不得。而她总觉得他是个麻烦,老是想避开他,于是他追她躲,现在想起却是那么惘然。

    她微微垂着头,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痛苦神色。他伸手想要抚上她的发丝,却还是在最后停住了。他怕自己一碰到她便不舍得放手,他怕自己会冲回皇宫和李玄斗,他怕最后还是他输得一败涂地毫无尊严。

    李玄,小四,他不愧是皇家的子孙,他比历来的任何一个皇家人都有心计,他在人前扮作无害,暗里却不知布了多少阴谋陷阱。

    李澈袖下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朝中埋的眼线无人察觉,却不知那些人早已被小四威逼利诱收买,并且倒戈来对付他。他在朝中的势力也不知不觉被牵制,他心下疑惑却没有想到小四而是去怀疑小九。等他终于察觉到小四的不对劲以后却被派往边境打仗。

    与番邦那一战他本来稳赢,却因为一封密函而坏了事,那密函里说朝中有人与番邦勾结,而函上写的那人是李玄。他那时惊讶不已,却不敢轻易相信,直到那送密函的人送来越来越多的证据,最后才终于肯定了是小四。他暗自高兴不免有些急迫,对军中那几个效忠小四的官员也不予信任,可就是他的急切和防备让人钻了空子,以致那一战被番邦以巧计获胜,而他带的五万精兵只剩下寥寥几千。

    过后他咬牙切齿,莫非那送信的人也是小四派来的?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证实,他被人诬陷与番邦勾结且拿出了同样的密函与证据,只是那函上的姓名已经从李玄换成了李澈。

    他一路躲藏着回到了京城,却得知他府里的人都被压进了死牢,包括他的睿儿。他怒火冲天去找到自己的部下,却发现那些人神色异常有些畏畏缩缩,他不禁多留了几个心眼,最终才没被尾随而来的官兵抓走。

    他震惊不已,他费劲心血培养的人最后竟然背叛了他?他又去找了谭千均,可一到谭府便发现府中下人都换了新的,往日的熟面孔一个都没看到,原来,谭府也被人做了手脚。

    他心中愤怒不已却无路可走,等他知道皇帝要下旨杀他全家的时候,又多出了几分仓惶的无力。他往日威风凛凛,权倾朝野,今日却连自己的家人都救不了,更发现一直都被人耍得团团转。那种感觉,生不如死。那时候小九找到了他并承诺可以救出他府中的人,他虽不想接这份情却不能不接。小九当时说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李澈以前是小看了李玄,根本不屑于去防备他,而最后却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直至清醒。他这次被驱逐离京是耻辱,可总有一天他会回来,与李玄好好再斗一次。

    可现在……眼前的女子却是他割舍不掉的依恋。他想带她一起走,却知道他现今给不了她什么,而她也不愿意跟他走。她与李玄之间那暧昧的互动早被他收入眼底,气愤之余却又带了几分恶劣。她说她不爱他,她爱的是那个表面温文心内阴暗的人,若她知道了他是这么一个人她又会怎么做?那时候的李玄,又会怎样?

    李澈有些恶意地想着,在看到林立夏瘦弱的身躯后又被满满的怜惜取代。

    最终,受伤的只会是她。

    李澈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伸手将她搂在了怀中,怀中的人儿本想推开他,可最后还是放下了双手,身子僵硬地保持不动。

    “立夏。”他叫了她一声,话语里有着不舍与感叹,还有几分挣扎。

    林立夏没有回话,任由他抱着自己,她的脸颊亲密地贴着他的胸膛。温热透过那薄薄的衣服传到她的脸上,耳边是他略有些不稳的心跳,她最终还是软下了身子,只因为他一声又一声的“立夏”。

    他唇齿间不断叫着她的名字,越来越低沉,越来越薄弱,那种感觉似乎是……脆弱。

    林立夏抬起双手环上了他的腰,像对待老朋友似的抱住了他:“保重。”

    李澈不禁收紧了双臂,许久之后才缓缓松开,他眸光黝黑地看了她一会,接着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也要保重,还有……小心李玄。”

    李澈说完这句话便毅然转了身,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他绷紧了身子,克制着自己想要转身的欲望。

    林立夏没有再出声挽留或询问,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笑了笑,李澈走了,走的时候还叫她小心李玄。她当然知道自己必须得远离李玄,那个心思深藏不显露半分的男子,他如今已是那至尊之人,与她也没有了半分关系。只是,他会就这么放过她吗?要知道,她可是紫宸之女。

    她嘲讽地勾起了嘴角,紫宸之女,只因为她是紫宸之女。她垂下了眼睑,等再次抬起眼的时候眸里却是一片平静。

    是又如何,她仍旧是林立夏,而林立夏永远都不会变。

    麦穗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林立夏,纤细的身子挺得笔直,娇俏的脸上一片冷漠。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和她相处了大半年的女子,至少,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最后还是林立夏发现了不远处的麦穗,她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冷漠,淡笑着对麦穗说道:“还愣在这里干吗,回府吧。”

    麦穗这才回过神,接着有些茫然:点了点头:“好。”

    今日林立夏出门坐的是轿子,那慢悠悠行驶的调子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惬意。厚实的车帘遮不住外面行人的说话声。

    “我以前怎么说,我就说皇上肯定会大有一番作为!”一个单薄的男声得意地说道。

    “是是是,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皇上真的是天资不凡啊,才几天的工夫就已经开始着手今年秋试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可不怕那些绣花枕头滥竽充数了!真是太好了!”另一个男声接着说道。

    车内的林立夏微微动了动身子,李明达?哦,不,现在的皇帝是李玄,曾经的四皇子。从他们说的话来看他们该是书生,而夸的正是李玄登基后做的第一件大事。

    国家的科举可是一件大事,这科举不仅能为朝廷注入新血,也可以趁机培养皇帝的新势力,可往年的科举因为先帝的怠慢却荒废得很,每年脱颖而出的人才里基本都是“人财”,为此不少书生愤慨不已,恨叹国家没落,而今李玄一登基便着手这事,手段利落且严谨,杜绝往年的恶习。这一举不仅大大地安抚与收服了那些“愤青”的心,也帮他在百姓心中建了个好形象。

    林立夏微叹,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岂知书生那张嘴有多大的渲染力。她走了下神,接着便听到外面那几人又转移了话题。

    “你们说,哪家的小姐才配得上皇上身边的位子?”一名男子有些暧昧地问道。

    “照我说定是那京城第一美女苏依儿,她长得那么美,和皇上真的是郎才女貌,相配得很啊!”

    一人立刻反驳道:“去去去,那苏依儿不就相貌生得好点,哪里比得上丞相家的小姐!”

    “你是说尹小姐?”男子似是思考了下,“尹小姐是丞相的掌上明珠,照着身份看都和皇上相配得很。”

    这时又有人插嘴道:“前些日子不是听说皇上和林家的小姐走得很近吗?”

    这话落下,几人皆沉默了一会,接着,嘘声和切声一片。

    林立夏清楚地听到有人嗤笑着开了口。

    “切,林家的小姐?皇上绝对不可能喜欢那样的一个女子,能和皇上匹配的定是个绝顶的女子,那林立夏算个什么东西。”

    她冷冷一笑,可不是,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和他,永远都不是一路人。

    轿子外的麦穗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话,她气愤不已却只能怒目相瞪,催促着轿夫加快了步子。

    离林府只差了几条街的时候轿子被几个青衣人拦了下来,一名男子躬着身子道:“林小姐,请留步。”

    林立夏掀开轿帘看了看外面凝起了眉头:“有什么事?”

    男子恭敬地答道:“我家主子请林小姐满玉阁一叙。”

    林立夏仔细打量了那几人,只见说话那人身形同女子般纤细,说话的声音微有些尖细,而身后那几人身形挺拔,腰间则隐约可见垂着黄色流苏的牌子。

    他分明是个内侍,后面那几人则是宫中侍卫,其中还有个熟面孔,那么他们的主子不就是那人吗。

    她笑了笑答应道:“好。”

第81章 会面(上)

    满玉阁,名为“满玉”,却不是玉器楼,而是间雅致的茶楼。能进入满玉阁的人非富即贵,这富贵中又剔除了那些粗鲁劣质之人。没有人知道满玉阁的当家是谁,只知道这当家的是个有权有势之人,即使是再强硬的来头也不能在满玉阁里闹事。这般下来京中凡有些追求的人便以进不进得了暖玉阁来彰显身份。

    今日李玄约她的地方便是满玉阁,领路的那青衣内侍脚步走得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地引着她往里边走去。林立夏也没有任何异样,反倒悠闲地看起了四周。

    那路过的厅堂内静雅淡致,走过的小桥流水引人入胜,她暗暗感叹,真不愧是那些有才华有钱的人待的地方。

    大约走了十分钟的蜿蜒走廊,青衣内侍终于停了下来,扣响了面前的房门恭敬地开口道:“主子,林小姐到了。”

    屋内有人低低地应了一声,那青衣内侍转过身来对林立夏熟练地一笑:“我家主子就在里面,林小姐进去即可。”

    说完也不看林立夏的反应,低头迈了步子便走。

    林立夏淡淡地瞥了瞥他离去的背影,暗自捏紧了袖中的双手,接着垂下眼睑推开了门。

    大小正佳的房间内摆设雅致,墙上没有多余的点缀,只挂了一幅简单的山水画,寥寥几笔却勾出了无限风景。那偌大的红木书桌上放着雕琢麒麟图案的香鼎,袅袅幽香正缓缓散开。

    镂空的花形窗边立着一名男子,他一袭淡蓝色的锦缎,全身没有任何装饰,只那头乌黑顺亮不输于女子的青丝用银色丝带松松系起。他微微侧过了头看向进门的女子,茶色的眸子内水波荡漾,别样诱人。

    他浅浅勾起嘴角,俊美的脸上淡笑如风:“你来了。”

    温润的嗓音如温泉般暖入人心,林立夏听得微微一窒,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学着那内侍恭敬地说道:“立夏见过皇上。”

    李玄看着眼前对他屈着身子的林立夏,凤眸内闪过一丝不悦,他淡淡一笑说道:“立夏难道要和我来这套?”

    林立夏闻言直起了身子,似开玩笑地回道:“我现在对着的可是当今圣上,自然要恭敬点。”

    李玄见状稍稍放宽了心,他转头看向窗外说道:“立夏,你过来和我一起瞧瞧。”

    林立夏没有迟疑地迈开了步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外面。刚才她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美景,而李玄此刻指给她看的却是一片荒凉之态。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是深冬,那本是繁茂树叶的枝头已光秃落寂,只剩下硬枝干不懂柔情地保持着姿势。树身干裂,不少沟壑纵延其上,显得既苍老又无助。

    林立夏听到身边李玄低沉地开了口:“不管往日多繁华,最终也是这么个结果。”

    林立夏沉默了一会,接着不动声色地回道:“即使最后落得这么个结果,往日它也是繁华过了。”

    “终归是寂寥,繁华身后又是多少不甘与悲哀。”李玄轻轻说道,眼中大雾弥漫。

    林立夏豁然一笑,眸子光亮异常:“皇上可听过一句话,‘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李玄抬起眼:“哦?你也是这么想的?”

    林立夏淡笑不语。

    李玄眯了眯眼:“我只知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这结果又必须是自己想要的。”

    “世间的事情十有八九不尽如人意。没有了好的结果,那便去回味这过程。有了好的结果那就别去计较那旅途。若有了满意的结果却依旧执着于完美,那样便是过了。”林立夏淡淡说道,情绪不露半分。

    李玄轻笑一声,茶色眸中暗火若隐若现:“立夏可真是豁达。”

    她的豁达却叫他颇为火大。

    “皇上过奖。”

    她有礼的回话最终还是惹恼了李玄,激得他伸手关上了那窗户阻隔了外面的景色。他视线有些凌厉地看向林立夏,温和开口道:“你非要和我这么生疏吗?”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林立夏又怎么会不知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更加激怒李玄,可心底总有那么一把暗火烧得旺,即使用力克制也无法阻止那溢出的尖锐情绪。她仍是平淡无奇地开口回道:“皇上可是九五之尊,立夏自然得注意言行,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不再是以前那个和她谈笑风生的子玄。而她仍旧是外界传言的那个林大小姐,与这新帝没有任何可以供人相提并论的地方。这是他们跨越不了的沟壑,既然跨不了了,那就远离,干净利落地转身。

    李玄心中有着异样的焦急,林立夏的表现无一不说明了她的态度。她不再当他是莫子玄,不再当她是易简之,她想斩断他们之间的情丝,她会舍弃掉她对他的那些爱恋。

    这让他别样地恐慌。

    他现在算得到了天下,可小九开出的条件是不能留住她,要她自己选择。而无疑她会走得干净利落,就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没有一丝留恋。李玄眸子沉了下来,那他算什么?难道她就没察觉到他的真心他的挣扎和痛苦?凭什么她可以决定得那么潇洒,划分得那么清楚?

    他抬起头看向了对面那面容恬静的女子,伸手牢牢将她拉进了怀中。他俯下身子脸埋入了她的颈边,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馨香甜美:“立夏,别和我斗气,我想你了。”

    亲昵的语气,暧昧的动作,他的胸腔内沉稳的心脏正跳动着,叫她安心却无限仓皇。

    她伸手推开了他,动作优雅:“立夏深感荣幸。”

    深感荣幸。深感荣幸?深感荣幸!

    李玄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的温和,露出如孩子般脆弱的表情说道:“立夏,别这样对我。”

    林立夏挑眉,别这样?那哪样?他是皇帝,他要接受这个国家,他要仰视天下,他要……和别人一起分享这天下。

    她往后退了一步淡淡说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还望皇上不要执着。”

    “怎么会是过去了呢,你还在这里,而我也在这里,不会变。”李玄向前迈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

    林立夏突然就觉得怒火中烧,她讽刺地勾起了唇角:“不会变?你确定不会?”

    李玄抬手抚上了她的脸:“至少你我不会变。”

    林立夏心里不厚道地笑了,李玄,你可知人总是跟着环境走,只要环境变了,那人就逃不过改变。“你何必自欺欺人?又或是还相信我会留在你身边?”

    他浅浅一笑却隐约带着邪恶,俊美的面容如月华般惑人:“你还是喜欢我,不是吗?”

    她呼吸猛然一窒,瞳孔收缩了下:“是又如何?”

    她不喜欢欺骗自己或欺骗别人。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李玄笑了起来,微眯的凤眸里亮光闪动:“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只要她喜欢,那他就不会放手。哦不,即使她不喜欢,只要他还喜欢,那他就绝不放手。

    “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林立夏别开了眼睛,“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你不想要的将来也会属于你,你有能力坐稳这个位子,我提前为你高兴。”

    江山,权力,美人。那位子代表的是无上的尊贵与傲然,他该满足的。

    他轻摇手指,晶莹的指尖泛着光泽:“为我高兴?不,我要你和我分享这荣誉。”

    林立夏猛地抬眼:“你的意思是?”

    李玄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发:“立夏,等我。”

    她只是冷笑,等?“等一天?一个月?一年又或是十年?”

    他目光炯炯:“相信我,只有你配和我分享。”

    她不禁想起了刚才那几人的谈话,笑出了声。配?她是最不配的那个才是吧。她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伸手触上了他俊美的五官柔声道:“子玄。”

    李玄任由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流连,愉悦地享受着这种温情。“嗯?”

    她眼中已没了冷漠,红唇吐出的话却叫他僵硬住了身子:“别这么自私好吗?”

    李玄沉默不语,闪动着的眸子里意味不明。

    “你那么自私,你可以在利用了我以后说爱我,可以在不能实现你的诺言的时候说想我。你那么残忍,你明知道我很痛苦却引诱我堕下深渊,明知道我要面对的是多大的折磨却依旧不肯放手。”她似一个孩童般简单直接地控诉着,不看李玄那愈来愈不悦的表情,“为什么不放手呢?”

    “那为什么要放手呢?”李玄笑得温雅无害,却暗藏犀利。

    她的指尖在他的眉上流连不已:“你知道我喜欢你,可你却要我面对你将要娶别人,或者很多人的场景,这对我何其不公。”

    心底似有锥子在扎,痛得她只有咬牙才可以忍下咽呜。

    李玄伸手揩去了她睫毛上的泪珠,将她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胸前:“立夏,这里只会有你一个人,永远只有你一个人。”

    林立夏愣愣地看着那交叠着的两只手,掌心下他的心跳平稳有力,如同他曾经给她的感觉。可是凭什么?

    “你凭什么要娶别人可还理直气壮对我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你凭什么毁了我的爱情?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稀罕你的心!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愤怒地捶上了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

    李玄任由着她发泄着自己的怒气,许久之后才坚决地握住了她的手:“因为我爱你,我放不下你。”

    林立夏咬紧了唇瓣,他爱的是她,还是紫宸?有淡淡的腥味从唇间漫开,她不知疼痛地继续咬着,直到他俯身疼惜地吻上她的唇。

    他伸出舌尖将鲜红色纳入唇内,接着细细地舔食起了她的甜美,他越吻越深,迫切地渴求更多,即使充满了她的唇腔也不满足,从一开始的浅尝到了后面的霸道吮吻,如同那明黄色的袍子一样霸气无比。

    她被动地接受着他掠夺性强势的吻,心中苍白地想着,为什么她认识的那个温润子玄会变得这么残忍?

    物是人非,又或者是人是心非。

    出了满玉阁后林立夏有些恍了神,她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想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轿子依旧慢吞吞地移动着,轿子里的人却不断回想起刚才那人的话,无比的苦涩涌上心间,叫她克制不住红了眼眶。

    真是没用,还是会难过会哭,她真的是没用。可是她是个女人啊,女人永远都过不了情这关。她委屈地仰起了脸,不让眸中的眼泪滑下。微红的鼻尖和泪眼让她就像一只兔子般惹人怜爱,只是这怜爱里藏的是多少无奈与挣扎。

    她不坚强,她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也想和孩子般无理取闹质问他,可是她做不到那样,因为她终究不是个孩子。

    精神恍惚地回到了林府,她将自己扔进了被子里,希望可以暖和暖和自己冰冷的手指。

    麦穗安静地推了门进来,看到床上的林立夏后眸中闪过疼惜。情这一字多么伤人。

    “麦穗。”床上的女子突然叫道。

    麦穗立刻走近了床边:“小姐,怎么了?”

    林立夏露出了脸,表情平淡:“我要见你的主子。”

    麦穗闻言僵住了身子。也对,她怎么会以为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呢,恐怕小姐的心里和明镜一样透亮。

    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三天后。

    林立夏今天穿了件白色狐裘,巴掌大的脸被毛茸茸的领子衬得愈发小巧,那上勾的杏眸则是黑亮异常。

    她跟着麦穗左弯八拐进了个弄堂,又稀里糊涂走了一大段迷宫一样的路,最后才在一扇简陋的门前停了下来。

    麦穗转头对她微微一笑:“小姐,到了。”

    林立夏点了点头:“嗯。”

    麦穗伸手推开了门,林立夏便看到了一个鸡飞狗跳的院子,和一个背对着她们的男人。

    之所以用“鸡飞狗跳”这个词,是因为院子里鸡真的在飞,狗真的在追着跳跃着。

    麦穗挫败地垂下了脸,对着院中男子说道:“主子,你怎么又这样了。”非要让鸡和狗们一起起哄吗。

    那男子闻言转过了身爽朗地笑了笑:“原来你们已经来了啊,真是不好意思,我要先收拾收拾院子。”

    黝黑的皮肤,大大咧咧的笑容,以及格外雪白的牙齿。

    林立夏倒吸一口气,惊讶地失声叫道:“面摊老板?!”

第82章 会面(下)

    林立夏非常惊讶地看着眼前笑容“生夏如花”的男子,袖子里的小手一抖一抖。

    谁来告诉她,为、为嘛会是他!

    面摊老板眼睛笑得更眯:“林小姐竟然还记得我,真是荣幸啊荣幸。”

    林立夏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憋了回去,她发现自己又混乱了。

    麦穗瞧这两人一个笑得灿烂一个脸色发白,于是上前脆声说道:“主子,那你就先搞定你这些宝贝,我带小姐去屋里等你。”

    面摊老板点了点头,有模有样地顺了顺络腮胡:“那林小姐就先和麦穗进去吧,稍等片刻,我马上过来。”

    林立夏机械地点了点头,任由麦穗牵起她的手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摆设简单,麦穗拉着她坐到了桌边,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姐先喝口水吧。”

    林立夏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水喝了一小口。

    麦穗有些着急,她眨了眨眼睛:“那个,小姐,你是不是很惊讶?”

    林立夏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想,何止是惊讶!简直就是震惊到了极点!

    麦穗乐呵呵地一笑,有点装傻似的说道:“嗯,额,其实你和主子早就见过面了。”

    林立夏慢悠悠地放下了杯子,再慢悠悠地说道:“是啊,早……就见过面了。”

    麦穗干笑几声:“小姐,我去厨房给你煮点东西吧,你中午的时候才喝了两口粥。”

    林立夏缓缓地眨了眨眼,一脸平淡:“嗯。”

    麦穗听到这句话明显松了口气:“那小姐稍等,很快就好了。”

    说完小身板儿一溜烟地往外蹿去,只剩下林立夏卸下了悠闲的表情神色凝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原来她早就在别人的监视之中,从一开始穿越来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回想起当时和面摊老板的相遇,她不禁莞尔一笑。

    那时候她还想着,这面摊老板还真是个八卦的人,京里关于王公贵族的消息知道得不少,也有些神秘兮兮故意卖弄的意味。当时惊鸿一瞥他脸上的深沉,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哪知这人真的是深藏不露。

    她当时是为了调查林远山的药才出门遇到面摊老板,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在林家纠纷里他也参合了一把。她叹了叹气,难怪她当时调查得那么顺利,简直就像是有人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可不是,这还真的是有心人帮了她。

    那这面摊老板又是什么人?麦穗是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可至今她没有察觉到有任何恶意,反倒把她伺候得好好的,这样的话就可以排除他是敌人的可能性。

    她突然想到在洛阳花会时出手救人的那帮黑衣人,莫非,那几个人也是面摊老板手下的?可他为什么要帮她?还是受了谁的命令?如果是受了谁的命令,那他背后的人又是谁?如果是他自己做的决定,那又是为什么呢?

    林立夏一下又一下轻敲起了桌面,最后灵光一现。

    或许,这又是紫宸惹的祸。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推了门进来,碰上她的视线也没有半分不自在,勾起了唇角就笑着开了口:“丫头。”

    林立夏见状也按捺下了心中的疑虑,调笑着说道:“我说这位主子,刚才不是还叫我小姐的吗,怎么现在就成丫头了?”

    她神色正常地拿起茶壶替他倒了杯茶,他眸中闪过了一丝欣赏。

    “小姐不是显得生分吗,丫头亲切得很。”面摊老板喝了口茶,茶依旧是往日的粗茶,今日喝得却分外有味。

    林立夏闻言点了点头:“那我也不能一口一个面摊老板叫吧。”

    面摊老板……面瘫老板,寒。

    “叫我青叔吧。”青叔对眼前这不动声色的丫头确实满意得很,瞧这落落大方的态度,不急躁,不愤怒,实在叫他喜欢得很。

    “青叔。”林立夏浅浅一笑,“我可还记得当初青叔的那一碗面,味道真的是好极。”

    青叔笑得更是亲切:“那改日我再给丫头下一碗?”

    林立夏笑弯了眼:“求之不得。”

    青叔也是露齿一笑:“丫头就不想问我为什么?”

    林立夏正色:“想。”

    青叔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只问青叔一个问题。青叔可是早就发现了我是紫宸之女,所以才派麦穗来保护我?”林立夏也不废话,直接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青叔眼中闪过惊讶,最后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这女子话语不多,言简意赅,可问出的却是最紧要的一点,不过她既然只问这一个问题,也就说明了她心中早有了定夺。

    林立夏叹了口气,眸子里黯了黯:“我就知道又和这紫宸之女有关。”

    青叔拿起茶杯轻轻地晃动说道:“得紫宸者得天下,这句话在大明王朝皇族中流传已久,可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却无人知晓,当然,也包括了我。”

    林立夏抬眼看着青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也不是什么幕后黑手,我存在的目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紫宸之女。”

    林立夏惊讶,这,这,这紫宸之女原来还有保镖!“也就是说,你们不是皇帝的人?”

    青叔摇了摇头:“我与朝中势力并无牵扯,我说过了,我的目的只是保护你。”

    林立夏抚了抚额:“我差不多懂了。”

    这什么紫宸之女的是个福星,不仅人人抢着要她,甚至连暗处都有保护她的人,真的是太……“帅”了。

    “那,”林立夏皱起了眉头,“是不是我说什么你就会听什么?”

    青叔失笑:“你说呢?”

    林立夏讪讪撇了撇嘴:“当然……不可能。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

    “帮你?帮你离开京城?”青叔挑眉说道。

    林立夏丝毫不讶异他会知晓自己的想法:“嗯。”

    离开这里,也离开那段感情。相濡以沫,终究不如相忘于江湖。

    青叔叹了口气:“丫头,你该知道你离不开的。”

    林立夏轻笑:“离不开?为什么离不开?”是说她放不开这段感情?还是李玄不会轻易让她走?

    青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难道不喜欢皇帝吗?”

    林立夏的心突然抽着疼。她想起很早那天看到的那辆马车,想起马车里那个模糊的人影,想起青叔说的那句“那个是四皇子”。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碰到过了,可那样美丽的无心邂逅现在只让她莫名难受。

    她目光游移地看向了别处:“喜欢又怎么样,和离开没有什么关系吧。”

    青叔微愣,额,没关系?

    林立夏轻轻开口道:“我知道青叔是怎么想的,我是紫宸之女,是当皇后的命,而且我又喜欢李玄,李玄或许也喜欢我。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我最好是高高兴兴回到林府等他下旨,然后再快快乐乐进宫。若干年后我或许真的成了这个国家的皇后。”

    青叔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嘲弄:“丫头……”皇后……唉,怎么偏偏投到了这么个女子的身上呢。

    “青叔,我只是想离开。”林立夏垂下了眸子,“紫宸之女,皇位之争,皇后是谁,这些和我都没关系。我想得很简单,每天吃喝玩乐没心没肺地活着,不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被卷进来了,可我也有选择离开的权利。你既然是我这一派的,那就该好好帮我。”

    青叔犯起了难:“可是……”

    “青叔。”林立夏定定地看着他,“我要离开。”语气异常坚定。

    青叔揪了揪自己的胡子,刺痛的感觉叫他皱起了眉,可终究应了声“好”。

    也对,他的任务就是保护紫宸,又没人说非要让她当皇后?况且,这样的生活或许真的不适合这个女子。

    “小姐小姐,我煮了碗面条。”外面麦穗兴冲冲地进了来,“我可放了不少好东西进去。”

    林立夏暂时忽略了心中的烦闷,笑着说道:“你这面条是不是你青叔教你煮的?”

    麦穗撇撇嘴放下了碗:“我可不跟我主子一样是个面痴,对煮面的要求简直是变态了。”

    她把筷子递给了林立夏说道:“我刚才看到有很多香菇,我知道小姐喜欢吃,所以放了很多下去。”

    林立夏用筷子拨了拨面:“额,你放得好多啊。”盖得连面条都找不到了。

    麦穗甜甜一笑:“小姐喜欢就好。”

    这时对面……

    “香、香、香菇。”青叔脸色发青语气哆嗦地说道。

    林立夏和麦穗疑惑地看着他:“青叔,你怎么了?”

    可青叔只是一直盯着碗里的“香菇”重复地说着:“香、香、香菇。”

    青叔心底悲痛欲绝,他从莫老头那里用十坛陈年锦露换来的圣芝,竟然被麦穗当成了香!菇!香!!!菇!!!下了面条!!!!早知道他就不随手乱扔东西了!

    青叔心底也伤心欲绝,一面骂着麦穗不长眼一面又恨恨地想,去他的莫老头,搞的什么圣菇偏偏要长得那么像香菇!

    朝堂上。

    李玄认真听着大臣上报科考的情况,最后赞赏地看了那人一眼:“也就是说,今年参加科考的人要比往年多了一倍?”

    陈大人躬下身子恭敬地道:“回皇上,是的。”

    李玄勾唇浅笑,俊美的脸上温文尔雅:“甚好,那下面的事情就劳陈大人继续费心了。”

    陈大人喜上眉梢:“多谢皇上,臣一定全力以赴!”

    李玄凤眼温和地扫了众人一眼:“今日可还有什么事情要上奏?”

    “回皇上,臣有事要奏。”丞相上前说道。

    李玄眸中闪过冷光,语气依旧淡雅:“丞相有何事要奏?”

    丞相挺起了身子说道:“皇上登基已有月余,后宫却无一人,臣认为,皇上该是考虑大事之时了。”

    此话一出边上众人纷纷附和:“臣也这样觉得,皇上该充盈后宫了。”

    “皇上岁数已不小,该是立后的时候了。”

    “皇上该想想后嗣之事了。”

    李玄心中无限厌烦,却不动声色:“朕刚登基不久,此事稍缓再说。”

    “皇上。”丞相语气缓慢地开口道,“皇上今年已二十一,府中却无一个姬妾,现今皇上已是九五之尊,该为我朝将来多多着想。”

    堂下又是一阵附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领头的丞相今日不屈不挠,强硬的眼神没有一丝退让,非要逼他给个说法。

    李玄再看看暗处沉默不语眼中却带着讥讽和轻蔑的几个人,最终低低说了一句:“这事朕会交给太后办,退朝。”

    暗中等看他好戏的人太多,他绝不能叫他们得逞。

    于是已成了太后的珍妃便兴致勃勃地替自己的皇儿选起了妃子,那一幅一幅美人画被送到了他的面前,可他依旧只是淡淡的表情,眸中不见一丝温度。那么多的绝美容颜那么多的娇俏姿态,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那人此刻却只想逃离他。

    李玄疲惫地揉了揉眉间,立夏,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尽管你一心一意想要逃离。

    选妃的结果在十天之后揭晓,丞相家的小姐不出所料成了皇后的人选,羡煞了多少女子,也碎了多少男子的心。

    麦穗对林立夏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吞吞吐吐的,看到她脸上那种落寂的神情后心里也难受得很。小姐和李玄的感情她是都看在眼里的,可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容忍和别人分享感情?

    小姐啊小姐,麦穗佩服你的这份决绝,却也心疼这份决绝。

    林立夏则是苍白着一张脸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心,不然留下来做什么?看他和别的女人成亲?而且……诏告天下的成亲,尹无双……成了他的妻。

    新郎结了婚,新娘却不是她。多么老套的一句话,却藏着多少辛酸。

    “麦穗,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林立夏淡淡地问道,听不出喜怒。

    麦穗看了看周边的东西:“都差不多了呢,小姐准备什么时候走?”

    林立夏抬手轻轻抚了抚挂着的水晶帘子:“明天晚上吧,记得一定要小心。”

    麦穗俏皮一笑:“小姐放心,主子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刚落下这句话麦穗却突然被人点住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咬牙切齿。

    仲良,他果然回到丞相的身边了。

    而背对着麦穗的林立夏发觉不对劲回头的时候却只吸入了一阵迷烟,而后意识消失。

    黑暗中的林立夏一直在寻找着出口,但发现无论她走多远都会绕回原地。她惊恐不已,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人温柔低语的声音。

    “立夏,我来了。”

    林立夏浑身抖了一抖,最终睁开了眼睛,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笑得一脸无奈。

    她环视着精致奢华的房间,又看了看自己被金质细巧镣铐锁在床头的右脚,淡淡一笑:“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李玄俊美容颜上带着儒雅的笑容,上挑的凤眼内满是温柔,他薄唇浅勾轻轻说道:“这样,谁都不能将你带走。”

第83章 锁链

    林立夏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

    裸露的白皙足腕上正戴着一条精致的金锁链,链子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着一颗彩色细碎宝石,色彩斑斓华贵,奢华无比。链子的另一头松垮垮地锁在床头,并用一把细巧的金锁扣住。

    她微微伸了伸腿,宝石霎时反射出了七彩光芒,她心底有些无奈地赞叹道,真是漂亮,如果不是它此刻正锁着她,她肯定爱不释手。

    “喜欢吗?”身边那人低沉笑道,凤眼内满是不知名的亮光,“这链子可是我特意叫人打造的,上面那些宝石都是何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品。”

    林立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沉默不语。喜欢又如何,这对她来说只是困住了她自由的东西而已。

    李玄伸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裸足,在她收回脚之前一把扣住了足腕,细细摩挲了起来。

    林立夏被他暧昧的动作扰乱了心思,垂低了眸子一心一意想收回脚。奈何李玄动作温柔却毫不放松,洁白的裸足在他修长手指的把玩下更显娇嫩。

    她脸色微沉:“放手。”

    李玄抬起眸懒懒笑道:“终于肯说话了?”

    手中动作却不停,依旧一下又一下暧昧地挠动着。真不知这挠动的还有谁的心弦。

    林立夏心中有口闷气,虽说她是现代之人不拘于小节,但任由一个男子把玩自己的脚也太那个啥了。

    “皇上,请自重。”她凝起了眉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玄也不见怒色,只是稍稍扬起了眉:“这会儿倒是和我说起礼数了,你要真的把我当皇上就该知道皇命不可违,现在朕命你乖乖坐着别动不准反抗,你可照做?”

    林立夏闻言猛地一缩脚脱离了他的掌控,这人此刻怎么这么无赖!

    李玄也不再咄咄逼人,唇角噙了一抹惬意的笑容说道:“既然不听命那就别叫我皇上,免得规矩都乱了套。”

    林立夏对着他的笑脸怒意顿生,这人把她抓来不说还锁上了链子,这叫什么?囚禁?“你这样做又是何必,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李玄眸中闪过冷光,可面上还是温文淡笑:“到底留得住还是留不住,日后自然见分晓。”

    日后?她挑眉:“我希望我们能和平分手。”

    李玄饶有兴趣地咀嚼这两个字。分手?这词儿倒是新鲜。他凤眸微眯,茶色的瞳孔中分明有着不悦:“分不了手,你就别多想了。”

    接着起身抚了抚自己银色的长袍,轻声说道:“你也该饿了,我去叫人给你备些吃的。”

    “麦穗呢?”林立夏开口问道,她当时回过身就吸入了一阵迷烟,眼前迷糊可见一人的相貌,可心底却希望不是那人。可现实终归是现实,想起那人沧桑的神情和高深的武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一抬眼李玄竟然已经又回到了床前,双眼紧紧地盯着她:“你就那么关心那个丫头?或者说你刚才想的又是另一个人?”

    林立夏听他暗藏隐晦的语气心底反感顿生,冷漠地说道:“我想的是谁,不劳你费心。”

    “不劳我费心?”李玄反而笑出了声,悠闲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他们的下场?”

    他们?林立夏猛地转过了头:“你,你把青叔怎么了?”

    李玄伸手撩起了她胸前的一撮发丝,一圈又一圈地绕弄着:“我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揪出这个顽固,说起来还真要谢谢你。”

    林立夏气得咬牙:“你跟踪我?”

    “你那丫鬟却是机灵得很,也非常小心,可是我却还有个仲良。仲良……你不陌生吧。”李玄微微施力,将她的发丝拉得一紧。

    林立夏吃痛地凝了凝眉,一把拿回了自己的头发笃定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觉得你卑鄙过。”

    “卑鄙?”李玄薄唇轻勾,凤眸半眯道,“这叫卑鄙?你可知你那侍卫本来就是我的人,只是恰好被你给收了。现在他也只是物归原主,回到我的身边罢了。”

    “是你的?还是丞相的?”林立夏讽刺地问道。

    李玄眸光一冷,唇边笑意消失不见:“立夏,不要故意挑衅我。”

    林立夏冷哼一声:“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认识一个人,后悔与一个人相处,后悔喜欢上唔……”

    接下来的话语都被贴上的薄唇堵进了嘴里,男子俊美精致的五官极近地贴着她的脸,茶色凤眸内的风暴清楚显现。李玄单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将她贴紧了自己,唇下毫不留情。

    舌尖疯狂地舞动着,大口大口吞噬着她的呼吸,不管她反抗的动作,他投入地亲吻,直至呼吸变得粗重,暧昧的喘息低低溢出。

    热,整个房间都很热。

    “李……唔……放开……”她不住地扭动想要挣脱,却只是引得他更霸道地掠夺。

    这才是他的天性,霸道,任意,强势。他睁着眼睛看着她的脸,将她的反抗和不甘愿都收入眼底,心内涌上更大的不甘。不够,现在都不够,他还没有拥有自己该得到的一切,他要更加地努力,直到掌握全局。

    许久之后他终于餍足地放开了她,任由她大口大口呼吸着,面色粉嫩,诱人无比。他将她揽向自己,得到的却是她狠狠的反击——女子的牙齿果然是有力的武器。他也不挣脱,只是俊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她,到最后她只能愤愤地松了口,气急地指责:“你别欺人太甚。”

    “哦?”他微扬语调,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就是欺人?”

    话中意有所指。

    林立夏闻言顿了顿,接着反而冷静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她淡淡地说道:“我饿了,你出去吧。”

    李玄掩了凤眸内的情绪,笑着说道:“好。”

    银色长袍的男子优雅地离去,奢侈大床上的女子卧床闭目深思。

    刚才的李玄,太陌生,却那么真实。就像以前的他只是个提线木偶,而现在的才是有血有肉的那个他,即使他是那么不可理喻,可至少他的情绪是真的,那种急躁、愤怒与不安。

    仲良是丞相的人,丞相是支持李玄的人,而李玄是皇帝。李玄这个皇帝坐得不稳,至少现在还不稳。照刚才李玄的反应看他其实对丞相是不满的,身为皇帝却不是他人想的那样随性而为,反而处处受制。

    李玄现在急须巩固自己的皇位,各方人马都蠢蠢欲动,不肯接受这个皇帝,所以他只能寻求最有力的庇护,而丞相无疑是最佳人选。

    丞相才是幕后的黑手,他是暗阁的主子,是大明王朝的丞相,不久后又是皇帝的岳父。这样的丞相,名里暗里权力庞大,野心也不小。李玄能做的就是先屈于他的势力,稳住自己的皇位。他和尹无双的成亲也是种利益交换吧,换得丞相对自己以后更坚定的支持,换得丞相家族以后的繁荣富贵。

    所以他现在可谓是压力巨大,加上她又要走……

    林立夏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这里,还是为了他疼着。

    她不是不心疼他的隐忍他的爆发他的真实情绪,可那些都是他必须经历的,那是皇位换来的痛苦,是黎明前的黑暗。他想坐稳那个位子,就必须吃那么多哑巴亏,直到他真正变得强大。她想起榕树下那个温柔浅笑的男子,恍如隔世。

    微微动了动脚,链子立刻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她嘲讽一笑,她现在是个宠物吗?

    有人推门进来,接着轻声叫道:“小姐,起来用些膳吧。”

    林立夏起了身看着来人,颇为美艳的五官和玲珑有致的身材,这女的是个丫鬟?

    她没有说话,安静地起身走到桌边用起了饭菜。长长的金链子一直延到餐桌底下,她微不可见地落寂一笑,现在仅仅是一条链子就锁去了她的将来。

    服侍她的女子安静地伫立在身边,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细心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或冷漠,或哀愁,或气愤。

    用过膳以后,李玄并没有再来房间,林立夏捧着女子给她的一本小杂书,心底念头却一个劲地围绕着逃跑。青叔和麦穗都被抓了,剩下的只有,只有李毓。

    可是李毓这厮去了哪里?

    林立夏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书,褶皱浅浅地显现。李毓,莫非也被李玄给支走了?可他暗中难道没留个心眼吗?就没在她身边动什么手脚?还是说那厮又在玩什么诡计了?

    房间里熏香袅袅升起,她杏眸慢慢半合,心神异常轻松,转眼已坠入梦乡。梦里花白一片,不时闪过某个人的身影,却飞快地消失不见,徒留一地青草与远处碧绿的湖泊。她伸手想要呼喊挽留,可手中却是空空如也。似光阴留不可留,似水中月终究成空。

    暗香浮动,床上娇媚的女子紧紧皱起眉头,唇瓣死死地抿住。而床边那白衣俊美男子则是一脸若有所思,狭长的凤眸内满是爱怜。修长的手指抚弄着她的眉间,看她呼吸慢慢平稳,俏脸缓缓舒展。他大掌一挥,远处精美的油灯熄灭,他翻身上床,紧紧贴着她躺下,属于她的馨香充满了鼻间,比任何的药都来得放松人心。于是心安地闭上眼睛,只因为这人此刻在他的怀中,真真切切。

    隔日林立夏起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她也没有多问,由着伺候她的女子帮她打点好一切,闲暇时看看书,间或走神。她在床头扯根穗子打起了结,学远古人类一样用这种办法计算着日子。李玄不来看她,就将她扔在这里,不给解释也不给个交代。自那日以后就音信全无,难道是把她给忘了?也对,算算日子也是他该成亲的时候了,身为新郎官的他可忙得很。

    忙到连放了她或记起她都没时间了。

    李玄一直都没出现,至少她是这么以为的。直到那穗子上的结已经到了第十五个,那修长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林立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移回视线看起了书,可其实书上那蝇头大小的字没有一个入得了她的眼。

    李玄上前一把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怀里女子香软的身躯叫他一阵神乱,接着低声笑着说道:“我带你去逛逛可好?”

    林立夏挑眉问道:“怎么,想通了放我走?”

    李玄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从袖子里掏出金质钥匙开了她脚上的锁链:“今天外面天气好得很。”

    林立夏推开他的身子想要自己走出去,可一下地身子完全使不上力往地上跌去,最后还是落入了他清爽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凝眉:“你给我下药?”

    李玄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不会让你走。”

    宠溺的语气,温柔的眼神,却无比地阴冷坚定。

    冬日花园内百花早已败光,只那寥寥的几棵梅树开得欢畅,嫩白的花瓣散发着淡淡幽香,心旷神怡。

    林立夏整个身子被包裹在雪白的白裘里,黑亮的眸子有着淡淡的雾气,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绪。她微微垂眸,弯翘的睫毛便在眼下投下浅浅的暗影,异常乖巧。

    李玄将她抱在怀中,似拥着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这是他的宝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

    “花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她眨了眨眼睛,轻启红唇说道。

    李玄收了收手将她搂得更紧:“败了也是一番景色,且并不是所有的花都在冬天绝迹。对于她来说,冬天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林立夏知道他说的是梅花,她轻笑说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可梅花只是个例外。”

    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便要你成为那个例外。”

    眼角似乎看到左边的梅树上树枝颤动了下,她心底微微叹气,例外,她真的是那个例外吗?

    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利益的那种例外。她突然笑了起来,难得笑得开怀,似冬日融了初雪。

    他眼底也泛起笑意,只因她这样的笑容。

    “立夏……”他贪恋地磨蹭着她的脸,低沉地叫道。

    冬日终究是冬日,不适合花的绽放。

    那日之后又是好几天不见他的踪影,那服侍的女子依旧沉默寡言,林立夏也不与之交谈,日日盯着闲书神游几百里之外。晚上又是深思迷糊地睡下,隐约间有人上了床,就如同往常一般似梦非梦。那人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她轻轻反抗了下,继续恍惚地睡下。

    可这次那人却异常顽固,发了狠地吮上了她的颈间,刺痛感一阵强过一阵,直到他又微重地咬上她的耳垂之后,她总算是清醒了过来。靠近着她的俊美男子面色微红,淡淡的酒气晕染,她心中酸涩,眨眼掩下了自己的水润。

    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她看着他明亮中藏着黯晦与痛苦的眸子说道:“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对吗?”

    若她没猜错的话,今晚是她喜欢的男子和别人洞房的日子。

第84章 纠缠

    李玄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可马上就继续着刚才的动作,手下也加大力气将她扣在了怀中。

    林立夏自然是不肯,伸出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躲开,可他却如影随形叫她无处可逃。他缠绵又果断地吸吮着,脖子上刺痛不断传来,暧昧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玄,你疯了吗!”林立夏用力在他胸膛上捶了一记,听他低低闷哼了一声。

    他不怒反笑,薄唇浅浅勾起温雅地说道:“疯?立夏,我早就疯了,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时就疯了。”

    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谈笑风生的少年,后来再见时悠闲洒脱的少女,到最后那个一颦一笑都可以牵动他情绪的人。他是疯了,只因为他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会留在他身边的人。

    他舍不得放开,那是他唯一倾注了所有真实感情的人,她让他感觉自己是真实地活着,她让他觉得生活其实可以很简单。他怎么会舍得放手让她得到自由,尔后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内,把那种笑容对着别人,把那种情感赋予别人。

    他厌恶这种可能性,他排斥这种猜测,他连想想都觉得无法容忍。

    她是他的,现在,将来,都会是。

    李玄修长的手指拨开了她脸颊的发丝,视线细细地将她缠绕,眉如远山,勾魂杏眼,挺翘鼻梁,薄唇粉嫩,这就是她。

    他无比清楚自己的心意。他爱她,这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林立夏松了口气,幸好他停了下来,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睛,试着心平气和地说道:“李玄我……唔。”

    话未落下,又被他生生堵了回去,叫她气恼不已。

    这,这,这都什么人!

    她死死闭住牙关不让他得逞,看他温柔进攻却不得进展,心底暗暗发笑。哪知那人凤眸只闪了闪,接着腾出一只手移到了她的腰间。

    李玄突然不怀好意地一笑。林立夏大感不对劲,接着腰间一阵动作便告诉了她答案。即使心底苍凉无限,腰间传来的痒意还是让她张开嘴巴想要大笑,只是牙关一松,那软软的舌头便溜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开始兴风作浪。

    李玄发了狠似的尽情亲吻,没有一丝克制。她舌尖被吮得发疼,却依旧只能无奈跟着他一起舞动缠绕。

    林立夏的脑袋轰的一声巨响。李玄,李玄,李玄在,勾引她。俊美尔雅的男子半眯着眸子一笑,倾国倾城。

    林立夏呆呆地想,妖孽,真正是妖孽。

    “李玄!松手!”她紧皱眉头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尽力气想要将他和自己的肌肤分离。可那人的腕力不小,愣是半分都撼动不了,只能由着他缓缓地来回摩挲那片肌肤,激起一阵阵战栗。

    她深吸了口气,杏眸大大张开:“李……”

    又是被他得逞,紧紧地含住了唇瓣。她全身剧烈挣扎着,嘴里更是想要大声呵斥,奈何……唉,不说也罢。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狠狠地闭起嘴咬了那人一口,他终于微微停下了动作,可茶色眸子里泛起的却是不明的神色。

    她喘着气,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男子,试着跟他说道理:“李玄,你不要这样,今天是你……”她顿了顿,眸子里有些黯淡,“是你成亲的日子。”

    “所以?”李玄饶有趣味地问道,顺势将口中的液体吞了下去,淡淡的血腥味,更能激起人体深处的疯狂。

    “所以?”她疑问,接着带着淡淡讽意说道,“所以你该回去,而不是在这里和我纠缠。”

    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听起来似乎很愉悦:“回去?你就那么希望我回去和她洞房?”

    她感到莫名的冷意和钻心的疼痛,还有无奈与气愤。

    他以为她想大声说他不可以回去?不能和别的女人有任何的关系,哪怕是牵手也不行!

    可是现在的她有什么立场?她是他的什么人?她和他没有关系,而那个女子却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

    所以即使再疼得厉害,也不能陷下去,他们,不可能了。

    “当然该回去,那是你的妻子,是你的责任。”圆润的指甲掐进了掌心肉里,疼痛的感觉提醒着她一定要忍住难过,不结巴不哽咽地说出这句话。心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她叫他去别人的房间,对别人负起责任。

    她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去他的什么责任,去他的什么没关系,她要他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要他眼里只看的到她的风景。

    可是,他不要,所以她只能放弃。

    李玄的眸色越来越深沉,直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深褐色。他贴近了她的脸轻轻开了口,风雨欲来:“立夏,我要你。”

    不是疑问,不是征求,而是告诉。

    林立夏再也冷静不了,用尽了力气挣扎着:“李玄,放手!走开!李玄!”

    她睁大了双眼,红唇紧紧抿在一起,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发了狂。

    林立夏整个身子僵住,如同水泥制成的廊柱。

    他却像没察觉般低声呓语:“立夏,立夏,立夏。”

    叫一声便在背上落下一吻,绵绵情意尽融在这两个字中。

    只是,情何以堪。

    “放手,李玄,放手。”她生平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助,他将她当成了什么?在与别人成亲的这天强迫和她这般亲密,她不要偷来的欢愉,不要。

    林立夏用锦被盖住了自己赤裸的身子,淡淡说道:“你明知道我不愿意,停了吧,不要让我恨你。”

    李玄眯了眯凤眸,接着嗤笑出声:“恨?也好,总比你没有情绪的好。”

    他又缓缓地向她逼近,温润的嗓音轻轻说道:“宁愿你恨我,今天也要得到你。”

    宽敞的大床却没有多少逃跑的空间,她被他擒住手腕,重重地拉回了怀中,接着在她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吃痛叫了一声,却正好对上了他深暗的眸子。

    “立夏,你是我的。”他现在和她那么近,她的柔软那么真实,他要她永远记得这一天。

    林立夏绝望地摇着头:“不,不要,李玄,为什么要让我恨你,为什么!”

    他和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怎么会。林立夏空洞地看着那丝质的粉色帐帘,不再挣扎。

    只是,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门外有人高声喊道:“皇上,丞相求见。”

    有时候,来得好,真的不如来得巧。

    只是这个好,却是立夏的好,李玄的不好。

第85章 了结(一)

    李玄闻言隐忍地停了下来,细小的汗珠从额边沁出,他看着身下空洞着双眸的林立夏,最终起了身。他顺手取下一旁的衣衫替她穿上,不顾门外越来越急的传话声。

    林立夏任由他慢慢替自己穿上衣服,不露一丝表情也不说一句话。

    李玄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薄唇贴着她的额头细细摩挲:“立夏,对不起。”

    林立夏默不作声,连眼神都没有变化。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玄双眸一沉,伸手触动了床上的机关。而林立夏只觉得李玄的手一松她便掉了下去,背部触到的不是温暖的被褥而是冰凉的床板,她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眼前视线一片黑暗,想要动手碰碰四周却发现全身不能动弹。

    她暗下了眸子,又试着发了发声,可不出所料,声音也无法发出。李玄在刚才点了她的穴道,就是为了叫她安静地待在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地方,她刚才明明在床上,也没有被移动到哪里,只觉得身子一掉就在这里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在床肚子里?

    可是李玄想干什么?这也是他事先预料好的吗?她无心再独自思考,因为外面有说话声渐渐响起。

    丞相不顾身旁宫女和侍卫的阻拦猛地打开了门,门内那俊雅的男子正悠闲地喝着茶水,极其细心下才可以观察到他的手微微颤动。

    丞相见状反而不似刚才那般冲动,冷冷地对李玄说道:“臣见过皇上。”

    李玄面色微僵,可还是保持着笑容道:“丞相不必多礼。”

    他向侍女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朕和丞相有事相谈,你们都先下去。”

    侍卫宫女们闻言低着头乖顺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丞相身后的黑衣男子,男子回身关上了门,接着一语不发地守在了门口。

    丞相慢慢踱步到了李玄身旁:“今日是皇上的大喜之日,只是皇上不与皇后共度良宵,反而跑到这偏宫一人留宿……皇上这是何意?”

    李玄低垂凤眸说道:“丞相多虑了,朕只是身体偶感风寒,不想传染给皇后。”

    “风寒?”丞相嘲讽一笑,“恐怕皇上现在也病得不轻,是时候请个御医好好瞧瞧了。”

    李玄勉强勾起唇角:“还劳丞相费心了。”

    丞相眯了眯眼:“臣自然得费心,皇上是大明王朝的君主并且刚成了臣的女婿,臣,不得不多费心。”

    李玄额边青筋暴起,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低声道:“丞相可还有什么事情?若没什么事情的话朕想早点休息了。”

    “事情?怎么会没事情。”丞相嗤笑,“我儿的夫君在洞房花烛夜竟然不归,这难道不是件大事情?”

    李玄闻言面色苍白,无力地道:“等朕风寒好了以后自然会回去。”

    丞相面色一沉:“好?何时才能好?”

    “快了。”李玄捏紧了双手说道。

    丞相在房间中来回走了起来,自然没有忽略空气中那股女子的馨香。他突然站定在柜子前对着黑衣男子说道:“黑狼,把那女人给我拉出来。”

    黑狼眼中闪过挣扎,可马上听从了丞相的话,打开柜子拉出了那有些颤抖着的身躯。

    那人赫然是“林立夏”。

    李玄见到“林立夏”被拉出来之后面色猛地煞白,连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丞相这是做什么?”

    丞相看着他明显的护意,怒气更胜:“做什么?帮皇上找出病源好治病。”

    他慢慢走到“林立夏”的身边,看着那苍白着脸的女子道:“这么一个女子说是紫宸之女,你就想要这种人当皇后?”

    “林立夏”闻言倔强飞抬起了眼,眼角微微发红。

    李玄则是心疼飞看了眼她,接着对丞相道:“这和立夏并无关系。”

    丞相笑笑:“哦?没关系?皇上敢说不回去洞房不是为了这个女子?皇上敢说你没有动心思将她接入宫中做那位子?”接着冷下脸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莫非你以为自己坐上了皇位后便可以任意妄为了?你别忘了是谁捧你上的位子,我既然能捧你也能摔下你。”

    李玄面色铁青,却忍着不出声反驳,只能隐忍着看着身旁的女子。而女子也心有灵犀般朝他一笑,安慰之意显露。

    丞相更是怒气冲天:“今日是无双同你成亲的日子,你竟然还和这个贱人在一起,当真是不知轻重!”

    李玄这下终于忍耐不住出声说道:“丞相,朕的事情不用你多管。”

    丞相脸色气推荐发黑,一手挥向了李玄的脸,霎时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他呵斥道:“我往日教你的东西都去了哪里?你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只是登上这个位子?登上之后便糊涂了是吗?现在为了一个女子便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天下女子何其之多,就算眼前这个是紫宸之女又如何?来日你做出佳绩,没了这紫宸之女又如何!反倒是这女子这般扰乱你的心神,留着才是个祸害!”

    李玄被骂得一愣,可更是将“林立夏”掩到了身后:“朕自是知道,只是朕也不会弃了立夏。”

    丞相气愤于他的坚定语气,又是反手一个巴掌:“没出息的东西!今日你不肯了断,我便帮你做个了断!黑狼,把她给我带走!”

    黑狼深深地看了沉默的“林立夏”一眼,无视了她眼里的震惊和心痛点下了昏穴,将她柔软的身子抱在了怀中。

    李玄见状浓眉皱起,心急如焚地想要从黑狼手中抢回“林立夏”,只是黑狼身形一闪边躲到了远处,他根本抓不到他。

    李玄怒红了双目:“丞相你!”

    “李家小子,我往日帮你是看在你是个可造之才,如今你真要为了这么个女子放弃大好江山?”丞相笑笑道,话里没有一丝暖意,“这女子我今日非带走不可,至于你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思量。”

    说罢果断地转身离去,不去看身后李玄沉思和心急的模样,黑狼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跟着也出了门。

    霎时房内又安静了下来,李玄伫立在原地许久,最后拖着明显困乏的步子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后他便换下了那无力的表情,快步走到床边打开了机关,将那不能动弹的女子抱了出来。他贪恋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馨香,这才是她,属于他的她。

    林立夏看他原本俊美无俦的脸上红肿不已,那五指印在他白皙的脸上更加明显,她心中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还有什么不懂的呢?原来李玄早就想好了一切,他知道丞相必定不会放过她,干脆将计就计,露出马脚叫丞相来抓人。恐怕刚才那个“林立夏”就是一直伺候着自己的那个女子,难怪那女子总是视线时刻盯着她观察着她,原来不是监视,而是在记住她的动作与表情以便于模仿。

    只是这样又是何苦……她眼角的泪流得越来越多,直至打湿了他的衣衫。

    李玄伸手轻轻揩去了她的泪水,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在她身边温柔地说道:“立夏,别哭。”

    林立夏闭上了双眼不去看他,他叫她痛恨,叫她痛苦,叫她不忍,叫她不舍。

    为何要留她,她本不该留下。

    李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重复道:“别哭,立夏,别哭。”

    这天晚上李玄什么都没有再做过,只剩下两颗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心相互取暖。

    宫女们正小心翼翼地帮尹无双取着发间的饰品,一边感叹着她的美丽又一边惋惜,这般美丽的人儿,为什么皇上就是不喜爱呢?

    皇上从大婚那天起就没进过皇后的寝宫,这无疑宣告了天下皇后的不得宠。宫里的人都疑惑不已,为何皇上会这般对待皇后,却无人敢去一探究竟。

    尹无双自然知道她们所想,她心底也是苦涩得很,并且了然于心。李玄在大婚前对她说过,他娶她并不是因为爱,而只是为了权力。即使是那样她也同意了婚事,因为她心存侥幸,像她这般样样不俗的女子,他真的能不动心吗?

    可李玄这几日的行为告诉她他有多坚定,他不会爱上她,甚至不肯试着去接受她,情何以堪。这一切竟然是为了林家大小姐,那个风气败坏名声臭扬的林立夏!

    尹无双垂下了眸子,她不相信自己会输给那个人,那日在布匹铺子里她被她暗暗损了一记不能还口,而今连她的夫君被抢了难道也要沉默?她恨恨地握紧了手,不能松手,不能沉默,他将会是最英明的帝王,而她则是那与他并肩的女子。她有这个自信,并相信着。

    尹无双水眸一转,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替本宫准备一碗甜汤,本宫要亲自送去给皇上。”

    她……选择了这样去做,她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绝对不会。

第86章 了结(二)

    通报的内侍很快就回来了,他低着头恭敬地对尹无双说道:“娘娘,请跟奴才来。”

    尹无双微微颔首,迈开碎步跟了上去。

    内侍刻意放缓了步子,待到御书房时轻轻扣响了门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到了。”

    门内温润的男声响起:“进来吧。”

    内侍推开门朝尹无双笑笑,接着便退了下去。

    尹无双示意身边的宫女将托盘递给她,动作仔细地进了门,由着宫女将门带上。她抬头,眸中映入的男子叫她失了神。

    长发如墨,俊美无俦,宛如神仙。窗外暖阳照入,在他茶色的眸中成了暖色,恰似温柔。

    她不禁心内一动,这样的男子、这样的温柔,却不属于她。她垂低了眼,淡淡一笑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李玄浅浅勾起唇角:“皇后不必多礼。”

    她轻移莲步走到他的身边,水眸转动,似随意般问道:“皇上近日可真是劳心了。”桌上满满的都是奏折。

    李玄淡笑:“这几日科考的结果刚下来,自然要多操心点。”

    尹无双脸上闪过疼惜,抬起手触上了他的脸:“还望皇上多注意身子……”瞧他都憔悴了不少……

    李玄微微侧了侧脸避开她的手,笑着说道:“劳皇后担忧,朕知道了。”

    她收回了那只有些落寂的手,保持着笑容道:“臣妾替皇上炖了些甜品,皇上可愿尝尝?”

    李玄如何能看不出她的强言欢笑,只是他心中惦念的是另一个人,她的好,他无福接受。“多谢皇后。”

    她心中苦涩,皇后,皇后,对于他来说自己只是皇后而已。手中轻慢地将甜品递给他:“这是臣妾特意从太医那里要来的方子,既是甜品亦是补品。”

    李玄接过甜品后细细尝了一口,笑道:“味道甚好,皇后费心了。”

    尹无双淡笑不语。看他修长的手指拿着润光的瓷勺,姿态优雅,尊贵无比。

    不多时碗已见底,她顺手接过空碗,柔声道:“臣妾听曲公公说皇上这几日都在书房就寝,爹爹也很是关心,叫皇上别太劳心了才是。”

    李玄眸中闪过冷光,最终低低一笑:“朕知道了。”

    尹无双欠了欠身子:“那臣妾先退下了。”

    “嗯。”她转身离开,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这世间女子抢破头的位子,到头来却是种折磨。

    是夜,繁锦的寝宫内,尹无双只单穿了件薄薄的罩衣,白玉般细腻的足在黑色的理石上更显白皙。她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出了神。今晚他是来,抑或是不来。

    门外有人慌乱地跑了过来,接着便是惊喜地叫道:“娘娘!娘娘!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她闻言倏然起身,清丽的脸上浮上笑容。

    他来了。

    然而许久之后,他们依旧只是静坐在床边,她从忐忑不安到心微凉,而他则是唇角噙着淡笑,眸光幽幽,看不出真实情绪。

    “睡下吧。”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一句话割得人心生疼。

    她眸中黯然,看他翻身上床安静躺下,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她苍白一笑,笑中有失望,有嘲讽。仍是不甘,她执着地贴上了他的身子,那温热的体温却温暖不了她的心。他没有拒绝她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自己的姿势沉默。她心生恼怒和凄凉,硬是对上他的唇亲了下去。

    她放下矜持迫切地去吻,得到的却是他毫无波动的一句:“无双,别闹。”

    她终是放弃了动作,无力地躺在他的身边。

    黑暗的寝宫内舒缓平稳的呼吸声响起,尹无双缓缓起了身,目光幽暗地看着身旁熟睡的男子。下午那碗甜品中早已加了些料,配上她方才含在嘴中的迷药,才叫他此刻睡得如此深沉。

    她贪恋地抱住了他的身子,她爱他,可是他却不爱她。她果断地起了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目的地明确。

    林立夏隐约听见房间里有声响,她以为是李玄来了,便懒懒地翻翻身子准备继续安睡。

    一阵清香飘过,她的意识突然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一身华服姿态高雅的女子。她慵懒地伸出手揉了揉额头,接着半合着双眼等着对面的人发话。

    “醒了?”尹无双淡淡问道,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水。

    林立夏也没有一点不自在,轻轻地应了声:“嗯。”

    尹无双打量了下房间,开玩笑般说道:“这房间比起本宫的寝宫也丝毫不逊色。”

    “哦?是吗。”林立夏挑眉,“我倒觉得这屋子没什么好的。”

    一句话说得尹无双面色沉了下来,对,那人对她的好她却不稀罕,而自己却是想要也得不到。

    “各人追求的不一样,我不能说对这些没有一点迷恋,只是,我远有比这些更为在意的东西。”林立夏怎能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淡淡一句就解释了她的立场。

    尹无双此刻只觉得好笑,这就是他爱的女子?这就是他忍气吞声想要保全的女子?她配得上他吗?她冷冷地说道:“我去见过我爹了,当然……也见过‘你’了。”

    林立夏有些惊讶,但一切似乎又在预料之中。李玄安排的那个假立夏或许可以蒙蒙丞相和别人,却瞒不过尹无双。先别说她是个聪慧细心的女子,单只她们两个是情敌的身份就叫她对她别样敏感了,只是没想到她今日会找上门来,是已经下了决心吗?

    “是仲良告诉我你在这里的。”尹无双突然开口说道。

    林立夏微愣,接着淡淡“哦”了一声,她细细摩挲着光滑的被褥问道:“皇后今日是来找我喝酒的?”

    她当然看到了那桌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无数琉璃小酒杯。

    尹无双放下了茶盏,又拿起了一个琉璃杯子说道:“这里一共有五十只杯子,每只杯子里都有酒水,而只有一杯酒里有毒。”

    林立夏苦笑,这情景似乎有点像……额,彩云国?

    “莫非你要我把这五十杯酒都喝下去?”只怕她还没被毒死就先饱死了。

    “不。”尹无双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喝。”

    林立夏没有说话,只是从床上起了身,坐到了她的对面:“何苦。”

    尹无双笑笑,眸中噙泪:“何苦。”

    只因她容不下她,只因他爱的是她。

    两人相对无言,林立夏还是勾起了唇角,释然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也罢,这或许就是命。”说完仰头一口喝下了酒,微辣的酒水入喉,激得她血气上涌,白皙的脸上泛起粉红。

    “命?你信命吗?”尹无双问道,斯文地喝尽了杯中的酒水。

    “何为信,何为不信?”林立夏笑得坦荡,“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世人常道人定胜天,却又有语言天命不可违。说白了都是各人执念而已。”又是一口喝干。

    尹无双也不见忸怩,跟着喝了一杯:“你倒是看得通透,那你的执念又是什么?”

    林立夏想了下,最后失笑:“说起来惭愧,我这人竟然没什么执念,生性懒惰,一切随波逐流即可。”

    “那你为何不答应他留在身边?”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她恐怕是醉了,竟然会觉得这林立夏是个可以相交的人。

    “为何不留?留在他身边叫我浑身都不舒服,一想起这里就疼得慌,既然这么痛苦,又为什么要留?”林立夏指着自己的胸口道。

    尹无双淡笑,眉间满是哀愁:“所以连死都不怕?”

    “我怕,为什么不怕。可想想自己走这么一遭也没什么收获,反倒落了这么个结果。还不如重新上奈何桥,来生或许能投个好命的。”

    尹无双眼泛泪光:“对,或许来生就不必这样了。”

    林立夏咬住了唇瓣,试图微笑:“我爱的人违背我的原则,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你爱的人不爱你,你痛苦不已。其实我们一样可怜。”

    她拿起杯子说道:“为可怜而干杯。”

    尹无双笑出了声,顺着她的话说道:“为可怜而干杯。”

    爱情这件事,没有谁比谁幸运,因为带来的都只是别样的痛苦与甜蜜。不知不觉酒杯已空了满桌,中途谁也没有提起过毒酒的事情,就好像两人只是普通的把酒言欢。

    最后一只酒杯空下,两个人也都醉得差不多了,林立夏迷糊地说道:“喂,其实所有的酒里都有毒吧。”

    尹无双努力保持着清醒,眼角泪水滑落:“是啊,都有毒,只是我终究比你自私,我服下了解毒丸,虽说解不了这毒,可好歹可以支撑到明日清晨。而你……”

    她看着那陷入昏迷的女子,泪眼蒙眬:“都结束吧,来生或许可以是朋友。”

    安静的房间里,唯有桌上两名俏丽女子,睡得毫无声响。

    翌日凌晨,李玄猛然从梦中惊醒,一抚额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汗水。他看了看身边,尹无双已经不在身边了。他起身叫了宫女进来伺候,心中却一直忐忑不安,叫他心神不宁。

    这时门外内侍细声叫道:“皇上,国师求见,急求。”

    李玄挑眉:“叫他候着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玄总算是出了门,而那头国师和侍卫的争执声却传了过来。

    李玄稳步走近他们,沉声道:“成何体统。”

    几人一见李玄来了立刻行礼,只有国师还静立不动。李玄凤眸幽暗,刚想开口却听到国师焦急喊道:“皇上!紫宸,紫宸之星已落!”

    李玄闻言胸口一窒,接着便是剧痛袭来。国师,国师方才说,紫宸之星……已落?!

    宫中几人有幸并惊讶地看到,他们那个总是一脸温润优雅的皇上在听了国师一句话之后便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往外冲去,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文雅淡然。

    而同时,在离京城不远处的九皇府里,身着蓝紫色华服的邪魅男子把玩着手中细巧精致并缀满各色宝石的锦盒,邪邪勾起了唇角:“死了吗?”

    细长的桃花眼微眯,眸中满是惑人之色。

    他低沉魅惑地说道:“万幽木啊万幽木,现在可就看你的了。”

    他起身看向窗外,冬色虽已深,暖阳却依旧高挂。

第87章 万幽木

    李毓伸手撩起了帘子,彩色琉璃霎时碰撞出清脆丁零的响声,好不动听。他看向床上静躺着的女子,不知为何有些失神。这样的林立夏真是安静,没有平时的悠闲笑容,没有往常的伶牙俐齿,她就那么安静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李毓突然勾起薄唇笑了笑,事实上她是睡着了,不过这一睡便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能,只是可能而已。

    林立夏确实是死了,死得干脆且毫无疑问。

    他想起方才李玄的样子,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死死地抱住林立夏的尸体。

    国师在一旁痛心疾首:“紫宸已坠,紫宸已坠!我朝终是避不过那一灾!”

    他心里觉得好笑,这偌大的王朝难道真就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他虽然和四哥是对头,却也深知四哥绝对有治国之才,不然他又怎么会将皇位让给四哥?反倒是这林立夏的存在成了四哥成为一代帝王的障碍。成帝王者,需断真情断真意,万事以国事为先,即使手段毒辣也不所惜,且千万不能有弱点。所以,这林立夏不得不除。

    他任由四哥将林立夏带入宫中,他不管不问,却暗中促成尹无双下手毒害她,如今大功告成,一切也该落幕了。

    李毓习惯性地转动着手上红宝石扳指,慵懒地眯了眯眼。他倒不是真心想林立夏死,可她的死促成好事太多,不得不死。也罢,反正他手里有万幽木,叫她死一次又何妨?

    李毓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奢侈华贵的盒子,细长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林立夏啊林立夏,他今日将这万幽木用在她身上可是下足了血本,可谁叫这件玩具勾起了他的兴趣呢?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他走近床畔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一缕发丝,细细缠绕。手指缓缓向上,轻轻划过她毫无血色的唇瓣,冰凉小巧的鼻梁,直至合得严严实实的双眼。他脑中突然就浮起了她生动的表情,对着四哥时的悠闲,对着八叔时的不以为意,以及对着他时的戒备与怒气。

    李毓忍不住轻笑出声,果然,他还是喜欢那个对他怒目相视的林立夏。李毓丝毫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多么前所未有,多么……宠溺与沉沦。

    他伸手覆上了她冰凉的手,低声喃语道:“这次,你的命是我的。”

    李毓走回桌边点燃了蜡烛,接着打开了锦盒,拿出了用黑色绸缎包裹着的正方形物体。

    他伸出手指慢慢将布解开,修长的手指被黑色的绸缎映得如雪般白皙,黑白分明,端端生出一种妖艳。被包裹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不知名的清香霎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李毓只觉得自己精神一振,紧紧盯着自己手中褐色的正方形物体,黑眸如暗夜里的星辰一般熠熠发亮。

    万幽木。

    《奇异录》有云:万幽木,斯灵物也,生于极寒之地,万年长成一棵,而后香虫食之,只留其精华之干,香气清幽,闻之可愈病。燃之,三日之内,死尸乃活。

    李毓笑得邪气,这《奇异录》是有个盗墓贼从一个千年古墓中盗出的,千年之前大明王朝都还未成立,也不知是哪个人物的陪葬品。他当时看了以后不以为然,这书上将这万幽木说得也太过神奇,若世间真有这样的东西还不名扬天下?且复活死尸?未免也太神奇。

    直到那日高僧将万幽木赠给父皇,他听到名字时便心内一惊,万幽木,世间真的有万幽木?只是不知其效如何?

    那高僧只是神色不明地笑笑说道:“此物乃上古神物,有缘人自能得之。”

    父皇听得一头雾水,虽心底气恼却只能笑着答谢。于是这块无人知晓何用的万幽木便被当作至宝存放了起来。

    他一直对万幽木心存好奇,便在秋狩之时在父皇耳边说了几句。父皇当日心情甚好,加上不知其效,竟然也答应了。如此这般,万幽木便落到了他的手上,如今,他便要试试它是否有这么神奇。

    李毓将万幽木放置于火烛之上,看那橙红色的火焰袅袅,不禁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后他便睁大了双眼,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万幽木竟然,竟然无法点着?

    李毓心下讶然,手中动作却不含糊,拿着万幽木更近地靠近了火焰。可是许久之后那万幽木还是没有染上丝毫火星。李毓这下诧异地将万幽木收了回来,仔细观察了起来。只见那褐色的万幽木表面仍然光滑不已,被火熏染的地方没有丝毫变色。

    李毓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信邪似的又重新放回了火上,足足烧了半刻钟,只是,只是那万幽木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李毓不禁紧紧握起了拳,不顾手心中发烫的万幽木。

    怎么会这样。

    《奇异录》上分明写着,燃之,三日之内,死尸可活。

    燃,既是烧。而烧定是用火烧,可这万幽木为什么不能点燃?莫非这是假的?这样想着李毓便觉得胸口似被捶了一记,身子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

    如若这万幽木是假的,那便没有起死回生之功效,那林立夏便再也醒不过来。李毓桃花眼内闪过阴晦,狠狠地将万幽木砸在了地上!如若林立夏醒不过来,如若她醒不过来……

    李毓突然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有些复杂的情绪叫他意识有些混乱,他怎么会如此大意,没有去想过万幽木是假的?现在,现在可怎么办?

    李毓生平第一次知晓了六神无主是何意思。他来回不停踱着步子,不时看向床上安静沉睡的女子。假的,万幽木是假的,林立夏活不过来了。

    李毓猛然朝桌面挥出一拳,桌子生生地被砸了一个洞,而他漂亮的手掌也被血色染红。

    怎么会是假的!

    他愤恨不已,却又看到了地上那块万幽木。他突然眯了眯眼,弯下身子捡回了万幽木细细看着。他方才明明是用尽全力往黑石地面砸了下去,可为何这木头没有一丝损坏?连一点点的磕痕都找不到?

    他又看回被自己砸了一个洞的桌子,心下又有了个念头。他手中拿着的分明是块木头,可这木头却比石头坚硬,且用火燃不起来。世上本没有不能点燃的木头,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还有一丝希望,这万幽木是真的?

    李毓俊眉一皱,回头深深地看了眼床上的林立夏,握紧万幽木走了出去。

    他健步如飞走到了外面,对候在外面的火儿说道:“两日之内叫苏纶找来所有关于木头的书!”

    火儿微微一愣,接着低下头说道:“我这就去告诉苏公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火儿心中虽有疑问,却不敢多说,快速退了下去。

    留下的李毓俊美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时的慵懒邪气,只剩下满满的阴暗与焦急。

    苏纶得到火儿的传话后便立刻照办,搜罗大量关于木头的书,当然,只是暗中进行。

    两日后苏纶对着整个书房杂乱散落的书本哀怨地叫道:“殿下,你到底是怎么了,找那个什么木头的干吗啊。”

    李毓快速翻阅,头都不抬地回道:“七巧,你那可有发现?”

    苏纶得不到回应只好撇了撇嘴看向七巧。

    七巧此刻整个人就像埋在了书当中一样,她皱起眉头回道:“殿下,还是没有。”

    苏纶闻言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说道:“我说殿下,你倒是告诉我你找这万幽木干吗啊……”

    话未说完,李毓伸手掷出一支笔,击中了苏纶身下的椅子,椅子一个不稳向一边倒去,连带苏纶也极其狼狈地摔到了地上。

    苏纶随手拿起一本破烂的书说道:“我连这种烂页字的书都找来了,我的殿下,你确定你要找的东西能找到?”

    说罢他随意地翻了翻手中的破书,只瞬间唇角那讽刺的笑容便僵住了。

    “殿下,万幽木。”苏纶急忙起身,面上早已没了调侃之色。

    李毓一把夺过书,仔细地看了起来。

    万幽木,万木中唯其不能以火燃之,其燃不同于普通木。

    李毓气得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砸落。

    没了?这就没了?

    “找!给我继续找!”李毓咬紧了牙关道,“我就不信这万幽木不能点燃!苏纶!你带着万幽木去试火!”

    苏纶惊讶地睁大了嘴巴:“试火?”

    李毓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对,试火。”

    三日过得极快,眨眼间便是最后一日。只见房内那低头翻书的几人已是面容倦怠,时不时打个哈欠。而李毓虽然仍是面容俊美,却掩不去他脸上的那抹憔悴。

    没找到,除了那日短短的几句话,什么都没再找到过。李毓愤怒地揉碎了一本书,心中狂怒暴躁。

    这时苏纶推开了门进来,口中喃喃道:“殿下,你确定这真的是木头吗,这木头怎么烧不起来啊。”

    李毓桃花眼一眯,随手拿起一旁的砚台便朝他砸了过去。苏纶险险避过,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毓。李毓起身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只剩下那几人面面相觑。

    安置林立夏的房间依旧是那么安静,床上的女子面容娇美,却只是具尸体。李毓脑中不停回想自己和她相处的场景,越想胸口越是沉闷,最终化成了他低低的喃语。

    “不许死,我手中有万幽木,你又怎么能死。”

    他愤怒不已,万幽木,万幽木!既然你无法点燃,那我要你有何用!他使劲将手中的东西扔向了窗外,不久之后却听一人低声慈祥地说道:“施主扔了这宝物,莫非是不想救这位姑娘了?”

    李毓警觉地回过头,却见一个宽面红光的和尚正站在自己身后。

    李毓危险地眯了眯眼,最终还是客气地问道:“不知大师是?”

    和尚笑笑:“老衲是谁施主不必多问,老衲今日来只为这万幽木。”

    李毓起身,手指不停把玩着扳指:“大师的意思是?”

    “万幽木只救有缘之人。”和尚说道。

    李毓心下一喜,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大师知道如何用这万幽木?”

    和尚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大师是了尘大师的……?”了尘正是当日送李明达万幽木之人。

    和尚双手合拢道:“了尘乃家师。施主,人各有命,此女命不该绝,请让老衲替她还魂,过了时辰便来不及了。”

    李毓求之不得,当下恭敬地道:“大师请。”

    和尚又道:“请施主在外即可。”

    李毓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退出了房间,在房外静静等候。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和尚终于打开了门,李毓一个箭步走进了房间,鼻尖只闻到淡淡的香味。

    他顾不了那么多,疾奔到床边看向了林立夏,只见那本来面色凄白的女子此刻已两颊酡红。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热的。

    他连日里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转身正要答谢那和尚,却发现那人早已没了踪迹。再看向桌上,一块黑色的东西正端放在那。

    他走进轻触,那已成黑色的万幽木竟然霎时成灰,只留下一堆小小的黑沙。他走回床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咬住了林立夏的唇瓣,直至血色艳红。伸手覆上她的胸前,感觉到手下轻微却平稳的心跳。

    她终究活过来了。

    这个认识让李毓很开心,却在开心之后无限深思与……恐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这般牢牢掌控着他的情绪了?

    林立夏依旧昏迷,不知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与变化的情绪。

    半个月后,李毓看着身体逐渐好转却依旧昏迷不醒的林立夏出了神,最后冷冷地对身旁的六珑说道:“你去传话给她的侍女。”

    六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殿下千辛万苦替她还了魂,这便要将她送走吗?

    李毓慵懒地拿起林立夏的手指把玩:“她不能留在我身边。”至少现在不能。

    六珑不再多话,安静地退下。

    李毓将仍在昏迷的林立夏搂在了怀中,魅惑地低声道:“记住,你今后的命,是我的。”

    三年后,边关某座城中。

    阳光安好,暖暖地从打开的窗户照了进来,那窗边小榻上正有一人慵懒地躺着,一本蓝皮书本遮去了她的容颜。

    这时门被人轰的一声踹开。

    来人长相清秀端丽,一身水色长裙更显得她气质文静,只是这么个气质文静的女子一开口便……

    “你丫的,都几点了还在睡,想被老娘抽吗!”文静女子,也就是江晓笑叉腰大骂,完全不在意形象。

    被骂的那人动了动身子,接着迷糊地问道:“嗯?几点了?”

    江晓笑无语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接着一把将那人拽了起来,一撩袖子露出自己手腕上极其不搭调的电子表说道:“北京时间十二点整!”

    那人脸上遮阳的书被扫落,露出了一张满是困意与迷糊的脸……这人不是林立夏又是谁?

    只见她敷衍地笑笑,接着躺回软榻道:“可惜了,咱们现在不在北京。”

    她们现在所在的是异时空,大明王朝。

第88章 再会面(一)

    林立夏说完便慵懒地眯眯眼,重新拿起书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江晓笑闻言则出了神,许久之后才感叹道:“是啊,我们在大明王朝。”

    林立夏并不说话,被掩住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淡得似风轻轻一吹便可消逝。

    “唉,没想到我竟然能穿越,更没想到还能碰到你,真是太网文了。”江晓笑走近软榻拿开了她脸上的书,“立夏,你说,我们会不会干一番大事业?”

    林立夏费力地适应着光亮,眸中泛起水光,声音微带些没睡醒的沙哑:“嗯?事业?你干就好了。”

    江晓笑挑挑修得极其好看的眉毛,伸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我说你个懒人,能有点追求行吗?”

    林立夏不以为意地笑笑:“谁说我没有。”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掰了起来,懒洋洋地说道:“吃饱,睡好,玩好,人生最惬意的就是我的追求。”

    江晓笑哭笑不得地拍开她的手:“别搁我这儿耍宝,我警告你,晚上别只顾着睡觉,你要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立夏总算是有了些反应,坐起了身子说道:“嗯?今天就是选花魁的日子?”

    江晓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你个不上心的,我要是不提醒你你还真忘了。今晚是本姑娘名喻满城的时候,你可得给我见证这伟大光荣的一刻。”

    “嗯嗯嗯,江妹妹的风采自然是要见证的。”林立夏斜靠在榻上看着她,“今晚的花魁铁打的是你。”

    “那还用说。”江晓笑勾唇一笑,原本清丽的容颜竟带上一丝妩媚,“晚上可是有贵人到。”

    林立夏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半眯着眼睛开口道:“你们那儿平日里去的贵人还少?”

    说来也稀奇,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且离京城甚远的城市,竟然是意外地富裕,平常的权势在这里还真算不了什么,毕竟强龙不比地头蛇,所以这城里可谓是贾商当头。

    江晓笑缓缓勾起一抹笑容,眸中神色深沉:“这次可是真正的贵人。”

    听红姑说这次来的人是从京城所来,而且非一般权贵,在当今朝廷都是一等一的身份。这样的人……

    江晓笑纤手勾起黑发,细细绕弄:“立夏,我一定会成功。”

    林立夏没有回话,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看向了窗外。

    成功如何,失败又如何,人生只不过一场戏,各自尽性便好。

    江晓笑走了之后,林立夏便安静地靠在软榻上,屋内熏香袅袅,她便一直似睡非睡,迷糊中闪过了这几年发生的事。

    她死了,却又活了。

    醒来之后见到的就是麦穗惊喜落泪的脸,她全身乏力,意识混沌了半个月,后来才逐渐清醒并思考了一切。原来她又玄幻了一把,不仅穿了越还玩儿了把死而复生,她苦笑,这经历可比被流星砸到还难遇。

    麦穗也不是很了解详细情况,她当时被仲良抓起来送到了地牢,且青叔他们都被关压在那,她心里担心她的情况,却有心无力。后来有一帮人夜劫地牢放走了他们,她被关到了一个院里,想逃逃不得,想问又无人答,只能干着急。直到一天有人来通知她说林立夏的消息,她才见到了她,只是当时的林立夏昏迷不醒,且全身也没有外伤。领她去的人只叫她马上带林立夏走,不然后果自负。于是她便连夜和青叔商量并把她带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听青叔说林远山伤痛不已,林衡逸则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办丧事那天李玄并没有去参加,只是无缘由地停了一天早朝。

    她无可避免地将一切联系了起来,隐隐觉得有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而这人便只能是异常安分的李毓。毕竟以李毓的习性来说,没有动作意味着他有更大的谋算。

    朝政并没有因为紫宸的坠落而发生变化,依旧是波涛汹涌,明争暗斗,层出不穷。而李玄则越来越有帝王风范,朝中重新被整顿了一番,他威望日日上升。且与皇后恩爱不已,年前由皇后着手选秀的事情,后宫又多了几位贵妃佳嫔与无数佳人。

    林立夏听到这些的时候,竟然除了微微的惆怅以外并没有多大的感觉,这些人这些事似乎离她已经非常遥远,她已经不是那所谓的紫宸之女,因为那日死的时候紫宸便已坠落,即使她活了过来也没有再升起。

    一切都过去了。

    她选择云淡风轻地忘记,重新开始生活。她和麦穗去了遥远的西域,感受着那里人的热情与奔放,在他们的传染下她觉得自己都活力十足,即使她当时连吹一会风都会发烧昏迷。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便又游历于各个城镇,然后就到了这里,碰到了江晓笑。

    说来也有趣,她认出同胞是因为有日在街上听到有人大声吵闹,她远远听着大约是妻子知晓相公去妓院寻欢,然后找上了那青楼女子准备给她些颜色瞧瞧。哪知那青楼女子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轻声淡语地反驳道她不该来找她,而是该管住自己的相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林立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失笑,想不到古代女子也能说出这句在现代人口中流传极广的话。

    那夫人火气不灭反而上升,咄咄逼人地讥讽了起来。

    她一开始只抱着看戏的态度,想着这夫人还真泼辣。可下一秒她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得半死,因为她听到那青楼女子娇笑着说道,你丫的,八嘎。

    那夫人愣了一下问她说了什么。

    青楼女子口气温柔得要命:没什么,叹夫人的美貌而已,笑蓉又怎么及得上夫人呢,我与你家相公并无任何关系,夫人大可放心。

    那夫人被恭维得飘飘然,加上她又做了保证,便留下几句警告后飘飘然离去。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而那头的她早已笑得喘不过气。她当下和麦穗住了下来,又打听了这位笑蓉姑娘,原来笑蓉是水鸳楼里新冒起的清倌,据说容颜似仙女般清雅,学识谈吐不俗,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找准机会扮了男装去寻人,憋着笑说了四个字,便如愿地看到对面的笑蓉脸色大变。

    她说,八嘎呀鲁。

    后来江晓笑不止一次捶胸顿足,怎么说她们也要来点诗情画意的暗号啊,不是“他们猜,随便猜,不重要,联络上,彼此的暗号,才明了”,也要是“I'mChinese”。所以说,这小说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笑蓉,也就是江晓笑,是个和她极其互补的人,她懒,晓笑活力,她没有斗志,晓笑目标宏远,且坚信穿越女定律。

    穿越女,必为主角,祸害美男。

    她闻言苦笑,美男见多了,到最后都是一帮子白眼狼,还不如不见,平淡一生。

    迷糊中有人进门替她盖了条薄被,她嘟哝着道:“麦穗,等会儿记得叫我,晚上一起去趟水鸳楼。”

    麦穗轻声低笑道:“是的,小姐。”

    林立夏闻言浅浅勾唇,沉沉地睡了过去。

    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街道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更可见不少形色匆匆的男子往一个方向聚去。

    林立夏打开折扇掩住笑意,对身边的麦穗调侃道:“你瞧瞧这一个个的。”

    麦穗一身青色男装,发丝以同色发带束起,一副书童打扮,她大眼眨眨,揶揄地说道:“少爷,你这不是也行色匆匆吗?”

    林立夏叹气,无奈地说道:“我也想窝在家里好好睡觉,可那样的话只怕晓笑要掀了我们的窝。”

    麦穗失笑,清脆地说道:“也就晓笑姑娘能治得了你的懒病。”

    说完脸上又是一黯,小姐自从三年前醒了之后,身体便弱得不行,后来有了起色却依旧落下了个毛病,便是嗜睡。

    林立夏拿扇子敲敲她的脑袋,戏谑道:“好了,想什么呢,还不跟少爷我一起去目睹美人风采。”

    麦穗露出一抹笑,眸光闪动:“是的,少爷。”

    水鸳楼里一片繁闹,堪比清晨的菜市场,只不过菜市场是各色的菜式,这里是五颜六色的纱裙和锦袍,带着阵阵好闻或庸俗的脂粉味儿。

    “我说红姑,都什么时辰了,晓笑姑娘怎么还没出来啊。”一个长着酒糟鼻的大声吼问着,眼中满是不耐。

    一身朱红长裙的红姑扭着水桶腰走上前娇声道:“哎哟,朱公子,你别这么心急啊,今儿可是选花魁,晓笑姑娘可得按顺序出来。”

    朱公子身边的马脸公子又垂涎着脸道:“那筱风姑娘呢?”

    红姑拿着红帕子掩了掩嘴角:“马公子,筱风姑娘当然也是如此,公子切莫心急,今晚美人儿多着呢。”

    同桌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又问:“红姑,有什么好货色可得给我们几个留着啊。”

    红姑咯咯咯笑了起来:“当然当然,我早给牟公子留了。”

    一旁听到全部对话的林立夏和麦穗不约而同抖了抖身子,接着毫不犹豫迈开步子往订好的位子走去。林立夏边走边感叹,什么猪啊马啊牛啊都齐了,敢情今儿这选花魁,动物们也很有兴趣来着。

    麦穗替林立夏倒了茶水之后便和她一起坐了下来,她们坐的是中等位子,在大厅的中后段。前面的都是那些达官贵人,最靠近舞台边的则是此次花魁大赛的评委——城里顶级富商和知县老爷。后面的则是按富到贫按顺序排下去。

    林立夏看着越往后越拥挤的位子摇了摇头,啧啧啧,太疯狂了啊,美人儿的魅力果然是无穷的。刚想和麦穗打趣几句,右眼皮却狂烈地跳动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皮,心底有些毛毛的,好端端的怎么右眼跳了?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没事,没事,累了而已。

    眼角瞥见有人上了二楼临时打造的纱帐隔间,明紫色的衣摆一闪而过,接着便是几名黑衣男子守在了隔间外。林立夏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看来这纱帐里的人就是红姑所说的贵人了,只是不知这贵人是什么来头,跑到了这个偏僻的疙瘩?

    她在楼下无心地打量,却不知纱帐里的人也在观察着她。那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微仰起头的秀气男子,桃花眼慵懒眯了眯,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此时有人锣鼓一连敲了三声,红姑笑盈盈地往台上一站,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一扬,媚声道:“今晚多谢各位老爷公子来水鸳楼,还望各位多多尽兴。今晚的花魁赛,现在开始。”

    林立夏随手拣了颗瓜子,淡笑看着第一个上来的美貌女子,唉,真是道靓丽的风景。只是她在台下看风景,却不知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她,且看得津津有味。

    此时仍在后台梳妆打扮的江晓笑则是一颗心内隐含期待,今晚的贵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第89章 再会面(二)

    林立夏靠在软椅背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无聊地打量起了四周的男子,最终轻笑一声。

    台上女子媚眼如丝,身段软如无骨,销魂诱人;台下男子眼神迷离,心中血气上涌,情绪高昂。不好美人者非男子,不迷美色者非男子。

    食色,性也。

    她垂低了眼睑,小口地啜着茶水,心底有些嘲讽与无力。今晚城中男子大多聚在这里,心神不定眼神迷离,只为这水鸳楼中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只是这些男子中有多少是了无牵挂的?

    成了亲的,或许此刻他们的妻子正在家中苦苦挂念,娇儿哭闹不休嚷着要爹爹。有了意中人的,或许心底早已忘了对着她时的浓情蜜意,神魂颠倒在美人裙钗之下。家中有钱的,嬉戏玩乐不知人间疾苦,一掷千金只为美人妩媚一笑。囊中羞涩的,扔下平日忧愁埋怨不甘,青楼之中求得一夜欢愉。

    台上一曲唱罢,台下的男子们好歹回了些神,脸上带着猥琐笑意和身边的人嘀嘀咕咕了起来,看到一旁添茶的姑娘又心思痒痒地摸上一把。

    麦穗嫌恶地移回视线,对着一脸悠闲的林立夏说道:“真不知道晓笑姑娘为什么要待在这样的地方。”

    林立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意说道:“第一排位子中间那个褐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叫贾连,彦城第一富商,晓笑陪他喝过一次茶,解决了当时水鸳楼要关门的事情。”

    麦穗微张小嘴,诧异地看向她所说的褐衣男子。

    林立夏扔了颗花生进嘴里,继续说道:“你左上角有个穿着白色补丁衣服的青年,他的字画是千金难求。而晓笑的‘流光阁’就是他题的字。”

    麦穗闻言又马上看向那白衣青年,这,这,这,这个衣服打了无数补丁的男子字画千金难求?

    “不信?”林立夏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麦穗嘴角往下一挂:“我只是在想。”

    “在想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安置件好衣服?”林立夏接了口,接着揶揄地朝她挤挤眼,“你知道的,高人从来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高人。”

    麦穗了然地点点头:“这叫深藏不露。”

    林立夏又轻声说道:“你还记得秦妗莲吗?”

    麦穗点头:“不就是水鸳楼原先的头牌吗,怎么啦?”

    林立夏慢慢地剥着花生:“外面都说她被有钱人家赎回去做小妾了,其实她是毁了容疯了,被红姨关了起来。”

    麦穗倒吸一口气:“这也和晓笑姑娘有关?”

    林立夏示意她去看右边角落里一个黑衣大汉:“当时如果那人没来,毁容的就是晓笑。”

    麦穗此刻只能瞪大眼睛,双眼滴溜溜地打量着她说的那几个人,想不到这乱七八糟的客人里还卧虎藏龙啊,可他们有本事,晓笑姑娘不是更有本事吗?

    她感叹地说道:“晓笑姑娘真厉害。”

    话音刚落,台上便出现了江晓笑的身姿,方才还嘈杂的大厅一时间竟然安静了下来,男子们都痴痴地看着台上的女子。

    薄妆淡雅,水眸婉转动人,青丝半绾,余下的垂落胸前,银绸软裙,纤细的腰间松松系着镂空白玉穿成的腰带,一步一步袅袅走来,带起裙边摇曳波动。

    江晓笑也不见任何异色,优雅地欠了欠身说道:“奴家见过各位老爷和公子。”

    林立夏拿起折扇遮住了唇边的笑意,低声说了句:“男子当求若此。”

    天使脸蛋,魔鬼身材,有着少女的清纯,同时又具备熟女的妩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态度不卑不亢,行为进退有礼,此等女子实属上品中的精品。而江晓笑就是这万里挑一的精品。

    林立夏低头想想自己,再抬头看看江晓笑,接着沉痛地摇了摇头:“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区别的。”

    麦穗一脸迷茫:“啊?小姐你说什么?”

    林立夏好笑地用扇子指了指台上:“没说什么,注意看表演。”

    麦穗露出白亮的牙齿,转过头专心地看起了江晓笑。

    台上江晓笑缓步走到一旁放置好的古筝前,纤纤手指抚上琴弦,最终音律响起。琴音绵延,万般情意尽在婉转音调中,引人入胜,闻着同感曲中哀伤情绪。不知不觉间众人竟听得痴了,心中或多或上浮起哀伤之意,再看台上那清秀少女,柳眉浅浅凝气,眸中哀伤流转,好不惹人怜惜。

    林立夏也陶醉在那缠绵琴音中,许久之后才暗暗叫了声好。

    江晓笑弹的是《化蝶》。

    梁祝梁祝,梁山伯与祝英台,中国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又哪有化蝶这般出彩的凄楚动人弦音?

    方才出场的那几个女子奏的都是极其欢快或勾人的曲目,这下来个江晓笑,一曲《化蝶》便将人带入了缠绵爱恋之中,瞧瞧那些男子面上的表情,哪个不是带着心疼和迷恋?

    林立夏轻笑,江晓笑果然是江晓笑。转头看看边上的麦穗,只见她眼泪汪汪,鼻尖红红,好不可爱。

    “小姐,晓笑姑娘弹得好好哦。”麦穗吸着鼻子说道。

    林立夏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瞧瞧,都几岁的姑娘了还这么容易哭。下面还有呢,给我接着专心看。”

    她说完便又懒懒靠在了椅背上,台上又开始了歌舞升平,她却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额,怎么老觉得有人在看她?

    林立夏当然不知道二楼那纱帐里的邪美男子正靠在软榻上,视线直直地定在她的身上。

    如果说那首《化蝶》带给他们的感觉是缠绵凄楚,那么接下来的江晓笑就真叫众多男子失了魂。赤裸的白玉足腕上银铃清脆响动,柔软的肢体俏皮地东玩西耍,江晓笑一身翠绿长裙,灵动似竹间仙子。

    林立夏看得是啧啧称奇,人才啊,这绝对是个人才。身边的男子疯狂地注视着江晓笑,眼睛跟狼一样泛着绿光。

    今晚的花魁除江晓笑还有谁?答案众望所归。

    麦穗两只眼睛发亮,崇拜地看着江晓笑,嘴里却对着林立夏说道:“小姐,我今天才知道晓笑姑娘原来这么厉害!琴弹得这么好,舞也跳得这么漂亮!一点都不像平时对你那样粗鲁。”

    林立夏掩饰地轻咳了几声:“嗯,这个嘛,嗯,晓笑本来就很厉害的。”

    麦穗也不理会她的回答,接着说道:“小姐,我们要去找晓笑姑娘吗?”

    林立夏抬头看了看二楼:“不用了。”

    “啊?”

    “晓笑今晚有贵人要招待。”林立夏起身摇摇扇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麦穗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台上:“哦。”

    林立夏失笑,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头:“好了,平常多的是见面的时候。”

    林立夏和麦穗起身回去的时候,红姑也刚好俯在江晓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说,晓笑,玉公子在房间里等你。

    江晓笑垂低了眼,掩住了眸中的光亮与思量,玉公子,她倒是要看看这贵人是个什么模样。

    水鸳楼最精致的一间厢房内,江晓笑正琴音低柔地弹奏,看她神情专注柔和,白皙的手指灵活地在琴弦上跳跃,似乎弹得心无旁笃。可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思考了不下于一百个的猜测。

    这个玉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叫自己来以后只说了句“弹些曲子来听听”便没了下文。听他声音低沉磁性,如陈酒般醇厚诱人,只是那相貌却藏在青色纱帐后,只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正慵懒地躺在软榻之上。

    江晓笑突然就想起了林立夏,立夏也喜欢这样懒懒地靠在榻上,安静且惬意。

    “江姑娘琴艺高超,实属难得。”纱帐内男子突然开口,磁性嗓音却不显突兀。

    江晓笑勾唇一笑:“公子过奖。”

    男子轻笑了一声,不知是欢乐还是怎么的:“没想到这小城之中也有笑蓉这样的绝色。”

    江晓笑当然知道他夸的不是自己的貌。她不动声色地回道:“公子谬赞,笑蓉愧不敢当。”

    男子似乎动了下身子:“笑蓉姑娘还真是谦虚。”

    江晓笑拨下最后一个音调,抬起头淡雅一笑:“公子可还要听别的曲子?”

    纱帐内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今天就到这里吧,不知姑娘明天可有空陪我上东闵湖一游?”

    江晓笑浅笑回道:“乐意至极。”

    “那笑蓉便先下去了,公子好生休息。”江晓笑起身说道,心底已经不奢望今天能看到这玉公子的容貌了。

    哪知里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撩起纱布对她慵懒一笑:“那我便送送姑娘吧。”

    江晓笑看到那人容颜时怔了一怔,可马上就反应过来朝他笑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黑发紫衣的绝美男子眯起桃花眼,薄唇勾起说道:“请。”

    江晓笑急忙移开视线,心跳有些乱了。这个男子,太邪,太美,也太诱人。

    明日游湖……她……

    “笑蓉姑娘,明日午时见。”邪魅男子浅笑说道,眸中意味不明。

    江晓笑尽量克制住心中的动荡,朝他清雅一笑:“好。”

    翌日午时。

    林立夏耷拉着眼皮在思考自己现在遭的是什么罪。昏昏欲睡,精神不济,却还要被人拖来当陪玩,这都是什么世道啊这。

    “喂,立夏,你别睡啊你。”江晓笑伸手推了推她。

    “啊?”林立夏迷糊地看了她一眼,“我好困啊。”

    江晓笑气噎:“那你也不能站着就睡着啊。”

    林立夏这才打量了四周,原来她没坐着啊,还站着。“晓笑我真的很困啊……”

    “好立夏,你就陪我这一回嘛,这次遇到的真的是极品,只是给人感觉太危险了。”江晓笑撒娇似的说道。

    林立夏挑眉:“危险你还要带着我?存的什么心思啊你。”

    江晓笑瞪瞪水眸:“我秉着有好男人一起分享的道理才带你来的。”

    “免了。”林立夏不感兴趣地闭上了眼睛,“你还是独享吧。”

    江晓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道:“姑娘,玉公子来了。”

    江晓笑连忙低头检查了自己的衣着,刚抬头又对上了林立夏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朝她娇艳一笑:“还不跟我走。”

    林立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是的,小姐。”谁叫她今天扮的是她的贴身丫鬟呢?真是苦命啊苦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门前一身孔雀蓝锦袍的俊美男子刚好转过身来朝她们勾唇一笑:“姑娘可是准备好了?”

    身前江晓笑说了什么林立夏已经听不到了,她只是在看到那人的面貌后一下子觉得瞌睡虫都被吓到爪哇国去了,精神清醒得不得了,接着就是头一缩便躲到了江晓笑身后,暗自咬牙想。

    这个玉公子,为什么长得那么像叫李毓的那个人!

第90章 JQ碰撞

    “小丽小丽,这玉公子长得可真漂亮啊!”双眼星星亮的少女抓着林立夏的双臂说道。

    化名为“小丽”的林立夏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漂亮,漂亮。”

    “小丽小丽,你说玉公子是不是对姑娘有那个意思?”少女脑子里开始无边风月,风花雪月,雪月风花……

    林立夏继续点头:“嗯嗯,有意思,有意思。”

    “小丽小丽,你是不是对玉公子有那个意思?”少女眯起双眼试探地问道。

    林立夏惯性应道:“嗯嗯,有的,有的。”

    说完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对方问了什么,自己又答了什么,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有。”

    问话的少女摸着下巴打量着她:“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开玩笑,对李毓有意思?嫌日子不够安生想玩死她自己吗。

    “那你怎么从见到玉公子后就魂不守舍了?”少女越想越可疑,再看看林立夏一脸迷离的样子,心里更是笃定。

    于是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道:“小丽啊,我知道玉公子长得那么俊俏,而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你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可他是我们可以高攀的人吗?明显不是的。唉,姐姐劝你一句,你还是断了这份心思吧。”

    林立夏克制不住地抽动起嘴角,她到底给了她什么错觉才让她以为自己想攀李毓……

    那边少女还在倚老卖老地说着:“不说别的,就说这相貌,不是姐姐打击你,单看你这外表还是清秀的,可你和姑娘一比那真是什么色儿都没有了。可姑娘和公子只要搁那儿一站,哟嗬,这一看就是一对璧人啊。”

    少女双手一拍得出一个结论:“你就死了这心吧,玉公子是姑娘的,你没戏。”

    林立夏真想对天发誓,她没有这个心啊绝对没有,李毓是谁?李毓是比千年妖孽还妖孽的人啊,她对上他只有被整死的份,躲都来不及了还攀个啥!可是李毓他怎么就跑到这个疙瘩来了呢,照理说她现在戴着麦穗刚做的人皮面具,他应该是认不出来的。可这事儿也太巧了,巧得叫她不得不警惕。

    苍天啊,原谅她的自作多情吧,李毓这厮到底是不是为了她才来的!

    “小丽啊,你别伤心了,茶水烧好了,你送去给姑娘吧。”少女伸手推了她一把说道。

    林立夏对她沉痛地眨眨眼:“小桃,我怕我看到公子会伤心,所以……还是你去吧。”

    少女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唉,小丽啊,你就想开点吧,咱就是这个命啊。”

    林立夏悲从中来,耷拉着眼皮说道:“小桃,就拜托你了!”

    瞧瞧瞧瞧,那悲痛欲绝的表情,还挺入戏的。

    小桃耸耸肩:“小丽啊,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小姐刚才点名叫你送去。”

    林立夏这下只能起了身,边走边安慰着自己,怕啥啊,戴着面具呢,难不成他李毓是透视眼?就算他透视眼看到的也是骨头不是她原来的脸!

    舫前李毓和江晓笑正对面而坐。江晓笑暗里早就将李毓打量了一番,心内有着欣喜却也有着不安。这个男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可这样才好啊,她要的就是不一般的男子,她不要平凡,她理当拥有闪闪发亮无可攀比的生活。她浅笑不语,等着他开口,毕竟她对自己的相貌和才华非常自信,只是对面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却叫她难以琢磨。

    这个男子真的是她可以掌握的吗?

    尽心的丫鬟立夏上场,低着头像是专心倒茶,实际上是一个劲地对着江晓笑使眼色。

    立夏说:你赶紧给我整完这事儿,我要下船!

    江晓笑借着拿茶盏的机会回了“话”:怎么了?

    林立夏没机会回话,因为对面的李毓此时开了口:“这位姑娘替我也倒一杯可好?”

    江晓笑有些讶异李毓突然开口,而林立夏则是力持镇定,浅笑着说道:“是的,公子。”

    李毓拿起茶盏笑了笑,细长的桃花眼泛着邪气:“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了。”

    江晓笑巴不得他找话题,于是顺着话问:“哦?什么人?”

    “一个有趣的人。”李毓随意说道,“她倒茶的手法倒是和你这丫鬟有些相似,都只倒五分满。”

    林立夏拿着茶壶的手一抖,心里更加怀疑。

    江晓笑注意到了林立夏细微的动作,当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笑着说道:“我听说有个叫中国的地方,那里的人倒茶只倒五分满,莫非公子的朋友是从那里来的?”

    林立夏差点没摔倒,额滴娘啊,江晓笑同志你太有才了。

    李毓只抿了口茶水,淡淡说道:“或许。”

    林立夏站在一边很无奈,气氛真的很怪异。李毓不是出来泡妞的吗,江晓笑出来不是泡仔的吗,为毛他俩都不说话?她又朝江晓笑使了个眼神:同志,我真得先撤。

    江晓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小丽,你身子不舒服的话就先下去吧。”

    林立夏立马有些虚弱地说道:“多谢姑娘关心,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转身走人,出了他们视线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回去,然后打包,走!

    不管李毓是不是来找她的,现在都很危险,跑路才是王道!她忐忑不安地躲在休息的地方,从没有那么希望时间快点过去,最好是光阴似箭,嗖的一声就仨时辰了。幸运的是这期间没有发生她害怕的事情,李毓并没有来找她。

    小桃跟她说可以走了的时候她松了老大一口气,可一出门笑容就僵了。额,那个靠在门边对她一脸邪笑的男子,是谁?

    李毓将她强硬地拉进房间的时候她还在自我催眠,这是幻觉,这绝对是幻觉。可立刻腰上传来的热度就告诉她,她前面这人比珍珠都要真。

    “怎么,不认识我了?”李毓低低地笑出声,饶有趣味。

    林立夏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他:“公子,你认错人了。”

    李毓忍俊不禁地大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几年不见你更加有趣了。”

    林立夏哭丧着一张脸:“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

    她不是林立夏,真的不是。

    李毓微眯长眸,单手挑起她的下巴,危险地问:“认错?你非要我把你脸上这薄薄的东西给撕下来?”

    林立夏悲摧地意识到她乌鸦嘴了,她又非常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哟,好久不见。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没事儿的话就先这么说,我很忙,嗯,下回见。”

    说完就想开门走人,可李毓哪能让她如意,一伸手就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顺手撕下了她脸上的面具:“怎么?临阵脱逃?”

    林立夏心里咬牙,这人怎么这么粗鲁!幸好这面具是早上刚贴的,不然非得疼死!可她面上还是干笑着说道:“那个,九王爷,我们这么久没见,不如坐下来好好说话?”

    李毓勾起薄唇:“我觉得这样就挺好。”说罢还故意搂得更紧。

    林立夏试着说道理:“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合礼数。”

    李毓挑眉,黑眸深沉如墨:“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林立夏微愣,眼中闪过黯然:“那时候真的是你救的我?”

    李毓靠近她的耳边磨蹭着:“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她身上的味道很舒服,叫他有些饥饿的感觉。

    林立夏一只手推开了他的脑袋,假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爷理当好人有好报。”

    李毓邪魅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林立夏惊得大叫,伸出手拽住了他身前的衣服,气愤地喊道:“你干什么啊你!”

    李毓眸色幽暗,低低地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等了三年,今天要你的报答来了。”

    说完狠狠地吻上了林立夏,连个反抗的机会都不给她。

    他放了她三年也想了她三年,三年来一直都在迷惑于自己的这种情感,解脱不了又割舍不断。如今他顺从自己的心意来找她,她不能逃也逃不了。

    林立夏被他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嘴,他霸道地在她嘴里戏弄翻搅,全然不顾她的反抗。她细眉一皱,刚准备咬下去却被他的大掌捏住了下颚,这下真的是连咬都咬不下去了,只能由着他激烈地吻着。

    林立夏呼吸困难地想着,这人疯了,哪里是吻,根本是想把她吞下去!

    李毓一把将林立夏扔在了床上,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又狠狠地覆上身子吻了上去,大掌也在玲珑有致的躯体上游移了起来。

    林立夏手脚并用抵抗着,得来的却是他单手的禁锢和双腿的压制,这下可好,两具躯体贴得严严实实。

    “唔!你疯了!”她口齿不清地说道。

    李毓稍微离开了她的唇,愉悦地笑道:“或许是疯了。”

    又是狠狠地盖下,唇齿间暧昧的吸吮声响起,即使身下的女子一点都不配合,他还是吻地津津有味。

    她更美味了。他右手一把扯开她的衣襟,转移阵地对着锁骨重重地啃噬起来,她吃痛地骂道:“李毓你有病啊,放手!你今天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

    他闻言一声闷笑,可动作毫不停顿,惩罚似的咬了她一口。

    “嘶。”林立夏左右闪躲着他温热的唇,“你欲求不满啊你!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李毓总算是抬起了头,黑亮的桃花眼内一片笑意:“你叫啊。”

    眼前的她青丝松乱面色红嫣,唇瓣微肿,露出香肩上那粉红的几枚印记。

    “你个流氓!”林立夏愤恨地骂道,骂完却发现腰间竟然贴上了一只冰凉的手,正暧昧地游移和摩挲。

    “放手!”他他他他他!什么时候解开了她的腰带!

    这时门外小桃问道:“小丽,你怎么还没好啊?”

    林立夏正想开口却看到李毓正促狭地看着她,于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放手!”

    李毓却不理她的话,带着恶意又强吻下去,用力地吸吮着她柔软的唇瓣。

    他似乎有些上瘾了。

    门外的小桃不知门内春色,还一个劲地在外面叫喊着,江晓笑走到她身前问道:“小丽不在里面?”

    “奇怪,刚才还在啊。”小桃说道。

    “看看不就知道了。”江晓笑莞尔一笑,伸手轻轻一推……

    小桃和江晓笑都惊呆了,林立夏也惊呆了,李毓笑得邪魅愉悦。

    一个俊美男子搂着一个气喘吁吁红唇微肿且衣衫不整的女子……

    靠,这是怎么一回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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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选之女VS邪魅王爷,我为你跨越时空,你为我放弃江山,绝配!穿越成人尽皆知的放荡女,凭个人魅力令各路美男纷纷拜倒,这感觉,真棒!四皇子温润如玉,八王爷霸道直接,九皇子绝美妖孽,旧情人风流倜傥,小保镖深藏不漏……究竟谁才是她的真命天子?紫宸之星,异世之魂,得之可得天下。那么,他爱的究竟是她这个人,还是这个身份?新锐作家天下无病古言力作;其他代表作《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彼时花开君不知》。与君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与君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与君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